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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就是好,怎樣是不好的。我覺得傅小姐和姑娘都是有福氣的人,來日自會相見的。”

黛玉雖然知道雪雁是在安慰她,但是這番話直說到了她的心坎裏,聽著格外的舒服。

這幾日府裏一直都在預備過年的年貨,院子裏頭來來往往的人也比往常雜亂些。黛玉之前就專門囑咐過內外院的管事婆子們要小心照看,晚上加派人手上夜,也不許漏夜吃酒賭博。

年三十的晚上,按規矩是要闔府守歲的,賈敏心疼黛玉和林安問熬夜便命槐雲和槐雨分別送兩人回去,黛玉踩著大雪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裏頭亂糟糟的,隱約還有什麽被燒焦的味道。

槐雲見狀忙命雪雁和霜蓮扶住黛玉,然後自己先進去查看了一趟,原來是後院門上守夜的婆子吃酒的時候打翻了油燈,點燃了旁邊的柴垛,差點沿著柴垛燒到了後院的小廚房。方才正是留守的婆子拎著水桶滅火呢。

黛玉同雪霜二人趕進去的時候,趁著雪光隱約就看到後院一股濃煙被風吹的四處打轉,整個清梧館都籠罩著烏煙瘴氣,院子裏沾滿了丫鬟婆子,提到半路歇下的水桶邊緣都有些結冰,她都能腦補出要是再回來早一點,就能看到滿院子的人滿臉驚慌的在後院奔走喘息的模樣,甚而腳步淩亂,每個人臉上再有一兩痕灰撲撲的印記。

槐雲見那婆子也是府裏的老人兒,這大年下的不好罰她,因此便回頭對黛玉說:“姑娘先去歇著吧,餘下的事情明兒太太處理。”

黛玉望了槐雲一眼,嘴角微微上翹,原先的困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走水澆滅了,看著眼前站著的三個狼狽落魄的婆子,許久才伸手指出其中一個身穿豆綠色褙子,體態豐腴的說道:“柴媽媽可還記得,我前些日子跟你說過什麽話?”

霜蓮頗為同情又可氣的瞪了眼柴嬤嬤,她作為清梧館後院的管事婆子,不以身作則也就罷了,反而帶著人惹出這樣的禍事?說著是小事,若不是大夥守歲都睡得晚,這火苗蔓延過去,第一個燒起來的就是黛玉屋子後面的一溜抱廈。若是今夜吹的是西北風,姑娘再沒有晚歸,恐怕這個柴婆子死十次都不夠的。

更何況,前段時間王嬤嬤的事情之後,黛玉就曾經跟各處管事的婆子言明過,“年關將近,各處需得小心,一方面是為太太分憂;一方面也是各位的職責。”

言猶在耳,怎麽就這麽馬虎呢?

柴嬤嬤的腦袋越來越低,後面兩個粗實婆子見情況不對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聲求饒。柴婆子見狀也慌忙跪下,又是害怕又是冷,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上下嘴唇抖動著也不知道在是在嘟囔還是求饒。

槐雲本欲留著這幾個誤事的婆子給賈敏處置,如今見黛玉有心要立威,微微退後一小步悄悄拉了拉雪雁的衣角,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在一旁靜靜看著,只聽黛玉站穩扶著霜蓮說道:“大年下的,媽媽這樣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柴嬤嬤連帶其他兩個婆子聽到這話果然再不作聲,渾身哆嗦著看著黛玉,又探尋地望望槐雲,好半天才說清楚道:“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黛玉笑道:“我還以為媽媽不記得我那日說了什麽呢。”

柴嬤嬤磕頭直道不敢,黛玉便讓霜蓮將那日她說吩咐之話照原樣又說了一遍,這一次不止是柴嬤嬤等幾個管事婆子聽到了,槐雲聽到了,就連圍了一院子看熱鬧的婆子丫頭也一並聽了個清楚。

