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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她早早地帶了徐真真的女兒萌萌到游泳館，小姑娘在這裏有游泳課。
她們提前了快二十分鐘。
不是她想這麽早，而是萌萌等不及了，說早點兒去就能早點兒看到教練叔叔。
就一個游泳教練，真有這麽大的魅力嗎？惹得五歲多的小姑娘就這麽芳心暗許了？
在門口刷了卡之後，客服小妹示意岳小溪在外面等。
她吃了一驚：“怎麽？我不能進去嗎？”
“是的，家長都在外面等。”
“可我得看著啊，我要是不看著，萬一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辦？”她受人之托，可不想出什麽岔子。何況曾經確實見過類似的報道，說某地一個兒童游泳培訓班，就是讓家長在外面等著，而教練強行讓孩子練憋氣不讓孩子起身，最終導致孩子溺水身亡。
“家長可以從那邊上樓，有休息室，從休息室的落地窗是可以看到游泳館裏的情況的。您完全不用擔心。”客服回答她說。
岳小溪頓了頓：“可是我們這孩子還這麽小，我總得給她幫點忙兒吧。”
“不用幫忙。我們這個入門級培訓班全都是這麽大的孩子，有專門的助理教練會幫忙的。”
她悻悻地嘟囔道：“你們這破規矩該改改，太不人性化了，我們當家長的怎麽就不能在裏面看看了？非得大老遠隔著玻璃看才行嗎？”她還真把自己當家長了。
客服小妹正要解釋，突然身後響起一個很好聽的男聲：“怎麽了？這位家長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咦？這聲音怎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還沒等岳小溪回頭，萌萌的眼睛就已經亮了，伴隨著一聲脆脆爽爽的“教練叔叔”，萌萌已經雀躍著跳了過去。
等岳小溪回頭看見這位據說又帥又好玩的“教練叔叔”時，驚得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明明明明——澈？
他怎麽——又是——游泳教練？！
“你怎麽在這兒？！”
岳小溪和明澈幾乎是同時帶著驚訝的語氣問出這句話的。
她聽出他的聲音比昨天沙啞了一些，可能是病了一天影響的。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問道：“你胃還疼嗎？”
與此同時，明澈也正在問她：“你腿傷好點兒了嗎？”
兩人都笑了起來。
“我沒事了。”明澈說。
“我也沒事了。”岳小溪答。
她仔細看了看他，雖然臉色還是不太好，但精神看上去似乎還不錯，想想又好奇地問他：“你——是萌萌的游泳教練？”
“是啊，你是她的——”明澈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不會以為她是萌萌的媽媽吧？徐真真說以前每次上游泳課都是萌萌爸爸帶去的，明澈想必是沒有見過萌萌媽媽。
她突然想逗逗他：“我是她家長啊。”
明澈想起昨天的婚禮，伴娘團都是新娘讀幼師時的同學，她們又都跟岳小溪很熟，想來她應該也是幼兒園老師。
而萌萌爸爸確實也說過，萌萌的媽媽是個幼兒園老師。
難道，就是因為岳小溪已經結婚了，所以她才沒有成為伴娘？
“你這麽年輕，怎麽——”他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於是笑了笑說，“真看不出來。”
他果然上當了！他原來這麽好騙！
岳小溪不動聲色地淺笑道：“90後辣媽多的是，有什麽奇怪的？”
明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有那麽好笑嗎？”
“沒什麽，我只是想起來，昨天那新娘才21歲，你是她同學，應該年齡也差不多，我數學不太好，麻煩你告訴我你是幾歲生孩子的？”
這這這——這個謊言確實也太經不起推敲了。岳小溪楞了兩秒鐘，仰起脖子反問道：“你難道沒聽說過後媽這個名詞嗎？”
明澈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哦，明白了。行了，你把萌萌交給我們就可以了。”他牽過萌萌的手，順手撥了撥她的馬尾，忍不住又擡頭看了岳小溪一眼。
看他那半信半疑的樣子，岳小溪差點笑場。可接下來萌萌就轉頭跟她擺了擺手：“岳阿姨再見。”
明澈憋笑憋得臉上都有些抽搐：“有人當後媽當得很失敗啊，要想讓她開口叫媽，任重而道遠啊。”
這下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岳小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明澈一邊逗著萌萌，一邊跟岳小溪說：“剛才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還真是被你嚇一大跳。”
然後擡眼看看前臺墻上的鐘，“行了，快到點兒了，我先帶萌萌進去，交給女助理教練換衣服了。”
“我要求一起進去。”岳小溪說，“你們這規定太不人性化了。”
明澈沈下臉：“不可以。既然報了我們的培訓班，就請遵守相關的規定。”
這變臉也太快了吧？岳小溪還想找他理論，他已經頭也不回地帶著萌萌進去了。
客服小妹饒有興致地望著她笑：“您就放心吧，孩子交給我們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明教練是我們培訓班的金字招牌，好多家長都是大老遠慕名而來的呢！”
她突然心念一動，問客服小妹：“你們這兒有成人游泳培訓班嗎？”
“有啊。”
“也是這個明教練教嗎？”
“不是。他只教小孩，而且只帶一個班。”
“為什麽？”岳小溪有些失望，心裏暗罵道，“這人怎麽這麽多破規矩啊？”
她本來還想打聽打聽明澈的事兒，但見客服小妹似笑非笑一副“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的表情，頓時沒了刨根問底的興致，悻悻地往休息室去了。
從休息室的落地窗看出去，視野很好，游泳池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已經有助理教練為萌萌換好泳衣戴好泳鏡和泳帽了，明澈也已經換上了泳褲。
她只覺得心裏像有什麽東西蕩漾了一下，昨天穿著西服的明澈已經讓她覺得身材無與倫比了，今天只著一條泳褲的他更是讓她快流鼻血了。
她真的很想去扒著他仔細看看，他的腹肌到底有幾塊，他的人魚線到底有多性感。
開始上課了，岳小溪卻開始覺得不對勁。
明澈一直沒有下水，需要下水示範和指導的時候，全都是助理教練代勞。
游泳教練不下水還當什麽教練？虧他還是個遠近聞名的金牌教練？
正暗自腹誹，突然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是病還沒好吧？
☆、熊孩子
也是，昨天傍晚在醫院急診看見他的時候還是那種只剩半條命的狀態，哪兒能那麽快就活蹦亂跳的了？
再仔細看他，兩條胳膊是一直交叉環抱在胃腹間的，當他再次轉身跟孩子們說話的時候，身子已經微微佝僂。
後來他還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浴袍。
果然，還是難受吧。
萌萌撅著嘴坐在泳池邊上，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助理教練泡在水裏跟她說了好多話，她卻只是一個勁兒搖頭，還是明澈彎腰跟她幾句話一說，就逗得她眉開眼笑。
萌萌笑容燦爛地站起來，明澈將浴袍脫去，帶著她下了水。
他這是……找死麽？明明還在胃疼，竟然還敢下水？雖然游泳池水溫是恒定的，但總體來說還是太涼，本來就不舒服的腸胃碰上這種偏涼的水溫刺激很容易引發胃痙攣的。
但他不僅下了水，而且此後一直是待在水裏指導孩子們的，直到下課。
她確信她是真的心疼他了。
下課後萌萌很快就在女助理教練的幫助下沖洗完畢，換好衣服出來了。
而明澈卻一直不見蹤影。
岳小溪問萌萌：“你那個又帥又好玩的教練叔叔一開始怎麽沒下水啊？”
“另外那個教練叔叔說他生病了今天不適合下水。”
“那你怎麽還……”岳小溪想對萌萌發火，都說了教練生病了還非得耍小性子最終還是讓明澈下了水，又覺得她畢竟只是個五歲多的孩子，又生生把即將吼出的話咽了回去。
萌萌沒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揪著她的衣服說：“岳阿姨我們走吧。”
“呃，等會兒吧。”她是想等著明澈出來，雖然她也不知道等他出來之後她要說什麽。
她看了看墻上的宣傳資料和教練介紹。
第一個就是明澈。
運動履歷上顯示，他曾多次獲得全國少兒游泳錦標賽、全國青少年游泳錦標賽短距離自由泳、蝶泳冠軍，仰泳和蛙泳也多次獲得銀牌和銅牌，14歲就入選了國家游泳隊，後因傷退出國家隊。
這本來是奔著職業運動員的路子去的啊。要不是傷病，說不定他現在就是個奧運冠軍了吧？
傷病？她的重點不在“傷”上面，而是在那個“病”字上，而且幾乎是看到那兩個字的一瞬間，想到的就是他的腸胃。
履歷上都沒說過他進國家隊之後還獲得過什麽成績，也就是，他剛進國家隊沒多久因為傷病退出了？
現在他已經25歲了，這麽算下來，他腸胃不好起碼有十來年了？
她甚至開始同情他了。
明澈還沒出來，等得早已不耐煩的萌萌已經催促了岳小溪幾百遍了，她只好帶著她出了游泳館。
出門後她下意識地往停車場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明澈那輛顯眼的紅色法拉利。
看來果然不是他自己的車，想必是已經還給公司了吧？
他越是長時間不出來，岳小溪就越發擔心他，不會是胃又疼得走不了了吧？
她拿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萌萌突然又叫著“教練叔叔”往她身後奔了過去。
岳小溪趕緊回頭，果然看到了明澈，他還是穿著進游泳館之前的那套運動服，單肩背了個運動背包，一只手確實橫在了上腹，見萌萌飛奔過去，他下意識地放下了手，沖萌萌擠出一個笑。
她確信自己沒看錯，那個笑真的是擠出來的，因為他的臉色實在不怎麽好看。
萌萌快跑到他身前的時候，不知道腳下絆到了什麽，直接就往前栽了過去。
明澈趕緊伸手撈住了她，小姑娘的腦袋卻正好重重地撞在了他的上腹。
這一下真是撞得他眼前發黑，他直接捂著胃彎了腰，然後一點一點地蹲了下去。
好疼！本來就胃痙攣疼得要命，在休息室緩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有點力氣走出來，現在小姑娘這突然的撞擊，不啻於練了鐵頭功的人使了全力一頭撞來。
早知道今天真的就應該請個假，不出門。
出門之前已經被老爺子和明思齊念叨了一早上，讓他今天請個假，中午別去主持婚禮了，下午也別去教游泳課了。
他覺得胃裏只是有些悶悶的鈍痛，完全吃不下什麽東西，其他倒也沒什麽特別難受的，所以還是堅持去了。
只是一走到樓下打開車門，就被車裏的味道熏吐了。
昨天下午著急回家看老爺子，後來就胃疼得起不了床，再後來是被梁遠的車送到醫院的，全然忘了被吐臟的車裏還沒收拾。
醉酒後的嘔吐物在密閉的車裏經過十多個小時的發酵，那味道，酸爽得讓明澈恨不得暈過去。
可他沒暈，只是接連撕心裂肺的嘔吐讓胃裏的鈍痛有了加重的趨勢。
正好梁遠打電話關心病情，他直接讓梁遠開車送他去了婚宴飯店。
婚宴結束後新郎父母還一個勁兒握著梁遠和明澈的手謝個不停，感謝梁遠這個“緣來同心”婚慶連鎖的老總親自來為婚禮督陣，感謝明澈這個金牌主持為婚禮畫龍點睛。
梁遠一邊心不在焉地哼哼哈哈著，一邊註意著明澈那張一點一點白下去的臉。他知道他中午勉強吃些東西之後更難受了，於是三言兩語結束話題，總算拉著明澈從婚宴現場逃了出來。
上車後明澈就不再偽裝，也確實撐不下去了，直接蜷在了後座。
梁遠聽著他呼吸不勻，有些心疼又有些來氣：“叫你別來別來，你偏不聽！你不是老說沒事嗎？不是挺能扛的嗎？有本事你別在我車裏縮成一團啊，你滿血覆活繼續去給孩子們上游泳課啊！”
“梁總你真了解我，我是要給他們上課去。”明澈閉著眼睛笑了笑。
梁遠扭頭看了看他，咬牙切齒：“還有臉笑？你看你白著臉朝我笑的樣子，跟個鬼有什麽兩樣？別去了！不就是教小孩兒游泳嗎？你們那兒別的教練教不了嗎？又不是非你不可！”
“那梁總的意思，緣來同心所有指定我主持的婚禮我都可以拒接，反正我們還有別的主持人。”明澈懶懶地支起身子，臉上還是掛著笑，聲音卻有幾分無力。
“你敢？那能一樣嗎？明總！你才是我們緣來同心真正的老板，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還不知道麽？”想了想又說，“哦，我忘了，你也是你們那個游泳培訓中心的老板。不過我可告訴你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是敢不接緣來同心這邊的單子，我撕了你！”
“不敢。”他繼續閉目養神，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到了老爺子家樓下，他跟梁遠說，“我直接去游泳館，你把我的車開出去洗洗吧。那味道，你肯定也會為之傾倒的。”
“什麽味道？”
“昨天中午送那兩個女孩回家，其中一個吐我車上的。”
