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7)

關燈
在肚子上,瞬間激動地眼眶都濕潤了,孩子,孩子……她有孩子了?她真的又有孩子了?自從那次小產之後,她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這一定上蒼垂簾,才賜我孩兒。

大夫跟著槐雲出去之後,賈敏坐在李姨娘床頭悉心寬慰許久,李姨娘一改平日的跋扈,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安安靜靜地聽著賈敏的囑咐,等賈敏走了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冷笑一聲:“太太真是會做人,要不是這孩子,難不成我就得在這個偏僻的小院子裏老死麽?”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為蘇姨娘那個裝模作樣的賤人,太太當初才懷疑到我的頭上,讓我如今舉步維艱。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我的孩子也是因為她才沒的。這一次,我腹中的孩兒也是險些因為她而失去,她就是我的災星,只要有那個掃把星一日,我必不得安寧。李姨娘歷年的怨恨湧上心頭,心裏想要報仇的念頭也更加深了些。

李姨娘的眼神忽然陰鷙可怕,忽然又顯得楚楚可憐,就連一直伺候在她身邊的淩霄也不由地退後一小步,見李姨娘回過神看了她一眼,連忙轉身捧起盤子裏的湯藥,上前低聲說道:“姨奶奶快些喝吧,奴婢試過了溫度剛好,糖也兌好了。”

“淩霄,你跟著我多久了?”

李姨娘緩過心神,微微舒了一口氣,雙手撐在床上欠了欠身子,靠在秋香色金錢蟒大引枕上喝完湯藥之後,突然蹙著眉問了這麽一句,呼出的氣息裏縈繞著淡淡的苦味,

淩霄連忙道:“奴婢跟著姨奶奶六年了。”

原來我入府已經六年了,李姨娘微微嘆了一口氣,才將手裏的碗勺遞給淩霄,有些悵然若失地說道:“既然太太說,要給咱們挪個幹凈敞亮的院子,你趕緊和管事嬤嬤下去收拾起來吧。”

淩霄答應著,便趕緊出了屋子與管事嬤嬤一同商量起來,李姨娘躺在床上隔著淡淡的青白蚊帳,眼神裏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得意,就好像她腹中的孩子已經長大,功成名就俯視著林家所有人一般。

李姨娘以往做的所有事情,淩霄都是一清二楚的,如今每每想來都像是一座大山壓在胸口,這一輩子都難以平靜。她也曾勸過,但是跟一個剛失了孩子的女人講道理,簡直是自討苦吃。年覆一年的過去,當淩霄以為李姨娘真的放下的時候,李姨娘突然就細細碎碎開始布置對蘇姨娘的陷阱。

利用嶺南玉蕙和劍蕙的相似故意布置迷局,讓人以為有人要加害黛玉;又在賈敏跟前故意編造蘇姨娘對主母的不滿,以及想要奪回公子的欲望;緊接著後院有人傳起看到蘇姨娘鬼鬼祟祟出入黛玉的小廚房,當這一切慢慢聯系起來的時候,淩霄才知道她已經做錯了。

索性,這裏頭只管不過犧牲了一個糊塗馬虎的霍婆子。

淩霄原以為蘇姨娘會被太太責罰,這件事就這麽完了;但是賈敏不僅沒有責罰蘇姨娘,反而在那段時間與蘇姨娘屢屢相見,雖然賞賜下去都是接著公子的名頭,但是淩霄卻覺得賈敏已經知道了真相。

時間久了,不僅僅淩霄,就連李姨娘也覺察到了一點風聲,日常請安的時候賈敏開始以各種借口拒絕,因此才又急又怕加上時氣不佳病了一場。即使如此,賈敏還是沒有做任何的動作,蘇姨娘也和平日裏沒有半分區別,每日酉時和李姨娘在院子裏說話做針線,再正常不過。

