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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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就是這兒。”
黑發小女孩昂著下巴用眼神示意林憲明二人，自己則拉著妹妹站在一旁，沒有過去的意思。
還挺警惕的嘛。
馬場善治笑笑，樂呵呵地俯身，在林憲明阻止之前，利落的把手伸進沙堆裏。
林憲明看著馬場善治堪稱豪放的舉動，眉毛都快打結了。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不熟”嗎？擔心都寫在臉上了。
遠阪凜內心毫無波動, 決定回去後就讓妹妹小櫻死死記住一句話——不要聽某些人嘴上說得厲害，心裏可不一定是那麽想的。
遠阪櫻擡頭，迷惑的看著姐姐：？
身為姐姐的凜長嘆一口氣, 說實在的，被稱為“美咲”的男人對她的話有所警惕，她接受，並且非常理解——不提那個不知道到底是什麽的“裏世界職業之一”審神者, 光說她們自己，就魔術師這一身份而言, 雖然會遇到更多的令人驚嘆的事、見到更多別人看不到的風景，但相對的，遭遇的危險也更多。
因而時刻保有警惕心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回去要不要和父親說說有關小櫻教育方面的事？她知道小櫻和她接受的教育不一樣，但感覺差得有點太遠了, 凜不由想道。
“唔。”
林憲明看著馬場善治半只手在沙堆裏來來回回，本來就有些不放心，現在聽到馬場善治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了？你的手沒事吧？”
凜波瀾不驚：你的第一反應是手、是這個人啊。
馬場善治笑著安撫林憲明：“找到了。”說著, 他輕輕用力，細滑的砂礫從他的衣服上掉落。
“看起來是一把超級短的……刀？”馬場善治甩甩手上、衣服上殘留的砂礫，但沒有把刀遞給林憲明。
林憲明凝視著這把有些出人意料的刀：“匕首？小刀？”
他好歹也是看過今劍等刃本體的人，眼前這把連今劍一半長度都沒有的刀……
“不管怎麽樣，找到了就好。”馬場善治語氣很淡。
林憲明下一刻就明白了，他道：“好。”
既然找到了目標，就該離開了。
林憲明心裏非常平靜，他平靜地和兩個小女孩告別，平靜地和馬場善治在無人監控的地方啟動時之政府的羅盤。
一路上，林憲明平靜且安靜，馬場善治的話也變少。
他們安全地回到了本丸，他們受到了榎田等人的“熱烈歡迎”，並和新來的幾位刀劍付喪神見面。
直到深夜，直到馬場善治和林憲明快要睡覺之前，棕發男人突然道：“我們以後可以去獵人世界體驗普通人的生活，或者去更加平安的世界。”
林憲明一楞，接著他明白了，笑道：“不用。”
雖然他很懷念以往的日子，懷念他們過去的世界，因而喜歡凜和小櫻等人的世界。但他分得清輕重緩急，首要任務次要任務和無關緊要的事，他分得一清二楚。
馬場善治的眸子在幽暗的夜色下仿佛在閃光：“以後嘛。”
林憲明莞爾：“以後再說吧。”
然而睡下的林憲明卻開始失眠。
他的壽命，因“世界的饋贈”被延長。馬場善治的壽命，他的同伴、他的朋友的壽命，還有每一個被他們撈回來的“人”的壽命，都基於他本身。
準確的說，當他身上的饋贈被消耗完，那麽基於他而存在的原世界“人”將逐一消失，最後是他。
而這個過程無比漫長。
如此漫長的時間……他是不是能扭轉馬場的性取向？可他心裏又無法接受掰彎馬場性取向的做法。
這邊林憲明難得糾結拿不定主意，那邊馬場善治眼神放空，目光幽遠。
他說的是不是太隱晦了？他明明想說的是等他和林林結婚度蜜月，隨便去哪個想去的世界都好。
要不要說得再透一點？
馬場善治陷入沈思。
就這樣，一間臥室，兩個人，兩顆相鄰但暫時不相通的心，於深夜陷入夢境。
“哎？你們又撈回一把無法喚醒的刀？”
清晨，林憲明打開通訊器，看到的就是鴉發來的掩飾不住樂意的通訊。
“總比空手而歸強。”
林憲明面無表情地把這行字發了回去。