明澈盡量輕描淡寫，梁遠臉上卻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艹！送人回家這種籠絡人心的事兒都你做了，打掃臟車這種惡心人的事兒就扔給我了？我算知道什麽叫遇人不淑了！我特麽的憑什麽要給……”他見明澈一只手揣西服口袋裏卻在不著痕跡地往上腹撫，一只手撐著車身，微皺著眉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也沒了和他繼續拌嘴的興致，“好好好，我先送你去游泳館，然後回來開你的車出去洗。”
“不用，我騎自行車去。車鑰匙給你。”
——————
岳小溪眼睜睜地看著萌萌一頭撞上明澈的上腹，然後他捂著胃就蹲了下去，心裏暗罵了一句“這個熊孩子”，也急急地奔向明澈那邊了。
“明——明先生你沒事兒吧？要不要我扶你到那邊坐一會兒？”
明澈沒有反應，回應她的只有他急促的喘息。
她更有些慌了：“那那那……要不我叫個車送你去醫院？”
“不用……”他這才擡起汗津津的臉，朝她無力地咧了咧嘴，伸出一只手給她，“能麻煩你拉我一把嗎？”
當然當然，一點兒都不麻煩，她樂意得很。
只是他那習慣性扯起嘴角的笑讓她有些別扭，恨不得伸手將他那笑容合上。
但她現在也騰不出手給他合上笑容，拽著他的手腕拉了一把，他借力順勢想起來，卻哼了一聲又跌坐了回去。
要不是岳小溪一只手拼了命將他拉住，另一只手還扶了一把，他已經坐到地上了。
她只好將雙手都插到他腋下，打算將他整個人架起來，他似乎有些怕癢地哆嗦了一下，讓她的心裏也跟著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跟他有這麽親密的肢體接觸。
昨天在婚宴酒店他也曾經將她的腿放在他的腿上，但那只是為了給她上藥，而且她那時腦子已經短路，直到白酒澆到傷口上才反應過來。
還而且，那是他主動的。
現在卻是她主動攙扶他，還是用這樣的姿勢。
這樣的姿勢再加上明澈有點站不住，起來的過程中他的身體重心有些往她身上壓，兩人幾乎是胸*貼*胸*地站起來的。
面紅耳赤氣喘心跳。
岳小溪只覺得自己有些邪惡，這種時候還能分心來害羞，嗯，真是太邪惡了。
站起之後明澈往墻邊挪了兩步，一手撐在墻壁上，又習慣性地勾起笑容：“謝謝，我沒事了，站著緩一會兒就可以走了。”
岳小溪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疼得厲害就別笑了，笑得這麽勉強看著真難受。”
明澈聞言一楞，居然又笑了笑：“是嗎？很勉強麽？因為我笑得很難看所以你看著很難受吧？不好意思了。”
才不是呢。誰說他笑得難看了？明明就是很好看！雖然臉色蒼白但笑起來還是那麽美，所以才會更讓她難受啊。
這種難受，準確地說，應該叫心疼。
她沒有回應明澈的話，而是突然說：“明天晚上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
此時明澈已經能略微直起腰，再次給了岳小溪一個好看的笑容：“請我吃飯？為什麽？”但不等她回答，他馬上又說：“好，我有時間，我請你。”
“哪兒能讓你請我呢？必須是我請你。昨天麻煩你送我們回家，還把你車裏弄得那麽臟，今天萌萌又讓你下水又撞著你，我，我過意不去。”
他扶著墻做了一個深呼吸：“那我明天跟你聯系。”說著伸手在萌萌頭上揉了一把：“萌萌，跟教練叔叔再見。”
道完別他就快步往外走，岳小溪也趕緊拽了萌萌跟了出去。
見他直奔門口的一輛亮藍色的死飛自行車，將車騎過來的時候正好又跟她倆打了個照面。
“你昨天那輛車呢？要不要我再幫你擦洗打掃一下？”岳小溪想起頭一天的事兒就覺得欠他什麽。
“不用了，已經給我們公司梁總了，我先走了拜拜。”他跟她們招招手。
看著他騎車離開，岳小溪才茫然若失地牽著萌萌往反方向走。
他昨天開的那輛車果然不是他的，是公司的麽？
以他昨天那種狀態，他應該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擦洗車輛裏邊吧？今天就說已經還了車了，那，等他們老總發現車裏又臟又臭，他豈不是會死得很慘烈？
真是罪孽深重啊，所以一定要請他吃飯好好補償。
☆、下次你再請我吃回來
直到第二天上班時間，岳小溪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的很多場景總是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但幾乎每個場景裏都有那個大眼帥哥的溫暖笑容，再想想晚上和他的約定，她心裏竟然滿是期待和忐忑。
她給明澈發了一條微信：“對新派北京菜有沒有興趣？游泳館旁邊那條餐飲街那家就不錯，晚上去那兒行嗎？或者你還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發出去後她就一直在等待他的回覆，終於聽到了微信響起的聲音。
她滿心歡喜地打開，笑容卻凝固了。
沒有明澈的回覆，這條微信，是那個叫亢曉峰的人發來的。
“哥哥我現在手裏又緊了，急需妹妹的錢救命啊！”
哥你妹啊！妹你個頭啊！救尼瑪哪門子的命啊？
岳小溪恨不得一巴掌對著那個礙眼的名字呼過去，他已經是她怎麽也掙脫不開的噩夢了麽？
緊接著他下一條微信又來了：“好妹妹你都讓我等了一個周末了，到底什麽時候給錢啊？”
若是這個亢曉峰現在就坐她面前，她真想直接把手機扔他頭上，把他腦袋砸個血窟窿。
她咬著牙回了兩個字：“明天。”
辦公室門口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她將手機放下，說了一聲“請進”。
進來的是一個很眼生的家長，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岳老師您好，我是小二班鄭禹桐的爸爸。”
“哦您好您好，請坐。”
“我聽小二班的尤老師說，您跟她提過我們家桐桐上中班的事兒……”
“啊對對對，我記得你家孩子好像是小了那麽幾天是吧？”
“是，他是9月3號的生日，特別吃虧。”
“對，如果嚴格按規定來說的話，你家孩子開學是不能直接升中班的，但我手裏還有幾個升中班的名額，所以看你們自己的決定了，是想讓升中班還是讓他多上一年小班？”
男人環顧一番辦公室四周，拿出一張卡遞給岳小溪：“我們想直接升中班。”
岳小溪埋頭一看就推了回去：“這是幹什麽？鄭禹桐想升中班還是繼續留小班完全取決於家長的意思，但這個我不能收。”
“岳老師，這只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這不是也快到端午節了嗎？也算是我們提前送的端午節禮物吧。”
她再三推辭：“端午節還早，快到六一了，你還不如拿這個卡給桐桐買點兒童節禮物呢。拿回去吧，這個我真的不能要。”
鄭禹桐爸爸還想說什麽，岳小溪的微信響了一聲，她的心臟頓時輕輕一收縮，很想立刻將手機抓過來看看，這次應該是明澈回覆的信息吧？他會怎麽說呢？
她知道面前還坐著幼兒家長，這時拿過手機看微信不太合適，但憋了兩秒還是沒忍住：“不好意思啊，我先回個微信，有點著急。”
“沒事沒事，您先忙。”
果然是明澈的回覆：“我都行啊。那家我知道，那我們下午六點在那兒見面？或者你是在哪個幼兒園，我去接你。”
岳小溪一怔，他怎麽知道她是幼兒園老師？
眼光停留在“我都行啊”那四個上，她突然想起他的胃病，逞什麽能啊？還“都行”？
估計她說的那家新派北京菜館的招牌菜大部分對他來說都是“不行”吧，什麽金包咖喱雞啊，什麽甜汁爆鮮蝦啊，什麽紅蓋啊，什麽炸蘑菇啊，什麽椒鹽豆腐啊……要不就甜，要不就膩，要不就涼……
不行不行，還是換一家吧。
想來想去，只有粥鋪或者面館比較適合他？
她正琢磨著該去哪裏，該怎麽回覆，瞥見坐在面前的鄭禹桐爸爸跟她做了一個要出去的手勢，還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了，晚上接桐桐的時候再來找您。”
她點點頭，繼續對著手機發呆，決定把選擇權交給明澈：“要不換個地兒吧，你昨天還在胃疼，今天吃點清淡的容易消化的吧。你有什麽好地方推薦的嗎？”
“哪家都可以。你就按你的喜好吧，反正再重口的飯館也會有清淡的菜。”他很快就回了微信。
得，皮球又踢回來了。她回了一句：“那我再想想吧，回頭再聯系。”
放下手機，還是先工作吧。還有兩個通告沒有打印，還有一沓家長回執沒有統計。她強迫自己進入了工作狀態。
下班後她又選了好幾家餐廳，發給明澈讓他做決定。
明澈卻還是選擇了她一開始說的那家新派北京菜。
他到得比較早，心不在焉地翻著菜單。
菜單裏沒有一樣菜是他現在想吃的。
不是不喜歡這家餐廳，他以前也常來，但這次過敏導致腸胃被折騰得太厲害，他直到今天依然沒有什麽食欲。吃完早飯還沒到學校就全吐光了，吃過午飯後勉強沒吐，但胃裏卻開始脹得疼，好不容易不覺得胃脹了，卻還是一直感到悶悶的鈍痛，雖不厲害，但那種細細綿綿溫溫吞吞的疼也挺讓人難受的。
他不自覺半是惱意半是好笑地伸手在上腹狠狠地按了兩下，喝兩碗牛奶魚湯就難受了三天，真不知道那些常年有胃病的人是怎麽熬過來的。
這兩下恰好被剛進來的岳小溪收進眼底。他還沒好？沒好的話幹嘛要選這裏？
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明澈在擡眼看見她的時候先是眼睛一亮，繼而掃了一眼她的褲子之後，眉宇之間頓時就有了一絲褶皺：“你怎麽……穿這種褲子？”
岳小溪一怔，瞬間就要炸了。
這人怎麽回事？竟然一見面就嫌棄她的褲子？她這褲子咋了？
這之前她和明澈兩天之內見了好幾次面，但都是偶遇，現在這才是他們主動約好的第一次見面。
為了這第一次，她來的時候想了一路，自己應該怎麽跟他打招呼，也猜了一路，明澈見她的第一句話會說什麽。
但她萬萬想不到第一句話就在討論她的褲子。
這可是她在家裏翻箱倒櫃了一早上才最終決定的裝束啊，雖然看起來很隨意很簡單，就是再常見不過的紅色T恤和淺牛仔藍的鉛筆褲，但這最能顯出她的膚白貌美大長腿啊。
尤其是這條鉛筆褲，真的是顯得她的腿又細又長又直，可是竟然一來就遭到了他的嫌棄！
他有什麽權利對她的穿著指手畫腳？
心裏翻湧著，嘴上卻不知該漂亮地反擊他，真恨自己不夠反應敏捷伶牙俐齒，只好勉強壓住心裏正升騰著的怒意，自認為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我這褲子怎麽了？”
明澈已當了多年的婚慶主持人，察言觀色的功力還是有的，怎麽會註意不到她神態和語氣的細微變化？
他剛才那句問話真的是下意識問出來的，話一出口就意識到對面這個女孩可能會錯意了，生氣了，但偏偏又覺得她那種不知該發怒還是該隱忍的表情有些小動人，讓他心裏微微酥了一下，於是也只是含笑看著她，並沒有急於解釋。
此刻聽到她問他，他才慢悠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腿上有傷，不該穿這麽緊的褲子，像昨天去游泳館那樣穿一條寬松的運動褲就挺好的，更有利於傷口恢覆。”
剛要冒到頭頂的火唰地就被澆沒了，岳小溪甚至開始慶幸自己笨嘴笨舌地沒有立即發飆。
心裏隨之升起一股暖意，而且這暖意瞬間就直沖喉嚨，讓她脫口就想跟他說點兒什麽。
可說點兒什麽呢？
最終她也只憋出了謝謝兩個字。倒是想起了自己昨晚搜了一晚上的養胃偏方和養胃食譜，還專門整理成了一個文檔，於是坐定之後第一句話就是：“你給我一個你的郵箱吧，我給你發一個文檔，是我整理的養胃食譜和一些偏方。”
明澈想要婉拒，自己已經快好了，除了過敏，他的腸胃好得很，從來沒出過問題，那些偏方和食譜，他估計一個都用不上。
但張了張嘴卻發現拒絕的話壓根說不出口，這姑娘也是好心才會花時間花心思給自己找這些偏方，他何必拂了人家的好意呢？
他發了一個郵箱地址到她微信，並真誠地道了謝，然後把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麽？”
“我點兩個我喜歡的，其他的你點吧，你點一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吧。”她點了一道甜汁爆鮮蝦，一道秘制秋椒魚，又點了梨湯，然後把菜譜還給他：“你再看看。”
明澈問她：“你有什麽忌口嗎？”見她搖頭，他這次都沒看菜單，直接就跟服務員報了兩個菜，都是這家餐廳的招牌菜，但一道是辣的，一道是涼菜。
岳小溪聽得皺眉：“這些菜你都不能吃吧？你怎麽不點你能吃的啊？”她不由分說抓過菜譜，翻了好半天，最終也沒挑出什麽適合他吃的，只點了蘿蔔絲酥餅和養生裙帶豆腐湯，又跟服務員說：“把那個秘制秋椒魚去掉吧，吃不了那麽多。”
點完菜她突然有些洩氣：“這家餐廳真的不太適合你來，早知道我應該堅持換一家的。”
明澈笑了笑：“這既然是你第一次提出的地方，就說明你是想來這裏的，我在哪家吃都一樣，反正……反正我這兩天吃什麽都得吐，還不如先讓你滿足了。”
“這也不合適啊，我請你吃飯，還請的是你不適合的餐廳，我這請客的人做得不到位啊。”
“這麽想想我是有點兒吃虧啊。”明澈哈哈一笑，“所以我決定，今天我請你。下次等我什麽都能吃的時候，你再請我，我得吃回來。”
一邊笑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明澈啊明澈，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要臉了？現在就在為下次見面找正當理由了？
岳小溪也笑著點頭：“那好吧。”心裏卻在吐槽，就他那破腸胃，要等他什麽都能吃的時刻怕是等不到了。
突然有人從外面在他們桌旁的落地窗上敲了敲，岳小溪一扭頭，頓覺頭皮發麻。
落地窗外正對她嘻嘻笑著的那人，赫然竟是亢曉峰！
☆、我接著吃
真是冤家路窄啊！
亢曉峰嘻皮笑臉地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讓她出去，她頓覺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跟明澈說了一聲：“我先出去一下。”
