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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狼族圍城 南北合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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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胥禽離開甘州的時候,只帶走了幾百護衛,其它人卻都留給了屯倫。原來屯倫發覺釣魚城把難民攆出來之後,立即稟報了吉木塔。狼王也覺得不宜久拖,同意了屯倫的作戰計劃。既然決定要速戰速決,就不必考慮節約糧食,所以吉木塔緊急下令,讓邪胥禽把帶過來的兵馬都交給屯倫指揮。

屯倫本來有八千人,前面的戰爭中損失不大,但圍堵董世光時,用步兵與南軍硬扛,一次就折損了近兩千,眼下還有五千多人。邪胥禽帶了一萬騎兵過來,不過損失比較大,即使收攏潰卒,也只剩下四千多。兩軍合一之後,屯倫還是有近萬人,其中一多半是騎兵。直接攻城,騎兵沒什麽用,可在輔助控制城池外圍的時候,騎兵的作用就非常突出了。

難民們在釣魚城外哀求加謾罵的時候,屯倫已經做好了進軍的準備,卻一直沒動。留下來輔助他的乞斤只等得不耐煩,就跑到甘州衙門來催他。

“四王子,不是說要去攻打釣魚城嗎?”

屯倫正坐在葡萄架下品茶。

甘州知州的小姐喜歡吃葡萄,知州就給她精心建造了這個葡萄架,種植了西北地區最好的品種,美人指、紅瑪瑙、無核蜜、玻璃脆什麽的都有。

這個季節,葡萄的葉子已經很稀疏,只剩下一大串一大串各種顏色的葡萄果實,從木架上垂下來。映著秋天的陽光,顯得十分漂亮。可惜的是,葡萄還在,建造葡萄架的知州卻已經殞命,愛吃葡萄的小姐,也被邪胥禽帶到北境去了。

戰亂之中,甘州離散的家庭不知有多少,知州一家的命運也沒什麽特別。蕓蕓眾生的生離死別,對於執掌大權的人物來說,無非就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故事背景罷了,並不值得多費心思。

屯倫自然也不會操心葡萄架主人一家的命運,包括狼族戰死的萬夫長吉兀圖、千夫長久伏安、哈巴,在屯倫眼中,都只是換取勝利的籌碼罷了。既然只是籌碼,那犧牲了也就犧牲了,屯倫才懶得記掛:“乞斤只,來,坐下喝茶!”

乞斤只搖頭:“我只喝磚茶!”

屯倫微微一笑:“喝不喝茶沒關系,你坐下,我才告訴你為什麽現在不動。”

乞斤只只好直楞楞地坐下了。

屯倫輕松寫意地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來輕輕啜飲一口,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乞斤只,釣魚城下面的難民散了嗎?”

乞斤只搖頭:“沒有。”

“那釣魚城中士氣如何?”

“肯定不會高。”

“如果難民暴亂呢?”

乞斤只有點困惑:“那都是些老弱婦孺,他們再暴亂,也不可能幫我們打下釣魚城!”

屯倫笑道:“他們是打不下釣魚城,可他們如果發生騷亂,李定國是管還是不管?管,他的部隊就要出城,搞不好還要屠殺難民。不管,難民為了果腹,肯定會互相搶劫,還是一場大屠殺。釣魚城下,來這麽一場屠殺,你說那些官兵會怎麽想?”

乞斤只有點明白了:“哦,四王子的意思,是等著南蠻自亂陣腳!”

屯倫點頭:“李定國雖然把難民攆出了城,可難民還在城下。即使不發生騷亂,再過幾天,難民也要活活餓死在那裏。城門外餓死十萬人,這種慘狀,又有幾個人能夠承受?到時候不用我們攻打,估計釣魚城守軍就要自行崩潰。我們現在過去,難民肯定被嚇跑了,豈不是我們幫李定國解了一難?”

乞斤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明白了!”

乞斤只自以為明白了關竅所在,興沖沖回到自己的軍營,把經過告訴了革冥。革冥聽罷,卻只是不住地冷笑。乞斤只知道自己的智力水平不如革冥,倒也不恥下問:“革冥,你幹嘛發笑?”