直到到了揚州,李姨娘的院落從原先最靠近正院的地方搬到了角落,他們才明白。賈敏其實心內洞明,卻隱而不發。至於蘇姨娘,李姨娘嗤之以鼻的想,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是個蠢貨罷了,故而誰也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賈敏派過來的粗使婆子動作很快,短短幾個時辰便將院子騰挪出來,並且讓李姨娘搬了進去。事實上,還是李姨娘的東西本來就不多,除了貼身的行李包袱也就是一個管事婆子,一個三等丫頭,兩個粗使丫頭的分例。

林如海從外頭辦差回來就直奔李姨娘的新院子,天知道當賈敏派人通知這一喜信的時候他有多高興。林家向來子嗣不盛,他便是家中獨子,而他雖然夫妻琴瑟和鳴,也有幾房妾侍,子嗣上也唯有安問和黛玉兩個。

李姨娘有孕,他怎會不高興。

況且當初李姨娘當年小產,在他心底到底是有些愧疚的,因此連著好幾日,林如海都一直留在李姨娘這邊,飲食吃穿上更是體貼留心,一時間李姨娘頓時風頭大盛,不比往昔。

作者有話要說: 冒個泡~~~謝謝天使們的點擊收藏和留言,鞠躬(*  ̄3)(ε ̄ *)

☆、寶篆香

隨著李姨娘懷孕的喜訊落實,端午節下前來送禮的人也得到了風聲,各處的豪禮刮風似的往林府吹,直直落在賈敏的簿子上越來越沈。

槐雲自從李姨娘懷孕之後心裏頭就十分的不自在,如今見外頭的人見風使舵起來,內院的人也有貼向李姨娘的雪芙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憑他生個兒子,也邁不過咱們正房的門檻。”

雪雁在跟黛玉唏噓的時候,就提起槐雲私底下怨憤的話,黛玉慢慢地噙了一口茶,心裏頭也是樂的看熱鬧。李姨娘一時有了孩子,花樣的食材補藥流水似的往雪芙居送,也怪不得她得意起來,讓槐雲那麽穩重的人也在背後嚼起了舌根。

黛玉輕哼一聲,放下手裏的茶杯,起身輕輕地撣了撣新上身的一襲天藍色水墨繡裙,慢慢地挪向了窗前,林如海之前送她的幾簍小花秧也被她帶到了揚州,如今攀著窗柩已經長成蔥蔥一大片,綠影白隙裏,陽光散漫的像剛睡醒的孩子。

“陪我到園子裏逛逛,這時候那一塘玉白的蓮花應該也開盛了,今兒難得有心情。”

雪雁回頭一望,霜蓮並不在跟前,遂喊了雨嵐帶了一把傘兩把扇子跟著黛玉一同往花園子裏過去,夏日綠草如茵,天際空明,鶯歌燕語在人心情好的時候也顯得格外的動聽。

棲鳳橋畔的寥寥幾簇鳳仙花在一片茵綠中格外醒目,黛玉不由自主地循跡走過去,雪雁側過頭瞧了一眼,剛想問這是什麽花,便聽到雨嵐清脆的嗓音笑道:“好俏的指甲花。”

雪雁旋即疑惑道:“什麽指甲花?”

黛玉微微一笑,還記得小時候媽媽就很會用鳳仙花和白礬搗碎的汁液染指甲,用核桃樹的葉子裹住小小的指頭尖兒,睡一晚上指甲就會變成一種似紅非紅似黃非黃的顏色,有時候不小心就會弄得整個手指都是黑色,就像是用手剝了綠皮的核桃之後,那種黃綠色的痕跡,無論用多少洗潔精洗手液都洗不掉。

雨嵐解釋了一遍,便笑著說:“以前我媽院子裏的桃樹下就種了好些這種花,所以奴婢才認得,如今都不常見了,也不知道這裏怎麽會有。”

黛玉側過臉也是一番思考,擡起頭卻看到蘇姨娘帶著荼香說說笑笑的從遠處的花圃走了過來。蘇姨娘也遠遠的看到了黛玉,很是從容謙卑的過來行了禮,才曼聲道:“才在那邊見到公子和兩個侍從玩耍,轉過來又瞧見了小姐,真是可巧。”

荼香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素色包袱,也朝著黛玉行了禮,黛玉見她也不拘謹便笑道:“天氣好大家都願意出來逛逛,姨娘怎麽出門還帶個包袱?”