出了門，她沒好氣地問他：“幹嘛？”
亢曉峰嘿嘿兩聲：“不是正好碰見你了嗎？不如，你就這會兒把錢給我唄。”
她透過落地窗看了一眼屋裏的明澈，跟亢曉峰說：“過來點兒。”
直到遠離了明澈的視線，她才從包裏摸出薄薄一沓錢遞給亢曉峰：“拿著滾！別再來找我！”
“放心吧，哥哥近期也不會再找你了。”
餐廳裏，明澈見岳小溪和那個男的已經拐到了一旁，剛要收回視線，卻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落地窗前經過。
是大家正在到處尋找的初三六班的宋雨卿！
明澈最主要的身份是中學老師，他雖然沒有帶初三六班，但宋雨卿是校田徑隊隊員，歸他管，他還挺看好這個女生的。
據說宋雨卿因為上周四晚上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周五放學後就沒有回過家，家人和同學們找了一周末未果。
他本來還發動了大家晚上八點左右去附近所有能練跑步的地方找找，因為宋雨卿有每天晚上八點到九點跑步的習慣。
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他直接就沖出了餐廳，大叫了一聲：“宋雨卿！”
宋雨卿一回頭見是他，撒腿就開跑。
明澈心裏暗罵一句：“跑這麽快幹什麽！”實際卻有幾分得意：不愧是他看好的短跑苗子，還真有兩下子。
他不得不拔腿去追她，一路都是路人詫異的目光。
尼瑪的，一定是被路人當成尾隨跟蹤女孩的變態男了！
還真有一老太太一把拽住他：“你幹什麽呢？大晚上追得一小姑娘滿街跑？”
“我找她有事兒！”他想甩開老太太，可人家還挺倔強執著，就是不放手，他又擔心他猛地甩開她會將她帶摔。這把年紀的老太太，要真摔一跤可不得了。
他只好耐著性子：“我是她老師，她離家出走了我好不容易碰上她，您別耽誤事兒好嗎？”
……
還好宋雨卿從餐飲街拐彎後跑的是一條又直又長的巷子，盡管甩了他一大截，但好歹沒有脫離他的視線範圍。
只不過被老太太這麽一耽誤，本來他使七分力跑不了多遠就能追上的，現在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氣跑很長的距離。
當他終於逮住宋雨卿，她回頭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明老師您今天不在狀態啊，怎麽跑得這麽慢？”
靠！他忍著胃痛跑了這麽長一段路，竟然被學生嫌棄自己跑得慢？
敢情她一見他就跑是故意要跟他比賽？
跑這一段讓他胃裏的鈍痛漸漸變成抽痛，到現在就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
他忍不住彎了腰，卻還是笑哈哈地拍了她一巴掌：“你長本事了啊，我都追不上你了，你改練中長跑得了。說，你為什麽要離家出走？你爸你媽到學校來找我們要人，現在大家都在找你呢！”
宋雨卿嘴一撇：“他們還好意思去學校找茬？明明就是他們……”話沒說完見明澈捂著胃就蹲了下去，有些慌了：“明老師您怎麽了？”
“沒事，胃有點兒疼，就是為了追你跑得胃疼，你就不能跑慢點兒？”明澈白著臉沖她笑了笑。
宋雨卿當然不會相信了，體育老師能因為跑這點兒距離就胃疼？但聽他這麽一說，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跟你沒關系，我這兩三天胃都不太舒服。”
這下宋雨卿更愧疚了，傻站了半天之後低聲來了句：“對不起，我不該跑的。”
“覺得過意不去？”明澈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那就趕緊給你爸媽打個電話，說我一會兒把你送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也不想給他們打電話。”
“暫時不想回家也得先給他們打個電話，別讓他們幹著急。快打，打完了我跟你好好聊聊。”
當宋雨卿終於給父母撥去電話時，明澈這才想起來，自己把岳小溪扔在餐廳，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跑了。
現在他急著要給岳小溪打電話，卻見宋雨卿拿著他的手機數次想掛電話都沒能如願。
明澈開始後悔將自己的手機給了她了。
——————
岳小溪重新返回餐廳就懵圈了。
這人又消失了。
他怎麽總是一聲不吭就跑了？
上次是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所以不告而別，這次他又有什麽理由？
她咬著唇給他打電話，但每次打都提示正在通話中。
她滿是惱意地將手機扔到桌上，開始吃飯。
又不是沒了他她就吃不下去了，她要化生氣為食欲，將這一桌子菜全部掃光！
但平時愛吃的菜此時味同嚼蠟，吃著吃著實在沒了心思，將餐盤一推：“服務員，打包。”
手機終於響了，明澈打來的：“不好意思啊岳老師，我剛臨時有急事所以……”
“什麽事兒急到你跟我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她沒好氣地反問。
“當時真沒顧上。我有個學生，離家出走了，大家正到處找她。我剛突然看見她從餐廳門口經過，就趕緊追出去了，現在我得先把她送回去，交到她父母手上。實在抱歉，本來說好今天我請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她突然覺得心情沒那麽糟糕了，因為他的理由還算合情合理，“你先忙你學生的事兒吧，改天再一起吃飯。”
“好，改天我一定好好請你，跟你賠罪。”
掛了電話，服務員正拿著餐盒過來問：“哪些要打包的？”
“不用打包了，我接著吃。”
心情轉好繼續吃飯，吃著吃著又意識到不對勁。
明澈的學生離家出走？
什麽學生？
他不是教的兒童游泳班嗎？還是初級入門的，班裏大部分都是5-7歲的小朋友，怎麽會有離家出走的學生？
都能離家出走了，怎麽可能是他們那個游泳班的孩子？
他在撒謊！
哦，也不一定是在撒謊。他教了這麽多年了，說不定是很多年前教過的孩子，現在已經十好幾歲了。
可那麽多年前的學生離家出走，他那麽著急幹什麽？還說在見到學生之前他們大家都在找。
想著想著又開始心煩意亂，她又叫來服務員打包。
服務員這次拿著餐盒在她面前站了好一會兒沒有動，等她回過神來疑惑地看向她時，服務員問：“真要打包？打哪幾個？”
“都打了吧。”
拎著好幾個飯盒晃晃悠悠往家走，經過一家燒烤店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這家的烤串相當不錯，看看手裏打包的都是甜膩膩的菜，她突然有點想吃烤串了。
要不打包幾串回家？
正要進去，卻發現靠窗的一張桌子上，明澈和一個年輕女孩正面對面坐著。
這就是他口中離家出走的學生？人家明明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好吧？
他把她扔在那個餐廳跑了，就是為了到這裏來陪這個女孩吃燒烤？
胃疼還敢來吃烤串，這是舍命陪君子，還是願意牡丹花下死啊。
那女孩一邊吃一邊說還一邊哭，明澈扯了幾張紙巾遞給她，女孩擦著眼淚嘴裏還說個不停，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岳小溪站在窗外發了一條微信給他：“你回去了嗎？”
明澈拿起手機看了看，迅速回了幾個字：“沒，陪學生吃飯，聊聊。”
"你學生男的女的？"
“女。”
“多大了？”
“十四五吧。”
看來他還是沒有騙她，他對面那個真的是他學生。
她又仔細看了看明澈，他面前的餐碟裏是空的，觀察了這麽一會兒，也沒見他動過筷子，拿過烤串，似乎根本沒怎麽吃東西。
他的手是放在桌子底下的。
岳小溪往前走了幾步，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的手正覆在上腹，上身微屈。
這人怎麽總是這麽愛死撐呢？難受就早點把學生送回家啊，或者讓她父母來接啊，還慢悠悠陪人家在這兒吃飯，疼死他也活該！
但真的看到他又手握成拳使勁兒往裏搗的時候，看到他身子越來越彎卻還要認真聽女孩說話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心疼了。
她又發了一條微信：“胃很疼嗎？”
“沒有啊，好多了。”明澈回微信很快，還附了一個笑臉。
“你撒謊。”
這次她看見明澈拿著手機楞了楞，似乎是沒想好應該怎麽回。
她緊接著又發了一條：“你往窗外看。”
明澈看到微信後擡頭，看到她先是略有驚詫，然後跟對面的女孩說了一句話之後就出來了。
他走到她面前，眼底笑意盈盈。
她正要跟他說話，明澈突然伸手將她一攬，她就跌到了他懷裏。
不僅如此，他還摟緊了她後退了幾步。
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岳小溪驚訝地睜大了眼，腦子裏有兩秒鐘的空白。
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後轟的一聲擦過去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
明澈瞪了電動車一眼：“怎麽騎車的？騎到這上面來了？”
岳小溪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不是要擁抱她，只是怕她被電動車撞到而已。
僅此而已。
那他拽她一把就行啊，為什麽兩條胳膊都用上了，還是摟著她退後的？
☆、霸王牛肉
此時明澈已經松了手，回頭看了一眼燒烤店裏面，手又不自覺地重新撫上了上腹。
“很疼？”她有些擔心，他這明顯是比之前在餐廳見到的時候疼得厲害。
“有點兒。主要是剛才她一見我就跑，我追了一路，跑疼了。”他擡起另一只手擦了擦額頭和鬢角的汗，還不忘回頭往燒烤店裏張望。
她張嘴想問他吃沒吃藥，見他這麽一會兒工夫已經回頭了好幾次了：“你有事兒？哦她還等著你呢，要不你先進去吧。”
他對她笑笑：“主要是怕她趁我不註意又跑了。”
“那行，我先走了。”她擡手指了指他的胃，“你也盡量早點兒回去，記得吃藥。”說罷她也顧不上去點烤串打包了，拎著飯盒慌慌張張走了。
一邊走一邊暗罵自己，瞧你那點出息，怎麽每次見了他就這麽慌啊？慌個什麽勁兒呢？
明澈這才捂著胃彎了腰，反覆調整了好幾次呼吸，才又直起身子，轉身進了燒烤店。
裏面那個女孩還等著他勸慰開導。
第二天，他就給岳小溪打了電話，約她晚上吃飯。
她找了個理由拒絕了，說可以換個時間。
她不是不想赴約，她是心疼他。他一定是過意不去才會這麽著急要請她吃飯的，可他現在胃還不太好，她不希望他倆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又是什麽都不敢點、什麽都不能吃的狀態。
第三天，他又約了她，她再次找了借口要求改期。
拒絕完了之後突然後悔了。
真是沒腦子啊！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不能一起吃飯還能有別的項目啊，比如一起看個電影啊演出啊什麽的。
可她也沒那個勇氣再給他發微信說：你別請我吃飯了，請我看電影吧。
下班後，她去常去的那家西餅店買了一些蛋糕，打算當第二天的早餐。
從西餅店一出來就見一輛車嗖地往這邊沖，她趕緊跳了一步，身旁有個三輪車也是猝不及防，為了不被撞上猛地往岳小溪這邊拐了過來，將她撞倒在地。
這一下真是被撞了個七葷八素，她坐在地上只想罵娘。
這可是一排底商前面的停車位啊，這車在這種地方開這麽快是要趕著去投胎嗎？
那三輪車也是，知道他是為了躲汽車，但他就不能往另一邊拐嗎？非要沖著有人的這邊來？
那輛三輪車是送快遞的，快遞員跳下來把她扶起來，一疊聲地跟她道歉。
那輛汽車也停了下來。
她摸了摸腰上，有點兒疼，估計是撞淤青了，但也沒什麽要緊的，於是跟快遞員擺擺手：“你走吧，沒事兒。”
車裏下來的是個女孩，她走過來查看情況，卻突然驚訝地叫了一聲：“小溪，怎麽是你？”
岳小溪一擡眼，見竟然是從小一個院裏長大的蘭朵。
“喲，朵朵！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岳小溪也顧不得罵人了，爬起來就拉住她。
“不好意思啊小溪，我這……開車技術不怎麽樣，剛才為了上那個坡，油門踩狠了點兒，實在抱歉……你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岳小溪揮揮手讓快遞小哥離去，拽著蘭朵說開了，“我周末回我爸媽家還碰見你媽媽了呢，也沒聽說你回來了啊。”
“周末？哪個周末？我可是上個星期就回來了。”
“哦哦哦。對，上上周末。”她想起來了，上周末，就是認識明澈的那個周末，她確實沒有回父母家。
岳小溪的爺爺是大學教授，和蘭朵的外公是同事。倆姑娘相差兩歲，在一個家屬院裏從小混到大，直到蘭朵前幾年出國留學。
岳小溪指了指她的車：“不是我說你啊，你這樣開車確實太危險，這種地方能這麽快的速度嗎？有什麽急事兒啊你？”
蘭朵一拍腦袋：“哎呀差點忘了正事兒。對了對了，你現在有空嗎？你要有空的話幫我一個忙唄。”
“怎麽了？”岳小溪被問得有些糊塗。
“我啊，我趕著去相親唄。”說完自己先笑了笑，“不是啦，我是代替我爸去簽合同的，對方本來說今天沒時間，後來臨時又說有時間了，所以確定得比較倉促。”
“你是打算女承父業了是吧？那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啊？”
蘭朵的父親是做鮮花生意的，據說在業內還算有名。