黛玉便道:“煩勞柴嬤嬤跟大夥再覆述十遍,若是再有人聽不清楚或是當做耳旁風,下次再犯,就直接攆出去了事。”

柴嬤嬤趕緊念起來,天色暗沈沈的不一會竟然下起了鵝毛大雪,柴嬤嬤只感覺她的舌頭都要在嘴巴裏打結了,黛玉也沒有讓她停下來的意思,只得乖乖念了十遍,直到舌頭僵直,嘴唇青紫才罷。

槐雲一直在一旁看著,只見黛玉做事自有一套辦法,慢而有序,定而有理,她先命人將柴嬤嬤的名字登記了一次大過,然後又叫出那個打倒油燈的婆子,當即記了十大板子說是年後執行,洋洋灑灑安排懲罰之後才命雪雁加以訓斥,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院子裏竟然沒有一個人離開。

雪雁見狀便勸道:“天都亮了,姑娘回去略歇會吧。明日還得見前來賀歲的客人呢。”

黛玉點了點頭,微微垂著眼眸最後囑咐了一句:“柴媽媽暫且不罰你,說來你也並非是府裏的家生子,三次大過之後大可拿著行李另尋高就。多餘的話我也不說,眾位看著辦吧。”說完便隨著雪雁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歇了燈。

夜幕悵然淡去,雪光尤覺猙獰。

槐雲目送黛玉進了屋,這才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柴婆子,暗示旁邊的丫頭趕緊扶她起來,然後半句話也沒說,趕緊回春馨院回話去了。柴婆子等三人跪了許久,心裏少不得有許多怨言,卻也無可辯駁,想著之後還有板子要挨,那打翻油燈的婆子悄悄扯了扯柴婆子的袖子,柴婆子見狀回頭啐了一口,嘴裏不知咕嚕了句什麽話才扶著人一步一蹣跚的走回去。

院子裏的人竊竊私語幾句,這才散去。

☆、伴讀小廝

日透雲層知暖深,黛玉不過睡了兩個多時辰就被外面的爆竹聲吵了起來,擡眼間雪雁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熱水和洗漱的茶水和口鹽,外頭的窗戶上貼滿了姿態百千的五德之禽,淡淡的鞭炮氣味沖入黛玉的嗅覺,始覺一絲年味。

“姑娘,今兒是雞日,咱們換件喜慶鮮亮的衣裳?”

雪雁一面吩咐霜蓮去挑衣服,一面笑盈盈地詢問黛玉。其實,昨兒晚上睡覺之前雨嵐就已經備好了黛玉要穿的衣裳,玫瑰紅的荷葉領撒花對襟長衫,月白色的繡花洋縐棉裙,一共三個荷包兩個墜子,正好象征著五福臨門。

昨兒一場大雪在院子裏落下厚厚一層,堆在樹梢上壓得枝椏微微發顫,幾只麻雀掠過發出撲哧一聲,樹梢上的積雪紛紛灑落在地,晨光熹微映照在大地,折射出雪光晶瑩刺目,整個林府就像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輝。

雨嵐見黛玉在妝臺坐定,便上前跟黛玉商量,然後編了一個別致的發式。簡簡單單幾條碎辮子編在腦後,別上一支小巧的雲腳珍珠卷須簪,一頭烏發從頭梳到尾,新年第一天舊事摒棄。

大年初一不比往日,雪雁站在門口開始安排外出的人手和要帶的衣裳梳篦釵環,霜蓮打點早餐和茶點,以及今兒可能會用到的一些小玩意,小禮物。兩個人忙的井井有序,院子裏的婆子丫頭也穿紅著綠,比日常更加歡喜謹慎些。

昨夜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似的,一覺醒來就連黛玉也覺得恍然。大年下的院子裏的仆婦也是諸多謹慎畏懼,卻絲毫不敢露出來,哪怕是昨天跪到腿腳發僵的柴婆子他們,也不敢再多說一句,大清早起來依舊做著手頭的事情,不敢有絲毫的倦怠。