革冥道:“四王子這個算計倒是沒錯。可若是用不著攻打釣魚城,他幹嘛非得把我們留下來,還費盡心思把強弩都收羅到了他名下?”

乞斤只似懂非懂:“是啊,四王子是什麽意思?”

革冥冷笑:“我們大多是焉支部族的人,四王子留著我們,肯定是讓我們當炮灰!”

焉支部族就是邪胥禽的部族。邪胥禽這次南下,主力就是焉支部族的斐禾吉沙。革冥、乞斤只又是邪胥禽的得力手下,如果把他們幹掉,邪胥禽的實力就要大打折扣。

屯倫盼著難民圍在釣魚城下死等加等死,李定國卻最怕這個。好在劉知機真的知機,立馬又想了個主意。就在難民餓得發昏的時候,忽然有人傳言,說在北山的村莊中發現了糧食。一聽這個,難民終於熬不住,互相攙扶著向北山之中進發。

城門之下,還有幾百走不動路的老弱。劉知機也不管,只是把城樓上的守衛撤了下去,只留下幾個人觀察情況。所謂眼不見為凈,守衛看不到城下餓死人的慘狀,自然也就沒有那麽難受。

難民走得還算平靜,釣魚城中卻起了波折。一些居民看不過此事,跑到將軍府前請願來了。這也難怪,難民之中,有不少就居住在釣魚城附近的鄉下,與城中軍民還有親朋關系。他們被驅逐,城內居民難免有些怨氣。

來請願的,多數是邊軍的親屬,也無法強行驅散。李定國早有準備,將責任推到劉知機頭上,把他逐出釣魚城,也就暫時安撫住了民心軍心。

難民走後不過兩天,天命歷一千三百二十四年,也即成德十年的十月初八,屯倫就帶著八千狼族抵達了釣魚城。無比慘烈的釣魚城攻防戰,由此正式拉開序幕。

“四王子,大汗來信中說什麽了?”屯倫的營帳中,室狄小心翼翼地問道。

屯倫甩了一下信紙:“父汗說,馬上再發五千兵馬過來,再過十來天就到了。還有,釣魚城北面,他也安排了三千軍馬,隨時可以配合我們發起攻擊。”

室狄滿臉遺憾:“可惜釣魚城地勢逼仄,再多的人也施展不開,否則不用一天就可以拿下!”

屯倫笑道:“如果釣魚城地勢開闊,南蠻也就不止這點駐軍了。對了,我讓你去抓些難民來盤問,你可弄好了?”

室狄道:“抓了十幾個,都盤問過了,也沒什麽新消息。不過據難民說,我們剛剛截斷甘州,李定國就只肯給難民發放稀粥。他這麽節約,估計現在還有些存糧,沒準能支持多久!”

屯倫道:“放心,董世光遭此大敗,西北行營本地的戰爭潛力已經消耗一空。他要想再次反攻甘州,就只能從更遙遠的內地調集資源。沒有兩、三個月,根本準備不好。釣魚城的糧食再多,李定國也支持不了這麽久。”

室狄有點疑惑:“那我們圍著他們做什麽?”

屯倫道:“如果我們不圍城,他們就可以出來打漁捕獵。現在釣魚城中的人口很少,依靠漁獵,沒準又能多支持個把月。反正他們幾乎沒有騎兵,不敢出來騷擾我們,我們幹嘛不逼他們近一些?”

室狄大為佩服:“難怪現在兒郎們都說,四王子乃是當今我族第一格爾(智者),果然是算無遺策啊!”

屯倫也有點小得意:“算無遺策倒是當不得,不過能夠把董世光這個老狐貍趕回去,還能從他身上咬塊肉下來,我也算沒有辜負父汗的期望!”

兩天之後,得勝門城樓上,李定國滿腹狐疑:“謝都尉、司隊正,屯倫圍而不打,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劉知機被趕出城後,李定國遇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只好把謝遷安、司午衡帶在身邊。在李將軍的眼中,劉義軍、張石頭、池富貴、嚴面北四個正牌都統只會打打殺殺,遠不如謝遷安、司午衡腦子好使。尤其是司午衡,經常劍走偏鋒,從常人想不到的地方找到解決辦法。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謝遷安已經習慣讓司午衡先說話,這次還是這樣,司午衡首先回答道:“將軍,屯倫這麽做,也就是吃定了我們沒有能力去襲擊他們!”

