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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致命誘殺 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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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謝遷安、司午衡都覺得不對勁了。

“謝大哥,這聲音不對啊!”

一出石縫,四周的水聲忽然變得開闊起來,風也變大了,吹到身上透心涼。

“午衡,我們好象是從石縫中漂出來了!”

“怎麽辦?”

“你還是用長鞭試探周圍的情況,能夠找到落腳點最好。實在不行,咱們就只能隨波逐流等天亮了!”

赤溫聽不懂,但也感覺到不對,大聲嚷嚷起來:“怎麽了,我們是不是出石縫了?”

本來局勢大好,卻在黑暗中被人擺一道,離開了安全的石縫,司午衡心中已經很郁悶了。她聽不懂赤溫的話,只覺得赤溫呱噪,就倒轉刀把,順手又在他頭上砸了一下。黑暗之中只能憑感覺,這一下卻是砸到了赤溫的鼻子,差點沒把他的眼淚砸出來。不過這一刀把的效果很好,赤溫立馬閉嘴不敢再嚷嚷了。

“哼,還不是被你那個豬狗不如的兄弟害的!”砸完赤溫,司午衡又與謝遷安商議道,“這茫茫黑夜,水性再好,辯不明方向也不敢離開羊皮筏子!這樣吧,我順著繩索下水探探,看能不能在水下找到固定的地方。否則要是漂到河道中央,還不知被沖到哪裏去呢!”

謝遷安點頭:“你小心些,這裏雖然沒有屯倫等人,但這種臨時形成的河道,水情特別覆雜,小心被樹枝纏住,也要小心磕碰到石頭!”

司午衡揪著繩索下去,好一陣才冒出來。謝遷安拉著繩索,雖然能夠感覺到司午衡一直在那頭,心底卻依然擔心,直到抓到了她攀援上來的手才踏實。

“怎麽樣?”

司午衡大喘了幾口氣:“探不到底,什麽都碰觸不到,一會我再下去試試!”

如果謝遷安也有神人的本事,就會發覺事情很搞笑。他們其實就在離石縫不過五、六丈遠的地方,離山谷中央的主河道還有幾十丈遠。如果有光線,他們跳下水幾下就能游到安全的地方。可在這茫茫的黑夜之中,他們卻只能困在這小小的羊皮筏子上,等著不可知的水流把他們推向不可知的命運。

天蒙蒙亮的時候,石縫之中的情形逐漸顯示出來。

這時候,積水已經只有齊腰深。屯倫握著彎刀,緊貼石壁站著,在他旁邊不遠處,兀爾矢、圖蒙、朗格爾三個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手裏也端著彎刀。而在石縫由直拐彎的地方,室狄斜靠在石壁上,腦袋歪在一邊,顯然已經昏迷了過去。

看兀爾矢等人有朝自己逼近的跡象,屯倫大聲呼喝:“兀爾矢,你們真的要以下犯上嗎?”

兀爾矢猶豫了一下,他是恨極了屯倫,可長期形成的上下尊卑觀念依然根深蒂固,最終還是發揮了作用:“屯倫,三王子他們呢,是不是被你推出去了?”

昨晚的動靜,大家都聽到了。當時因為害怕暴露位置,兀爾矢他們也不敢說話,只能保持沈默。謝遷安、司午衡在石縫外面商議時,兀爾矢等人還隱隱聽到點,再往後面,他們就音訊全無了。毫無疑問,害得司午衡落水的,只能是屯倫或室狄。現在室狄昏倒,那就只能是屯倫了。

屯倫一擺手:“我說不是我,你們信嗎?不過這次死人夠多了,即使你們認為我該死,也還是等回去後讓父汗治我的罪吧!室狄生死未知,我想先看看他,你們看行不行?”

兀爾矢遲疑了一下:“四王子,你與三王子之間的事,確實輪不到我們評判,但也不應該殃及無辜。公道自在人心,你襲殺騰裏格等人的行徑,回去之後,我會如實稟報大汗,如何判決,都是大汗的事!”