是的，他們昨天帶回的那把離奇的短的刀，又是一把無法喚醒的刀。
他的運氣是不是有點迷啊？林憲明心裏嘀咕，不僅帶回的刀又有問題，昨天剛見的黑發小女孩兒之一，那個害羞的妹妹小櫻，也突然冒了出來。
——從凜和小櫻原本的世界，突然出現在了時政所在世界，突然出現在了他的本丸。
——以及如果不是那張熟悉的臉孔，林憲明都不敢認這個發色、眸色、氣息都變了的女孩。
**
“姐姐，父親說這個沒問題？”小櫻懵懵懂懂地問，“我們可以隨身帶著嗎？”
凜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以。還有，我查了下資料，這個叫禦守。”說著，她不自覺用手指圈著發尾道，“小櫻你喜歡這類東西？”
“喜歡！”
“姐姐和我一人一個。”小櫻臉上露出大大的純真的笑容，從那兩個幾乎沒有差別的禦守中，認認真真挑選出了更新的那個，“這個給姐姐。”
“既然你喜歡，我就戴著吧。”凜勉為其難地說。
……嘛，她們家不信這個，這東西也沒什麽用，不過畢竟是小櫻的一份心意。
小櫻看著嘴上嫌棄實則動作小心的凜，咧開小嘴，笑得更開心了。
她仔細地把剩下那個藏在身上——這個禦守有個小角落的線頭脫了，可不能讓姐姐看見了。
然而美好的記憶似乎如同流星一般戛然而止。流星劃過天空，頭也不回地按著既定軌跡離開，她也如同既定的命運般被送到間銅家，成為了“間桐櫻”，然後，身體裏被種下“種子”，被強行改變了魔術屬性。
雖然成為了禦三家之一的間桐家繼承者，但每一天每一夜，她都生活在痛苦和煎熬裏。父親說間桐家主會傾盡全力培養她，作為一個魔術世家繼承者，她也要學會長大，所以她全都忍耐了下來。
而且，她還能遠遠看著姐姐，看見姐姐憤怒而失落的臉龐，這就……夠了啊。
直到她現在的叔叔間桐雁夜哽咽地抱著她，說會救她，會帶她離開間桐家。
叔叔也確實做到了，吧？
**
“也就是說，你爸把你送給另一家人之後，那家的家主你現在的爺爺對你不好，但這個人還是個好人，他想救你？”
馬場善治從小櫻七零八落的問答中總結道。
大清早起來就被告知院子裏多了兩個氣息詭異的人，馬場善治萬分警惕地和付喪神們一起去了，結果發現是一個小孩兒和一個蒼老的男人。
然後他還發現這個紫發紫眸的小孩兒昨天還天真可愛地跟他說過話，今天就是一副死氣沈沈的模樣。
雖然世界和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不一樣，但才分開第二天就見到長了一兩歲的孩子也很少見。
“等等，”榎田忍不住說道，“聽說你原來是黑發藍瞳？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天哦，如果這項技術得到應用，那林林以後染發就不需要他的自願（被迫）介入了！
小櫻一只手抓住還在昏迷的間桐雁夜的手，聲音很低：“我的魔術屬性改變，對應外表也發生了變化。”
榎田立刻閉上嘴，旁邊的一期一振都忍不住用涼颼颼的眼神盯了榎田一眼。
小孩兒情緒都這麽低落了，還問些有的沒的！
不得不說，榎田雖然宅，但怎麽和人/刃混熟，他有他獨有的一套方法。
馬場善治深深吸一口氣，放緩聲音問道：“你們怎麽過來的？”
三日月宗近笑瞇瞇地地上一杯茶：“姬君慢慢說，不要急。”、
平安京名刀的風範，在那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小櫻只看了一眼三日月宗近，道過謝，就轉過視線，紫眸裏一片冷然。
她明顯更親近馬場善治。
“雁夜叔叔抱著我，我和叔叔就過來了。”
馬場善治、三日月宗近：“…………”
這相當於沒說啊！他們為什麽聚在這兒？不就是擔心這種“傳送”的方式太過特殊，如果不是藥研藤四郎剛好在這邊種了點兒藥草，他過來看看，才發現了兩人，他們豈不是要毫無心理準備地面對莫名進入本丸的外人？
類似的心理可以和揍敵客一家人對比。
馬場善治：“你叔叔抱你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小櫻：“我在進行訓練。”
馬場善治鍥而不舍：“什麽訓練？”
小櫻：“家主吩咐的訓練。”
馬場善治：“具體內容有什麽？”