黛玉對著菱花銅鏡看到身後瘦瘦小小的雨嵐,身上只穿了一件六分舊的棉襖,上面套著一件嫩綠色的長衫,上半身套著嶄新的青緞掐牙夾背心,頭發上也不過是幾枝小小的粉色簪花,稍事點綴一番。

“雪雁。”黛玉回頭喊了一聲,見雪雁跑了過來,便瞧了雨嵐一眼笑道:“今兒的頭發梳的不錯,我之前有一身海藍色的夾襖長衫,如今也穿不上了,就賞給你換上罷。年下穿的太素簡也不好。”說著又在妝盒裏挑了一只杜鵑擷花的小簪子,遞到雨嵐說裏。

雪雁笑著看了一眼雨嵐,答應著就讓小丫頭去取了過來,雨嵐感激涕零的謝了賞,黛玉便道:“今兒是新年,你出去跟管事婆子交代一聲,清梧館上下所有人都有賞,讓管事的酌情去辦,趕緊著點。”

霜蓮原先還在指點小丫頭按著黛玉的喜好擺飯,一時聽到這話心裏微微一動,著意瞧了黛玉一眼,黛玉透過鏡子正好看到這一幕,想起那日當著大家的面多少也給王嬤嬤太沒臉了,好歹也是自己的奶娘,便起身一面走至飯桌一面沖著霜蓮笑道:“你媽最近怎麽都沒過來?待會記得拿了她的那一份賞,替我帶個好罷。”

王嬤嬤挨訓,霜蓮心裏肯定也是不舒服的,黛玉怎麽會不知道呢?

霜蓮怔了一下連忙笑著蹲身謝過,便指著桌上飯菜說道:“今兒廚房特意做的百合蓮子八寶粥,一屜八彩蔬菜燒麥,一籠蓮肉五香包子,姑娘先墊墊肚子,這幾日恐怕有的忙了。”

黛玉接過霜蓮遞過來的粥,只見裏頭糯米香濃軟膩,一看就是泡了許久才上鍋的,清白的米仁上裹著薄薄一層軟甜的香甜,核桃、紅棗、桂圓、瓜子仁、花生、枸杞、葡萄以及事先煮了七分熟的蘭豆,仿佛盛著滿滿一碗的香甜五谷。

早飯之後,雪雁回話說賈敏那邊回事的婆子散了,黛玉才換了衣裳裹得暖暖和和的,抱著手爐,圍著狐貍尾慢悠悠地從清梧館走到了春馨院。沿途冬日雪景婀娜可愛,黛玉本想停下步子伸手去玩一把,可是一看身後跟著那麽多人也就歇了念頭。

年下事務繁雜,賈敏便每日卯時和管事婆子商議這一日的事項,查缺補漏一絲也不敢懈怠。年前太子南下,雖然只逗留不久便匆匆回京,但是與他同行的閣中首輔傅欽原卻和其子留在了揚州熹國公府,聽說開春就要收拾新府邸常住於此。

林府本來支庶不盛,但是揚州卻還有幾家堂族與林府事從親密,因此這裏頭外頭的籌備,都得賈敏一人全權擔起,黛玉剛走進屋槐雲就從裏頭鉆了出來,接過黛玉脫下的鬥篷,笑瞇瞇地說:“姑娘快進去吧,太太正念著姑娘呢。”

雪雁隨著黛玉一同進屋,霜蓮便帶著人跟著槐雲進了廂房旁邊的耳房裏說話,賈敏屋子裏也布置的格外的喜慶,桌上擺著新鮮幹果,絳紅的寬口細頸瓶裏插著大把的時興花卉,沿邊站著的丫頭們個個身穿青緞紅襖,雖然忙忙碌碌卻是十分的喜樂。

黛玉還以為賈敏會問昨夜的事情,過了半晌卻只聽賈敏提起外面的街市何等熱鬧,又說今下午會有自己的兩個堂妹過來,吩咐了一些瑣事,又讓雪雁悉心記著,該大方就要大方,該說笑就說笑,不要小家子氣讓堂小姐笑話。