李定國搖頭:“雖然我們無力反擊,可他們既然不攻城,也沒必要屯兵城下啊!”

司午衡看了謝遷安一眼,謝遷安才說道:“將軍,以屬下分析,屯倫無非是要隔絕我們的樵采。”

李定國摸了把白胡子:“隔絕樵采?嗯,初看不象,細想倒是那麽回事!要不是前陣子能夠出城,城中的糧食早就見底了!”

董世光試圖援救釣魚城的時候,釣魚城軍民也沒有坐以待斃。趁著屯倫顧及不到這邊,他們抓緊時間囤積了大量的柴火、稭稈、幹草等物,順便還到北山射獵、黑河打漁。加上李定國一開始就以最低的糧食標準救濟難民,在不餓死人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節約了糧食。如果沒有這些開源節流的措施,釣魚城早就斷糧了。

說起糧食,司午衡有點小失望:“也是奇怪,狼族的糧食好象一直沒有出現問題!”

李定國在她單薄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你別自責!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這計謀雖好,但其中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能不能奏效、什麽時候奏效,還真是不好說!我們且等著吧,隨著甘州糧食的消耗,總有屯倫吃虧那天!”

司午衡從來都是一個悲觀主義者,看人如此、看事也是如此:“就怕等不到那天!”

謝遷安連忙轉移了話題:“將軍,也不知劉參軍怎樣了?”

李定國也有點擔心:“我只給他派了兩個護衛,也沒敢多派,怕引人註意。”

司午衡道:“放心吧,以劉參軍的智計,肯定平安無事!”

李定國雖然把劉知機趕出了釣魚城,但卻是讓他偷偷出的城。劉知機喬裝打扮之後,帶著兩個精銳的士兵,消失在了茫茫的北山之中。難民對被驅逐之事恨之入骨,如果知道劉知機的身份,估計能把他給活剝了。可司午衡不這麽認為,她覺得,劉知機不坑那些難民就不錯了,哪裏輪得到難民來威脅他?

三人正說話間,丁三兒急急忙忙跑了上來:“將軍,大事不好,鎮北門外也來了許多狼族!”

李定國白胡子一抖:“走,看看去!”

釣魚城乃是軍神孫起信親自選點建造的,把地利發揮到了極點。不過受地形限制,釣魚城的外形並不規整,大體呈一個不規則的梯形。

釣魚城的北面最為狹窄,只有兩、三百步寬,算是梯形的頂端。甚至有人開玩笑,說釣魚城的北城墻就只有一堵城門。這是最主要的防禦方向,城墻雖然不長,卻修建得極為險峻。所以又有一種說法,說釣魚城的北面不是城墻而是高樓。北城墻足有三丈三尺高,城墻上面還有箭樓,可不就跟一座樓似的。高高的城墻之下,還有引黑河水形成的護城河。

釣魚城的西城墻緊挨著黑河,算是梯形的一條邊。有黑河的庇護,西城墻要矮些,但也有兩丈高。黑河水常年的浸潤,致使西城墻上長了一層厚厚的青苔,幾乎沒有辦法攀爬。黑河水流很急,如果沒有大型船只,根本接近不了城墻。而狼族又沒有水軍,所以這邊基本用不著防禦。

釣魚城的東城墻是梯形的另一條邊,也是最不規則的一面,順著北山的一堵絕壁蜿蜒。這邊的防守還算嚴密,但外面就是起伏的大山,容易受到敵人的偷襲。好處也有,山地之中,狼族很難調集大部隊,強攻是不可能的。因為依托山勢修建,這面沒有護城河。

釣魚城的南城墻處於後方,算是梯形的底邊,高度與西城墻一樣,也是兩丈。這裏地勢相對開闊,足有一裏多寬。南朝修建這邊的防禦設施時,有意降低了標準。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正常情況下,狼族不可能從這邊大規模入侵,有基本的防禦力就足夠了。此外,萬一狼族占據了釣魚城,南朝收覆的時候也容易些。因為這個,南面的護城河也相對簡陋,深度、寬度都很有限。