蘇姨娘見黛玉細心看到了,也不瞞著,從荼香手裏接過包袱慢慢打開,只見裏面是五六個水囊大的布袋子,用一色的粗繩子紮著口袋口,看著鼓鼓的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這是剛剛在花圃摘得玫瑰花兒,還有那邊薔薇和茉莉。奴婢想著這幾日無聊,便采了些想拿回去做胭脂和制香玩。”蘇姨娘說話的時候總帶著一股江南女子的嬌柔,讓人情不自禁的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虛掩起來的氣質,淡淡的如丁香般,揮之不去。

黛玉淺淺一笑,主動往前挪了一步,伸手拿起花囊打開聞了一下,莞爾道:“不曾聽說姨娘還有這手藝,倒是想跟著姨娘去見識見識了。”

蘇姨娘和黛玉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如今黛玉已經不是從前的懵懂孩子,亭亭玉立的站在她的面前,眼神裏泛濫著嫡女的尊貴和驕傲,讓她不由地想起她的長姐。

荼香聽到黛玉要到宜蘭鄔去,心裏面雖是半信半疑,卻還是乘著蘇姨娘和黛玉慢慢說話看蓮花的時間趕回去安排了一下,宜蘭鄔臨著賈敏的院子,小小的三間屋子靠在春馨院的東墻,中間只隔了一個狹窄的小巷子。

蘇姨娘很喜歡侍弄花草,院子裏擺滿了各種花盆,只不過裏面種的都是最常見的花草,最貴重的也只是賈敏賞給她的幾盆六月雪,臨著屋子靠著高高低低不等的幾個木頭架子,上面擱著準備曬幹的花瓣和香草。

黛玉跟著蘇姨娘走進這座小小的院子的時候,突然感受到難以形容的平靜,不由地重新打量起這位安靜而又隱忍的蘇姨娘,細細的長眉下一雙杏子明眸,高高的鼻梁下玫紅的櫻桃小嘴,明眸皓齒,身材玲瓏,周身不見半點嬌艷,卻散發出越來越讓人沈醉的秀美。

蘇姨娘很歉意的笑著將黛玉請進屋子,“小姐坐在這邊,我這裏也不怎麽收拾,委屈小姐了。”

其實蘇姨娘也算是個有情趣的,整間屋子幾乎沒有貴重的家具,簡單的家具樸素的帳子,卻被她打理的讓人很舒服,就連平日裏用剩的碎布也被她拼合起來綴了邊緞做成了椅子上的墊子,黛玉拿眼睛掃了一圈,目光落在蘇姨娘剛剛用帕子擦拭過的椅子上,輕輕地笑了笑,“姨娘不必這般客氣,只管忙你的便是。”

有了黛玉這句話,蘇姨娘才慢慢輕松起來,揣摩著黛玉恐怕是想看她制香,便命荼香去了小爐子,小鼎,碗碟各十個,黛玉跟雪雁說了幾句話回過頭的時候,就看到一張大桌子上擺了半面的器具,微微漾出的水流到了白瓷的碟子底下,打了個轉又流到了地上。

蘇姨娘很熟練的從櫃子上頭的取下五個大盒子,三個小罐子外加一小包粉狀物,緊接著擺好石罐石杵以及一桿小小的小秤,然後將方才拿回來的花瓣交給荼香拿出去曬著,又從一個灰色暗花的錦盒裏取出沈香、丁香皮、藿香各一兩、夾棧香二兩。甘松甘草各半兩,零陵香、甲香各半兩、紫檀三兩、焰硝兩分,放入石罐裏用石杵研為末和勻,然後又旋加少許腦麝進去。

雪雁和雨嵐站在黛玉身後楞楞地看了許久,蘇姨娘絲毫未停的調配了一個多時辰,講解了半個時辰,分裝妥當才笑道:“方才調配的是寶篆香,古書裏早有記載,如今方子雖有但是調配的次序和分量卻有失偏頗,火候沒掌握好,味道也不如相傳的那般好聞。”