林家祖上也是功勳之家,皇恩浩蕩,四代襲爵,如今到了林如海這一代便從科舉,探花出身如今官至蘭臺寺大夫。林府嫡至不盛,卻是有幾家交好的堂戚,如今到了揚州自然少不了應酬交際。

晌午吃飯的時候,賈敏便著人捧著一大盤的金錁子送到了清梧館,有蟾蜍的如意的祥雲的聚寶盆的,各式各樣好不新鮮。林安問在裏頭挑了好半天,才抱著一個胖筆錁子和兩個如意不撒手,說是要自己留著。

黛玉勸了好一會才說服他乖乖放下,留給弟弟妹妹玩,林安問一聽過年有弟弟妹妹來,頓時就樂的跳了起來,手裏抱著的糖盒子都散了,還只是嚷著要趕緊換衣裳,去春馨院那邊等著去。

安嬤嬤見林安問這樣鬧,上前勸了一句又整理好身上的衣裳和帶的墜子香包,很掃興的說了一句:“公子今兒早上的十張大字還沒寫呢,還是等做完了再出去?”

林安問很喪氣的回頭瞪了安嬤嬤一眼,黛玉便掩嘴笑道:“媽媽別老拘著他,大過年的功課略停幾日也不妨礙的。你看老爺過年都沒去過衙門,你何必總管他那麽嚴?又不是日日如此。”

安嬤嬤聽了黛玉的話,這才歇了心思,笑著稱黛玉說的是。

林安問突然就很疑惑,為什麽姐姐說的話比他管用。沖著黛玉眨巴了幾下大眼睛,突然就很委屈地蹭了過去,悄悄問道:“姐姐,你能不能喊我哥哥啊。”

嗯?這是什麽邏輯!

黛玉驚訝地看著林安問鬼鬼祟祟的眼神,有些好笑地低聲問道:“為什麽要管你叫哥哥啊?”

林安問用手虛掩著嘴巴,踮起腳尖靠近黛玉的耳朵說道:“姐姐比我大,安媽媽就聽姐姐的話,要是我是姐姐的哥哥,安媽媽就不敢每天要我做很多功課了。”

黛玉聽著林安問一本正經的回答,險些沒笑出來,硬著憋著笑讓安媽媽先出去,才捏了捏林安問的耳朵,說道:“你怎麽就那麽鬼精靈呢!這和年紀有什麽關系,又不是我叫你哥哥,你就能真的比我大。”

林安問覺得好糊塗,和年紀沒關系難道是和性別有關系?然後再一想院子裏所有的人都聽太太的話,清梧館裏的下人都聽姐姐的話,他們又都不是男的,哦,可能是因為這樣?

黛玉心裏也是怕林安問心裏亂琢磨,趕緊補充道:“安媽媽之所以聽我的話,是因為我說的有道理。並不是因為姐姐年長,若是安哥兒覺得安媽媽哪裏說的不對,也只管拿出你的道理出來,若是能說服她,自然就聽你的。你覺得對不對?”

原來是這樣啊!林安問恍然大悟的長大了嘴巴,一下子沖散了剛剛腦袋裏的胡思亂想,趕緊貼著黛玉笑道:“姐姐你懂得真多。”

哪裏是懂得多,明明是我比你活得長,傻孩子。

黛玉知道下午堂姊妹過來,肯定是要相見了,他們家的大人都是沒見過的,自然有許多的場面話要講,便就勢拉了林安問一把,跟他說了幾遍見禮的註意事項,然後又拿了些木雕的文房四寶之類的小玩意,連並好些男孩子喜歡的金錁子,交給了安嬤嬤帶著,問了安嬤嬤知道崇文院那邊也準備了不少,便不再多說,姐弟兩人東倒西歪的玩起九連環來。