不搞清楚“傳送”的本質，他不安心。
小櫻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跟一個外人說間桐家的東西。
突然，三日月宗近冷不丁道：“這位姬君，您叔叔身上有什麽臟東西嗎？”
悠長的聲音伴隨著冷冽的刀光落下。
“不！”
小櫻一下子撲到間桐雁夜身上，“請，請不要殺雁夜叔叔！”
這個孩子，已經有腐壞的跡象了啊。
此刻，不論是用刀指著間桐雁夜的三日月宗近，還是直面小櫻兩人的馬場善治，亦或是坐在稍微靠後位置的榎田和一期一振，都不約而同地想。
馬場善治的語速很慢：“小櫻，你為什麽認為我們會‘殺’你叔叔？”
“殺”這個字，不常用，更別說是從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女孩口中說出。
小櫻一怔，隨後低下頭，半晌才道：“請不要殺雁夜叔叔。”
叔叔真的做到了，帶著她離開間桐家。雖然可能不會離開太久，但是，她還是好開心！
看著油鹽不進的小櫻，馬場善治嘆氣。
“他快要死了，你知道嗎？”說話的，出人意料的是三日月宗近。
小櫻愕然：“什麽？”繼而無措道，“不可能！叔叔他，他……”
女孩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急忙松開兩人交握的手，待她看清間桐雁夜手背上的符文後才松口氣。
令咒還在，爺爺不會讓叔叔死的。
三日月宗近冷眼看著小櫻的舉動，手裏的刀穩穩地停在半空，聲音更穩：“他的現在，會是你的將來。”
初時不顯，但當他和女孩、男人同處一室時，那令他作嘔的惡臭就開始彌漫。起初他以為男人才是源頭，後來特意靠近女孩後才發現，女孩和那個男人一樣，一樣的被侵蝕，只不過受侵蝕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說來也可笑，被眾多審神者追捧的他，在審神者內部論壇中“最想和他談戀愛”榜單上高居榜首的他，是神性最濃郁的刀劍之一。
這樣的他，面對如此汙穢不堪的氣息，有生理性想砍的沖動很正常吧。
就算在這樣的時候，三日月宗近依舊能笑著拔刀。
小櫻死死抿著嘴唇，看向馬場善治。
後面的一期一振輕輕地笑了一聲。
這個孩子還沒看清形勢嗎？如果不是擔心他們兩人有問題，出面的怎麽可能只有馬場先生和榎田桑？為了保護榎田桑的安全，也為了能幫三日月宗近一點兒，他才順勢答應過來。
畢竟，在馬場先生做下這個決定，而他們的主人沒有反駁的時候，就證明了一點——
這個孩子和男人很危險。
馬場善治定定地看著小櫻。
氣氛逐漸變得緊繃，突然，女孩打了個哆嗦，間桐雁夜更是渾身抽搐起來。
一期一振瞬間拔刀，榎田掉頭就跑。
然而下一秒，四個男人都怔住了。
間桐雁夜渾身上下的皮膚被撐開然後又癟下去，四刃一眼就看出有東西在間桐雁夜的皮膚下穿梭。然而小櫻……
三日月宗近一邊持刀護身，一邊下意識看向一期一振。只見一向溫和的水發男人怒不可遏，退後的步子一下子止住，劈手奪過一把鐵質小茶勺，精準地貼著小櫻的身子釘死一只惡心黏膩的蟲子。
一期一振的眼睛充血，怒氣值爆表：“這是什麽東西？”
說著，他死死遏制住上前的沖動，接過榎田遞來的一長排裝著小刀的收納盒，就要一只只釘死那些從小櫻身上冒出來的蟲子。
三日月宗近看到同僚沒有瘋徹底，這才放下提起的心，轉而仔細觀察一下，艱難地說：“一期，你先等等。”
一期一振用了所有涵養才放平了語氣問：“等，什，麽。”
眾刃之中，唯有馬場善治才最驚訝的。
他知道小櫻從前的樣子，知道小櫻從前的性格，把過去和現在一對比，再結合現在的不該發生在還是個孩子身上的事，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怎樣改變一個人的魔術屬性？”他喃喃道，“我只是一個外行人，我只能猜測，或許方法不多，但其中一定有邪法的一席之地？”
一個嘲諷的語氣響起：“所以小櫻的父親把小櫻過繼給了這樣的一家人？”
馬場善治霍地轉頭：“林！”
映入四刃眼簾的，是本丸的絕大部分戰力組成的小分隊。