屯倫把彎刀垂了下來:“我去看看室狄,你們隨意!聽這動靜,外面應該已經退水了。”

石縫裏面的地勢偏低,現在殘留的積水,永遠不可能流出去,只能等著自然蒸發。不過聽聲音就知道,外面的波浪聲小了許多,山谷之中,應該沒有太大的洪水了。看來這個山谷的上游,也不是想象中那麽幽深,否則洪水不會消退得這麽快。

兀爾矢想一想,還是沒有勇氣跟屯倫徹底翻臉,否則他就應該帶著圖蒙、朗格爾把屯倫抓起來。可他更不願意跟屯倫攪在一起,就帶著圖蒙、朗格爾,側身從屯倫旁邊經過,趟著水朝外面走。剛走到半截,卻聽得屯倫在後面呼喊:“圖蒙,室狄還有氣,你身上還有金創藥嗎?”

圖蒙猶豫了一下,屯倫不高興了:“你別忘了,當初你被卡在水下,還是室狄冒險把你救起來的!”

圖蒙囁嚅了一句:“我就是看看藥有沒有被泡!”這其實是借口,作為薩婆拉,圖蒙這點職業素養還是有的。還在暴雨降落之前,他就用羊皮袋把藥品裝起來了。可對於這個翻臉不認人,偷偷襲殺了三個安達的四王子,圖蒙本能地不想接近。只是他面子薄,終是不敢直說。

兀爾矢看出了圖蒙的顧慮,他沒有勇氣去抓捕屯倫,卻有勇氣幫圖蒙說話:“四王子,讓圖蒙救人可以,你退開些!”

屯倫舉起雙手,示意他手中沒有拿武器,然後退開了兩丈遠。圖蒙這才上前,準備查看室狄的傷勢。可他剛剛彎下腰,一把彎刀就從他的腹部斜捅上來,直接捅到了胸腔裏面。圖蒙想發聲示警,可室狄的一只手牢牢地捏住了他的咽喉,把他的滿心不解和憤懣都捏了回去。

原來室狄並未昏倒,經過一夜的折騰,他確實是很疲憊了,水位下降到可以落腳的高度後,他就斜靠在石壁上休息,一邊琢磨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局面。

如果石縫中沒有積水,室狄加上屯倫,對付兀爾矢三人並沒有問題,甚至還占有一定的優勢。可他倆的武藝,都是從那個南蠻武師那裏傳承來的,長處在於動作迅捷、靈活機動,在齊腰深的積水中,這個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

室狄已經分析清楚形勢,對方有三人,己方卻只有兩人。正面拼鬥的話,即使占據上風,也很難擊殺對方。因此室狄靈機一動,便故意假裝昏倒。此外,之前屯倫斷然放棄富敏,室狄面上不說,心中難免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也不無借此試探屯倫的意思。如果屯倫對他也是不管不顧的,沒準室狄就懶得再替他賣命了。

屯倫上來查看的時候,室狄微微睜眼朝他使了個眼色,然後伸手從水下去摸索屯倫腰間的彎刀。這對主仆的默契程度太高了,屯倫瞬間明白過來,一邊把彎刀塞給室狄,一邊張嘴就叫圖蒙。後面的經過不用解釋,毫無防備的圖蒙,怎麽也想象不到,剛剛救過自己一次的室狄,居然又會來偷襲自己。就好比不久之前的騰裏格,他也絕對想不到,剛剛把自己勇氣鼓舞起來的四王子,居然會親自來偷襲自己。

兀爾矢、朗格爾站在後面,就看到圖蒙身體一軟,慢慢倒在了室狄的身上。兀爾矢還想上前查看,卻被朗格爾拉住了:“百夫長,不對勁!”

兀爾矢停住腳步,然後忽然把彎刀拔了出來:“水裏有血!”

室狄本來想多誘殺一人,可圖蒙體內的血流出來,卻是暴露了真相。室狄一看裝不下去,索性一把將圖蒙推開,順勢從他體內把彎刀抽出,然後站了起來。

兀爾矢目眥盡裂,揮舞著彎刀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室狄,納命來!”