透過院墻外面的鑼鼓聲不斷,黛玉玩了一會就有些心不在焉,拉著林安問要到園子裏逛逛去,走了幾步就看到大管事林福家的領著幾個還沒留頭的小子往崇文院那邊過去,看到黛玉就停住了腳步,笑著請安道:“姑娘安好,公子安好。”

黛玉著意瞧了眼林福家的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子,一個皮膚微黑牙齒白亮,身子挺得直直的,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也看著自己毫不露怯,另個稍微胖一點,圓臉小眼睛仰起腦袋看了眼自己就立刻垂下了腦袋。

林福家的笑著介紹道:“老爺說過了年要聘請一位西賓入府,公子身邊每個伴讀小廝不像樣,就命奴婢挑了幾個買了進來,原先□□了幾月在外面書房放著,因太太說既然知道規矩了就放進來用著,奴婢趁著今兒喜慶,便回了太太帶了過來。正好,公子也在。”

☆、上京

林安問好奇地張大眼睛審視著眼前兩個小孩子,身上穿著林府小廝統一的象牙白的窄袖筒褲,小孩子的天性讓他率先走到盯著他看的那個小孩身邊,很簡單利落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那孩子先是楞一下,微微有點局促的行了個大禮,然後說道:“回公子,奴才叫文寶。”

林福家的見狀就給另一個孩子遞了個眼色,等他也跟林安問見了禮才說道:“這兩個一個叫文寶,一個叫默書,日後就跟著公子在崇文院伺候了。公子要是覺得不好,或者發現手腳不規矩,只管讓安嬤嬤來回我,我再給公子換兩個?”

黛玉一聽這兩個孩子的名字,就知道是府裏管家起的,怎麽都脫不了那股文縐縐的味道,心底一笑,才對林福家的說道:“既然這樣就先帶回去,讓人給他們安排住處,從明兒開始就跟著公子吧。”

文寶和默書答應著又磕了一個響頭,才跟在林福家的身後往崇文院過去,黛玉見林福家的一面走一面似乎還在跟他們說話,兩個人答應著步子就放快了許多。

林安問的目光一直隨著文寶和默書過去,好一會突然仰起頭問道:“姐姐,什麽是奴才?”

什麽是奴才,黛玉當然不會告訴林安問什麽是奴才,但是這話怎麽說才能不讓林安問體會到現實的骨感,又能明白奴才是不能越過主子的呢?

“那是不是我對他們好,他們也會對我好啊?”

林安問天真的小眼神撞擊著黛玉的小心臟,不由地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伸手攏了攏林安問身上的小鬥篷回答道:“就是這個道理。”

雪雁和霜蓮聽到這句話心裏也油然而生一種觸動,兩個人對視一眼繼而笑了出來,陽光散在黛玉的身上,周遭冰雪消融,萬籟無聲,唯有不遠處的雲層漸漸消散,露出一整片湛藍的天空。

據說正月頭七天若是有好天氣的話,這一年都會五谷豐登,風調雨順。

正月裏的事務剛過,黛玉也很意外的收獲了幾位兄弟姐妹,林府遷到揚州不到四個月,另外幾家堂叔伯們就和府裏熱絡起來,以前賈敏還只是管管家事,看看書,修修花草,正月裏過了之後就接連和幾位嬸娘常來常往起來。

當然相對的,黛玉和林安問的生活也是日漸豐滿,以至於這一年的生日都過的格外的熱鬧,幾個小孩子約在一起,圍著一桌美味佳肴和新鮮果子,花樣點心,一邊吃一邊唱歌,差不多的也都帶了項鏈珠串這些小物件前來相賀,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紀,說起話來都是哪個點心好吃,什麽珠串磨得光滑好看之類的。

整個下午就這麽過去了,黛玉雖然也玩的盡興,收獲了不少的禮物,但是也實在累壞了,腰酸背疼的,等到掌燈時分,檀書突然從外頭進來,手裏抱著不知道什麽東西,用大盒子裝著,看著倒是在普通不過的,惦著並不是很重,卻十分的占地方。

“姑娘,你快瞧瞧這是什麽?”

