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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面楚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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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府西苑

桓林端坐在案幾前,望著手中的一封書信,是柴虎托人送來的。

據柴虎所說,真正送信的人是去了曲江苑的沈香。

奇就奇在家書僅是一首詩,還是一首似足了情詩,“情至未可避,相約共福禍,嫦娥盜靈藥,神女遇襄王。”

桓林對詩是一知半解,若有所思的問,“芷茗,你文采不差,這首詩是什麽意思呢?”

芷茗略作思量,沈吟說,“嫦娥盜靈藥說的是嫦娥在偷盜了後羿的靈藥後,獨自飛升天上的廣寒宮,夜夜心情孤寂淒涼。至於神女遇襄王,是巫山神女私下凡塵相會楚襄王,襄王一見驚為天人,欲效連理。唯仙凡阻隔,未能如願。這應該是小郎君與沈香的定情詩吧!”

桓林一看字面也像是情詩,但直覺卻告訴她,沈香絕不會無緣無故托人帶一封情詩來給他,望望天色,該是去衙門的時辰。

他剛出了西苑大門,卻見到門客管事何九奇急匆匆的趕來,“家主,有急事。”

桓林愕然問,“什麽事?”

何九奇急著說,“如意坊的柴老板到了,急著要找你。”

柴虎尋常有事也不會親自來桓府找人,眼下卻親自到了桓府,那是真的出了急事。

桓林在桓府大門口見到了等候已久的柴虎,“柴老大,出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柴虎面色凝重的說,“據如意坊的侍女說,平日來玩的鳳泉宮千牛衛昨日已被緊急招回鳳泉宮待命。”

桓林一楞,一時未明白鳳泉宮千牛衛招回與他有什麽關連。

柴虎補充說,“這些千牛衛向如意坊的侍女透露了消息,洛陽派來了五百人的金吾衛進駐鳳泉宮。”

劉幽求接口說,“家主,洛陽的金吾衛來得太過蹊蹺。”

左右金吾衛是南衙十六衛中的二衛,掌管皇宮,還有南衙的禁衛。

桓林暗自琢磨著,金吾衛調動再尋常不過,兩人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些,“真有大事,怎不知會縣府的?或是鳳泉宮會來什麽大人物,金吾衛、千牛衛加強了巡邏吧!”

劉幽求上前拉著他手臂說,“就是沒知會縣衙,才事出尋常。若金吾衛本是沖著縣府官員來的,又當如何?天後已傳旨天下,貶丞相張大安為普州刺史。小郎君,你已得罪了太平公主,天威難測,小心駛得萬年船。”

桓林微皺眉頭,劉幽求說的不無道理,卻也顯危言聳聽。僅僅是拒絕了太平公主,天後也不至於將打擊面擴到這麽廣吧!

正遲疑不定間,遠處一個如意坊的護衛飛奔而至,沖著柴虎行禮。

柴虎一把扯著他的衣袖,怒呵說,“少唧唧歪歪,說,城裏有沒有動靜?”

護衛急促的喘著氣,“大隊的金吾衛已入城,縣衙的一百衙役也封鎖了城門。”

封鎖城門?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桓林才知事情的嚴重,更可怕的是,金吾衛行事事先沒知會縣府,可知又被劉幽求說中,這些軍隊本是沖著縣府的人而來。

他正遲疑間,一個護衛又飛奔前來,“先入城的金吾衛已在縣衙逮捕了孫縣令,衙役也圍了孫府,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桓林大驚失色,連孫博之都出了事,事態的嚴重已超出他的想象。幸虧他接了沈香的書信,誤了去縣衙的時辰,否則此時也與孫博之一同被捉。柴虎果是有心之人,不斷的著人探察消息,否則,他被捉了還是蒙在鼓裏。

護衛又說,“還有一個消息,就是金吾衛此行要捉拿的人,還有.......桓縣尉。”

“捉拿我?我到底犯了什麽事值得金吾衛出馬?”

桓林一時不及細想來龍去脈,眼前之禍,已事關皇宮禁軍,桓林是死是活已命在他人之手,再將桓家和柴虎眾人牽涉入內,非但於事無補,更是害這些人一同送命,便對柴虎說,“柴老大,你還是快回如意坊,關門閉戶,與我撇清關系。”

柴虎知曉他的心思,拍了拍胸口說,“老林,我們是兄弟,我也不與你打官腔,明面上,如意坊不能牽涉此事,但我會留幾個護衛在仁義坊,隨時聽候你的調遣,若是有用得上我老柴的地方,能幫的我一定會幫。”

桓林感激他的重義,關鍵時刻,行事毫不含糊,仗義相助,“好!拜托!”

