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六章 城頭鬥智 將軍家宴

關燈
接下來的兩天中,南軍抓緊時間捕魚、修水道,狼族則在抓緊時間修濠橋、雲梯。

兩天之後的夜晚,狼族經過一天緊張的戰備,除了少數警戒人員,其他人都進入了夢鄉。就在此時,十幾根長長的竹桿從釣魚城南城墻上伸了出來,沒過多久,水流從竹桿前端噴湧而出,澆到了護城河外的空地上。這時竹桿又紛紛調整方位,終於把水射到了狼族剛剛挖掘好的壕溝之中。

也怪屯倫貪心,壕溝挖得太過靠近城墻。屯倫的想法很簡單,離城墻越近,狼族突襲起來越方便。因此他的壕溝離護城河不過一丈遠,也就是能夠保證護城河的水不大量沁入壕溝罷了。不過這樣一來,南軍要往壕溝註水,難度也小了很多。

壕溝之中,一個負責警戒的狼族發覺了不對:“這是什麽聲音,下雨了嗎?”

旁邊的同僚眼力比較好:“不對,你看那邊,好象有水從空中灌進來!”

兩個狼族急忙跑近來查看,搞明白狀況後,很快上報了屯倫。屯倫不敢怠慢,一邊披衣服,一邊就從帳篷裏跑了出來。他也沒敢走地表,而是順著之字形壕溝,急匆匆來到了最前面。

一路上,有不少狼族聽到警示,從地洞裏面鉆出來,站在壕溝兩側等待命令。十月中旬,野地裏已經頗為寒冷。普通狼族的居住條件可比不得屯倫的氈房,單薄的帳篷並不能提供多少溫暖。在挖掘壕溝的時候,狼族發揚掏地窩子的傳統,挖了很多地洞。既可以充當掩體,也可以用於禦寒。

來到最靠近城墻的壕溝,屯倫也有些意外:“南軍這是要做什麽?”

室狄就在旁邊:“估計是看天涼了,往壕溝裏面灌些水,幹擾我們的行動。這水也不算很大,滲都滲得差不多了。沒有三、五天,不可能把壕溝灌滿。”

西北幹旱,狼族挖掘的壕溝,除了靠近護城河一側的土壤有些濕潤,其它地方都很幹。南軍澆落的水流,很快就滲入了地下,只在壕溝底部沖出了十幾個淺淺的水坑。

屯倫皺著眉頭:“積水不多,夜間情況不明,讓大家回去歇息吧,明天天亮了再說!”

狼族攻城,最靠前且與護城河平行的一條壕溝作用巨大。狼族先把攻城器具在這裏面準備好,攻城之時,再一齊推出來。這條壕溝需要堆積大量的攻城材料,還要留出足夠的人員活動空間,因此挖得又寬又深。南軍倚靠十幾根細竹桿灌水,沒有幾個時辰,水都漫不到其它壕溝去。

天亮後,屯倫帶著達裏實、革冥、乞斤只、室狄等人,再次來到了前方。

這回他看清了,從城墻的垛口處,延伸出十幾根又細又長的竹桿,斜向上挑得老高。說是細,那是因為長,其實即使竹桿的頂部,也有手臂粗細。竹竿之中,一股水流噴湧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落到了壕溝之中。壕溝裏面,已經積了一尺來深的水。

屯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地下積水、行動不便,會影響我們攻城,還得想個辦法才是!”

乞斤只道:“這還不簡單,找些人沖過去,把竹桿砍斷!”

屯倫搖頭:“竹桿又不是什麽稀罕東西,砍斷之後,南軍不會重新支起來嗎?”

那些竹桿挑在高高的城頭上,狼族要砍,必須越過護城河,還得想辦法去夠橫在兩、三丈高處的竹竿。在這個過程中,南軍可以輕松射殺狼族。

河西走廊並不出產竹子,不過這是南軍應用最廣泛的軍資之一,並且價格便宜。屯倫知道,釣魚城中的存貨不會少。用寶貴的士兵生命去換取對方毫無價值的竹竿,這種虧本生意,屯倫可不會做。

革冥插話:“四王子,這些水是從哪裏來的?”

屯倫道:“釣魚城的地勢我們都清楚,南蠻要引水,只能依靠東面的山泉。”

“有沒有辦法截斷那邊的水源?”

屯倫搖頭:“釣魚城的東城墻修建在附近的山脊上,那邊的山泉與城墻外面沒關系。要想截斷水源,必須殺進城去。如果我們能夠進城,那還截斷水流做什麽?”

“那能不能把水引出去?”

“黑河的水面比這還高,如何引得出去……咦,不對,我們可以往下游引啊!也不好,工程太浩大了……”

這時室狄冒了出來:“四王子,我有個辦法!”

又過了個把時辰,狼族的壕溝之中,忽然豎起來多具特別長的雲梯,重重地砸在了城頭的竹竿上,輕松把這些竹竿全部砸斷。砸完之後,趁著南軍沒有反應過來,狼族又把雲梯收了回來。

南軍的動作也不慢,很快又把新的竹竿接好,支到城墻之上,再次開始向壕溝裏面噴水。

於是狼族再砸,於是南軍再噴,折騰一陣,城頭上的李定國不耐煩了:“這麽砸砸停停的,何時才能把水蔓延到整個壕溝之中?司隊正,再出個主意!”