檀書輕輕地放下盒子,然後揮手讓雪雁霜蓮雨嵐等人也過來看熱鬧,一會屋子裏就沾滿了人,黛玉等著看驚喜,卻遲遲不見檀書打開,“這個咱們還得再等等才能看。你們且猜,這賀禮是誰送的?”

霜蓮率先笑道:“肯定是老爺送的。”

雪雁搖頭說:“不對不對,老爺送的是一盒三十六色的顏料和畫筆,這個肯定是哪一府的小姐送過來的。哦,對了前段時間逛廟會的時候,姑娘和王家的二小姐見過的,莫不是她?”

黛玉被雪雁這麽一提醒,心裏也開始想,那一日只因跟著賈敏去看廟會,不想竟然混亂中上錯了轎子,這才認識的這位王二小姐,雖說之後相談甚歡,但是也不曾說過生辰,怎麽會貿然就送個禮物過來啊?

“姑娘,還是先看了禮物再說吧。”

檀書見外面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便命人把屋子裏的燈滅了幾盞,足夠看得清周圍家具才輕輕地拆開最外面的大盒子,黛玉看著檀書拆的格外的小心,一層層地打開了三個盒子,每一個盒子的周圍都用軟紙塞得嚴嚴實實的,直到打開第四個的時候,黛玉就聽到周圍一陣唏噓。

檀書停住手裏的動作,將泛著熒光的小玻璃盒子輕輕地豎起來放好,然後取開蒙在上頭的一層薄紗,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下端的一扇小小的隔板,慢慢地把外面的一層玻璃匣子從上面拿起來,露出一個身段窈窕婀娜的女子出來。

周身錦緞披身,雖是在夜裏然衣裙上每一分顏色褶皺都格外的清晰,整個雕塑散發著瑩瑩的光芒,如憑空而降的世外仙姝,絕世獨立。

“這個雕像長得好像咱們姑娘啊。”

黑暗中不知道誰先開口,驚醒了一圈的人,外頭的婆子聽到裏面動靜也打著燈走了進來,嘴裏頭還嚷了一句,“怎麽都不點燈,你這懶透了的小蹄子。”

燈光肆起,那婆子看到屋子裏的丫頭圍在黛玉的身畔,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可思議的神情,不由自主挪動腳步看了過來,只見燈光下雕像做的活靈活現,盈盈少女散發著青春的氣息,身穿芙蓉束腰流仙裙,披帛飄飛靈動,就連眉眼間的淡然安寧都刻畫的栩栩如生。

雪雁回過神來趕緊示意眾人出去,一面扶住那婆子往出走,“媽媽還不事先問問就跑進來,姑娘剛收到了一件禮物,可別掃了姑娘的興致。”

黛玉仔細觀摩這雕像,才發現右下角的靴子一側的刻著一個小小的傅字,心中了然一動,便道:“這是湘姐姐送過來的?怎麽送回來的?”

檀書笑道:“老爺前段時間派人去京城采辦東西,正好傅欽原傅大人要回京一趟,傅小姐千叮嚀萬囑咐地將這東西送了過來。其實已經到了許久,只是一直在等姑娘這一日生辰罷了。”

這般繁瑣的工藝,湘姐姐肯定是早早就預備好了,不然匆匆幾日怎麽可能做得出來?黛玉心裏想著就覺得頗為感動,轉念一想,父親不是不許自己與傅家來往麽?為何會幫著湘姐姐給自己帶東西,難道現在又不怕和傅家有牽連了嗎?還是這裏面又有別的故事,是自己不曾看見的。

這一夜實在是驚喜,黛玉記得再過七日便是傅婉湘的生辰,可是竟然心有餘而立不足,胡思亂想之間就混混沌沌地進入了夢境。夢中繁花似錦,花團錦簇,碧水清波中映著白墻青瓦,幾只自在雀兒在樹梢嘰嘰喳喳鬧個不停,一夢安然。

時間總是過得特別的快,從當初的繈褓嬰兒到如今即將七歲的盈盈少女,黛玉覺得不管是在身體還是心理,自己都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變化,以前的自己敏感多愁,卻不會去努力做些什麽來挽救;而現在的自己,隨著年紀逐漸變大,主見這種東西也愈發的深入骨髓。

端午之際,黛玉突然被賈敏叫到春馨院囑咐了許多的話,皆是關於賈府的諸多事宜以及各府各家各房的常識,甚至於在賈敏著意提起寶玉的時候,黛玉都有種錯覺,難道賈府要來接自己了嗎?