黛玉拿起蘇姨娘遞過來的小勺子舀了一點點放在面前,用手扇著聞了聞,暖香襲人,陣陣清幽沁心,不由地露出一個甜絲絲的笑容,如九秋嫣然,秋波一派。

蘇姨娘見狀便道:“小姐要是喜歡,改日奴婢做了好的給小姐送過去用。”

黛玉謝過蘇姨娘,略做了一陣子才出了宜蘭鄔,回去的路上突然問道:“你們覺得蘇姨娘為人如何?”

雨嵐見雪雁沒說話也垂下了頭不回答,雪雁原先對蘇姨娘也算是頗為不屑,今日看來卻有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出來。其實蘇姨娘為人倒也挑不出什麽不是,但是雪雁總覺得蘇姨娘背地裏肯定是有手段的,因此對她格外的不喜。

黛玉意料之中地笑了笑,仰起頭看了眼遠處掛在天邊的淡淡月牙兒,帶著雨嵐二人走進了路過的崇文院裏,還沒繞過影壁就聽到林安問大聲喊道:“不許跑,不許跑!”

黛玉一個轉身過去就被林安問逮了個正著,兩個胳膊被他死死的抓住,眼睛上蒙著布條歡呼雀躍地喊道:“文寶,肯定是文寶,我可抓住你了。”

林安問興奮地撤掉眼睛上的布條發現是黛玉,也不失落反而拽著黛玉呼喊道:“姐姐你來啦,姐姐和我捉迷藏,和我捉迷藏好不好不?”一雙黑兮兮的大眼睛裏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兩只肉乎乎的手攀著黛玉的胳膊,整個臉蛋都蹭到了黛玉的手臂上,撒著嬌讓黛玉陪他玩游戲。

文寶和默書見到黛玉來了,也不敢玩的太大膽,乖乖的站在墻角,等著吩咐。

黛玉瞧了眼那兩人,倒是比剛來時顯得輕松些,文寶稍微高了一點,默書也不是一味地只知道低著頭不說話,兩個人擱那一站跟兩個胖瘦仙童似的,黛玉突然有種打擾了小孩的童□□的罪惡感。

“姑娘。”霜蓮一臉焦急地從院子外面突然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拉著黛玉說道:“姑娘可找到……找到你了,奴婢,哦,不……不是奴婢,哎呀,就是……是雪芙居……李姨奶奶出事了,太太說讓姑娘過去一趟呢。”

李姨娘出事了?要我趕緊過去?這是什麽情況!

黛玉腳底微微一顫,有點轉不過彎來,她並沒有對李姨娘做什麽啊?什麽樣的事情還能牽扯到她?

“到底怎麽回事?”黛玉嚴肅地審視了一下霜蓮的神色,見她搖了搖頭整個人也是懵懵的,只得趕緊加快了步子往雪芙居過去,林安問本來死活要跟著,黛玉讓文寶和默書看著才沒讓他出的了院子。

一路疾走,區區幾步路黛玉就感覺後背都濕透了,霜蓮,雪雁和雨嵐一同跟著也是捏了一把汗,一進門就感覺氣氛怪怪的,滿院子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黛玉,仿佛想要從黛玉的身上捕獲一星半點勁爆的訊息。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趕出來了,喵~晚安。

☆、花樣作死

黛玉繞過影壁走進內院的那一瞬間,心裏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還是有些被眼前的景象嚇到。

日頭正盛的院子裏跪滿了日常貼身伺候李姨娘的下人和廚房送飯的粗使丫頭婆子,每個人都紅著眼睛垂著淚一言不發的跪在灼熱的石子路上,滴落在地面上的眼淚旋即便蒸發的一幹二凈,雪雁經過的時候分明看見每個人的手都紅腫不堪,定然是罰過了的。

