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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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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太後剛用過早膳,在庭院中繞圈消食,宮門外傳來清朗的笑聲,皇太後一把攥緊了小宮女手臂,忙忙吩咐道:“快,關閉宮門。”

隨著一聲令下,宮門門軸吱扭扭轉動,就剩一條縫的時候,一只繡花鞋塞了進來,朝兩個正合力關門的小黃門眼波一橫,小黃門忙停下了,陳皇後擠了進來,瞧著皇太後笑道:“親家母。”

皇太後一個激靈,身子僵直著梗著脖子,陳皇後瞧著就是一笑,這陣勢,若即將戰鬥的公雞,翅膀都豎起來了。

陳皇後過來一把攥住皇太後的手,陪著笑臉說道:“昨日我太造次了,後宮游逛下來,這等富貴繁華,大昭難望項背啊。”

說著話臉上有羞慚之色,皇太後得意起來,鼻孔裏哼了一聲,當年她好不容易與胡皇後親近,稱姐道妹住在胡府,這陳舜英來了,此人是她一生的噩夢。自己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情,都被她瞧得透徹,她雖不揭破,卻讓自己在她面前總覺無所遁形。

更讓她氣憤的是,陳舜英在東都拋頭露面,甚至到東林閣與書生士子論辯,一時間聲名大噪追求者眾,東都數位青年名士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曾對自己示好過的兩個,也轉向她那邊,自己暗中觀察,發覺她有了身孕,將風放出去,她依然追隨者眾。

皇太後憶起當年,瞇了雙眼看向陳皇後,你也有今日,腆著臉來討好於我。

陳皇後徑直進了屋中坐下,呷一口茶讚嘆道:“清甜芬芳,從未喝過這樣的好茶。”

皇太後笑得更加得意,陳皇後連喝幾盞,擡起頭臉上帶幾分神秘:“胡娥怎麽就被遣到了行宮?”

皇太後搖搖頭:“自作孽不可活,你也知道她愚笨,偏偏又想興風作浪,我兒豈能容她?”

陳皇後哦了一聲:“桂蘭與她情同姐妹,也沒有說說情?”

皇太後撣一下膝頭衣裙:“沒少為她說情,之前作孽的時候,就一直阻攔,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攔不住。”

“都尊為上聖皇太後了,也該知足了。為何還要作死?”陳皇後一臉好奇。

皇太後一笑:“一個尊號怎麽夠?她做皇後的時候,被宸妃壓著,只能裝病,先帝也厭惡她,二十餘載夫妻,同房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陳皇後雙眉一挑看向皇太後:“胡娥當初讓你入宮,不就是為了對付這宸妃嗎?怎麽?你們二人聯手,竟也對付不了她?”

皇太後嘆口氣:“論起姿色,宸妃不過泛泛,論出身,只是一個縣令之女,皇上出巡的時候看上了,帶回東都,此人口蜜腹劍,當面一盆火背面一把刀,又慣會討好先帝,聽說床笫間手段也非比尋常,宮中女人相鬥,說到底得看皇上向著誰,我後來觀察情勢,便退避三舍,由著宸妃作威作福,她輕視我,便也不會對付我。”

陳皇後讚賞道:“桂蘭以退為進,才是真正高明。不過話說回來,桂蘭怎麽就將皇上扔在皇陵不聞不問?”

皇太後手攥緊了太師椅扶手,斂眸半晌悠悠長嘆:“天底下哪有母親舍得拋下兒子呢?只不過礙於宸妃淫威,我對他關註越少,他才能活得越久,我那會兒不想旁的,只要他能活下去。後來慢慢的,先帝與宸妃忘了他的存下,他方能有喘息之機。他也爭氣,刻苦讀書,寫得好文章。”

陳皇後笑說是啊:“依我說,麟佑樣樣上佳,我若有這樣的兒子,夢裏也會笑醒,我的兩個兒子,我叫他們大傻子二傻子,唉,我傷透了腦筋,還有皇上,大昭國一夫一妻,皇上總想著效仿殷朝三妻四妾,令我好不頭疼。”

皇太後得意翹了唇角,陳皇後身子朝她前傾些:“皇上身在皇陵,學問那般出色,是自學成才?還是請了西席?”

皇太後笑著,手中宮扇輕搖:“你還真是奇怪,他雖說住在皇陵,那也是金尊玉貴的皇子,一應的吃穿用度,自然要與皇子身份相稱,宸妃再囂張,他是先帝的兒子,那些內侍宮人,還敢怠慢了不成?自然請了博學鴻儒做西席。”

陳皇後哦一聲:“我怎麽聽說他幼時曾受過宮人虐待?”

皇太後擺擺手:“那是五歲之前的事,後來傳到宮中,將那些人都杖斃了,後來就不一樣了。”

“可是。”陳皇後兩眼直盯著她,“小時候受過虐待,長大了會不會做噩夢?”