“一期哥你們的殺氣太重，重到不需要我偵查，大家都發現了哦~”亂藤四郎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奪人眼球，然而更奪目的是他手裏的短刀和他甜美但滿含毒液的笑容。
一期一振瞪明石國行：你怎麽不阻止亂過來！
明石國行翻了個白眼：我已經把鶴丸勸去守護其他刃了好嗎？
亂輕盈地走過幾個身高比他高的刃，來到小櫻身邊，刷刷刷，手起刀落，快得只有殘影，地上亂竄的蟲子就少了一大半。
“剩下的都在小妹妹和大叔的身體裏哎。”他聲音哀怨，但動作卻不見半分停頓。
“別！先住手！”三日月宗近速度跟不上亂藤四郎，這會兒可算找著機會說了，“那些蟲子死去，他們的呼吸也就弱了一分！”
林憲明默默放下了裙子裏掏出來的小刀，眼神不善地看向馬場善治：“嗯？”
——夭壽哦！如果三日月宗近說的是真的，如果他快一步下刀了，那豈不是恩將仇報？
亂看看說完就不再多言的三日月宗近，又看向林憲明和馬場善治：“主人，我有個問題可以問嗎？”
林憲明恨恨地瞪了間桐雁夜幾眼，希望記住間桐雁夜的長相，以此來推測小櫻“爺爺”的長相，聽到亂的話，才道：“你問。”
亂一派天真：“這兩人來找主人是有什麽事呢？是不是因為生活無趣來主動尋死的呢？”
林憲明眼睛一僵。
亂：“如果是的話，那我們可以動手吧。”
陽光普照的房間內，是一片狼藉，其中不止有被打亂的物品，還有早已沈淪在黑暗中的生物。
林憲明沈默了一會兒，道：“她有個親姐姐。”
亂明顯楞了，然後問道：“她姐姐呢？”
不管妹妹了嗎？坐視妹妹變成這樣的姐姐？
“我也想知道。”林憲明淡淡地移開視線，頓了頓道，“她們的關系應該很好。所以我們先要讓他們好起來，然後才能知道我們想知道的。”
“所以，勉強恢覆神志的……間桐雁夜先生？你想怎麽辦？”馬場善治流暢地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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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小女孩昂著下巴用眼神示意林憲明二人，自己則拉著妹妹站在一旁，沒有過去的意思。
還挺警惕的嘛。
馬場善治笑笑，樂呵呵地俯身，在林憲明阻止之前，利落的把手伸進沙堆裏。
林憲明看著馬場善治堪稱豪放的舉動，眉毛都快打結了。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不熟”嗎？擔心都寫在臉上了。
遠阪凜內心毫無波動, 決定回去後就讓妹妹小櫻死死記住一句話——不要聽某些人嘴上說得厲害，心裏可不一定是那麽想的。
遠阪櫻擡頭，迷惑的看著姐姐：？
身為姐姐的凜長嘆一口氣, 說實在的，被稱為“美咲”的男人對她的話有所警惕，她接受，並且非常理解——不提那個不知道到底是什麽的“裏世界職業之一”審神者, 光說她們自己，就魔術師這一身份而言, 雖然會遇到更多的令人驚嘆的事、見到更多別人看不到的風景，但相對的，遭遇的危險也更多。
因而時刻保有警惕心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回去要不要和父親說說有關小櫻教育方面的事？她知道小櫻和她接受的教育不一樣，但感覺差得有點太遠了, 凜不由想道。
“唔。”
林憲明看著馬場善治半只手在沙堆裏來來回回，本來就有些不放心，現在聽到馬場善治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了？你的手沒事吧？”
凜波瀾不驚：你的第一反應是手、是這個人啊。
馬場善治笑著安撫林憲明：“找到了。”說著, 他輕輕用力，細滑的砂礫從他的衣服上掉落。
“看起來是一把超級短的……刀？”馬場善治甩甩手上、衣服上殘留的砂礫，但沒有把刀遞給林憲明。
林憲明凝視著這把有些出人意料的刀：“匕首？小刀？”
他好歹也是看過今劍等刃本體的人，眼前這把連今劍一半長度都沒有的刀……
“不管怎麽樣，找到了就好。”馬場善治語氣很淡。
林憲明下一刻就明白了，他道：“好。”