賈敏端正平靜地坐在上座,淡淡地掃了眼進門微微一怔的黛玉,旋即把目光落在挺著肚子跪在墊子上哭的連妝都花了的李姨娘,李姨娘感覺身後光線亮了一下,便知道是有人進來了,擡眼看準是黛玉,扭過頭哭的更加狠了。

黛玉早就料到她可能是被人算計了,見李姨娘哭的這麽傷心倒是不緊張了,反而有種等著看戲的期待感,大約是事情有些大,黛玉剛剛扶著雪雁坐定,就聽到蘇姨娘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連衣裳也沒換,額頭上汗涔涔的。

進屋半日,屋子裏沒有一個人說話,黛玉留心看了一圈屋子裏的擺設,整整齊齊絲毫沒有混亂的感覺,榻上的被褥有些淩亂,旁邊的桌子上隔著半只藥碗,一疊子點心,淩霄眼底含著很微妙的感情朝著自己看了一次又一次。

過了一刻鐘,李姨娘終於按捺不住了,膝行幾步挪到賈敏的腳下哭道:“太太,奴婢自知微賤,並不敢輕易招惹旁人。只是這件事卻是有人要害奴婢和奴婢腹中子嗣,奴婢心裏自然是想差個水落石出,不讓歹人逍遙法外,並沒想到會牽累到小姐。”

賈敏仍舊平靜地坐著,也不看黛玉,輕輕地拍了拍李姨娘的手,“我自會公道處置。”

李姨娘見賈敏如此平靜,心裏認定她必然會偏袒黛玉,但是跟主母唱反調卻不是她的原意,她從來沒想過要將林黛玉牽扯到這件事裏來。

“太太明鑒,那蜜梨酥必定是被人動了手腳,才會有毒。奴婢相信小姐是清白的,只是大夫還說,奴婢床頭的香料裏面被人摻了少量的屠骨粉,人若是聞的時間過久,便會變得瘋癲無狀,還請太太給奴婢做主,這分明是有人想要奴婢的命啊!”

李姨娘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激動地輕咳了幾下,賈敏見她挺著大肚子跪在生硬的地板上,素顏清淚好不可憐,卻也毫不同情,微微側過臉朝著黛玉笑著招了招手,“玉兒,你過來。”

旁觀已久的黛玉也算是明白了一點狀況,大夫前來給李姨娘請脈,卻發覺李姨娘屋子裏的點心和香料同時都有問題,李姨娘驚慌失措之間責罰了所有與她近日飲食香料有關的仆婦,並且請了賈敏為她主持公道。

然而——

黛玉曼身走到賈敏跟前行了個禮,然後帶著半分笑意嗔怪道:“瞧母親這一心急,竟然都忘了李姨娘還跪著呢。姨娘定是傷心壞了沒註意,怎麽母親也跟著忘了呢?若是傷著姨娘腹中的孩子,豈不都是咱們的錯了?”

賈敏輕笑著便示意淩霄扶李姨娘起身,李姨娘本欲跪倒林如海來再起的,沒想到黛玉這一開口竟讓她實在有口難辯,什麽是‘豈不都是咱們的錯了?’小姐這分明是在對自己冷嘲熱諷。

那蜜梨酥原本是廚房給黛玉做的甜點,沒想到李姨娘懷著孩子卻越來越喜歡吃甜的,淩霄原本是去拿藕粉桂花糖糕,沒想到碰到廚房給黛玉做這個,聞著香甜清爽,又是在花樣可愛就命人拿了一碟回來。

這本就是件小事,黛玉聽說了也不曾在意,沒想到一個午飯之後卻被查出有毒,有毒怪我嗎?又不是我求著你吃給我做的東西。

“姨娘剛剛還真是提醒我了,既然那蜜梨酥原本是廚房給我備著的,姨娘用了卻是有毒的。那姨娘說,是我命人去投的毒呢?還是有人投了毒本想害我,卻被姨娘誤打誤撞上了?”