蘭朵又是一笑，竟然笑得有些羞澀：“說是簽合同，其實對我來說跟相親沒什麽區別了。對方是個超級大帥哥啊，我上次跟爸爸去談生意的時候見過一面，挺有好感的。正好碰上你了，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幫我把把關唄。”
“哦，這事兒啊。好，我有空。”不就是陪著去相親嗎？這種事情她非常感興趣啊。
但她還是問了一句：“我陪你去會不會不合適？”
“我們是在飯桌上簽，要不，你別跟我們坐一桌，我請你，你就偷偷觀察他就可以了。”
“行吧,去哪裏吃？”
蘭朵不禁莞爾：“就在前邊，一家叫真巴適的重慶火鍋店。”
“噗。”岳小溪笑出聲來，“你沒搞錯吧？談生意簽合同竟然選個重慶火鍋店？”
“不是我選的，我提議了好多個地方，他反過來問我能不能吃辣，問我可不可以吃火鍋，你說，他們公司能同意跟我吃飯簽合同，他選的地方我能說個不字嗎？我也納了悶了，他是多想吃火鍋又找不到人陪嗎？那家火鍋店我打電話問過了，根本沒有包間，人還暴多，還不接受提前預約，我正想去占個位子呢。”
“那你今天要是把他陪好了，說不定就能一陪到底了。我也舍命陪君子，體會一把一個人吃火鍋的感覺。”
“沒準兒哪個帥哥看見你一個人吃火鍋，怕你孤單，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呢。”
“也是哈。”
兩人嘻嘻哈哈地停好車，手挽手去了那家火鍋店。
她們到得比較早，岳小溪找了最角落的一個位置，一個人吃火鍋的感覺畢竟不太好，還是低調點兒吧。
蘭朵挑的是她斜前方那一桌。
岳小溪埋頭回了幾條微信，順便猜測著能被蘭朵一眼看上的男人究竟長什麽樣，回完微信一擡眼就看見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又是明澈！
她是跟他多有緣？這才幾天時間，偶遇過多少次了？
她本想沖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問問他胃好了沒有，但轉念又還是埋下頭去，只偷偷擡眼瞟他。
她剛拒絕了他晚上的邀約，他轉頭就約了別人吃飯麽？
她倒要看看他約的人是男是女。
但她萬萬想不到啊想不到，明澈竟然望著她的側前方微笑著點了點頭，徑直就奔蘭朵而去了。
要不要這麽戲劇性啊？
蘭朵所說的對方公司的老總，竟然就是明澈嗎？
咦，不對，蘭朵並沒有說簽合同的一定是老總。或許這種合同用不著老總親自來簽呢？
蘭朵父親做的鮮花生意，跟明澈他們的婚慶公司，倒確實是對口。
而且明澈穿著一身運動裝就來了，誰家老總簽合同穿成這樣？
所以他一定只是代表他們公司來簽個字而已，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吃飯吧。
等等！
吃飯？
在這家以超級麻辣著稱的重慶火鍋店吃火鍋？
他不要命了？
莫名其妙心就開始揪了起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他們那桌上面了。
但火鍋店裏太吵，她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只看到兩人點完菜之後，蘭朵將合同拿出來，兩人先把正事兒做了，簽完合同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等著上菜。
上來了一個鴛鴦鍋。
她懸著的心才放下大半。還好他還知道自己不能吃辣。
他們的鍋還需要一會兒才能開，而岳小溪自己的麻辣火鍋已經咕嚕咕嚕翻騰得歡。
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再說吧，她先夾了自己最喜歡的鴨腸放到紅通通的鍋裏。
這東西確實好吃，但就是太麻煩，稍不註意就煮過了，所以都得一直拿筷子夾著，燙一燙就撈出來。
如此重覆了四五次，吃了四五根鴨腸，又夾了一根鴨腸放進去，她才顧得上擡頭看他們桌。
她沒拿著筷子夾鴨腸的那只手忍不住搓了搓眼睛。
她沒看錯吧？
他們已經在往鍋裏放東西了。
明澈面前的是紅鍋！反倒是蘭朵在吃白鍋。
她沒看錯，她還眼睜睜看著明澈端起那盤霸王牛肉，問了蘭朵一句什麽，然後笑著直接將一大盤全部倒進了自己面前的紅鍋裏。
那可是霸王牛肉啊！
上次她和朋友來這家店吃火鍋，也點了霸王牛肉，是每一片牛肉都卷成卷，裏面裹著一個辣椒，是小米辣。
也就是說，要吃那個牛肉，就不得不連同它裏面的小米辣一起吃。
無辣不歡的岳小溪上次被辣哭了。
她因此被朋友嘲笑了很久，畢竟她是出了名的愛吃辣的啊，竟然也能生生被辣哭了。
她一臉認真地跟他們解釋：“是真辣，太辣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麽辣的牛肉，不信你們嘗嘗……”
朋友們都不敢嘗，但並不影響他們繼續嘲笑她。
可是明澈現在怎麽就敢把那麽辣的東西倒進自己的鍋裏，然後一會兒再倒進自己的胃裏？
☆、我帶你去吃飯
只顧著盯著明澈看，岳小溪都忘了自己手裏還有東西了。
直到手上被燙得一激靈，這才發現自己握著筷子的手不知什麽時候碰到鍋邊了。
趕緊將鴨腸撈出來，放下筷子，連連甩了好幾下手，又伸到嘴邊吹了吹，才又往明澈那邊看過去。
他正和蘭朵碰杯，他們在喝酒，還喝的是二鍋頭。
噗，吃著火鍋喝著二鍋頭，這合同簽得倒是挺接地氣兒，可岳小溪的心卻是越來越懸得高。
空腹喝高度白酒，他是想再次進醫院急診嗎？
明澈放下酒杯就從紅鍋裏撈出一塊霸王牛肉，在蘸料裏滾了一下，都沒怎麽吹就放進了嘴裏。
岳小溪只覺得心裏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要不要上去阻止他？
可她是他什麽人呢？
一邊是自己的發小，一邊是他這麽一個認識才幾天的人，她這麽貿然地上去阻止他吃飯會不會太唐突太莽撞太不矜持？
她提心吊膽地看著他接連往自己嘴裏送了好幾塊霸王牛肉。
別的什麽都沒吃，他是有多惦記這牛肉？
可這是霸王牛肉啊，一片兒就能將她辣得涕泗橫流的霸王牛肉啊！
他竟然接連好幾塊兒還吃得面不改色。
他那破腸胃受得了才怪呢？
當明澈再次夾起一塊霸王牛肉的時候，岳小溪終於坐不住了。
唐突就唐突，魯莽就魯莽，不矜持就不矜持，總比看著他把自己弄進醫院的強！
她站起身來就往那桌走了過去，先叫了一聲朵朵。
蘭朵驚訝地擡頭，顯然沒想到這個暗中幫她把關的發小會直接沖到了臺前：“小溪，怎麽了？”
明澈一看是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一個好看的笑容就綻放開來：“你倆認識？”
這下輪到蘭朵詫異了：“你倆認識？”
岳小溪顧不上回答他倆的問題，直接跟蘭朵說：“朵朵，不好意思了，我有事找明澈。我沒想到你說的人是他，現在我真有急事需要他幫忙做一下，所以……”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麽？”明澈立馬站起來，眼中都是關切。
“你跟我出去我就告訴你。”說完她又轉向蘭朵：“朵朵，我回頭跟你解釋，我那火鍋的賬我自己到前臺結……”
明澈帶點歉意地看了蘭朵一眼：“蘭小姐，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吃飯跟你賠罪……”
“行了行了，你們有事的話就先走吧，賬都我結。”蘭朵看看岳小溪又看看明澈，嬌笑著說。
明澈出門的時候還是將兩桌的賬都結了，迫不及待地問岳小溪：“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沒什麽事兒，就是不想看到你再吃那麽辣的火鍋，吃那麽辣的霸王牛肉，喝那麽辣的酒……”
“我……”明澈剛張了一下嘴，就被岳小溪劈裏啪啦地打斷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麽情況嗎？你前天還在胃疼，今天就開始亂吃東西，你是嫌你前幾天疼得不夠狠不夠難受嗎？你自己不難受我還……”岳小溪咬牙將“看著難受”幾個字咽回了肚子裏，“走，我帶你去吃飯。”
她帶著明澈去了旁邊的那家粥店，完全沒有征求他的意見，自作主張給他點了一份白粥。
她覺得他現在只適合喝白粥。
她自己也陪著他喝粥，喝的是海鮮粥。
明澈現在一看到粥就犯惡心。
他已經連著喝了四五天的粥了，不是白米粥就是小米粥，其他什麽東西都沒吃，第一次深切體會到“嘴裏都能淡出個鳥來”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兒。
他本來約了岳小溪就是想晚上好好吃一頓來安慰一下這幾天都不見丁點兒葷腥的腸胃，但岳小溪說晚上有事兒拒絕了他。
他學校下班後又去婚慶公司拽著梁遠陪他吃火鍋，梁遠也說晚上沒空。
“你有啥事兒啊？就不能推掉了陪我去吃嗎？”
“我真有事兒。”梁遠還是沒回答他到底有啥事兒，“我說你到底是想讓我陪你？還是就想找個人陪你吃火鍋？”
“隨便，我總不能一個人去吃吧，多沒勁啊。”
“你就非得今天去吃？”
“嗯，我都可憐了這麽多天了。”
“那這樣。”梁遠扔給他一份合同，“我們今天本來要和這個花藝公司簽合同，但我臨時有事兒所以取消了，但明天我和袁經理就要去上海分部處理事情，所以我也還沒想好什麽時候再跟這家公司簽合同。要不你去簽吧，順便吃個火鍋。哦不不，你找他們吃火鍋吧，順便簽個合同。”
所以明澈才又約了蘭朵的父親，半路上卻又接到電話，說赴約的會是蘭朵。
更沒想到能在火鍋店碰到岳小溪，她和蘭朵好像還關系匪淺。
現在岳小溪坐在他面前喝著粥，還不時擡頭看他：“你快喝啊，都涼了。”
他只能苦笑：“我……喝不下。”
別說喝，他看著眼前這碗白粥都夠夠的了。
岳小溪更以為他是胃又不舒服了，在心裏不住地罵他：現在知道難受了？蔫了？那剛才吃霸王牛肉喝二鍋頭的時候那歡騰勁兒哪兒去了？
“那你多少也得吃點兒，要不然胃裏空著會更難受的。”她一邊說一邊夾了碟子裏的野山椒泡竹筍送進自己嘴裏。
“好。”明澈現在就向往那種脆*脆*爽*爽*辣*辣的味道，他對著那碟泡竹筍咽了咽口水，將筷子伸了過去。
“哎哎哎——”岳小溪將碟子往自己面前一撥，“這個你不能吃，太辣，你腸胃會受不了的。”
明澈在心裏哀嘆一聲，忍住想哭的沖動，放下筷子，鄭重地叫了一聲：“岳小溪。”
她擡頭詫異地看他：“嗯？”
“我想跟你說，我沒有胃病。”
她怔了怔：“那你是腸……”
“我腸道也沒病。我腸胃很好。”明澈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在想應該怎麽跟她解釋過敏這事兒。
岳小溪見他這一停頓，自認為恍然大悟。
他那三天胃疼她是看在眼裏的，尤其是第一天親眼看到他在醫院慘不忍睹的樣子，他怎麽可能腸胃沒病？
還有他現在苦著臉望著白粥一副反胃的樣子，怎麽可能腸胃很好？
他只是不願意跟別人承認身體不好罷了。
聽說大部分男人都會覺得肚子疼很丟人，他大概也是屬於這一類？
好吧，她理解。他要是不願意承認他腸胃很糟糕，那她以後不提就是了。
以後，她只從實際行動上多照顧他，不就行了嗎？
於是她猛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但你就算腸胃很好，這麽辣的東西也不能多吃。要不，你就著白粥吃一點點筍？就一點點？”
還必須就著粥才能吃那個小涼菜？
那他寧願什麽都不吃，也不想再碰那碗粥。
明澈勉強吃了兩口就停住了，帶著笑不怎麽明目張膽地開始欣賞岳小溪吃飯。
看她吃得真香，他還是等晚上送她回去之後，在附近隨便解決一下溫飽問題吧。
等她吃完，他看看時間：“你晚上有事嗎？要不，我請你看電影？”
“好啊。”岳小溪一口應道，說完了才想起來，之前她拒絕明澈的邀請時，說的是一整晚都沒有空哇。
突然有些心虛地紅了臉，明澈倒是似乎沒想起來這茬，臉上掛著溫暖明媚的笑容：“那走吧，我們去那兒看看有哪些值得看的片兒。”
岳小溪站起身，彎腰去拿放在靠墻座位上的包，這一彎腰差點讓她痛呼出聲。
腰側之前被三輪車撞到的地方本來不怎麽疼了啊，這下卻都根本不敢動了，一動就疼得要命。
這腰的反射弧也太長了吧？都多久了，這才想起來疼？
看她伸手拿包的手突然停住，然後撐在桌邊，另一只手狀似無意地杵在腰側，明澈有些急了：“怎麽了你？”
她回頭對他笑笑，然後撐著桌子緩緩坐下，深吸一口氣：“沒事，我吃飯之前被三輪車撞了一下，當時什麽事兒都沒有，現在突然有點兒疼。”
明澈在她身邊蹲下：“你別動，我給你看看。”
輕輕撩開T恤，見她腰側已是青紫一片，明澈微一蹙眉：“你忍一下啊，我得按一按。”
咬牙一按下去，岳小溪就啊地叫出了聲，引得粥店裏的其他客人紛紛側目。
“很疼？”明澈把她衣服放下，“走，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吧！回去擦點紅花油或者噴點雲南白藥……”岳小溪話還沒說完，明澈的胳膊已經環在了她肩膀上，驚得她一個楞神，話都忘了接下去。
“慢點兒，我扶你起來。”
“我，我我我真沒事兒……”岳小溪有些語無倫次，腰疼是真的，但現在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動彈不得了，可是被明澈溫柔而又有力地環住的感覺實在太好，她也不想裝得跟個沒事兒人兒似的完全拒絕他的好意。
但她也不想去醫院啊。她被明澈半攙半摟地架著往外走，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說：“我真的不用去醫院了，現在已經好多了，剛才可能是突然彎腰動作有點大，所以……”
“別說了，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才放心.”
