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記星快速盤算著驅趕夏部落需要付出的代價, 最後他只能沈默著拍了拍夏禹的肩膀，隨後跟夏禹商量起了明年的第一場交易該如何進行。

在虞記星露出笑臉表達友好的一瞬間, 夏禹也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不畏懼虞部落的發難, 真惹急了，夏禹有很多種下作的手段可以對付虞部落。虞記星再聰明，他沒有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時代, 不知道往後隨著整體社會的發展，人類在戰爭上會表現怎樣的‘殘忍’跟‘惡意’。

最簡單的方法, 夏禹完全可以在冬季的時候將一些傷寒感染的智人們送入虞部落。在這個時代, 傷寒如果大規模傳染會變成一種可怕的疫病，足夠在一個冬天的時間讓虞部落減少三分之一的人口數量。

甚至更狠一些，夏禹可以弄出更多的傳染性疾病, 到時候全往虞部落一扔，甚至能夠造成虞部落的團滅。以目前這個時代匱乏的醫療資源跟疾病認知, 哪怕是虞記星都找不出疾病的來源。

可不到萬不得已, 夏禹不願意使用這樣的方法。

他只是想帶著夏部落發展下去，枌榆很大，養活目前這點人口一點問題都沒有。原先枌榆發展需要外遷，那是因為他們的種植效率太低, 最終產量也不高。同時因為土地也會隨著不斷種植缺少養分，而智人們還不知道如何施肥以及輪換種植不同植物的原理。

他們采用的是最簡單的方法, 那就是換地。

當他們認為一塊土地缺少了養分之後, 他們就把這塊地空出來, 重新種開墾出來的新地。

各種原因疊加，才導致之前的枌榆不斷有戰敗的部落外遷。

不過夏禹現在有更好的土地耕種方法, 能夠用更少的土地養活更多的人, 另外十幾年前費益為了開山挖溝渠的事也造成了大量人口死亡, 目前枌榆的人口數量絕對沒有飽和。

二者疊加，夏禹是真覺得他跟虞部落沒必須到打生打死的地步。

虞記星又在夏部落留了半個多月，差不多等到小雨期結束的時候，虞記星提出了離開。

他是在春天的時候從虞部落離開，現在已經快要入冬了。算算時間，他出來了將近小一年的時間。

虞記星幾乎可以想到姬棄在虞部落惱怒的樣子，虞部落這麽大，每年都會產生各種各樣的事需要處理。

原本大部分的事物都是他在處理，可因為疾跟鷹的敘述，虞記星對夏禹實在好奇才出來了這麽久。這麽久的時間，再不回去，姬棄恐怕也要跑來夏部落找他了。

虞記星是在一個早上提出來要離開的。

當時夏禹正在喝著鹹豆漿，為了弄出鹹豆漿可不容易，可虞記星是甜黨。當時他吃著一張裹著大塊大塊肉的面餅，然後喝一口甜滋滋的豆漿，塞得整個嘴巴說話都不清楚。

“什麽時候？”夏禹問他。

虞記星咕咚一聲把一嘴巴的食物吞咽下去，又毫無形象地在亂糟糟的頭發上抓了抓癢，“今天，早飯吃完就走。”

現在虞記星說夏部落的話已經很熟悉了，就是在寫上還不太會。不過虞記星在了解了象形字之後，馬上就意識到了象形字的重要性。

早幾天前，虞記星就跟夏禹商量好了。明年交易的時候，虞部落還想挑選十幾個聰明的智人在夏部落這兒學習象形字。夏禹知道虞記星的意思，學會了象形字之後，虞記星想要在虞部落推廣。

文字的傳播的文明傳承的必需品，對此夏禹不會吝嗇，他同意了虞記星用大量小麥換取虞部落學習象形字的要求。

哪怕虞記星沒有提出用大量食物作為交換，夏禹也會不吝嗇向每個想要學習文字的智人傳授。可虞記星把‘象形字’也當成一種夏部落獨有的物品，在武力無法征服對方的前提下，只能提出交易。

甚至他因為知道夏禹的聰慧，猜測夏禹了解象形字的重要性，可能不會跟他交易。就如同有辛部落跟別的部落交易‘辛’，他們從來只會交易‘辛’，卻會想盡辦法把‘辛’的種子拿掉。

但出乎虞記星的預料，夏禹很爽快地同意了。

夏禹沒有過多解釋，但從這件事夏禹也明白過來，虞記星再聰明，他的思維還是有局限。

象形字的傳播，不僅是文明能夠傳承，也能夠帶動整個枌榆不斷地發展。夏部落只有處在一個不斷文明與科技進步的社會，本身也才能在脫離他之後也能夠不斷發展起來。

如果處在一個安逸但再無前進可能的社會環境，夏禹就不用把虞部落從叢林中帶出來了。

只有文字傳承，才能夠讓他死亡之後，夏部落依舊能夠不斷地發展下去，而不是他一死，這個部落一切文明痕跡就消失得徹徹底底，整個部落也很快淹沒在了時間的洪流之中，最終什麽都沒有留下。