又一個護衛來報,“老大,金吾衛從西街殺奔桓府來了,一刻鐘內必到。”

柴虎知事情緊急,不再拖泥帶水,與護衛飛奔而去。

桓林叫過劉幽求說,“大管家,立刻關門閉府,以防有人趁火打劫。”

劉幽求說,“家主你呢?”

他桓林既沒謀反,也沒反抗天後,充其量不過是被張大安一案殃及池魚,以裴炎在朝中的勢力,天後當不至於非得將桓家都趕盡殺絕。

桓林當機立斷,沈聲說,“大管家,我會出府去躲一躲,此事已牽涉皇宮禁衛,他們要捉的人是我,桓家絕不能來趟混水,立刻關府閉門!大管家,桓府的平安,就交給你和柴老板了。”

芷茗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幾乎要哭出聲來,“小郎君,這麽多官兵,你能躲哪?”

桓林暗嘆著,他縱是難逃,也不令他的女人一同上路,在她嘴唇輕輕一吻,“我絕不會有事,乖乖的呆在桓府!”

芷茗撲入他懷裏,大哭說,“小郎君,我要和你一起,生死都在一起,不要將我一人留在桓府!”

她說得堅決而一往無前,桓林感激的將她摟入懷中,在她額頭吻了吻,柔聲說,“好,好,我不會扔下你,我們一起走!”

桓林決意帶著芷茗離開,劉幽求當機立斷的入了府,桓府的府門隨之關上。

他帶著芷茗避開了金吾衛殺來的西街,轉向東街街頭躲避,剛走到街口,便見到大隊的金吾衛已殺到桓家門口,將桓府大門重重包圍。

桓林思來想去,眼前唯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仁義坊了,那裏既有柴虎的接應,更是秘密的基地,除了極少數人,根本沒人知曉仁義坊和他桓林的關系。

他帶了芷茗一路疾奔到了仁義坊,仁義坊門口已聚集了數百上千的流民,正等著正午的施粥。

桓林與芷茗擠進了大堂,柴虎安排的幾個接應護衛也趕到了。

他將芷茗安頓在仁義坊,暫時沒了後顧之憂,但仁義坊也不是久待之地,該怎麽逃出郿縣縣城呢?

桓林決定先去城裏查清發生什麽事,吳老六或許是唯一知曉內情的自己人。

他換下錦衣,換上流民的麻衣,轉過兩條街,躲在民房後,望著成群結隊的軍士,明晃晃的盔甲和陌刀,耀武揚威似的行在大街,大街上的行人是避之不及。

當先一人,身著盔甲戎裝,長得還算威武,但面目間卻透著一股子陰狠勁。

那人騎著大馬,揮舞著馬鞭,揚鞭作勢,沖著圍觀的平民朗聲道:“知不知我是誰?我是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績,奉命前來捉拿罔顧國法、勾結張大安一黨的賊人桓林。是為保郿縣縣一方的平安,是施恩澤於民。”

他趾高氣昂的訓斥著,見平民對他的呼喝反應淡漠,大感無趣,取過聖旨,喝道:“聖諭到!還不跪拜接旨?”

圍觀的平民在金吾衛軍士的驅使下,無奈的跪地接旨,三呼萬歲。

眾人的卑躬屈膝和服從,令丘神績的虛榮得到極大滿足,開始在馬背上朗朗的念著聖旨,郿縣官員,縣令孫博之和縣尉桓林,勾結張大安、張崇一黨,其罪滔天!提供線索者,賞金一千貫;活捉者,賞金五千貫!”

丘神績的得意忘形,終是使桓林摸清了眼下的狀況。

郿縣縣衙的人已牽涉入張大安、張崇一案,連小心翼翼、行事謹慎的孫博之都已被捕。他桓林也是指名被捉的人,政治鬥爭的殘酷令他是不寒而凜。

清晨還是陽光明媚,權錢在手。半個時辰不到,狂風暴雨突然來襲,將他擁有的一切都盡數摧毀。

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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