司午衡直搖頭:“將軍,我可不是劉參軍,一眨眼一個主意!”

城墻之下,因為竹竿多次斷裂,也漏了不少水下去,蜿蜒著往護城河流去。透過城墻垛口,司午衡看到了這些汙濁的水流,忽然靈機一動:“將軍,有了!”

你豎我砸的僵持之間,南軍的竹竿悄然發生了變化,傾斜的角度低了不少。水流沖出來後,沒有直接進入壕溝,卻沖到了護城河與壕溝之間的地面上。

剛開始的時候,狼族並沒有太在意。雙方緊張對峙,還要防備對方的冷箭,南軍的竹竿支得不那麽到位也很正常。可時間一久,屯倫就覺得不對勁了。

“不好,南軍想沖垮護城河!”

當地土質松軟,水流一沖,泥土就被沖到壕溝之中,很快在地面上形成許多條小溪。前面說過,為了攻城方便,狼族的第一道壕溝離護城河才一丈遠近。護城河邊,雖然修建有保護的石堤。如果南軍持續這麽沖下去,不用多久,石堤後面的泥土就會被沖刷幹凈,搞不好石堤就垮了。一旦石堤垮塌,壕溝就白挖了。

這場戰鬥的規模不大,甚至都稱不上戰鬥,但緊張激烈的程度並不差。不單體現在架竹竿、砸竹竿的爭執上,也體現的智力層面。截止目前,釣魚城守軍占了上風。因為屯倫盡管猜到了南軍的意圖,卻想不出太好的辦法來應對。

在這個時候,達裏實提議:“四王子,不行先等等吧!如果護城河水真的湧進來,我們還是跟南蠻耗糧食就是!不想耗的話,大汗的援軍也該到了,咱們可以從東、南、北三個方向同時發起攻擊,就不信南蠻還能抵擋得住!”

屯倫猶豫半天:“嗯,先這樣吧!下來後,我們再想想辦法!”

依照屯倫原本的打算,啟動對釣魚城的攻擊之後,就想在穩紮穩打的基礎上盡快拿下。一來充分顯露自己的本領,二來也是避免夜長夢多。可被難民出其不意地折騰過後,屯倫不自覺地有了點急躁情緒。雖然嘴裏答應暫緩攻擊,心裏還是很不情願。

自從奇襲甘州以來,屯倫可謂是順風順水。即使在甘州攻防戰中吃過董世光的虧,可損失基本都落在邪胥禽頭上,屯倫反而總是在戰局不利時力挽狂瀾,直接指揮的部隊也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

屯倫畢竟是人不是神,戰事如此順利,他壓抑已久的雄心壯志就勃發起來,夢想自己可以成為與孫起信比肩的北方軍神,然後憑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戰功,順理成章地坐上狼王大位,甚至還要徹底征服南方。

不料正得意的時候,卻被一幫難民敲了兩悶棍,屯倫的心態就有點失衡了。被南朝的邊軍擊敗也就罷了,居然敗在難民手中。留下這樣的汙點,還怎麽成長為北方軍神啊?

心有不甘的屯倫,在攻城器械達到預計的數量之後,還是組織了一次強攻。可惜的是,第一道壕溝裏面,已經有了沒膝深的積水,狼族的行動受到很大影響。架設濠橋、雲梯的速度大幅下降不說,人的移動也變得極為遲緩。尤其是在攀登壕溝之時,要不滑落下來,要不好不容易攀上去,因為動作太慢,往往又被南軍的箭矢命中。

攻來攻去,狼族連城墻都很難靠近,反而折損了數百人,濠橋、雲梯也被摧毀許多。屯倫一看不是事,只好先且收兵。既然阻擋不住南軍灌水,他索性退了回去,想等吉木塔派遣的援軍到達後,再一鼓作氣攻下釣魚城。

趁著狼族不攻城,李定國決定先把收義女的消息公開了,順便調節調節氣氛。

“午衡,你這麽一打扮,還真有幾分大戶人家小姐的樣子!”將軍府後院的房間中,謝遷安看著一襲白裙的司午衡,眼睛裏流露著驚艷的光芒。

客觀地說,與原來相比,司午衡確實有了些細微但又顯著的變化。她比原來豐滿,皮膚逐漸變得白皙起來。原本略嫌尖瘦的小臉,也顯得圓潤了許多。以男裝見人的時候,別人不容易感覺出來,現在換成女裝,卻是讓謝遷安小小地吃了一驚。

司午衡得意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大戶人家小姐算什麽?”

謝遷安震驚過後,又有點色迷迷的:“嘿嘿,沒錯,還是我們家小菲好看……”

司午衡知道,一旦從謝遷安嘴裏吐出小菲這個稱呼,雖然因為自己懷孕,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接下來也沒好事。所以她提前一閃身,未蔔先知地躲開了謝遷安的爪子,同時把房門打開了:“走吧,將軍他們在等著呢!”