夏禹思索的時候，虞記星就吃完了早餐。

他是個謀定後動的智人，因此跟夏禹開口的時候不是商量，是虞記星就是做好了決定。

夏禹也沒有挽留，只是送了虞記星很多禮物。

有上好的獸皮衣物、甜根粉以及大量研磨好的小麥粉，另外夏禹還送了虞記星一只小狼崽。從巨狼融入到夏部落之後，夏禹從來沒有送出去過任何一只狼崽，虞記星是頭一個。

小狼崽才剛剛睜眼，現在它被放在一個鋪墊了厚厚幹草跟獸皮的竹筐裏面，虞記星親自抱著這個竹筐。

易商帶著其他的智人，老實地站在虞記星身邊。

剛來夏部落的易商雖然皮膚黝黑的像個黑小子，同時眼神也桀驁得很。尤其看到夏禹吃飯挑剔的樣子，更加覺得他是一個好逸惡勞的首領。

但隨著在夏部落呆得越久，易商也收起了對夏禹的偏見。尤其是在夏部落他也學習了象形字還有數字之後，易商更是驚為天人。

易商對數字很敏感，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易商對一百以內的加減法竟然學得很好了。

象形字是夏禹跟倉師一起發明的，不過倉師一直說夏禹才是那個真正的發明者。只是因為夏禹懶得弄，所以才把這件事教給了他來說。

這一點上，易商跟虞記星沒有發表意見，但是也無法抹去倉師在文字上的功勞。可是那些數字，則完完全全是夏禹的手筆了。

不知道為啥，倉師在文字跟語言上天賦出眾，可數字卻學得極差，也不曉得是不用心學還是怎麽。反正到現在，一百以內的加減法才勉勉強強會一些，學得還不如易商好。

所以現在要走了，易商還有些戀戀不舍。

他還想學習那些數字，夏說除了加減法，還有什麽‘乘法除法’之類的，可是他加減法還沒學好，夏說讓他慢慢來。

現在好了，他得回虞部落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學了。

“夏，明年冬天化雪之後，你的小船真的有用的話，我會再來的。”虞記星看了眼小狼崽開口。

“我也期待跟虞部落的第一次交易。”

虞記星不是什麽傷感悲秋的人，在跟夏禹約定了時間之後他就抱著竹筐離開了。

夏禹一直目送著虞記星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人影為止。

半天後，路上。

走了半天，虞記星把小狼崽抱了出來，摸了摸小狼崽肚子之後，親手餵了它一些吃的。等狼崽吃飽喝足，虞記星才自己休息吃起東西來。

易商的情緒有些低落，偶爾望向早已看不到的夏部落的方向。

“你在想什麽？”虞記星看向自己的兒子。

虞部落也有跟夏部落類似的婚姻制度，不過總體還是有一些差別。比如夏禹制定的是一夫一妻制，但虞部落則可以一夫多妻。

隨著采集時代的結束，農耕跟狩獵意味著男性智人更加占據優勢，即便這個時代的女性智人或者原始人都是很彪悍的存在。可是女性的懷孕跟生理期，在這個主要是付出體力來獲得生存資源的社會時代，還是讓女性智人開始偏向家庭跟附庸地位。

因此，虞記星一共有三位妻子。

不過他的三位妻子卻沒有給他誕生下多少孩子，只有兩個女兒跟易商一個兒子。其中一個女兒在幾年前外出意外落水，淹死在了大河中，另外一位則已經嫁人。

可以說，虞記星現在身邊的孩子只有易商一個。即便虞記星是個很公正的首領，可作為一名阿父，他還是會偏向自己的孩子一些。

易商悶悶不樂地跟虞記星講述了夏部落的‘數字’，“阿父，我還想留下來學習。”

虞記星沈默了許久，最終嘆道：“夏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首領啊。”

“阿父？”易商不解地看向虞記星。

虞記星只是開口，“明年積雪融化的時候，你跟其他人一起去夏部落學習吧。不只是學習，你跟夏好好相處，如同對待我一樣對待他。”

“為什麽？”

原本如果他這樣說，肯定會引起易商的反感。可現在，易商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短短一個月多一些的時間，夏禹就‘收服’了他的兒子，怪不得費益跟虞象都留在了夏部落。

“商，當初我讓姬棄跟費益選繼任者。有人曾經說過，為什麽不選你呢，因為你也很聰明，可是我搖了搖頭拒絕了。你曾經還怪過我，認為我因為太過公正而犧牲了你。

甚至是因為陶唐當初沒有選擇他的子嗣，我不想被部落的人說我徇私，從而也繼承了陶唐的意志沒有選擇子嗣。

其實不是的，如果你真的足夠優秀，我會認真地教導你，舉薦你。可是你看到了，丹比你學東西更快。而夏，他是天生的首領啊。”虞記星很無奈地開口。

這次造訪虞部落，虞記星既肯定了夏禹的出色，可是也因為他太過出色卻不願意成為他的繼任者，這讓虞記星產生了擔憂。

或許可以讓易商跟夏禹成為朋友，也許枌榆這麽大，真的能夠容得下兩個強盛的部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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