黛玉說的正經而又認真,盯著李姨娘的臉毫不露怯。

不管這件事是李姨娘想借機一石三鳥,打壓自己和母親,還是另有蹊蹺,黛玉首先想到的就是保全自己和賈敏,至於其他的,來日自當明了。

李姨娘被黛玉問的啞口無言,她實在也是沒料到這種局面,原以為可以趁機解決掉蘇姨娘,沒想到一碟點心卻把黛玉也牽扯了進來,“既然是威脅到了小姐的安危,太太一定要查個清楚,方能給奴婢和小姐一個公道。到底是誰這麽狠心,竟然要害死小姐和我腹中的孩兒兩條性命。”

想要害死林府和小姐和李姨娘腹中的孩子?這唯一的受益者當然是林家的另一個孩子——林安問。

黛玉十分佩服李姨娘此時此刻表現出來的機智,但是事情往往就是太過順理成章才讓人覺得十分可疑。

賈敏抿了一口茶,隨即問道:“這點心到底是怎麽回事?”

廚房管事的婆子聽賈敏開問,連忙跪著磕頭道:“奴婢做好之後剛擺好就被淩霄姑娘拿了去,這中間實在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遇到過什麽人啊,奴婢該死。”話畢便將頭在地上梆梆梆地磕了起來。

黛玉思想片刻,見狀便上前看了眼蜜梨酥,以及周邊的插花,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是否是點心裏的梨花瓣與這霭藍花的花粉想融,兩者相克遂生了毒素?”

賈敏心中一動,立刻道:“將點心與霭藍花拿出去讓大夫瞧。”槐雲領命速去,不敢耽擱,不一會黛玉便見槐雲匆匆進來,俯下身在賈敏身畔低聲說了幾句話,平靜地站到了賈敏身後。

外頭的粗使婆子進來,將屏風擺到了屋子的正中央,放下了帷幔擋住裏面的賈敏等人,這才見一個四十餘歲的老大夫帶著一個小藥童從外面跨了進來,頭也不敢擡說道:“回太太,小姐的猜測不錯。梨花性寒,霭藍至辛,兩者相和便會致使孕婦腹脹微痛,因此姨奶奶所食不多故並無大礙。只是那香料中的屠骨粉也是厲害,這兩種毒相和而發,恐怕姨奶奶再不好生保養調理,這腹中孩子極可能會先天不足。”

大夫回完話便被嬤嬤領了下去,撤去屏風帷幔,李姨娘突然有些腿腳發軟,一個沒站穩就倒在淩霄的身上,賈敏見狀連忙命槐雲上前扶住李姨娘,送至床上。

賈敏道:“既如此李姨娘切勿再費心思,這點心的事兒也算是水落石出,其餘的自有我為你做主。”頓了一下,繼續道:“那香料到底從何而來,淩霄你來說。”

淩霄激動道:“那香料是蘇姨奶奶送的,我們屋裏伺候的都曾看見過。”

蘇姨娘鎮定地起身站起來,無辜地看著賈敏說:“求太太容我瞧了一眼,是否為奴婢調的香料。”

李姨娘回過神,想起方才大夫說的話,心中怨尤更甚,也顧不得還在榻上,便坐起身指著蘇姨娘指責道:“我與你姐妹相稱,我何等的信任你,你竟然如此害我,那香料分明是你親手拿過來的,難不成我還自己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蘇姨娘並不理會李姨娘的糾纏,只管問賈敏道:“奴婢只瞧一眼,還求太太給奴婢個機會洗清冤屈。”

黛玉回過頭看了眼雪雁,雪雁見賈敏答應了蘇姨娘,便跟在蘇姨娘的身後走進內室,只見淩霄打開香料盒子,蘇姨娘用旁邊的長勺挑了一點放在手心輕輕研開,在鼻前微微移動一嗅,便走出內室,移至賈敏面前說道:“太太,奴婢所制之香無毒。還請太太交由大夫查看便知,奴婢心想,大夫只不過是聞到焚著的香料有屠骨粉,而奴婢送過來的是一整盒的香料粉末,只能說明,是那香鼎有問題,並非是奴婢香料的問題。若是大夫能查出奴婢的香料有毒,奴婢甘願當場來個了斷,也不受這種被人誣陷之屈。”

