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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母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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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桂花?君婼看向花亭中坐著的皇太後,忙道:“母後,那位是皇太後,皇上的母後。”

“她?”陳皇後指了指,“她能生出那樣好的兒子?”

母後這語氣,分明含著不屑與輕蔑,君婼想笑,忍住了,抱著陳皇後手臂搖了搖,身後跟著的女官小宮女眾多,還是要顧及皇太後的臉面。

陳皇後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輕朗:“婼婼不知道這個人,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出了名的難纏,他們殷朝叫做‘滾刀肉’。”

錦繡向後比個手勢,眾人都止住腳步,只錦繡陪著君婼與陳皇後接著往前,君婼撲閃著眼看向錦繡:“滾刀肉?”

錦繡笑道:“就是說死皮賴臉、糾纏不清的人。”

君婼也笑起來,皇太後在花亭中聽到笑聲一回頭,瞧過來身子縮了一下,起身待要避開,回頭瞧見身後侍從,心想,我如今今非昔比,怕她何來?臉上掛了笑容,朝陳皇後迎面而來。

花間小徑中相遇,君婼未說話,陳皇後瞇了眼看著皇太後:“當年的嬌病美人,可是見了老態……”

話未說完,皇太後反唇相譏:“比不了你,做了皇後不知足,帶著身孕跑到東都找情郎,情郎沒找到,許多士人官宦拜倒在石榴裙下。我呢,不過是一個從一而終的寡婦。”

君婼雙眸亮閃閃,崇拜看向母後,陳皇後一笑:“能吸引男人那是我的能耐,張桂花,你奴仆一般討好胡皇後,終是進宮了,皇上那樣出色的孩子,真是你生的?”

皇太後臉色一變,眼眸中露出兇光,陳皇後將君婼護在身後,哂笑道:“張桂花,這些年長進了,敢瞪著人了,當年胡皇後可是將你當做貼身大丫鬟使喚的……”

“住口。”皇太後漲紅了臉,“老身叫做張桂蘭,不是張桂花。”

“都差不多。”陳皇後擺擺手,“都是花兒……”

皇太後手指一伸,險些戳到陳皇後臉上,陳皇後不客氣,伸手啪一聲,將她手打偏一旁,立了雙眉道:“別說只是殷朝皇太後,就算是王母娘娘下凡,也休想在我面前放肆,我要在殷朝內宮仔細逛逛,擾了我的興致,要你好看。”

皇太後氣得鼻孔生煙,二人話不投機,雙方身後跟著的人早退得遠遠的,雖說無宮人聽見,可是還有皇後,讓她聽到和打臉無異,咬牙說道:“陳舜英,此處是殷朝,皇帝是我兒子,也輪不到你放肆。”

陳皇後昂然一笑:“皇後還是我女兒呢,後宮是誰的?說到底,不是皇上的,更不是皇太後的,是皇後的。”

皇太後手又伸了過來,陳皇後又啪得一擋:“再糾纏下去,將你當年之事,傳遍整個內宮。”

皇太後縮回手咬了牙,君婼忙打圓場:“兩位母後息怒,不管當年有過什麽,過去這些年了,就都忘了,如今,可是親家了。”

皇太後憤憤道,“誰跟她親家。”陳皇後眼眸一轉,一把握住皇太後手,“是啊,桂花,如今是親家了,當年之事,便不提了。”

皇太後怔怔的,對方翻臉如翻書,一時倒不知如何應付。陳皇後攜了她手:“走吧,桂花陪我四處逛逛?”

皇太後用力抽出手去,陳皇後笑道:“可是累了?那便回宮歇著,回頭我再去拜訪。”

也不等皇太後答話,與君婼登上假山石階,在亭中坐了,嘆口氣道:“她沒招惹過我,她也不敢,不過就是厭惡她。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厭惡過一個人,以前尚能做到不理她,今日知道她竟是皇太後,沒忍住。”

君婼咬了唇不說話,許久笑了出來,陳皇後拍她一下:“怎麽也是你的婆母,我過幾日走了,你還得跟她在這宮中相處,放心,為了婼婼,我與她修好去。”

君婼趴在她肩頭:“豈能讓母後為了我受委屈,母後放心,我心中有數。”

陳皇後摟著她:“其實,張桂花這種人,待她客氣了,就會得寸進尺,不如對她兇狠些,你越兇狠,她越讓步。”

君婼撅了嘴:“母後,她是皇上的生母,輕不得重不得。”

陳皇後沈吟著:“要找的人找不著,我先住在這兒,幫著婼婼對付她,拿住她的七寸,我再走。”

君婼就笑,陳皇後搖頭:“胡皇後此人呢,性子庸懦,她若老實,婼婼自然好過,她若不老實,只會弄拙成巧,將婼婼與皇上往一起湊,是以,從未擔憂過婼婼在後宮會有任何波折,當初知道皇上生母是德妃,怎麽也沒想到是張桂花,唉,千算萬算,沒算到殷朝先皇帝眼光如此得差,還封個德妃,除去一張臉還能看,何德之有?”