積水之中,兀爾矢的速度也快不起來。可他怒極,須發賁張,加上趟起的水花,顯得極有威勢。室狄知道兀爾矢力氣大,又在盛怒之中,不敢與他硬拼,一邊後退,一邊試圖與屯倫會合。這是室狄最自然的反應,在戰場上,他倆都是互相掩護。可匆忙之間,室狄卻疏忽了一點,屯倫手中並沒有武器。

此刻,後面的朗格爾猶豫一下,也揮舞彎刀趕了上來。

看到室狄退過來,屯倫暗自叫苦,連忙伸腿在水下掃了一圈,卻連塊石頭都沒碰到:“室狄,我的彎刀給你了!你先擋一下,我去那邊找找,水底下肯定有兵器!”

昨晚被大浪卷走的人,肯定是連人帶兵器都沒了,當時沒有廝殺,大家的彎刀還插在腰間的刀鞘中。屯倫襲殺那三人之後,石縫之中並沒有再起大浪。這三人中,前兩個完全是被偷襲,彎刀也沒有拔出來,屍體落入水中之後,很可能帶著彎刀漂走了。只有騰裏格,拔出彎刀亂砍,他死之後,彎刀肯定就掉落在附近。

不過急切之間,屯倫也找不準地點,要想從積水中摸到彎刀,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聽屯倫這麽一喊,室狄連忙站住了。就這麽岔一下,兀爾矢已經沖到他跟前,帶起的浪花濺了室狄一頭一臉。混濁的水珠中,兀爾矢手中的彎刀已經劈了下來。這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如果是在平地,室狄可以輕松轉身避開,然後在兀爾矢毫無防護的胸前、腹部下刀。可在當前這特殊的環境中,室狄躲避不開,只好放棄進攻,揮刀斜著擋了一下,然後順勢往旁邊一撥,兀爾矢的彎刀就劈落在水面上,濺起更大的一陣水浪。

雖然卸開了部分力道,室狄依然覺得手上一股大力傳來,彎刀差點沒脫手而出。可他來不及調整,兀爾矢的第二刀又橫掃了過來。這還是搏命,兀爾矢的彎刀能夠掃到室狄,室狄自然也就能夠砍到兀爾矢。在這麽深的積水中,誰也不可能在攻擊對方的同時,閃避開對方的攻擊。無奈之下,室狄再次與兀爾矢對刀。這種橫掃,室狄連往旁邊卸力都做不到,只能硬碰硬。

就這樣,兀爾矢完全放棄防守,大開大合地朝著室狄猛劈。室狄的力量本來就不如兀爾矢,加上身上有傷,體力就更跟不上了。對了幾刀之後,室狄就有些招架不住,被兀爾矢劈得連連後退。

就在此時,朗格爾也趕了上來。此人也不傻,不願意承擔殺害王子的風險,沒有去攻擊後面的屯倫,而是往室狄的旁邊湊,想與兀爾矢合力先擊殺室狄。屯倫正在水下摸索,一看不好,剛好他從水下摸到塊石頭,就揚手砸了出來。但朗格爾一側頭躲開了,也不理屯倫的騷擾,繼續奔室狄而去。

室狄一看情勢危急,暗自一咬牙,面對兀爾矢橫掃的一刀,豎起左臂擋在身側,右手卻直直地把彎刀捅了出去。打鬥忽然停頓,室狄左臂中刀,彎刀直接砍到了骨頭裏,兀爾矢腹部中刀,但千鈞一發之際,他用左手握住了室狄的刀身,彎刀並未能深入。

這個停頓的時間很短,兀爾矢不顧左手掌被割傷,依然緊緊握住對方的彎刀,右手則用力回拖,收回彎刀再次劈了出去。

與此同時,屯倫一聲大喊:“兀爾矢,住手,我們投降!”

兀爾矢下意識地收了點力,彎刀一歪,在室狄的肩膀上拉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四王子,你說什麽?”

屯倫高高舉著雙手:“我們投降!你把我們押回去,請父汗處置就是!”

兀爾矢猶豫了一下。騰裏格等人被偷襲的事還沒完,圖蒙又被誘殺,兀爾矢確實是氣急了。可與室狄打鬥一場,特別是互相砍中一刀之後,那股怒氣就消褪了些。此刻屯倫這麽一說,兀爾矢也冷靜了下來:殺死室狄問題不大,可難道自己真的能夠殺死四王子嗎?