蘇姨娘說的鏗鏘有力,當槐雲和淩霄捧著盒子一起出去的時候,黛玉就已經相信了她的話,榻上的李姨娘眼神驚慌,抱著六個月大的肚子整個人就像是褪去的光彩,緊緊地攥著華麗的衣角,等到淩霄進屋回話的時候,突然大哭了出來。

點心有毒乃是偶然;香料有毒卻是人為。

在幾番排查之後,竟然查到了一個名叫香兒的丫頭身上,香兒跪在地上把額頭都磕腫了,死也不承認是她做的,淩霄冷笑道:“你媽是花園子裏的霍婆子,你肯定是懷恨在心,所以才要報仇!”

李姨娘聽到淩霄的話一下子驚呆了,天啊,淩霄在說什麽!

“霍婆子?”

“淩霄!”

兩道聲音同時出現,李姨娘幾乎就要暈死過去,淩霄意識到她說漏了嘴,狠狠地咬住嘴唇不再說話,槐雲上前扶住李姨娘的時候無意中卻碰到了李姨娘的枕頭,側面精致軟和的緞子裏仿佛有個橢圓形的木制的東西,咯得她得手腕生疼。

“姨娘,這是什麽?”

槐雲趁機扶著李姨娘靠在引枕上,一手抽出她平日用的一只枕頭,將裝有硬物的一端朝著李姨娘問道,李姨娘措手不及想要奪回來,卻連人帶被子一下子翻了下來,多虧霜蓮眼疾手快,整個人墊在下面才沒讓李姨娘滾落在地。

賈敏見狀連忙起身上前,也不管李姨娘絕望而又含著哀求的眼神,直接示意槐雲動手。

“老爺到。”外面一聲吆喝,截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和孕婦同事聊了兩個小時,同事很萌的說:“當你懷孕的時候,出了門就感覺滿大街都是孕婦。”好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哇!期待——

註:屠骨粉和霭藍花是杜撰,上一章裏的香料制法參考於《陳氏香譜》。然後文中錯別字還挺多的,很抱歉給大家帶來的閱讀不適,麽麽。

☆、連環

京城那邊傳來消息,皇商桐家大房中了今年八月國繡大比的的標,八月繡女大比的布料全部由桐家來出,這可是一筆穩賺不賠的大買賣。只不過在此之前,傳言中內定的都是皇商薛家,沒想到今年短短幾個月內便換了主。

這個消息在京城的茶館內沸騰了整整一個月,還有人覺得不可思議。

桐家、薛家以及金家是京城最大的三家皇商,刨去薛家年代久遠,桐家和金家都是近十年新興起的兩家,而桐家正是當今太子提拔上來的,如今兩者看似各不相幹,但是內裏卻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林如海心中明白,一向韜光養晦的桐家嶄露頭角,說明肯定是太子授意。

太子被立如今剛好是第五年,生母乃是已逝的孝文惠皇後,從小由當今皇上親自教養,如今已經十四歲。皇上對太子極為重視,親自命閣中重臣傅欽原為太子太師親身教導,但是太子在朝中的風評卻極為一般,甚至還不如年少英武的五皇子。

林如海原以為太子天資平庸,沒想到揚州幾番接觸卻讓他大吃一驚。桐家的所有動作幾乎都是來自於太子的直接授命,既然已經奪得了八月國繡大比的標,這就說明太子要開始有動作了。

一個可以耐得住性子去等待和忍耐的人,必定是穩操勝券並且擁有大智慧的明主,太子如同一只假寐的猛虎,當他等到想要的獵物,必定會一招制勝,出其不意。

林如海諱莫如深。

賈府的人在揚州待了都快四個月了,見林府絲毫沒有要啟程上京的意思,大概也往京城去了信詢求命令。林如海在接到傅欽原來信的同時,也收到了一封來自賈府的家書,翻開大略一看,內容大抵是賈母思念女兒與外孫,望林如海可以帶家眷早些上京之類的。