“可現在去醫院只能掛急診，急診也查不出什麽來……”
明澈一手扶著她一手摸出手機打電話：“宇哥，你今天晚上在醫院值班嗎？……在啊？那我馬上去找你啊，等我。”
掛了電話，他對岳小溪笑得溫柔而又不容置疑：“我有個朋友就是醫院骨科的，還正好值班，去讓他看看我也好放心。”
見他前後說了不止一次“放心”，她覺得他真的是在擔心她，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只是心裏也苦哇，說好的看電影呢？
☆、我想喝熱的
明澈一出了門就笑不出來了。他今天沒開車，騎的是那輛死飛，現在還停在火鍋店門口。
雖說從粥店走到火鍋店也就幾步路，但那死飛也沒法帶人啊。
他第一次對一向鐘愛的死飛產生了厭煩，真特麽的不實用，關鍵時刻，還不如一輛嘎吱嘎吱響的破自行車來得浪漫。
明澈還是打車帶她去了醫院。
上車的時候是明澈小心翼翼扶著上車的，但下車的時候岳小溪死活不讓他扶了，因為她自我感覺確實沒事了，也就裝不出有事的樣子來。
他們沒有去急診，直接去的骨科住院部的醫生辦公室，一路上岳小溪跟在明澈屁股後面問：“我真的沒事了，真的，我們可以不去嗎？”
“來都來了，當然得看看了。”
值班的是明澈的發小程沛宇，一個斯斯文文看起來不茍言笑但一看到明澈就眉開眼笑的眼鏡帥哥。
“你上次胃疼得滿床打滾都沒來找我幫你協調病房，今兒怎麽想著找我來了？誰看……”程沛宇還沒問完就住了嘴，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明澈身後的岳小溪，猜也能猜到是這姑娘要看病。
“上次那是我家老頭兒做主，他向來不願意麻煩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我朋友，她被三輪車撞了一下腰，你幫看看有事沒事。”
程沛宇打量了岳小溪兩眼，讓她坐下，看看按按摸摸問問，然後擡頭跟明澈說：“沒事兒，擦點藥就好了。”
“確定沒事兒？我就怕萬一撞出什麽內傷來，表面上看不出來，癥狀也顯現得比較晚的……要不要做個彩超什麽的？”
“不用，如果是腎臟受損，觸診的時候大致能判斷出來。這個真沒事兒啊。”
“那要不要拍個片子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別是撕脫性骨折什麽的。”
“喲，你還知道撕脫性骨折呢，那幾年運動員沒白當啊。放心吧，我說沒事就肯定是沒事兒。”程沛宇站起來，“我給你拿兩瓶藥去，等我一會兒。”
程沛宇出了辦公室，岳小溪回頭跟明澈說：“我都說不用來了，麻煩你這麽一趟挺不好意思的。”
“幹嘛要跟我客氣？來了聽醫生說沒事兒，這不就放心了嘛。”明澈對她展顏一笑。
很快程沛宇就拿了藥進來，遞給明澈：“你要不要現在就給她擦一次？我先去各個病房轉轉。有人找我的話，讓他先找護士，護士搞不定的你給我打電話。”
明澈接過藥，迎上程沛宇耐人尋味的笑，揮揮手說：“你去吧。”心說還是宇哥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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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她早早地帶了徐真真的女兒萌萌到游泳館，小姑娘在這裏有游泳課。
她們提前了快二十分鐘。
不是她想這麽早，而是萌萌等不及了，說早點兒去就能早點兒看到教練叔叔。
就一個游泳教練，真有這麽大的魅力嗎？惹得五歲多的小姑娘就這麽芳心暗許了？
在門口刷了卡之後，客服小妹示意岳小溪在外面等。
她吃了一驚：“怎麽？我不能進去嗎？”
“是的，家長都在外面等。”
“可我得看著啊，我要是不看著，萬一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辦？”她受人之托，可不想出什麽岔子。何況曾經確實見過類似的報道，說某地一個兒童游泳培訓班，就是讓家長在外面等著，而教練強行讓孩子練憋氣不讓孩子起身，最終導致孩子溺水身亡。
“家長可以從那邊上樓，有休息室，從休息室的落地窗是可以看到游泳館裏的情況的。您完全不用擔心。”客服回答她說。
岳小溪頓了頓：“可是我們這孩子還這麽小，我總得給她幫點忙兒吧。”
“不用幫忙。我們這個入門級培訓班全都是這麽大的孩子，有專門的助理教練會幫忙的。”
她悻悻地嘟囔道：“你們這破規矩該改改，太不人性化了，我們當家長的怎麽就不能在裏面看看了？非得大老遠隔著玻璃看才行嗎？”她還真把自己當家長了。
客服小妹正要解釋，突然身後響起一個很好聽的男聲：“怎麽了？這位家長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咦？這聲音怎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還沒等岳小溪回頭，萌萌的眼睛就已經亮了，伴隨著一聲脆脆爽爽的“教練叔叔”，萌萌已經雀躍著跳了過去。
等岳小溪回頭看見這位據說又帥又好玩的“教練叔叔”時，驚得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明明明明——澈？
他怎麽——又是——游泳教練？！
“你怎麽在這兒？！”
岳小溪和明澈幾乎是同時帶著驚訝的語氣問出這句話的。
她聽出他的聲音比昨天沙啞了一些，可能是病了一天影響的。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問道：“你胃還疼嗎？”
與此同時，明澈也正在問她：“你腿傷好點兒了嗎？”
兩人都笑了起來。
“我沒事了。”明澈說。
“我也沒事了。”岳小溪答。
她仔細看了看他，雖然臉色還是不太好，但精神看上去似乎還不錯，想想又好奇地問他：“你——是萌萌的游泳教練？”
“是啊，你是她的——”明澈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不會以為她是萌萌的媽媽吧？徐真真說以前每次上游泳課都是萌萌爸爸帶去的，明澈想必是沒有見過萌萌媽媽。
她突然想逗逗他：“我是她家長啊。”
明澈想起昨天的婚禮，伴娘團都是新娘讀幼師時的同學，她們又都跟岳小溪很熟，想來她應該也是幼兒園老師。
而萌萌爸爸確實也說過，萌萌的媽媽是個幼兒園老師。
難道，就是因為岳小溪已經結婚了，所以她才沒有成為伴娘？
“你這麽年輕，怎麽——”他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於是笑了笑說，“真看不出來。”
他果然上當了！他原來這麽好騙！
岳小溪不動聲色地淺笑道：“90後辣媽多的是，有什麽奇怪的？”
明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有那麽好笑嗎？”
“沒什麽，我只是想起來，昨天那新娘才21歲，你是她同學，應該年齡也差不多，我數學不太好，麻煩你告訴我你是幾歲生孩子的？”
這這這——這個謊言確實也太經不起推敲了。岳小溪楞了兩秒鐘，仰起脖子反問道：“你難道沒聽說過後媽這個名詞嗎？”
明澈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哦，明白了。行了，你把萌萌交給我們就可以了。”他牽過萌萌的手，順手撥了撥她的馬尾，忍不住又擡頭看了岳小溪一眼。
看他那半信半疑的樣子，岳小溪差點笑場。可接下來萌萌就轉頭跟她擺了擺手：“岳阿姨再見。”
明澈憋笑憋得臉上都有些抽搐：“有人當後媽當得很失敗啊，要想讓她開口叫媽，任重而道遠啊。”
這下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岳小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明澈一邊逗著萌萌，一邊跟岳小溪說：“剛才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還真是被你嚇一大跳。”
然後擡眼看看前臺墻上的鐘，“行了，快到點兒了，我先帶萌萌進去，交給女助理教練換衣服了。”
“我要求一起進去。”岳小溪說，“你們這規定太不人性化了。”
明澈沈下臉：“不可以。既然報了我們的培訓班，就請遵守相關的規定。”
這變臉也太快了吧？岳小溪還想找他理論，他已經頭也不回地帶著萌萌進去了。
客服小妹饒有興致地望著她笑：“您就放心吧，孩子交給我們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明教練是我們培訓班的金字招牌，好多家長都是大老遠慕名而來的呢！”
她突然心念一動，問客服小妹：“你們這兒有成人游泳培訓班嗎？”
“有啊。”
“也是這個明教練教嗎？”
“不是。他只教小孩，而且只帶一個班。”
“為什麽？”岳小溪有些失望，心裏暗罵道，“這人怎麽這麽多破規矩啊？”
她本來還想打聽打聽明澈的事兒，但見客服小妹似笑非笑一副“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的表情，頓時沒了刨根問底的興致，悻悻地往休息室去了。
從休息室的落地窗看出去，視野很好，游泳池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已經有助理教練為萌萌換好泳衣戴好泳鏡和泳帽了，明澈也已經換上了泳褲。
她只覺得心裏像有什麽東西蕩漾了一下，昨天穿著西服的明澈已經讓她覺得身材無與倫比了，今天只著一條泳褲的他更是讓她快流鼻血了。
她真的很想去扒著他仔細看看，他的腹肌到底有幾塊，他的人魚線到底有多性感。
開始上課了，岳小溪卻開始覺得不對勁。
明澈一直沒有下水，需要下水示範和指導的時候，全都是助理教練代勞。
游泳教練不下水還當什麽教練？虧他還是個遠近聞名的金牌教練？
正暗自腹誹，突然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是病還沒好吧？
☆、熊孩子
也是，昨天傍晚在醫院急診看見他的時候還是那種只剩半條命的狀態，哪兒能那麽快就活蹦亂跳的了？
再仔細看他，兩條胳膊是一直交叉環抱在胃腹間的，當他再次轉身跟孩子們說話的時候，身子已經微微佝僂。
後來他還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浴袍。
果然，還是難受吧。
萌萌撅著嘴坐在泳池邊上，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助理教練泡在水裏跟她說了好多話，她卻只是一個勁兒搖頭，還是明澈彎腰跟她幾句話一說，就逗得她眉開眼笑。
萌萌笑容燦爛地站起來，明澈將浴袍脫去，帶著她下了水。
他這是……找死麽？明明還在胃疼，竟然還敢下水？雖然游泳池水溫是恒定的，但總體來說還是太涼，本來就不舒服的腸胃碰上這種偏涼的水溫刺激很容易引發胃痙攣的。
但他不僅下了水，而且此後一直是待在水裏指導孩子們的，直到下課。
她確信她是真的心疼他了。
下課後萌萌很快就在女助理教練的幫助下沖洗完畢，換好衣服出來了。
而明澈卻一直不見蹤影。
岳小溪問萌萌：“你那個又帥又好玩的教練叔叔一開始怎麽沒下水啊？”
“另外那個教練叔叔說他生病了今天不適合下水。”
“那你怎麽還……”岳小溪想對萌萌發火，都說了教練生病了還非得耍小性子最終還是讓明澈下了水，又覺得她畢竟只是個五歲多的孩子，又生生把即將吼出的話咽了回去。
萌萌沒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揪著她的衣服說：“岳阿姨我們走吧。”
“呃，等會兒吧。”她是想等著明澈出來，雖然她也不知道等他出來之後她要說什麽。
她看了看墻上的宣傳資料和教練介紹。
第一個就是明澈。
運動履歷上顯示，他曾多次獲得全國少兒游泳錦標賽、全國青少年游泳錦標賽短距離自由泳、蝶泳冠軍，仰泳和蛙泳也多次獲得銀牌和銅牌，14歲就入選了國家游泳隊，後因傷退出國家隊。
這本來是奔著職業運動員的路子去的啊。要不是傷病，說不定他現在就是個奧運冠軍了吧？
傷病？她的重點不在“傷”上面，而是在那個“病”字上，而且幾乎是看到那兩個字的一瞬間，想到的就是他的腸胃。
履歷上都沒說過他進國家隊之後還獲得過什麽成績，也就是，他剛進國家隊沒多久因為傷病退出了？
現在他已經25歲了，這麽算下來，他腸胃不好起碼有十來年了？
她甚至開始同情他了。
明澈還沒出來，等得早已不耐煩的萌萌已經催促了岳小溪幾百遍了，她只好帶著她出了游泳館。
出門後她下意識地往停車場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明澈那輛顯眼的紅色法拉利。
看來果然不是他自己的車，想必是已經還給公司了吧？
他越是長時間不出來，岳小溪就越發擔心他，不會是胃又疼得走不了了吧？
她拿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萌萌突然又叫著“教練叔叔”往她身後奔了過去。
岳小溪趕緊回頭，果然看到了明澈，他還是穿著進游泳館之前的那套運動服，單肩背了個運動背包，一只手確實橫在了上腹，見萌萌飛奔過去，他下意識地放下了手，沖萌萌擠出一個笑。
她確信自己沒看錯，那個笑真的是擠出來的，因為他的臉色實在不怎麽好看。
萌萌快跑到他身前的時候，不知道腳下絆到了什麽，直接就往前栽了過去。
明澈趕緊伸手撈住了她，小姑娘的腦袋卻正好重重地撞在了他的上腹。
這一下真是撞得他眼前發黑，他直接捂著胃彎了腰，然後一點一點地蹲了下去。
好疼！本來就胃痙攣疼得要命，在休息室緩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有點力氣走出來，現在小姑娘這突然的撞擊，不啻於練了鐵頭功的人使了全力一頭撞來。
早知道今天真的就應該請個假，不出門。
出門之前已經被老爺子和明思齊念叨了一早上，讓他今天請個假，中午別去主持婚禮了，下午也別去教游泳課了。
他覺得胃裏只是有些悶悶的鈍痛，完全吃不下什麽東西，其他倒也沒什麽特別難受的，所以還是堅持去了。
只是一走到樓下打開車門，就被車裏的味道熏吐了。
昨天下午著急回家看老爺子，後來就胃疼得起不了床，再後來是被梁遠的車送到醫院的，全然忘了被吐臟的車裏還沒收拾。
醉酒後的嘔吐物在密閉的車裏經過十多個小時的發酵，那味道，酸爽得讓明澈恨不得暈過去。
可他沒暈，只是接連撕心裂肺的嘔吐讓胃裏的鈍痛有了加重的趨勢。
正好梁遠打電話關心病情，他直接讓梁遠開車送他去了婚宴飯店。
婚宴結束後新郎父母還一個勁兒握著梁遠和明澈的手謝個不停，感謝梁遠這個“緣來同心”婚慶連鎖的老總親自來為婚禮督陣，感謝明澈這個金牌主持為婚禮畫龍點睛。
梁遠一邊心不在焉地哼哼哈哈著，一邊註意著明澈那張一點一點白下去的臉。他知道他中午勉強吃些東西之後更難受了，於是三言兩語結束話題，總算拉著明澈從婚宴現場逃了出來。
上車後明澈就不再偽裝，也確實撐不下去了，直接蜷在了後座。
梁遠聽著他呼吸不勻，有些心疼又有些來氣：“叫你別來別來，你偏不聽！你不是老說沒事嗎？不是挺能扛的嗎？有本事你別在我車裏縮成一團啊，你滿血覆活繼續去給孩子們上游泳課啊！”