既然找到了目標，就該離開了。
林憲明心裏非常平靜，他平靜地和兩個小女孩告別，平靜地和馬場善治在無人監控的地方啟動時之政府的羅盤。
一路上，林憲明平靜且安靜，馬場善治的話也變少。
他們安全地回到了本丸，他們受到了榎田等人的“熱烈歡迎”，並和新來的幾位刀劍付喪神見面。
直到深夜，直到馬場善治和林憲明快要睡覺之前，棕發男人突然道：“我們以後可以去獵人世界體驗普通人的生活，或者去更加平安的世界。”
林憲明一楞，接著他明白了，笑道：“不用。”
雖然他很懷念以往的日子，懷念他們過去的世界，因而喜歡凜和小櫻等人的世界。但他分得清輕重緩急，首要任務次要任務和無關緊要的事，他分得一清二楚。
馬場善治的眸子在幽暗的夜色下仿佛在閃光：“以後嘛。”
林憲明莞爾：“以後再說吧。”
然而睡下的林憲明卻開始失眠。
他的壽命，因“世界的饋贈”被延長。馬場善治的壽命，他的同伴、他的朋友的壽命，還有每一個被他們撈回來的“人”的壽命，都基於他本身。
準確的說，當他身上的饋贈被消耗完，那麽基於他而存在的原世界“人”將逐一消失，最後是他。
而這個過程無比漫長。
如此漫長的時間……他是不是能扭轉馬場的性取向？可他心裏又無法接受掰彎馬場性取向的做法。
這邊林憲明難得糾結拿不定主意，那邊馬場善治眼神放空，目光幽遠。
他說的是不是太隱晦了？他明明想說的是等他和林林結婚度蜜月，隨便去哪個想去的世界都好。
要不要說得再透一點？
馬場善治陷入沈思。
就這樣，一間臥室，兩個人，兩顆相鄰但暫時不相通的心，於深夜陷入夢境。
“哎？你們又撈回一把無法喚醒的刀？”
清晨，林憲明打開通訊器，看到的就是鴉發來的掩飾不住樂意的通訊。
“總比空手而歸強。”
林憲明面無表情地把這行字發了回去。
是的，他們昨天帶回的那把離奇的短的刀，又是一把無法喚醒的刀。
他的運氣是不是有點迷啊？林憲明心裏嘀咕，不僅帶回的刀又有問題，昨天剛見的黑發小女孩兒之一，那個害羞的妹妹小櫻，也突然冒了出來。
——從凜和小櫻原本的世界，突然出現在了時政所在世界，突然出現在了他的本丸。
——以及如果不是那張熟悉的臉孔，林憲明都不敢認這個發色、眸色、氣息都變了的女孩。
**
“姐姐，父親說這個沒問題？”小櫻懵懵懂懂地問，“我們可以隨身帶著嗎？”
凜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以。還有，我查了下資料，這個叫禦守。”說著，她不自覺用手指圈著發尾道，“小櫻你喜歡這類東西？”
“喜歡！”
“姐姐和我一人一個。”小櫻臉上露出大大的純真的笑容，從那兩個幾乎沒有差別的禦守中，認認真真挑選出了更新的那個，“這個給姐姐。”
“既然你喜歡，我就戴著吧。”凜勉為其難地說。
……嘛，她們家不信這個，這東西也沒什麽用，不過畢竟是小櫻的一份心意。
小櫻看著嘴上嫌棄實則動作小心的凜，咧開小嘴，笑得更開心了。
她仔細地把剩下那個藏在身上——這個禦守有個小角落的線頭脫了，可不能讓姐姐看見了。
然而美好的記憶似乎如同流星一般戛然而止。流星劃過天空，頭也不回地按著既定軌跡離開，她也如同既定的命運般被送到間銅家，成為了“間桐櫻”，然後，身體裏被種下“種子”，被強行改變了魔術屬性。
雖然成為了禦三家之一的間桐家繼承者，但每一天每一夜，她都生活在痛苦和煎熬裏。父親說間桐家主會傾盡全力培養她，作為一個魔術世家繼承者，她也要學會長大，所以她全都忍耐了下來。
而且，她還能遠遠看著姐姐，看見姐姐憤怒而失落的臉龐，這就……夠了啊。
直到她現在的叔叔間桐雁夜哽咽地抱著她，說會救她，會帶她離開間桐家。
叔叔也確實做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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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你爸把你送給另一家人之後，那家的家主你現在的爺爺對你不好，但這個人還是個好人，他想救你？”
馬場善治從小櫻七零八落的問答中總結道。