皇太後搖頭:“五歲之前的事,誰能記得?皇帝每日精神抖擻的,早忘了。”

陳皇後又喝一盞茶,皇太後斜著眼瞄她,說是皇後,到底是小國來的,一股小家子氣,牛飲一般,喝下一壺去了。陳皇後絲帕掖掖嘴角,說一聲好茶,笑問道:“我住的延和殿是新修葺過的,正殿供著懿淑夫人的牌位,是誰啊?皇上的乳母?”

皇太後點頭:“皇帝八歲那年送她去的皇陵,那個人老實本分,又是尚儀局出身,讓她過去教導些禮儀,免得過幾年回宮不懂規矩,為人恥笑。”

陳皇後笑道:“聽說她挺有學問?”

“不過是認得幾個字,還扯上學問了,皇帝念舊情,封她個夫人,就有人將她說得跟神仙一般,還有的說,是她給皇上啟的蒙,實在可笑。”皇太後輕呷一口茶,笑看著陳皇後又牛飲一杯。

茶喝多了,陳皇後尿急,捧著肚子走了,皇太後瞧著她有幾分狼狽的身影,得意得扯著唇笑,你這會兒的模樣要讓那些士人瞧見,可還會追求你?哼,也一大把年紀了,還穿鵝黃,以為自己正當妙齡呢。

兩個婆子中的一個哎呀一聲說話了:“大昭國皇後真美,我瞧著她,都不敢大聲喘氣,那象皇後的母親,說是阿姊還差不多。”

另一個附和道:“是啊是啊,這樣濃烈的顏色,別人穿著瞧著庸俗,她穿著竟顯得雅致。”

啪一聲,皇太後掌擊在幾案上,皺眉說道:“老身瞧著你們二人被打傻了,豬油蒙了心,還不快滾出去,休要在老身面前礙眼。”

陳皇後出了寶慈宮,回頭就是一笑,本意是與她套一套近乎,也好拿捏她,一番試探後,對皇太後添了疑心,分明是懿淑夫人給麟佑啟的蒙,張桂花竟然不知?張桂花說派去的宮女不認得幾個字,銘恩分明說懿淑夫人女夫子一般的學問。

進了延和殿,笑對守著正殿的小黃門道:“我與懿淑夫人是舊識,該進去拜見一番。”

小黃門哈著腰,忙比手說請。

進了殿門,居中案上供奉著懿淑夫人牌位,陳皇後凈手焚香,跪在蒲團上默默祝禱一番,回頭對小黃門道:“我想與夫人單獨呆會兒。”

小黃門含笑退了出去,殿門徐徐關上,陳皇後目光在殿中逡巡一番,繞到帷幔後,靠墻整齊放著幾個箱籠,應是懿淑夫人遺物。

陳皇後毫不猶豫伸出手去,心說,麟佑啊,我將那麽好的女兒嫁你為後,瞧一瞧懿淑夫人的遺物,你該不會怪罪我吧,打開箱蓋瞧著裏面就笑……

衣物都略過不看,只挑信箋書籍畫作,說女夫子誇張了些,但確實是一位頗有才學的女子,一手娟秀的小字,有簡單的幾幅畫,陳皇後拿起其中一副,勾起了唇角。

將畫卷起放入袖筒,施施然出了殿門,看到小黃門,舉起袖子拭淚,踱步到寶慈宮外,跟門外一名小宮女招招手,笑問道:“皇太後習慣幾時沐浴?”

小宮女笑道:“剛剛去了慶壽殿,那兒有一處溫泉。”

陳皇後喜上眉梢,帶人往慶壽殿而來。

君婼因夜裏皇上太過愜意,累得酣眠到日上三竿,收拾妥當了欲往延和殿去,摘星疾步跑了進來:“公主,皇太後正在慶壽殿洗浴的時候,皇後殿下闖了進去。”

君婼啊一聲,起身疾步往慶壽殿而來,母後啊母後,這偌大的後宮,咱做什麽消遣不好,偏偏要看人家洗浴,難道為了比試誰保養得好?

喚一聲摘星問道:“看著的人也沒阻攔?”

“誰敢啊?”摘星笑道,“在大昭國的時候,皇後殿下也是說一不二的。”

君婼一笑:“母後早起都做了些什麽?”

錦繡在身後笑道:“早起就去了寶慈宮,與皇太後好不熱絡,還帶著幾分討好,與皇太後說了許久的話。”

君婼一扶額,母後也會討好人?可是如昨日所說,為了我?又一想,不對啊,既討好,怎麽在人家洗浴的時候闖了進去?母後究竟在做什麽?

想到皇太後的表情,君婼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會不會又去福寧殿哭鬧?

遠遠瞧見慶壽殿,殿門斑駁,屋檐上長了草,有幾分荒涼,只有旁邊一個小門修葺了,直通到殿後一處湯池,湯池外殿宇新上了漆勾了彩畫,較延福宮中蓮花湯更要氣派幾分,是君婼不在宮中那些日子,皇太後的手筆。

門外站著的女官迎了上來,蹙眉道:“皇太後嚷嚷了幾句,聲氣弱了下去,這會兒正在說話,我們也不敢進去。”

君婼手伸向門扉,錦繡一把拉住了:“皇太後應該不願讓皇後殿下瞧見自己赤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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