顯然,屯倫願意束手就擒,是為了救室狄一命。如果兀爾矢殺死室狄,屯倫肯定也要拼命。兀爾矢既然不能下定決心殺死屯倫,那就最好不要殺室狄,否則後面的情勢根本控制不住。對兀爾矢來說,把屯倫、室狄抓回去交給吉木塔處置,是一種更為理想的結果。

按照兀爾矢之前的想法,大家各走各的路,返回王庭之後,他再向吉木塔上告。至於吉木塔如何處置屯倫,就不關他的事了。可屯倫、室狄再次施展卑劣的手段,當著他的面誘殺了圖蒙,兀爾矢就無法容忍了。屯倫現在的提議,實際與兀爾矢之前的想法差不多。

“你讓室狄先把刀松開!”

屯倫朝室狄點頭示意。室狄便順從地松開了刀把,任由兀爾矢把彎刀收走。

兀爾矢一邊把彎刀架到室狄的脖子上,一邊又對屯倫說道:“你趴石壁上站好別動,背朝我們。朗格爾,上去把屯倫綁好!小心點,咱們這位尊貴的四王子,搞不好又會使詐!”

百餘王庭衛士進山,到現在,除了下落不明的赤溫,就只有現場的四個人還活著。朗格爾能夠活到現在,可不單是運氣使然。在戰場上,他行事特別謹慎小心,即使是在與狼群的搏鬥中,他都總是能夠找到相對安全的位置,不顯山不露水地生存下來。要不是這種性格,巴朗被司午衡殺死之際,他也不會掉頭就跑。

即使沒有兀爾矢的提醒,朗格爾也不會掉以輕心。等屯倫完全在石壁上趴好之後,他才握住彎刀,直接抵住了屯倫的背心,然後拿出備用的弓弦,把屯倫的雙手扭到背後,牢牢綁紮了起來。這弓弦也被水泡了,已經沒法用於射箭,但對於綁人來說,還是要比普通的繩索結實很多。

捆綁好屯倫、室狄這對狼狽為奸、陰險狡詐的主仆,兀爾矢、朗格爾都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氣。在石縫外面沒有積水的地方,朗格爾從圖蒙留下的羊皮袋裏翻出些金瘡藥,幫兀爾矢把腹部的傷口處理了一下。室狄的力氣遠不如兀爾矢,這一刀戳得並不深,沒有傷及內臟,不算什麽大事。

朗格爾幫兀爾矢包紮好後,又拿著一個空羊皮袋,在石壁上找了處相對幹凈的流水,湊上去接了滿袋。

“百夫長,我這還有些幹凈的熏肉,咱們先吃點,休整一下再趕路!”

兀爾矢點頭:“好,咱們吃完就走,爭取找一個幹爽些的地方過夜!”

屯倫與室狄就在旁邊,看到兀爾矢、朗格爾吃東西,兩人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唾沫,卻誰都沒開口討要食品。他們也知道,經過前面的事,現在開口也只是自討沒趣。兀爾矢、朗格爾則當他們根本不存在,只顧自己默默撕扯熏肉,就著生水吃了起來。都知道喝生水不好,可行軍攜帶的鍋碗瓢盆,早就不知被洪水沖到哪裏去了,雖然還有火種,卻沒有辦法再燒水。

“朗格爾,你還能走嗎?”草草吃幾口,兀爾矢先站了起來。

暴雨洪水過後,山谷之中一片末世景象。此刻的山谷中,洪水已經退到了主河道中央,但水勢依然浩大,如同一條黃色的濁龍在翻滾。河道兩側,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泥沙,也不知到底有多深。從中間露出的樹木枝幹來看,有的地方肯定沒過了人頭。

山谷之中本來就沒有路,被洪水肆虐過後,更是寸步難行。四人都已經精疲力竭,眼下並不是行動的時機。不過兀爾矢對這個吞噬了許多安達性命的山谷避之唯恐不及,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因此一點都不想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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