君婼起身斟一盞茶,遞到陳皇後唇邊,陳皇後就著她手喝了,君婼笑問道:“母後,昔年皇太後做了什麽?母後如此不屑?”

陳皇後搖頭:“她們張家也是有爵位的,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她就纏上了胡皇後,其時胡皇後只是欽定了,尚未大婚,她稱姐道妹的,白日黑夜住在胡府不走,就差給胡皇後洗腳了,估計後來胡皇後感動了,將她為殷朝先皇帝薦了枕席。”

君婼笑道:“母後與上聖太後果真是閨中密友?”

陳皇後搖頭:“泛泛之交,她其時是未來皇後,我住在胡府,借著她的力量找一個人。”

“可找到了?”君婼忙問。

陳皇後嘆口氣:“我答應過他,跟他盟過誓,與你父皇假成親,過幾年大昭政局穩固,托付給秋荻,就與他私奔浪跡天涯,大婚之夜著了你皇祖母的道,給我與你父皇用藥,有了你二哥,他見我有了身孕,悄無聲息走了,我追到了東都,苦尋未果,你母後與父皇因為阿芙蓉鬧翻了天,又急著趕回大昭,過兩年剛有些消息,又有了你。”

君婼愧疚道,“是我拖累了母後。”禁不住十足好奇,“父皇都不能讓母後動心,那母後的情郎,該是怎樣出色的人?”

陳皇後笑道:“非常出色,不過我動心不是因他出色,只因瞧見他就高興,與他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就算相對沈默也不覺無措,總想讓那樣的時光停住,就那樣一直下去,永無停息。我一定要找到他,下半輩子與他雙宿雙/飛……”

說著話轉眸瞧向延和殿,指著笑道:“那裏清靜,我在宮中這些日子就住到那兒吧。”

君婼說起懿淑夫人的事,陳皇後笑道:“我跟麟佑說去,敢不讓我住?”

他叫皇上名字叫得十分順口,君婼搖著胳膊:“母後,莫要為難他。”

陳皇後尖尖手指戳上她鼻尖,笑說道:“女生外向,這就向著他了?”

君婼點點頭,說起皇上小時候的事,陳皇後氣得粉拳砸在石桌上,捂著手喊疼,憤憤說道:“知道是皇陵長大的,沒想到這樣苦,張桂花怎麽還有臉住寶慈宮,還有臉做皇太後,自己住到皇陵去,體察一下兒子的辛苦才是應該。”

君婼說起皇上與皇太後好不容易修好,陳皇後哼了一聲,哂笑道:“若不是麟佑登基,她也不會如此煞費苦心,修佛?她知道廟門都朝哪邊開嗎?”

君婼瞧著陳皇後緊繃的粉臉,心中升起警惕,忙道:“母後要做什麽?”

陳皇後上下打量著她的身子:“你別管,我還跟麟佑說你身子未長齊,讓你避子,如今瞧著珠圓玉潤的,可以生了,你安心跟麟佑孕育小人兒,我呢,在這宮中消遣上一陣子。”

皇上果真允了陳皇後住延和殿,陳皇後也十分明理,言說絕對不碰懿淑夫人遺物。

夜裏皇上回到沈香閣,不見君婼人影,靠床看一會兒書,陳皇後打發人過來,說是今夜君婼宿在延和殿。

皇上抿了唇,在徽州廬陽城,與楚毓靈徹夜長談,讓朕獨守空房,今日陳皇後來了,又讓朕獨守空房,大昭小國,每個人都是麻煩,每個人都很可惡。

抱著君婼的靠枕,許久方睡著,酣眠中有人滑進被中,抱住了他。

皇上推開靠枕翻個身,將她圈在懷中,半夢半醒得笑問:“是在夢中嗎?”

君婼笑著搖頭,窩在他懷中道:“皇上不在身旁,睡不著,等母後睡著了,偷偷溜回來的。”

皇上睜開惺忪的眼,瞧著她笑:“如今,換阿鸞離不開阿麟了。”

君婼的唇吻了上來:“皇上,回宮這些日子忙亂……”

“嗯。”皇上點頭,“沒有愜意過。”

說著話身子覆上來糾纏,清風湧入半開的窗扉,樹冠上頂一彎上弦月,幾顆星辰零落散在夜空,悄無聲息眨著眼睛。

皇上不似以往魯莽急切,耐下性子,唇舌與牙齒在君婼的衣帶間糾纏,一點點解開來,喚一聲阿鸞,四目交投,迷蒙對上迷蒙,同時發一聲長長的輕嘆,顫抖而滿足,交纏著,縈縈繞繞越過窗欞。

屋檐間夜棲的一對雀鳥突騰空飛起,撲棱棱煽動著雙翅,沖入湛青的天空中,星光籠罩著比翼齊飛的一雙身影,似要往月亮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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