“梁總你真了解我，我是要給他們上課去。”明澈閉著眼睛笑了笑。
梁遠扭頭看了看他，咬牙切齒：“還有臉笑？你看你白著臉朝我笑的樣子，跟個鬼有什麽兩樣？別去了！不就是教小孩兒游泳嗎？你們那兒別的教練教不了嗎？又不是非你不可！”
“那梁總的意思，緣來同心所有指定我主持的婚禮我都可以拒接，反正我們還有別的主持人。”明澈懶懶地支起身子，臉上還是掛著笑，聲音卻有幾分無力。
“你敢？那能一樣嗎？明總！你才是我們緣來同心真正的老板，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還不知道麽？”想了想又說，“哦，我忘了，你也是你們那個游泳培訓中心的老板。不過我可告訴你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是敢不接緣來同心這邊的單子，我撕了你！”
“不敢。”他繼續閉目養神，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到了老爺子家樓下，他跟梁遠說，“我直接去游泳館，你把我的車開出去洗洗吧。那味道，你肯定也會為之傾倒的。”
“什麽味道？”
“昨天中午送那兩個女孩回家，其中一個吐我車上的。”
明澈盡量輕描淡寫，梁遠臉上卻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艹！送人回家這種籠絡人心的事兒都你做了，打掃臟車這種惡心人的事兒就扔給我了？我算知道什麽叫遇人不淑了！我特麽的憑什麽要給……”他見明澈一只手揣西服口袋裏卻在不著痕跡地往上腹撫，一只手撐著車身，微皺著眉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也沒了和他繼續拌嘴的興致，“好好好，我先送你去游泳館，然後回來開你的車出去洗。”
“不用，我騎自行車去。車鑰匙給你。”
——————
岳小溪眼睜睜地看著萌萌一頭撞上明澈的上腹，然後他捂著胃就蹲了下去，心裏暗罵了一句“這個熊孩子”，也急急地奔向明澈那邊了。
“明——明先生你沒事兒吧？要不要我扶你到那邊坐一會兒？”
明澈沒有反應，回應她的只有他急促的喘息。
她更有些慌了：“那那那……要不我叫個車送你去醫院？”
“不用……”他這才擡起汗津津的臉，朝她無力地咧了咧嘴，伸出一只手給她，“能麻煩你拉我一把嗎？”
當然當然，一點兒都不麻煩，她樂意得很。
只是他那習慣性扯起嘴角的笑讓她有些別扭，恨不得伸手將他那笑容合上。
但她現在也騰不出手給他合上笑容，拽著他的手腕拉了一把，他借力順勢想起來，卻哼了一聲又跌坐了回去。
要不是岳小溪一只手拼了命將他拉住，另一只手還扶了一把，他已經坐到地上了。
她只好將雙手都插到他腋下，打算將他整個人架起來，他似乎有些怕癢地哆嗦了一下，讓她的心裏也跟著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跟他有這麽親密的肢體接觸。
昨天在婚宴酒店他也曾經將她的腿放在他的腿上，但那只是為了給她上藥，而且她那時腦子已經短路，直到白酒澆到傷口上才反應過來。
還而且，那是他主動的。
現在卻是她主動攙扶他，還是用這樣的姿勢。
這樣的姿勢再加上明澈有點站不住，起來的過程中他的身體重心有些往她身上壓，兩人幾乎是胸*貼*胸*地站起來的。
面紅耳赤氣喘心跳。
岳小溪只覺得自己有些邪惡，這種時候還能分心來害羞，嗯，真是太邪惡了。
站起之後明澈往墻邊挪了兩步，一手撐在墻壁上，又習慣性地勾起笑容：“謝謝，我沒事了，站著緩一會兒就可以走了。”
岳小溪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疼得厲害就別笑了，笑得這麽勉強看著真難受。”
明澈聞言一楞，居然又笑了笑：“是嗎？很勉強麽？因為我笑得很難看所以你看著很難受吧？不好意思了。”
才不是呢。誰說他笑得難看了？明明就是很好看！雖然臉色蒼白但笑起來還是那麽美，所以才會更讓她難受啊。
這種難受，準確地說，應該叫心疼。
她沒有回應明澈的話，而是突然說：“明天晚上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
此時明澈已經能略微直起腰，再次給了岳小溪一個好看的笑容：“請我吃飯？為什麽？”但不等她回答，他馬上又說：“好，我有時間，我請你。”
“哪兒能讓你請我呢？必須是我請你。昨天麻煩你送我們回家，還把你車裏弄得那麽臟，今天萌萌又讓你下水又撞著你，我，我過意不去。”
他扶著墻做了一個深呼吸：“那我明天跟你聯系。”說著伸手在萌萌頭上揉了一把：“萌萌，跟教練叔叔再見。”
道完別他就快步往外走，岳小溪也趕緊拽了萌萌跟了出去。
見他直奔門口的一輛亮藍色的死飛自行車，將車騎過來的時候正好又跟她倆打了個照面。
“你昨天那輛車呢？要不要我再幫你擦洗打掃一下？”岳小溪想起頭一天的事兒就覺得欠他什麽。
“不用了，已經給我們公司梁總了，我先走了拜拜。”他跟她們招招手。
看著他騎車離開，岳小溪才茫然若失地牽著萌萌往反方向走。
他昨天開的那輛車果然不是他的，是公司的麽？
以他昨天那種狀態，他應該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擦洗車輛裏邊吧？今天就說已經還了車了，那，等他們老總發現車裏又臟又臭，他豈不是會死得很慘烈？
真是罪孽深重啊，所以一定要請他吃飯好好補償。
☆、下次你再請我吃回來
直到第二天上班時間，岳小溪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的很多場景總是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但幾乎每個場景裏都有那個大眼帥哥的溫暖笑容，再想想晚上和他的約定，她心裏竟然滿是期待和忐忑。
她給明澈發了一條微信：“對新派北京菜有沒有興趣？游泳館旁邊那條餐飲街那家就不錯，晚上去那兒行嗎？或者你還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發出去後她就一直在等待他的回覆，終於聽到了微信響起的聲音。
她滿心歡喜地打開，笑容卻凝固了。
沒有明澈的回覆，這條微信，是那個叫亢曉峰的人發來的。
“哥哥我現在手裏又緊了，急需妹妹的錢救命啊！”
哥你妹啊！妹你個頭啊！救尼瑪哪門子的命啊？
岳小溪恨不得一巴掌對著那個礙眼的名字呼過去，他已經是她怎麽也掙脫不開的噩夢了麽？
緊接著他下一條微信又來了：“好妹妹你都讓我等了一個周末了，到底什麽時候給錢啊？”
若是這個亢曉峰現在就坐她面前，她真想直接把手機扔他頭上，把他腦袋砸個血窟窿。
她咬著牙回了兩個字：“明天。”
辦公室門口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她將手機放下，說了一聲“請進”。
進來的是一個很眼生的家長，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岳老師您好，我是小二班鄭禹桐的爸爸。”
“哦您好您好，請坐。”
“我聽小二班的尤老師說，您跟她提過我們家桐桐上中班的事兒……”
“啊對對對，我記得你家孩子好像是小了那麽幾天是吧？”
“是，他是9月3號的生日，特別吃虧。”
“對，如果嚴格按規定來說的話，你家孩子開學是不能直接升中班的，但我手裏還有幾個升中班的名額，所以看你們自己的決定了，是想讓升中班還是讓他多上一年小班？”
男人環顧一番辦公室四周，拿出一張卡遞給岳小溪：“我們想直接升中班。”
岳小溪埋頭一看就推了回去：“這是幹什麽？鄭禹桐想升中班還是繼續留小班完全取決於家長的意思，但這個我不能收。”
“岳老師，這只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這不是也快到端午節了嗎？也算是我們提前送的端午節禮物吧。”
她再三推辭：“端午節還早，快到六一了，你還不如拿這個卡給桐桐買點兒童節禮物呢。拿回去吧，這個我真的不能要。”
鄭禹桐爸爸還想說什麽，岳小溪的微信響了一聲，她的心臟頓時輕輕一收縮，很想立刻將手機抓過來看看，這次應該是明澈回覆的信息吧？他會怎麽說呢？
她知道面前還坐著幼兒家長，這時拿過手機看微信不太合適，但憋了兩秒還是沒忍住：“不好意思啊，我先回個微信，有點著急。”
“沒事沒事，您先忙。”
果然是明澈的回覆：“我都行啊。那家我知道，那我們下午六點在那兒見面？或者你是在哪個幼兒園，我去接你。”
岳小溪一怔，他怎麽知道她是幼兒園老師？
眼光停留在“我都行啊”那四個上，她突然想起他的胃病，逞什麽能啊？還“都行”？
估計她說的那家新派北京菜館的招牌菜大部分對他來說都是“不行”吧，什麽金包咖喱雞啊，什麽甜汁爆鮮蝦啊，什麽紅蓋啊，什麽炸蘑菇啊，什麽椒鹽豆腐啊……要不就甜，要不就膩，要不就涼……
不行不行，還是換一家吧。
想來想去，只有粥鋪或者面館比較適合他？
她正琢磨著該去哪裏，該怎麽回覆，瞥見坐在面前的鄭禹桐爸爸跟她做了一個要出去的手勢，還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了，晚上接桐桐的時候再來找您。”
她點點頭，繼續對著手機發呆，決定把選擇權交給明澈：“要不換個地兒吧，你昨天還在胃疼，今天吃點清淡的容易消化的吧。你有什麽好地方推薦的嗎？”
“哪家都可以。你就按你的喜好吧，反正再重口的飯館也會有清淡的菜。”他很快就回了微信。
得，皮球又踢回來了。她回了一句：“那我再想想吧，回頭再聯系。”
放下手機，還是先工作吧。還有兩個通告沒有打印，還有一沓家長回執沒有統計。她強迫自己進入了工作狀態。
下班後她又選了好幾家餐廳，發給明澈讓他做決定。
明澈卻還是選擇了她一開始說的那家新派北京菜。
他到得比較早，心不在焉地翻著菜單。
菜單裏沒有一樣菜是他現在想吃的。
不是不喜歡這家餐廳，他以前也常來，但這次過敏導致腸胃被折騰得太厲害，他直到今天依然沒有什麽食欲。吃完早飯還沒到學校就全吐光了，吃過午飯後勉強沒吐，但胃裏卻開始脹得疼，好不容易不覺得胃脹了，卻還是一直感到悶悶的鈍痛，雖不厲害，但那種細細綿綿溫溫吞吞的疼也挺讓人難受的。
他不自覺半是惱意半是好笑地伸手在上腹狠狠地按了兩下，喝兩碗牛奶魚湯就難受了三天，真不知道那些常年有胃病的人是怎麽熬過來的。
這兩下恰好被剛進來的岳小溪收進眼底。他還沒好？沒好的話幹嘛要選這裏？
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明澈在擡眼看見她的時候先是眼睛一亮，繼而掃了一眼她的褲子之後，眉宇之間頓時就有了一絲褶皺：“你怎麽……穿這種褲子？”
岳小溪一怔，瞬間就要炸了。
這人怎麽回事？竟然一見面就嫌棄她的褲子？她這褲子咋了？
這之前她和明澈兩天之內見了好幾次面，但都是偶遇，現在這才是他們主動約好的第一次見面。
為了這第一次，她來的時候想了一路，自己應該怎麽跟他打招呼，也猜了一路，明澈見她的第一句話會說什麽。
但她萬萬想不到第一句話就在討論她的褲子。
這可是她在家裏翻箱倒櫃了一早上才最終決定的裝束啊，雖然看起來很隨意很簡單，就是再常見不過的紅色T恤和淺牛仔藍的鉛筆褲，但這最能顯出她的膚白貌美大長腿啊。
尤其是這條鉛筆褲，真的是顯得她的腿又細又長又直，可是竟然一來就遭到了他的嫌棄！
他有什麽權利對她的穿著指手畫腳？
心裏翻湧著，嘴上卻不知該漂亮地反擊他，真恨自己不夠反應敏捷伶牙俐齒，只好勉強壓住心裏正升騰著的怒意，自認為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我這褲子怎麽了？”
明澈已當了多年的婚慶主持人，察言觀色的功力還是有的，怎麽會註意不到她神態和語氣的細微變化？
他剛才那句問話真的是下意識問出來的，話一出口就意識到對面這個女孩可能會錯意了，生氣了，但偏偏又覺得她那種不知該發怒還是該隱忍的表情有些小動人，讓他心裏微微酥了一下，於是也只是含笑看著她，並沒有急於解釋。
此刻聽到她問他，他才慢悠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腿上有傷，不該穿這麽緊的褲子，像昨天去游泳館那樣穿一條寬松的運動褲就挺好的，更有利於傷口恢覆。”
剛要冒到頭頂的火唰地就被澆沒了，岳小溪甚至開始慶幸自己笨嘴笨舌地沒有立即發飆。
心裏隨之升起一股暖意，而且這暖意瞬間就直沖喉嚨，讓她脫口就想跟他說點兒什麽。
可說點兒什麽呢？
最終她也只憋出了謝謝兩個字。倒是想起了自己昨晚搜了一晚上的養胃偏方和養胃食譜，還專門整理成了一個文檔，於是坐定之後第一句話就是：“你給我一個你的郵箱吧，我給你發一個文檔，是我整理的養胃食譜和一些偏方。”
明澈想要婉拒，自己已經快好了，除了過敏，他的腸胃好得很，從來沒出過問題，那些偏方和食譜，他估計一個都用不上。
但張了張嘴卻發現拒絕的話壓根說不出口，這姑娘也是好心才會花時間花心思給自己找這些偏方，他何必拂了人家的好意呢？
他發了一個郵箱地址到她微信，並真誠地道了謝，然後把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麽？”
“我點兩個我喜歡的，其他的你點吧，你點一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吧。”她點了一道甜汁爆鮮蝦，一道秘制秋椒魚，又點了梨湯，然後把菜譜還給他：“你再看看。”
明澈問她：“你有什麽忌口嗎？”見她搖頭，他這次都沒看菜單，直接就跟服務員報了兩個菜，都是這家餐廳的招牌菜，但一道是辣的，一道是涼菜。
岳小溪聽得皺眉：“這些菜你都不能吃吧？你怎麽不點你能吃的啊？”她不由分說抓過菜譜，翻了好半天，最終也沒挑出什麽適合他吃的，只點了蘿蔔絲酥餅和養生裙帶豆腐湯，又跟服務員說：“把那個秘制秋椒魚去掉吧，吃不了那麽多。”
點完菜她突然有些洩氣：“這家餐廳真的不太適合你來，早知道我應該堅持換一家的。”
明澈笑了笑：“這既然是你第一次提出的地方，就說明你是想來這裏的，我在哪家吃都一樣，反正……反正我這兩天吃什麽都得吐，還不如先讓你滿足了。”
“這也不合適啊，我請你吃飯，還請的是你不適合的餐廳，我這請客的人做得不到位啊。”
“這麽想想我是有點兒吃虧啊。”明澈哈哈一笑，“所以我決定，今天我請你。下次等我什麽都能吃的時候，你再請我，我得吃回來。”
一邊笑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明澈啊明澈，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要臉了？現在就在為下次見面找正當理由了？
岳小溪也笑著點頭：“那好吧。”心裏卻在吐槽，就他那破腸胃，要等他什麽都能吃的時刻怕是等不到了。
突然有人從外面在他們桌旁的落地窗上敲了敲，岳小溪一扭頭，頓覺頭皮發麻。
落地窗外正對她嘻嘻笑著的那人，赫然竟是亢曉峰！
☆、我接著吃
真是冤家路窄啊！
亢曉峰嘻皮笑臉地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讓她出去，她頓覺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跟明澈說了一聲：“我先出去一下。”