釣魚城中間有條貫徹南北的大街,叫做三裏街。蓋因從南面的得勝門到北面的鎮北門,剛好接近三裏遠近。為了便於調動兵力,三裏街修建得十分寬敞。李定國聽說北門外有狼族,騎著馬從南門趕過去,幾乎就是一瞬間的功夫。

“將軍,狼族只在遠處露了個頭。屬下看了,大概有兩、三千人。”北門那座名為鎮北樓的箭樓上,李定國一露面,負責警戒的隊正就跑過來報告情況。

鎮北樓外面,就是越來越開闊的草原。南軍定期對周邊的草地進行清理,今年剛入秋時,南軍就在這放了把火,把枯黃的秋草燒成了一片黑地。

此刻吉木塔帶領的狼族,就在好幾裏外活動。在黑色背景的幹擾下,從鎮北樓上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

從那隊正手中,李定國接過了一根外表鏤花都差不多快被磨平的銅棍,放到眼前瞄了瞄遠方。

這是南軍最高級的裝備,叫做望遠鏡,據說也是張真人遺留下來的。可惜的是,南朝燒制不出可以制作鏡片的優質玻璃來,再也無法制造合格的望遠鏡。天命皇朝境內,目前有據可查的望遠鏡不過數十。釣魚城太過重要,兵部才在鎮北樓上配備了一件,平時由負責值守的隊正掌管。

半響,李定國放下了望遠鏡:“狼族攜帶了大量的牛羊,看來是真的準備要拿下釣魚城了!”

謝遷安接話:“將軍,要不我帶兩個人靠近了去看看?”

李定國搖頭:“不用了,狼族的主攻方向在南面,這邊主要是為了牽制我們,來的人並不是很多!”

但凡狼族大規模南下,除馬匹外,還要攜帶大量的牛羊。羊純粹是充當軍糧,牛則用於拉車,必要時也可以宰殺果腹。象李定國這樣的老將軍,看一眼狼族部隊人員與牛羊的比例,就能猜到狼族能夠堅持多長時間。

所以狼族的機動能力強,不單因為他們都是騎兵,也是因為他們特殊的補給方式。

南朝行軍,一應糧草輜重都靠人畜運輸。所謂千裏運糧、十不存一,按照天命皇朝的科技水平和管理能力,從千裏外運送糧食,能夠抵達目的地的,也就是十分之一左右。

相比之下,狼族要好很多。狼族的補給要求低,除了糧草,幾乎沒有輜重。隨軍攜帶牛羊,馬吃的優質草料由牛車拉著,人則主要吃羊肉。至於羊吃的草,則是就地解決。羊的環境適應性比馬強得多,馬養不好就會脫力,導致戰鬥力下降,羊卻什麽都吃,連草根、樹根都能啃下去。

此外,南朝人煙稠密、物產豐富,狼族只要打進來,就完全可以以戰養戰。北境正好相反,如果天命皇朝的大軍抓不到狼族游動的部族,就無法獲得任何補給。

李定國在鎮北樓上觀察了許久,狼族一直在安紮氈房、約束牛羊,並沒有更多的動作。李定國想一想,又讓丁三兒把四個都尉叫過來,重新布置了防務。

第二天清晨,釣魚城南北兩面,狼族同時發起了攻擊。

釣魚城北面,狼族采取了最傳統的攻城方式“寂茨根刺”,南軍將其翻譯為土車。所謂土車,也即堆滿石頭、泥土的牛車。

狼族把拉運物資的牛車倒過來,車轅變成車把,靠人力推動牛車前進。車把與車廂連接處,用木頭搭起了高高的框架,再蒙上厚厚的濕牛皮。如此一來,南軍的弓弩根本射不到推車的狼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步步逼近。

土車本身並不能攻城,但卻可以用於填平護城河。狼族推著土車靠近護城河之後,就會把石塊、泥土倒入河中,自己再在土車的掩護下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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