謝遷安只好整理好衣服往外走,路過客房時,客房的門也打開了,侯勉英走了出來。

“謝都尉,你怎麽在這?”話音剛落,侯勉英終於留意到了司午衡,“嗯,這位小姐看著好生面熟!”

謝遷安、司午衡已經搬到將軍府兩、三天了,可侯勉英多數時間都在城頭輪值,只有深夜才回來。謝、司二人又習慣躲在房間裏面膩歪,所以彼此還未曾在將軍府內會過面。

司午衡有點好奇地看了侯勉英一眼,點頭示意之後,轉身走開了。謝遷安笑著來了句“侯前輩過去就知道了”,就跟條哈巴狗似的隨了上去。

他們誰都沒留意,侯勉英瞇縫著眼睛,一直死死盯著司午衡的背影,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震驚表情,嘴裏還喃喃地重覆了好幾遍:“太象了、太象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謝遷安追上司午衡之後,司午衡轉身問他:“剛才那人就是猴面鷹嗎,長得倒是人如其名!”

關於侯勉英吃人肉的事,謝遷安始終沒有給司午衡說。至於丁三兒等人,因為李定國厚待侯勉英,他們也不敢隨便多嘴。

謝遷安點頭:“沒錯,原來將軍一直讓他住在府上,我還以為他早搬到軍營去了。”

司午衡打斷了他:“聽義父說,他也要參加宴席。由此推測,義父與他的交情不一般啊!”

將軍府的正堂上,李定國擺了一桌宴席。參加的人不多,就李定國夫婦,劉義軍、張石頭、池富貴、嚴面北四位都尉,以及身份特殊的侯勉英,再就是暫時還沒露面的謝遷安、司午衡了。

說是宴席,其實很簡單,也就是幾樣菜、一壺酒罷了。不過桌子中間有好大一盤豬肉,就憑這幾個人,那是怎麽都吃不完的。

酒菜上桌之後,張石頭開始流口水:“夫人,將軍今天到底有什麽好事,居然舍得給我們喝酒,肉還管夠?”

李定國治軍自律極嚴,圍城以來,他的夥食只比普通軍士略好一點。最近糧食越來越緊張,李定國定的配給也越來越嚴苛。即使這幾個都尉,飯雖然能吃飽,肉卻很難有機會吃到,更別說管夠了。

最近幾天略好些,大家的碗裏都有了點魚肉。可惜的是,要想魚肉好吃,就需要耗費大量的菜油,這又是李定國格外控制的物品。因為菜油不單可以用於炒菜,還可以用於守城。這幾天的魚,都是清水煮出來的,偶爾吃吃還行,吃多了之後,只覺得滿嘴都是魚腥味。

對於張石頭有點唐突的問話,李夫人並不在意,滿臉慈和地笑著說道:“多年之前,將軍和我就收了個義女,原來一直未曾公開,今天想讓你們幾位一起見見!”

李夫人行事低調,但說話做事很得體,在釣魚城邊軍中威信頗高。並且李夫人還有個好處,就是關照下面人。張石頭等人有什麽為難事,自己不敢找李定國時,往往來找李夫人求情。

張石頭幾個都站了起來:“恭喜將軍、恭喜夫人!”

李定國只有一個兒子,幾年前病故了。老年喪子,乃是李家夫婦最大的心結。聽得他們收了義女,幾個都尉都非常高興。唯有侯勉英,雖然面上也陪著笑,心裏卻一直在琢磨:那個看起來如此眼熟的司午衡,到底怎麽就變成了李將軍的義女?

“好了、好了,別說客套話了,我也知道,你們著急喝酒吃肉。”李定國扭頭看著屏風後面,“謝都尉,請司隊正出來吧!”

隨著謝遷安的一聲答應,司午衡身著女兒裝,與他一起攜手走了出來。張石頭等人看了,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這、這不是司隊正嗎?”

李定國哈哈大笑:“沒錯,這就是司隊正,也是我的義女!”

張石頭個性最憨直,也不顧司午衡滿臉羞紅,就走過來細瞧:“嘿,還真是司隊正!你這一換衣服,可比原來漂亮多了!要走大街上,我肯定認不出來!”

劉義軍、嚴面北、池富貴也好奇地湊上來看了看:“將軍,你這是什麽時候收的義女?”

李定國道:“司隊正本名張曉,乃是我一位袍澤的女兒。那位袍澤卸甲歸田之後,夫妻兩人先後病死,只留下了這個孩子。彌留之際,叮囑她到西北來找我。可我那時已經去了京城,陰差陽錯之下,張曉就女扮男裝加入了邊軍……到今天,她也該恢覆女兒身了!”

這故事自然是編的,劉義軍等人不疑有它,都沒有深究。侯勉英猜到點根由,卻也沒有挑破。

李定國說完這套說詞之後,也不待別人問,又正式宣布了謝遷安與司午衡的關系,算是提前給了他們一個名分。

如果不是處於圍城之中,張石頭等人還有興趣扒一扒他倆的八卦。可在當前的局勢下,幾位都統取笑幾句就算過去了。不諱言地說,在他們心中,桌上的大碗酒和大盆肉吸引力更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