林如海冷笑一聲,便收拾東西回府,正準備跟賈敏商量這件事,就聽說李姨娘險些中毒的事情,趕緊趕到了雪芙居,沒想到就看到跪滿院子的仆婦和裏屋傳來的一陣喧囂,眉頭不由地皺了三分。

李姨娘絕望奔潰之際看到林如海進屋,也顧不得霜蓮半扶半箍著她,頃刻便從床上趿著鞋子沖到了林如海的身邊,抱住他的下擺跪在地上哭道:“老爺給奴婢做主啊,有人要下毒害死奴婢腹中的孩兒,老爺,老爺一定要為奴婢做主!”

李姨娘如今已經快七個月了,原本豐腴的體態更顯富態,肚子也是越來越大,體重也跟著長了十幾斤,膚色看起來暗沈沈的,雖然施了不少的粉卻也被剛剛的一通哭弄得亂七八糟的,林如海看了一眼李姨娘的肚子,便急著讓淩霄扶李姨娘起身,淩霄和霜蓮上前扶住李姨娘。

林如海中正要說話,便聽到賈敏卻毫不猶豫的讓槐雲動手拆開枕頭的一端,只聽哢擦一聲,繡著鴛鴦的錦緞突然裂開,露出一個小黑木塊的一角,上面刻著一個小男孩,背後寫著生辰八字。

賈敏見狀頓了一下疑惑地遞給蘇姨娘,並投去一個眼神,蘇姨娘拿過細看竟然是林安問的生辰,整個人不由地顫粟一下,捏著小木塊手指骨節都有些發白,顫抖著走到林如海跟前,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句話不說的只知道掉眼淚。

相對於李姨娘幹嚎似的哭,蘇姨娘這一梨花帶雨的落淚直接讓林如海揪緊了心,手上一松趕緊回頭道:“怎麽了?”

李姨娘捏著小木塊抽抽噎噎半天都說不出話,還是槐雲瞅準了時機上前回道:“早先時候大夫發覺李姨奶奶的香料和飲食裏被人摻了毒,太太便命人一查究竟,沒想到那盤點心是姨娘不小心所致,而香料也證實不關蘇姨奶奶的事情。只是方才李姨奶奶的貼身婢女無意間透露出上次小姐中毒與李姨奶奶有關,而且還在李姨奶奶的枕中發現了巫蠱之物。”

林如海向來不在後院用心,乍一聽黛玉竟然還中過毒,頓時一個激靈便問及究竟,直到蘇姨娘將手中證據拿出,林如海只覺腹內一股無名之火燒的他失去了理智,一腳狠狠地朝著李姨娘的上身踢了過去,沒想到卻踢到了淩霄的肋骨上。

淩霄忍著痛擋在李姨娘的身前,哭著求道:“老爺恕罪,老爺恕罪,姨奶奶再有錯,腹中也還懷著林家的子嗣,求老爺開恩啊,求老爺開恩。”

李姨娘自以為苦心孤詣的計劃全被一盤點心攪亂,再加上淩霄一時口誤,氣的差點岔過氣去。

她原以為求林如海還有一線生機,沒想到他居然連她腹中孩子都不顧及就要打她!此時聽淩霄還在求情,眼角撇到賈敏若有若無的嘲諷,意識混亂間伸手就狠狠地揪住淩霄的頭發罵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爛了嘴的小蹄子,誰教你多嘴,誰讓你誣賴我。”

淩霄好不容易掙脫開,不可思議地看著拔下珠釵還要戳她的李姨娘,猛地一頓竟然連辯駁的話語都說不出來了,槐雲見狀連忙示意外頭促使婆子連拉帶拽的把淩霄拖到了後院柴房關了起來,命人好生看著。

這一出鬧劇林如海看得腹內翻江倒海,再三握緊了手指重重的瞪了李姨娘一眼,然後便大步踏出了雪芙居,賈敏見狀趕緊給黛玉使了個眼色,帶著槐雲等人跟了上去。

黛玉回頭看了眼癱坐在地上的李姨娘,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