大清早起來就被告知院子裏多了兩個氣息詭異的人，馬場善治萬分警惕地和付喪神們一起去了，結果發現是一個小孩兒和一個蒼老的男人。
然後他還發現這個紫發紫眸的小孩兒昨天還天真可愛地跟他說過話，今天就是一副死氣沈沈的模樣。
雖然世界和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不一樣，但才分開第二天就見到長了一兩歲的孩子也很少見。
“等等，”榎田忍不住說道，“聽說你原來是黑發藍瞳？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天哦，如果這項技術得到應用，那林林以後染發就不需要他的自願（被迫）介入了！
小櫻一只手抓住還在昏迷的間桐雁夜的手，聲音很低：“我的魔術屬性改變，對應外表也發生了變化。”
榎田立刻閉上嘴，旁邊的一期一振都忍不住用涼颼颼的眼神盯了榎田一眼。
小孩兒情緒都這麽低落了，還問些有的沒的！
不得不說，榎田雖然宅，但怎麽和人/刃混熟，他有他獨有的一套方法。
馬場善治深深吸一口氣，放緩聲音問道：“你們怎麽過來的？”
三日月宗近笑瞇瞇地地上一杯茶：“姬君慢慢說，不要急。”、
平安京名刀的風範，在那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小櫻只看了一眼三日月宗近，道過謝，就轉過視線，紫眸裏一片冷然。
她明顯更親近馬場善治。
“雁夜叔叔抱著我，我和叔叔就過來了。”
馬場善治、三日月宗近：“…………”
這相當於沒說啊！他們為什麽聚在這兒？不就是擔心這種“傳送”的方式太過特殊，如果不是藥研藤四郎剛好在這邊種了點兒藥草，他過來看看，才發現了兩人，他們豈不是要毫無心理準備地面對莫名進入本丸的外人？
類似的心理可以和揍敵客一家人對比。
馬場善治：“你叔叔抱你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小櫻：“我在進行訓練。”
馬場善治鍥而不舍：“什麽訓練？”
小櫻：“家主吩咐的訓練。”
馬場善治：“具體內容有什麽？”
不搞清楚“傳送”的本質，他不安心。
小櫻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跟一個外人說間桐家的東西。
突然，三日月宗近冷不丁道：“這位姬君，您叔叔身上有什麽臟東西嗎？”
悠長的聲音伴隨著冷冽的刀光落下。
“不！”
小櫻一下子撲到間桐雁夜身上，“請，請不要殺雁夜叔叔！”
這個孩子，已經有腐壞的跡象了啊。
此刻，不論是用刀指著間桐雁夜的三日月宗近，還是直面小櫻兩人的馬場善治，亦或是坐在稍微靠後位置的榎田和一期一振，都不約而同地想。
馬場善治的語速很慢：“小櫻，你為什麽認為我們會‘殺’你叔叔？”
“殺”這個字，不常用，更別說是從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女孩口中說出。
小櫻一怔，隨後低下頭，半晌才道：“請不要殺雁夜叔叔。”
叔叔真的做到了，帶著她離開間桐家。雖然可能不會離開太久，但是，她還是好開心！
看著油鹽不進的小櫻，馬場善治嘆氣。
“他快要死了，你知道嗎？”說話的，出人意料的是三日月宗近。
小櫻愕然：“什麽？”繼而無措道，“不可能！叔叔他，他……”
女孩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急忙松開兩人交握的手，待她看清間桐雁夜手背上的符文後才松口氣。
令咒還在，爺爺不會讓叔叔死的。
三日月宗近冷眼看著小櫻的舉動，手裏的刀穩穩地停在半空，聲音更穩：“他的現在，會是你的將來。”
初時不顯，但當他和女孩、男人同處一室時，那令他作嘔的惡臭就開始彌漫。起初他以為男人才是源頭，後來特意靠近女孩後才發現，女孩和那個男人一樣，一樣的被侵蝕，只不過受侵蝕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說來也可笑，被眾多審神者追捧的他，在審神者內部論壇中“最想和他談戀愛”榜單上高居榜首的他，是神性最濃郁的刀劍之一。