出了門，她沒好氣地問他：“幹嘛？”
亢曉峰嘿嘿兩聲：“不是正好碰見你了嗎？不如，你就這會兒把錢給我唄。”
她透過落地窗看了一眼屋裏的明澈，跟亢曉峰說：“過來點兒。”
直到遠離了明澈的視線，她才從包裏摸出薄薄一沓錢遞給亢曉峰：“拿著滾！別再來找我！”
“放心吧，哥哥近期也不會再找你了。”
餐廳裏，明澈見岳小溪和那個男的已經拐到了一旁，剛要收回視線，卻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落地窗前經過。
是大家正在到處尋找的初三六班的宋雨卿！
明澈最主要的身份是中學老師，他雖然沒有帶初三六班，但宋雨卿是校田徑隊隊員，歸他管，他還挺看好這個女生的。
據說宋雨卿因為上周四晚上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周五放學後就沒有回過家，家人和同學們找了一周末未果。
他本來還發動了大家晚上八點左右去附近所有能練跑步的地方找找，因為宋雨卿有每天晚上八點到九點跑步的習慣。
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他直接就沖出了餐廳，大叫了一聲：“宋雨卿！”
宋雨卿一回頭見是他，撒腿就開跑。
明澈心裏暗罵一句：“跑這麽快幹什麽！”實際卻有幾分得意：不愧是他看好的短跑苗子，還真有兩下子。
他不得不拔腿去追她，一路都是路人詫異的目光。
尼瑪的，一定是被路人當成尾隨跟蹤女孩的變態男了！
還真有一老太太一把拽住他：“你幹什麽呢？大晚上追得一小姑娘滿街跑？”
“我找她有事兒！”他想甩開老太太，可人家還挺倔強執著，就是不放手，他又擔心他猛地甩開她會將她帶摔。這把年紀的老太太，要真摔一跤可不得了。
他只好耐著性子：“我是她老師，她離家出走了我好不容易碰上她，您別耽誤事兒好嗎？”
……
還好宋雨卿從餐飲街拐彎後跑的是一條又直又長的巷子，盡管甩了他一大截，但好歹沒有脫離他的視線範圍。
只不過被老太太這麽一耽誤，本來他使七分力跑不了多遠就能追上的，現在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氣跑很長的距離。
當他終於逮住宋雨卿，她回頭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明老師您今天不在狀態啊，怎麽跑得這麽慢？”
靠！他忍著胃痛跑了這麽長一段路，竟然被學生嫌棄自己跑得慢？
敢情她一見他就跑是故意要跟他比賽？
跑這一段讓他胃裏的鈍痛漸漸變成抽痛，到現在就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
他忍不住彎了腰，卻還是笑哈哈地拍了她一巴掌：“你長本事了啊，我都追不上你了，你改練中長跑得了。說，你為什麽要離家出走？你爸你媽到學校來找我們要人，現在大家都在找你呢！”
宋雨卿嘴一撇：“他們還好意思去學校找茬？明明就是他們……”話沒說完見明澈捂著胃就蹲了下去，有些慌了：“明老師您怎麽了？”
“沒事，胃有點兒疼，就是為了追你跑得胃疼，你就不能跑慢點兒？”明澈白著臉沖她笑了笑。
宋雨卿當然不會相信了，體育老師能因為跑這點兒距離就胃疼？但聽他這麽一說，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跟你沒關系，我這兩三天胃都不太舒服。”
這下宋雨卿更愧疚了，傻站了半天之後低聲來了句：“對不起，我不該跑的。”
“覺得過意不去？”明澈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那就趕緊給你爸媽打個電話，說我一會兒把你送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也不想給他們打電話。”
“暫時不想回家也得先給他們打個電話，別讓他們幹著急。快打，打完了我跟你好好聊聊。”
當宋雨卿終於給父母撥去電話時，明澈這才想起來，自己把岳小溪扔在餐廳，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跑了。
現在他急著要給岳小溪打電話，卻見宋雨卿拿著他的手機數次想掛電話都沒能如願。
明澈開始後悔將自己的手機給了她了。
——————
岳小溪重新返回餐廳就懵圈了。
這人又消失了。
他怎麽總是一聲不吭就跑了？
上次是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所以不告而別，這次他又有什麽理由？
她咬著唇給他打電話，但每次打都提示正在通話中。
她滿是惱意地將手機扔到桌上，開始吃飯。
又不是沒了他她就吃不下去了，她要化生氣為食欲，將這一桌子菜全部掃光！
但平時愛吃的菜此時味同嚼蠟，吃著吃著實在沒了心思，將餐盤一推：“服務員，打包。”
手機終於響了，明澈打來的：“不好意思啊岳老師，我剛臨時有急事所以……”
“什麽事兒急到你跟我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她沒好氣地反問。
“當時真沒顧上。我有個學生，離家出走了，大家正到處找她。我剛突然看見她從餐廳門口經過，就趕緊追出去了，現在我得先把她送回去，交到她父母手上。實在抱歉，本來說好今天我請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她突然覺得心情沒那麽糟糕了，因為他的理由還算合情合理，“你先忙你學生的事兒吧，改天再一起吃飯。”
“好，改天我一定好好請你，跟你賠罪。”
掛了電話，服務員正拿著餐盒過來問：“哪些要打包的？”
“不用打包了，我接著吃。”
心情轉好繼續吃飯，吃著吃著又意識到不對勁。
明澈的學生離家出走？
什麽學生？
他不是教的兒童游泳班嗎？還是初級入門的，班裏大部分都是5-7歲的小朋友，怎麽會有離家出走的學生？
都能離家出走了，怎麽可能是他們那個游泳班的孩子？
他在撒謊！
哦，也不一定是在撒謊。他教了這麽多年了，說不定是很多年前教過的孩子，現在已經十好幾歲了。
可那麽多年前的學生離家出走，他那麽著急幹什麽？還說在見到學生之前他們大家都在找。
想著想著又開始心煩意亂，她又叫來服務員打包。
服務員這次拿著餐盒在她面前站了好一會兒沒有動，等她回過神來疑惑地看向她時，服務員問：“真要打包？打哪幾個？”
“都打了吧。”
拎著好幾個飯盒晃晃悠悠往家走，經過一家燒烤店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這家的烤串相當不錯，看看手裏打包的都是甜膩膩的菜，她突然有點想吃烤串了。
要不打包幾串回家？
正要進去，卻發現靠窗的一張桌子上，明澈和一個年輕女孩正面對面坐著。
這就是他口中離家出走的學生？人家明明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好吧？
他把她扔在那個餐廳跑了，就是為了到這裏來陪這個女孩吃燒烤？
胃疼還敢來吃烤串，這是舍命陪君子，還是願意牡丹花下死啊。
那女孩一邊吃一邊說還一邊哭，明澈扯了幾張紙巾遞給她，女孩擦著眼淚嘴裏還說個不停，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岳小溪站在窗外發了一條微信給他：“你回去了嗎？”
明澈拿起手機看了看，迅速回了幾個字：“沒，陪學生吃飯，聊聊。”
"你學生男的女的？"
“女。”
“多大了？”
“十四五吧。”
看來他還是沒有騙她，他對面那個真的是他學生。
她又仔細看了看明澈，他面前的餐碟裏是空的，觀察了這麽一會兒，也沒見他動過筷子，拿過烤串，似乎根本沒怎麽吃東西。
他的手是放在桌子底下的。
岳小溪往前走了幾步，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的手正覆在上腹，上身微屈。
這人怎麽總是這麽愛死撐呢？難受就早點把學生送回家啊，或者讓她父母來接啊，還慢悠悠陪人家在這兒吃飯，疼死他也活該！
但真的看到他又手握成拳使勁兒往裏搗的時候，看到他身子越來越彎卻還要認真聽女孩說話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心疼了。
她又發了一條微信：“胃很疼嗎？”
“沒有啊，好多了。”明澈回微信很快，還附了一個笑臉。
“你撒謊。”
這次她看見明澈拿著手機楞了楞，似乎是沒想好應該怎麽回。
她緊接著又發了一條：“你往窗外看。”
明澈看到微信後擡頭，看到她先是略有驚詫，然後跟對面的女孩說了一句話之後就出來了。
他走到她面前，眼底笑意盈盈。
她正要跟他說話，明澈突然伸手將她一攬，她就跌到了他懷裏。
不僅如此，他還摟緊了她後退了幾步。
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岳小溪驚訝地睜大了眼，腦子裏有兩秒鐘的空白。
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後轟的一聲擦過去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
明澈瞪了電動車一眼：“怎麽騎車的？騎到這上面來了？”
岳小溪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不是要擁抱她，只是怕她被電動車撞到而已。
僅此而已。
那他拽她一把就行啊，為什麽兩條胳膊都用上了，還是摟著她退後的？
☆、霸王牛肉
此時明澈已經松了手，回頭看了一眼燒烤店裏面，手又不自覺地重新撫上了上腹。
“很疼？”她有些擔心，他這明顯是比之前在餐廳見到的時候疼得厲害。
“有點兒。主要是剛才她一見我就跑，我追了一路，跑疼了。”他擡起另一只手擦了擦額頭和鬢角的汗，還不忘回頭往燒烤店裏張望。
她張嘴想問他吃沒吃藥，見他這麽一會兒工夫已經回頭了好幾次了：“你有事兒？哦她還等著你呢，要不你先進去吧。”
他對她笑笑：“主要是怕她趁我不註意又跑了。”
“那行，我先走了。”她擡手指了指他的胃，“你也盡量早點兒回去，記得吃藥。”說罷她也顧不上去點烤串打包了，拎著飯盒慌慌張張走了。
一邊走一邊暗罵自己，瞧你那點出息，怎麽每次見了他就這麽慌啊？慌個什麽勁兒呢？
明澈這才捂著胃彎了腰，反覆調整了好幾次呼吸，才又直起身子，轉身進了燒烤店。
裏面那個女孩還等著他勸慰開導。
第二天，他就給岳小溪打了電話，約她晚上吃飯。
她找了個理由拒絕了，說可以換個時間。
她不是不想赴約，她是心疼他。他一定是過意不去才會這麽著急要請她吃飯的，可他現在胃還不太好，她不希望他倆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又是什麽都不敢點、什麽都不能吃的狀態。
第三天，他又約了她，她再次找了借口要求改期。
拒絕完了之後突然後悔了。
真是沒腦子啊！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不能一起吃飯還能有別的項目啊，比如一起看個電影啊演出啊什麽的。
可她也沒那個勇氣再給他發微信說：你別請我吃飯了，請我看電影吧。
下班後，她去常去的那家西餅店買了一些蛋糕，打算當第二天的早餐。
從西餅店一出來就見一輛車嗖地往這邊沖，她趕緊跳了一步，身旁有個三輪車也是猝不及防，為了不被撞上猛地往岳小溪這邊拐了過來，將她撞倒在地。
這一下真是被撞了個七葷八素，她坐在地上只想罵娘。
這可是一排底商前面的停車位啊，這車在這種地方開這麽快是要趕著去投胎嗎？
那三輪車也是，知道他是為了躲汽車，但他就不能往另一邊拐嗎？非要沖著有人的這邊來？
那輛三輪車是送快遞的，快遞員跳下來把她扶起來，一疊聲地跟她道歉。
那輛汽車也停了下來。
她摸了摸腰上，有點兒疼，估計是撞淤青了，但也沒什麽要緊的，於是跟快遞員擺擺手：“你走吧，沒事兒。”
車裏下來的是個女孩，她走過來查看情況，卻突然驚訝地叫了一聲：“小溪，怎麽是你？”
岳小溪一擡眼，見竟然是從小一個院裏長大的蘭朵。
“喲，朵朵！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岳小溪也顧不得罵人了，爬起來就拉住她。
“不好意思啊小溪，我這……開車技術不怎麽樣，剛才為了上那個坡，油門踩狠了點兒，實在抱歉……你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岳小溪揮揮手讓快遞小哥離去，拽著蘭朵說開了，“我周末回我爸媽家還碰見你媽媽了呢，也沒聽說你回來了啊。”
“周末？哪個周末？我可是上個星期就回來了。”
“哦哦哦。對，上上周末。”她想起來了，上周末，就是認識明澈的那個周末，她確實沒有回父母家。
岳小溪的爺爺是大學教授，和蘭朵的外公是同事。倆姑娘相差兩歲，在一個家屬院裏從小混到大，直到蘭朵前幾年出國留學。
岳小溪指了指她的車：“不是我說你啊，你這樣開車確實太危險，這種地方能這麽快的速度嗎？有什麽急事兒啊你？”
蘭朵一拍腦袋：“哎呀差點忘了正事兒。對了對了，你現在有空嗎？你要有空的話幫我一個忙唄。”
“怎麽了？”岳小溪被問得有些糊塗。
“我啊，我趕著去相親唄。”說完自己先笑了笑，“不是啦，我是代替我爸去簽合同的，對方本來說今天沒時間，後來臨時又說有時間了，所以確定得比較倉促。”
“你是打算女承父業了是吧？那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啊？”
蘭朵的父親是做鮮花生意的，據說在業內還算有名。
蘭朵又是一笑，竟然笑得有些羞澀：“說是簽合同，其實對我來說跟相親沒什麽區別了。對方是個超級大帥哥啊，我上次跟爸爸去談生意的時候見過一面，挺有好感的。正好碰上你了，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幫我把把關唄。”
“哦，這事兒啊。好，我有空。”不就是陪著去相親嗎？這種事情她非常感興趣啊。
但她還是問了一句：“我陪你去會不會不合適？”
“我們是在飯桌上簽，要不，你別跟我們坐一桌，我請你，你就偷偷觀察他就可以了。”
“行吧,去哪裏吃？”
蘭朵不禁莞爾：“就在前邊，一家叫真巴適的重慶火鍋店。”
“噗。”岳小溪笑出聲來，“你沒搞錯吧？談生意簽合同竟然選個重慶火鍋店？”
“不是我選的，我提議了好多個地方，他反過來問我能不能吃辣，問我可不可以吃火鍋，你說，他們公司能同意跟我吃飯簽合同，他選的地方我能說個不字嗎？我也納了悶了，他是多想吃火鍋又找不到人陪嗎？那家火鍋店我打電話問過了，根本沒有包間，人還暴多，還不接受提前預約，我正想去占個位子呢。”
“那你今天要是把他陪好了，說不定就能一陪到底了。我也舍命陪君子，體會一把一個人吃火鍋的感覺。”
“沒準兒哪個帥哥看見你一個人吃火鍋，怕你孤單，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呢。”
“也是哈。”
兩人嘻嘻哈哈地停好車，手挽手去了那家火鍋店。
她們到得比較早，岳小溪找了最角落的一個位置，一個人吃火鍋的感覺畢竟不太好，還是低調點兒吧。
蘭朵挑的是她斜前方那一桌。