事實上,賈府果然派人來到了揚州,名義上是外祖母想念外孫和外孫女,想趁著京中今年舉行五年一度的繡女大比接過去玩幾天;其實卻是林如海在官場的角逐中,選擇了與他們截然相反的立場,而引起了他們的慌張與試探。

賈敏心裏惦記著賈母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即使與二嫂的關系並不好,最親密的大嫂已然過世,但是賈敏還是想要回去那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看看,正和林如海之意。

林如海有他自己的打算,至於他的選擇以及將來會面臨的兩難境地,其實賈敏是知道的。但是賈敏選擇了夫家,這一趟既是探親,也是一次試探與規勸,甚至於更像是一場訣別,因此賈敏的內心其實是非常覆雜的。

黛玉並不知道這些事情,甚至賈敏知道的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因此在賈敏對黛玉說起這次上京的事情時,更多摻雜的是對家的眷戀和對不能盡孝膝前的一種遺憾。

“那外祖母家既然有這麽多表兄妹,一定很熱鬧吧?”

黛玉試探著詢問著,不讓自己滿肚子的疑惑變成賈敏的懷疑,她其實還真是想知道如今賈府的近況,是否還是像書裏講的原模原樣,自己先亂起來,然後大廈將傾。

相比較之前的害怕,如今的她更多了一份淡然和豁朗。

“你大舅母和二舅母家孩子雖多,但是和你年紀相仿的也就你迎春姐姐,寶玉哥哥,探春妹妹三個,聽說你珍大哥哥的妹子也養在榮國府,都是一同在你外祖母那邊長大的,個個都是讀書識禮,頗有大家風範。你若是去了,喜歡便多待幾日,到時候要是舍不得離開,我可不依。”

黛玉仰起頭見賈敏笑容恬靜,眼神裏都煥發著慈母的溫柔,心裏倒有一點不是滋味。

昨日湘姐姐送禮一事是通過檀書拿過來的,那父親必然是知道的。之所以默許傅家和林府兩位小姐彼此交好,黛玉這才恍然明白這其中的緣故。按照原著賈府頹敗的趨勢,除了自亂陣腳之外,外因大抵也是因為政治立場。

賈府敗了,是因為他所擁立的人輸了;那如今林府站在了賈府的對立面,自然不必多說。

母親到底是賈府的女兒,如果她能夠在線預知這些事情,必然是無比痛心。黛玉心中微微絞痛,看著賈敏清涼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也許這一次去賈府,賈敏是有試圖勸說他們的意思的。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完畢,天使慢品。我先去吃點核桃補補腦子,(*@ο@*) 哇~

☆、報仇

去賈府的事情已然說定,當雪雁扶著黛玉往清梧館走的時候,便含著止不住的笑意說道:“奴婢聽說國公府可大了,光是奴婢就有成百人,衣著打扮,言行舉止更是與眾不同。姑娘終於可以到京城去逛了,這偌大的宅子可是把人膩透了。”

“你到底是高興我能去京城,還是你能跟著我去京城?”黛玉邊走便打趣著雪雁,京城哪有揚州好啊。揚州是家,而京城不過是一外表繁華阜盛,內裏爾虞我詐的是非之地,並不屬於任何人。

雪雁低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撥了撥眼前的碎發,趕緊補充道:“我跟著姑娘,自然是有數不清的好處的。只不過,奴婢是真心為姑娘高興,傅小姐要是知道姑娘要到京城,肯定是要比任何人都要開心的。”

黛玉垂眸一笑,回頭點了點雪雁的額頭,“就你會說話。”

然而,當黛玉準備好一切準備隨著賈敏登船入京的時候,後院突然傳出一個重磅消息:李姨娘突然懷孕了!黛玉和雪雁面面相覷,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形容情緒。

不是說,李姨娘上次小產之後,再無懷孕的可能麽?