這樣的他，面對如此汙穢不堪的氣息，有生理性想砍的沖動很正常吧。
就算在這樣的時候，三日月宗近依舊能笑著拔刀。
小櫻死死抿著嘴唇，看向馬場善治。
後面的一期一振輕輕地笑了一聲。
這個孩子還沒看清形勢嗎？如果不是擔心他們兩人有問題，出面的怎麽可能只有馬場先生和榎田桑？為了保護榎田桑的安全，也為了能幫三日月宗近一點兒，他才順勢答應過來。
畢竟，在馬場先生做下這個決定，而他們的主人沒有反駁的時候，就證明了一點——
這個孩子和男人很危險。
馬場善治定定地看著小櫻。
氣氛逐漸變得緊繃，突然，女孩打了個哆嗦，間桐雁夜更是渾身抽搐起來。
一期一振瞬間拔刀，榎田掉頭就跑。
然而下一秒，四個男人都怔住了。
間桐雁夜渾身上下的皮膚被撐開然後又癟下去，四刃一眼就看出有東西在間桐雁夜的皮膚下穿梭。然而小櫻……
三日月宗近一邊持刀護身，一邊下意識看向一期一振。只見一向溫和的水發男人怒不可遏，退後的步子一下子止住，劈手奪過一把鐵質小茶勺，精準地貼著小櫻的身子釘死一只惡心黏膩的蟲子。
一期一振的眼睛充血，怒氣值爆表：“這是什麽東西？”
說著，他死死遏制住上前的沖動，接過榎田遞來的一長排裝著小刀的收納盒，就要一只只釘死那些從小櫻身上冒出來的蟲子。
三日月宗近看到同僚沒有瘋徹底，這才放下提起的心，轉而仔細觀察一下，艱難地說：“一期，你先等等。”
一期一振用了所有涵養才放平了語氣問：“等，什，麽。”
眾刃之中，唯有馬場善治才最驚訝的。
他知道小櫻從前的樣子，知道小櫻從前的性格，把過去和現在一對比，再結合現在的不該發生在還是個孩子身上的事，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怎樣改變一個人的魔術屬性？”他喃喃道，“我只是一個外行人，我只能猜測，或許方法不多，但其中一定有邪法的一席之地？”
一個嘲諷的語氣響起：“所以小櫻的父親把小櫻過繼給了這樣的一家人？”
馬場善治霍地轉頭：“林！”
映入四刃眼簾的，是本丸的絕大部分戰力組成的小分隊。
“一期哥你們的殺氣太重，重到不需要我偵查，大家都發現了哦~”亂藤四郎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奪人眼球，然而更奪目的是他手裏的短刀和他甜美但滿含毒液的笑容。
一期一振瞪明石國行：你怎麽不阻止亂過來！
明石國行翻了個白眼：我已經把鶴丸勸去守護其他刃了好嗎？
亂輕盈地走過幾個身高比他高的刃，來到小櫻身邊，刷刷刷，手起刀落，快得只有殘影，地上亂竄的蟲子就少了一大半。
“剩下的都在小妹妹和大叔的身體裏哎。”他聲音哀怨，但動作卻不見半分停頓。
“別！先住手！”三日月宗近速度跟不上亂藤四郎，這會兒可算找著機會說了，“那些蟲子死去，他們的呼吸也就弱了一分！”
林憲明默默放下了裙子裏掏出來的小刀，眼神不善地看向馬場善治：“嗯？”
——夭壽哦！如果三日月宗近說的是真的，如果他快一步下刀了，那豈不是恩將仇報？
亂看看說完就不再多言的三日月宗近，又看向林憲明和馬場善治：“主人，我有個問題可以問嗎？”
林憲明恨恨地瞪了間桐雁夜幾眼，希望記住間桐雁夜的長相，以此來推測小櫻“爺爺”的長相，聽到亂的話，才道：“你問。”
亂一派天真：“這兩人來找主人是有什麽事呢？是不是因為生活無趣來主動尋死的呢？”
林憲明眼睛一僵。
亂：“如果是的話，那我們可以動手吧。”
陽光普照的房間內，是一片狼藉，其中不止有被打亂的物品，還有早已沈淪在黑暗中的生物。
林憲明沈默了一會兒，道：“她有個親姐姐。”
亂明顯楞了，然後問道：“她姐姐呢？”
不管妹妹了嗎？坐視妹妹變成這樣的姐姐？
“我也想知道。”林憲明淡淡地移開視線，頓了頓道，“她們的關系應該很好。所以我們先要讓他們好起來，然後才能知道我們想知道的。”
“所以，勉強恢覆神志的……間桐雁夜先生？你想怎麽辦？”馬場善治流暢地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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