岳小溪埋頭回了幾條微信，順便猜測著能被蘭朵一眼看上的男人究竟長什麽樣，回完微信一擡眼就看見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又是明澈！
她是跟他多有緣？這才幾天時間，偶遇過多少次了？
她本想沖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問問他胃好了沒有，但轉念又還是埋下頭去，只偷偷擡眼瞟他。
她剛拒絕了他晚上的邀約，他轉頭就約了別人吃飯麽？
她倒要看看他約的人是男是女。
但她萬萬想不到啊想不到，明澈竟然望著她的側前方微笑著點了點頭，徑直就奔蘭朵而去了。
要不要這麽戲劇性啊？
蘭朵所說的對方公司的老總，竟然就是明澈嗎？
咦，不對，蘭朵並沒有說簽合同的一定是老總。或許這種合同用不著老總親自來簽呢？
蘭朵父親做的鮮花生意，跟明澈他們的婚慶公司，倒確實是對口。
而且明澈穿著一身運動裝就來了，誰家老總簽合同穿成這樣？
所以他一定只是代表他們公司來簽個字而已，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吃飯吧。
等等！
吃飯？
在這家以超級麻辣著稱的重慶火鍋店吃火鍋？
他不要命了？
莫名其妙心就開始揪了起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他們那桌上面了。
但火鍋店裏太吵，她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只看到兩人點完菜之後，蘭朵將合同拿出來，兩人先把正事兒做了，簽完合同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等著上菜。
上來了一個鴛鴦鍋。
她懸著的心才放下大半。還好他還知道自己不能吃辣。
他們的鍋還需要一會兒才能開，而岳小溪自己的麻辣火鍋已經咕嚕咕嚕翻騰得歡。
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再說吧，她先夾了自己最喜歡的鴨腸放到紅通通的鍋裏。
這東西確實好吃，但就是太麻煩，稍不註意就煮過了，所以都得一直拿筷子夾著，燙一燙就撈出來。
如此重覆了四五次，吃了四五根鴨腸，又夾了一根鴨腸放進去，她才顧得上擡頭看他們桌。
她沒拿著筷子夾鴨腸的那只手忍不住搓了搓眼睛。
她沒看錯吧？
他們已經在往鍋裏放東西了。
明澈面前的是紅鍋！反倒是蘭朵在吃白鍋。
她沒看錯，她還眼睜睜看著明澈端起那盤霸王牛肉，問了蘭朵一句什麽，然後笑著直接將一大盤全部倒進了自己面前的紅鍋裏。
那可是霸王牛肉啊！
上次她和朋友來這家店吃火鍋，也點了霸王牛肉，是每一片牛肉都卷成卷，裏面裹著一個辣椒，是小米辣。
也就是說，要吃那個牛肉，就不得不連同它裏面的小米辣一起吃。
無辣不歡的岳小溪上次被辣哭了。
她因此被朋友嘲笑了很久，畢竟她是出了名的愛吃辣的啊，竟然也能生生被辣哭了。
她一臉認真地跟他們解釋：“是真辣，太辣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麽辣的牛肉，不信你們嘗嘗……”
朋友們都不敢嘗，但並不影響他們繼續嘲笑她。
可是明澈現在怎麽就敢把那麽辣的東西倒進自己的鍋裏，然後一會兒再倒進自己的胃裏？
☆、我帶你去吃飯
只顧著盯著明澈看，岳小溪都忘了自己手裏還有東西了。
直到手上被燙得一激靈，這才發現自己握著筷子的手不知什麽時候碰到鍋邊了。
趕緊將鴨腸撈出來，放下筷子，連連甩了好幾下手，又伸到嘴邊吹了吹，才又往明澈那邊看過去。
他正和蘭朵碰杯，他們在喝酒，還喝的是二鍋頭。
噗，吃著火鍋喝著二鍋頭，這合同簽得倒是挺接地氣兒，可岳小溪的心卻是越來越懸得高。
空腹喝高度白酒，他是想再次進醫院急診嗎？
明澈放下酒杯就從紅鍋裏撈出一塊霸王牛肉，在蘸料裏滾了一下，都沒怎麽吹就放進了嘴裏。
岳小溪只覺得心裏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要不要上去阻止他？
可她是他什麽人呢？
一邊是自己的發小，一邊是他這麽一個認識才幾天的人，她這麽貿然地上去阻止他吃飯會不會太唐突太莽撞太不矜持？
她提心吊膽地看著他接連往自己嘴裏送了好幾塊霸王牛肉。
別的什麽都沒吃，他是有多惦記這牛肉？
可這是霸王牛肉啊，一片兒就能將她辣得涕泗橫流的霸王牛肉啊！
他竟然接連好幾塊兒還吃得面不改色。
他那破腸胃受得了才怪呢？
當明澈再次夾起一塊霸王牛肉的時候，岳小溪終於坐不住了。
唐突就唐突，魯莽就魯莽，不矜持就不矜持，總比看著他把自己弄進醫院的強！
她站起身來就往那桌走了過去，先叫了一聲朵朵。
蘭朵驚訝地擡頭，顯然沒想到這個暗中幫她把關的發小會直接沖到了臺前：“小溪，怎麽了？”
明澈一看是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一個好看的笑容就綻放開來：“你倆認識？”
這下輪到蘭朵詫異了：“你倆認識？”
岳小溪顧不上回答他倆的問題，直接跟蘭朵說：“朵朵，不好意思了，我有事找明澈。我沒想到你說的人是他，現在我真有急事需要他幫忙做一下，所以……”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麽？”明澈立馬站起來，眼中都是關切。
“你跟我出去我就告訴你。”說完她又轉向蘭朵：“朵朵，我回頭跟你解釋，我那火鍋的賬我自己到前臺結……”
明澈帶點歉意地看了蘭朵一眼：“蘭小姐，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吃飯跟你賠罪……”
“行了行了，你們有事的話就先走吧，賬都我結。”蘭朵看看岳小溪又看看明澈，嬌笑著說。
明澈出門的時候還是將兩桌的賬都結了，迫不及待地問岳小溪：“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沒什麽事兒，就是不想看到你再吃那麽辣的火鍋，吃那麽辣的霸王牛肉，喝那麽辣的酒……”
“我……”明澈剛張了一下嘴，就被岳小溪劈裏啪啦地打斷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麽情況嗎？你前天還在胃疼，今天就開始亂吃東西，你是嫌你前幾天疼得不夠狠不夠難受嗎？你自己不難受我還……”岳小溪咬牙將“看著難受”幾個字咽回了肚子裏，“走，我帶你去吃飯。”
她帶著明澈去了旁邊的那家粥店，完全沒有征求他的意見，自作主張給他點了一份白粥。
她覺得他現在只適合喝白粥。
她自己也陪著他喝粥，喝的是海鮮粥。
明澈現在一看到粥就犯惡心。
他已經連著喝了四五天的粥了，不是白米粥就是小米粥，其他什麽東西都沒吃，第一次深切體會到“嘴裏都能淡出個鳥來”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兒。
他本來約了岳小溪就是想晚上好好吃一頓來安慰一下這幾天都不見丁點兒葷腥的腸胃，但岳小溪說晚上有事兒拒絕了他。
他學校下班後又去婚慶公司拽著梁遠陪他吃火鍋，梁遠也說晚上沒空。
“你有啥事兒啊？就不能推掉了陪我去吃嗎？”
“我真有事兒。”梁遠還是沒回答他到底有啥事兒，“我說你到底是想讓我陪你？還是就想找個人陪你吃火鍋？”
“隨便，我總不能一個人去吃吧，多沒勁啊。”
“你就非得今天去吃？”
“嗯，我都可憐了這麽多天了。”
“那這樣。”梁遠扔給他一份合同，“我們今天本來要和這個花藝公司簽合同，但我臨時有事兒所以取消了，但明天我和袁經理就要去上海分部處理事情，所以我也還沒想好什麽時候再跟這家公司簽合同。要不你去簽吧，順便吃個火鍋。哦不不，你找他們吃火鍋吧，順便簽個合同。”
所以明澈才又約了蘭朵的父親，半路上卻又接到電話，說赴約的會是蘭朵。
更沒想到能在火鍋店碰到岳小溪，她和蘭朵好像還關系匪淺。
現在岳小溪坐在他面前喝著粥，還不時擡頭看他：“你快喝啊，都涼了。”
他只能苦笑：“我……喝不下。”
別說喝，他看著眼前這碗白粥都夠夠的了。
岳小溪更以為他是胃又不舒服了，在心裏不住地罵他：現在知道難受了？蔫了？那剛才吃霸王牛肉喝二鍋頭的時候那歡騰勁兒哪兒去了？
“那你多少也得吃點兒，要不然胃裏空著會更難受的。”她一邊說一邊夾了碟子裏的野山椒泡竹筍送進自己嘴裏。
“好。”明澈現在就向往那種脆*脆*爽*爽*辣*辣的味道，他對著那碟泡竹筍咽了咽口水，將筷子伸了過去。
“哎哎哎——”岳小溪將碟子往自己面前一撥，“這個你不能吃，太辣，你腸胃會受不了的。”
明澈在心裏哀嘆一聲，忍住想哭的沖動，放下筷子，鄭重地叫了一聲：“岳小溪。”
她擡頭詫異地看他：“嗯？”
“我想跟你說，我沒有胃病。”
她怔了怔：“那你是腸……”
“我腸道也沒病。我腸胃很好。”明澈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在想應該怎麽跟她解釋過敏這事兒。
岳小溪見他這一停頓，自認為恍然大悟。
他那三天胃疼她是看在眼裏的，尤其是第一天親眼看到他在醫院慘不忍睹的樣子，他怎麽可能腸胃沒病？
還有他現在苦著臉望著白粥一副反胃的樣子，怎麽可能腸胃很好？
他只是不願意跟別人承認身體不好罷了。
聽說大部分男人都會覺得肚子疼很丟人，他大概也是屬於這一類？
好吧，她理解。他要是不願意承認他腸胃很糟糕，那她以後不提就是了。
以後，她只從實際行動上多照顧他，不就行了嗎？
於是她猛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但你就算腸胃很好，這麽辣的東西也不能多吃。要不，你就著白粥吃一點點筍？就一點點？”
還必須就著粥才能吃那個小涼菜？
那他寧願什麽都不吃，也不想再碰那碗粥。
明澈勉強吃了兩口就停住了，帶著笑不怎麽明目張膽地開始欣賞岳小溪吃飯。
看她吃得真香，他還是等晚上送她回去之後，在附近隨便解決一下溫飽問題吧。
等她吃完，他看看時間：“你晚上有事嗎？要不，我請你看電影？”
“好啊。”岳小溪一口應道，說完了才想起來，之前她拒絕明澈的邀請時，說的是一整晚都沒有空哇。
突然有些心虛地紅了臉，明澈倒是似乎沒想起來這茬，臉上掛著溫暖明媚的笑容：“那走吧，我們去那兒看看有哪些值得看的片兒。”
岳小溪站起身，彎腰去拿放在靠墻座位上的包，這一彎腰差點讓她痛呼出聲。
腰側之前被三輪車撞到的地方本來不怎麽疼了啊，這下卻都根本不敢動了，一動就疼得要命。
這腰的反射弧也太長了吧？都多久了，這才想起來疼？
看她伸手拿包的手突然停住，然後撐在桌邊，另一只手狀似無意地杵在腰側，明澈有些急了：“怎麽了你？”
她回頭對他笑笑，然後撐著桌子緩緩坐下，深吸一口氣：“沒事，我吃飯之前被三輪車撞了一下，當時什麽事兒都沒有，現在突然有點兒疼。”
明澈在她身邊蹲下：“你別動，我給你看看。”
輕輕撩開T恤，見她腰側已是青紫一片，明澈微一蹙眉：“你忍一下啊，我得按一按。”
咬牙一按下去，岳小溪就啊地叫出了聲，引得粥店裏的其他客人紛紛側目。
“很疼？”明澈把她衣服放下，“走，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吧！回去擦點紅花油或者噴點雲南白藥……”岳小溪話還沒說完，明澈的胳膊已經環在了她肩膀上，驚得她一個楞神，話都忘了接下去。
“慢點兒，我扶你起來。”
“我，我我我真沒事兒……”岳小溪有些語無倫次，腰疼是真的，但現在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動彈不得了，可是被明澈溫柔而又有力地環住的感覺實在太好，她也不想裝得跟個沒事兒人兒似的完全拒絕他的好意。
但她也不想去醫院啊。她被明澈半攙半摟地架著往外走，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說：“我真的不用去醫院了，現在已經好多了，剛才可能是突然彎腰動作有點大，所以……”
“別說了，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才放心.”
“可現在去醫院只能掛急診，急診也查不出什麽來……”
明澈一手扶著她一手摸出手機打電話：“宇哥，你今天晚上在醫院值班嗎？……在啊？那我馬上去找你啊，等我。”
掛了電話，他對岳小溪笑得溫柔而又不容置疑：“我有個朋友就是醫院骨科的，還正好值班，去讓他看看我也好放心。”
見他前後說了不止一次“放心”，她覺得他真的是在擔心她，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只是心裏也苦哇，說好的看電影呢？
☆、我想喝熱的
明澈一出了門就笑不出來了。他今天沒開車，騎的是那輛死飛，現在還停在火鍋店門口。
雖說從粥店走到火鍋店也就幾步路，但那死飛也沒法帶人啊。
他第一次對一向鐘愛的死飛產生了厭煩，真特麽的不實用，關鍵時刻，還不如一輛嘎吱嘎吱響的破自行車來得浪漫。
明澈還是打車帶她去了醫院。
上車的時候是明澈小心翼翼扶著上車的，但下車的時候岳小溪死活不讓他扶了，因為她自我感覺確實沒事了，也就裝不出有事的樣子來。
他們沒有去急診，直接去的骨科住院部的醫生辦公室，一路上岳小溪跟在明澈屁股後面問：“我真的沒事了，真的，我們可以不去嗎？”
“來都來了，當然得看看了。”
值班的是明澈的發小程沛宇，一個斯斯文文看起來不茍言笑但一看到明澈就眉開眼笑的眼鏡帥哥。
“你上次胃疼得滿床打滾都沒來找我幫你協調病房，今兒怎麽想著找我來了？誰看……”程沛宇還沒問完就住了嘴，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明澈身後的岳小溪，猜也能猜到是這姑娘要看病。
“上次那是我家老頭兒做主，他向來不願意麻煩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我朋友，她被三輪車撞了一下腰，你幫看看有事沒事。”
程沛宇打量了岳小溪兩眼，讓她坐下，看看按按摸摸問問，然後擡頭跟明澈說：“沒事兒，擦點藥就好了。”
“確定沒事兒？我就怕萬一撞出什麽內傷來，表面上看不出來，癥狀也顯現得比較晚的……要不要做個彩超什麽的？”
“不用，如果是腎臟受損，觸診的時候大致能判斷出來。這個真沒事兒啊。”
“那要不要拍個片子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別是撕脫性骨折什麽的。”
“喲，你還知道撕脫性骨折呢，那幾年運動員沒白當啊。放心吧，我說沒事就肯定是沒事兒。”程沛宇站起來，“我給你拿兩瓶藥去，等我一會兒。”
程沛宇出了辦公室，岳小溪回頭跟明澈說：“我都說不用來了，麻煩你這麽一趟挺不好意思的。”
“幹嘛要跟我客氣？來了聽醫生說沒事兒，這不就放心了嘛。”明澈對她展顏一笑。
很快程沛宇就拿了藥進來，遞給明澈：“你要不要現在就給她擦一次？我先去各個病房轉轉。有人找我的話，讓他先找護士，護士搞不定的你給我打電話。”
明澈接過藥，迎上程沛宇耐人尋味的笑，揮揮手說：“你去吧。”心說還是宇哥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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