不管怎麽說,李姨娘突然懷孕的事情,還是致使行程不得不暫緩,黛玉聽聞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心裏竟然有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難道李姨娘是假孕?假孕爭寵然後陷害別人,一石兩鳥,得漁翁之利。

但是,看著李姨娘漸漸隆起的腹部,黛玉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得不說,李姨娘還真是有福氣的。

這一胎生下來,她在府裏的地位也算是穩住了,林如海老來得子,對李姨娘的寵愛會更進一步也說不定,黛玉心裏想著,卻也只是把自己當成旁觀者在局外看戲。

李姨娘懷孕的喜訊一出來,隨之而來的就是她對蘇姨娘的芥蒂越來越深。

說到這還真是不得不提一句,蘇姨娘也是專業倒黴一百年了。李姨娘每次懷孕的時機都是出奇的差,而命運也總是出奇的相似,就像是上天故意讓這兩個姨娘結成不共戴天之仇似的,這一次懷孕也和蘇姨娘沾了一點點關系。

黛玉記得雪雁說過,上一次李姨娘流產就是林如海納蘇姨娘進府的那個晚上。而這一次,這一胎差點滑掉,剛巧蘇姨娘又在現場,真是天津黃河都說不清啊。

那一日雷雨剛過,盛開的梔子花被暴雨打落了一地,沾著泥濘被風吹得翻滾在樹根底下。李姨娘午覺醒來,正是百無聊賴,見外頭空氣清新,天色也明亮起來,便帶著淩霄尋蘇姨娘說話去,到了之後,卻聽說蘇姨娘在雨過天晴後帶著荼香外出散步了。

蘇姨娘本是個愛花之人,見天氣晴好就帶著荼香到花圃裏散步,遙遙一見梔子花開遍地,便扶著荼香上前,將花朵都收集在帕子裏打算回去制香用,沒想到主仆二人剛站起來要走,就看到李姨娘興沖沖地走了過來。

大概是因為鞋濕路滑,蘇姨娘和荼香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李姨娘一聲尖叫,整個人滑到在了草地上的小水窪裏,濺了一身的泥巴不說,胳膊也被枯樹枝劃破了。

李姨娘跌倒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大喊肚子疼,鬧得花圃裏的婆子紛紛圍了過去,還是蘇姨娘吩咐著人將李姨娘扶起來擡了回去,一瞬間整個府裏都被李姨娘滑倒的事情驚動了,有經驗的人就說興許是有了,但是誰也不敢妄下定論。

賈敏撂下手頭的事情來到李姨娘的院子,看著她那副狼狽的樣子,未免覺得她不太省事,大夫拎著藥箱趕過來,號了半天的脈,蹙眉深思又不說話,賈敏心裏也是一通狐疑,便開口道:“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那老大夫是常在林府伺候的,見賈敏這麽問了,也就直言不諱,“可否請姨奶奶的金面一看?”

賈敏只當是診出大病候,連忙示意槐雲上去伺候,掀開床帳,那大夫看過之後,覆有診了另外一只手,方才笑道:“回太太的話,姨奶奶外傷並無大礙。只不過月份尚淺,方才那一滑,胎像有些不穩。”

“哦?”賈敏詫異地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見了眼槐雲,往李姨娘的床前挪了幾步又轉身吩咐道:“既然如此,還請先生開幾幅湯藥給李姨娘調養身子。若是還有什麽忌諱?先生只管吩咐荼香就是。”

李姨娘在帳子裏聽到大夫的話,不由自主地將雙手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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