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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襄陽王勞軍托付三寶沈夫子教琴墜入圈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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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一日,元翠綃早早來到書房,將束之高閣的七弦琴取出,用毛撣拭去浮灰,置於琴桌之上,胡亂撫了幾下,發出一串撕書裂帛的糟心聲響。

“喵!”夏蟬懷中的喵小姐尖叫一聲跳下地,躥出了屋子。

元翠綃尷尬地朝夏蟬笑了笑:“這貓兒似乎有些五音不全啊。”

夏蟬顫聲問:“小娘子,要……要做甚麽?”

元翠綃振振有詞答道:“琴乃四藝之首,琴課更是佳人必修。我這麽做,當然是打算跟夫子好好學一學了。”

夏蟬面龐扭曲:“婢子沏茶去。”

“夫子到了再沏不遲。”元翠綃指一指桌前的青銅鼎足爐,“將我屋裏的瑞腦香取來焚上。”

清甜的香氣由鶴嘴裊裊逸出,不多時,已是滿室生香。

元翠綃沖夏蟬擠擠眼睛:“聽過三國麽?”

夏蟬扭頭想了想:“以前王妃愛聽戲,王爺常請紅班過府來唱,婢子跟著聽過幾出。”

元翠綃興致勃勃又問:“你覺得失空斬中的空城計如何?”

夏蟬被她繞得一頭霧水:“婢子沒聽過這一出。”

元翠綃惋惜地“噢”了一聲,掃盲道,“說的是蜀國的諸葛丞相。”

“啊!我想起來了!”夏蟬出手比劃著,“將相和是不是?裏面有個背荊條的老頭兒。”

你這妮子,還真是滿腹經綸啊……元翠綃嘴巴張成個囧字,無奈地朝她揮揮手:“去園外看著些,夫子來了告訴我一聲。”

須臾,夏蟬快步折回,扶著門框,急急喚道:“來了!來了!”

元翠綃騰地站起身,攏了攏鬢發,略顯局促道:“可是沈夫子來了?”

夏蟬連連點頭,勾手示意她快些:“還有王爺,一道朝咱們園子過來了。”

趙爵?他大清早跑來做甚麽……元翠綃心中膈應,行動舉止卻不敢流露出絲毫怠慢,攜了夏蟬,匆匆趕往中庭迎接。

只見趙爵今兒穿戴得甚是隆重,頭系進賢冠,身著朱明衣,腰圍織金玉帶,腿蹬一雙黑色皮履。有別於平日襕衫的慵閑隨意,盡顯天潢貴胄的尊貴之氣。隨著的沈仲元,仍是布衣綸巾,儒生裝束。二人前後分立,一個是張揚的紅;一個是含蓄的綠,正如花葉互持,相得益彰。

元翠綃屈首近前,斂衽施禮道:“女兒參見義父。”又朝沈仲元福了一福,“學生拜見夫子。”

趙爵伸手將她挽起,笑吟吟道:“乖女兒,為父昨日命人送來的獅子貓,可還喜歡?”

“謝義父。”元翠綃努力將嘴角扯出一個上揚的弧度,“女兒喜歡得很。”

“喜歡就好。”趙爵握著她的手道,“為父即刻要啟程前往乾德,特來與你道個別。”

元翠綃故作驚訝問道:“沒幾日便是中秋節了,義父這個時候趕去乾德,可是出了甚麽要緊之事?”

趙爵撥弄著胸前錦綬道:“也算不得過大的事兒。只是年頭上,駐守光化軍的宣毅卒出過亂子,中秋將至,為父要與太守大人同去治所勞軍,以慰將士們一片衛國之心。”

元翠綃忙道:“路上奔波辛苦,義父可要保重身子。”

趙爵對她的回話頗是滿意,看了看身旁的小諸葛道:“沈夫子,這幾日,本王愛女便由你好生看顧,待本王歸來,課業上要有所進益才是。”

沈仲元揖首道:“承蒙王爺擡愛,區區敢不盡力。小娘子聰慧過人,只消勤奮一些,必定學有所成。”

這話說得!學不成全賴老娘偷懶似的……元翠綃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趙爵微笑著又道:“翠綃,為父一別,數日方能歸來。有幾件心頭愛物,打算托付於你照拂。”

奸王葫蘆裏賣得甚麽藥……元翠綃試著推托道:“女兒愚鈍,不知能否堪此大任?”

趙爵霸氣回應:“能,必須能。”說著,擊了擊掌,一小隊侍從由影壁之後冒了出來,或搬或擡,負了他的心愛之物,出現在內園。

元翠綃瞠目結舌:你丫愛好也忒廣泛了些……瞧這天上飛的、地上長的、水裏游的,整一海陸空全方位吶……

趙爵牽著她,率先走向一株齊人高的綠葉盆栽,伸出指尖,接住一滴葉緣凝結的露珠,遞近了道:“這花兒識得麽?”

元翠綃迷茫地晃了晃腦袋。

每每見到她流露出這種白癡般的眼神,趙爵止不住都會心情大好,輕輕揮落水珠,柔聲笑道:“此株喚做‘佛手蓮’,又名‘滴水觀音’。寬葉似佛掌,花開爍爍有如佛焰。這一株還是普照寺的主持贈與我的,迄今已養了五年之久。”

這個容易……無非是澆澆水曬曬太陽,幾天而已,還能給你養死了……元翠綃點點頭道:“女兒明白了。”

趙爵又帶著她朝一旁的魚缸走去,只見兩尾紅白相間的錦鯉,正在其中悠然游曳。

好肥……元翠綃看著,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大的紅燒,小的清蒸,完美……

趙爵興致勃勃介紹:“這一對紅白,可是為父從上百條錦鯉中遴選而得。這一條身披銀鱗,頭中央有個紅點子的是丹頂,它身邊那條紅斑密布的叫做赤霞。”

元翠綃吹捧道:“義父慧眼獨具,這一雙錦鯉真是好看。”

“哈哈!哈哈!”耳畔傳來兩聲幹笑。

元翠綃循聲望去,一名侍從捧著個精鐵籠子,裏頭拴了一只灰不溜秋的鸚鵡,文才那近似真人的笑聲,正是由它嘴裏發出。

好瘦……元翠綃看著,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拔光毛烤烤,都不夠塞牙縫的……

趙爵從鳥籠上取下一支細如毛筆的棕刷,在鸚鵡身上輕撫了兩下,那鳥兒又樂呵了幾聲。趙爵神情卻不似先前歡愉,對著元翠綃緩緩道:“這是小灰,很聰明的。它愛幹凈,記得每天為它梳理羽毛。”

元翠綃連忙應聲:“是。女兒記住了。”

滴水觀音與錦鯉搬進了堂屋,元翠綃察言觀色,覺得那只不起眼的灰毛鸚鵡,似乎更被襄陽王看重些,便執意接過來親自提著,直至將趙爵一行人送出了垂花門。

那鳥籠是精鐵所鑄,雖說樣式小巧,單手拎提,仍然頗具分量。故而一見眾人走遠,元翠綃便改抱著了。

沈仲元偏過頭,看向與之比肩而立的元翠綃,只見她吃力地捧著鳥籠子,兩道目光似刻刀一般投遞過來。

“夫子。”元翠綃牙縫裏迸出兩個字。

沈仲元輕輕“嗯”了一聲,全然無有助人為樂的覺悟。

元翠綃有些著惱,半轉過身,抱著籠子正對上他,“呵呵”幹笑兩聲道:“昨兒夜裏送過一回,今早再送一回,每趟都有夫子相陪,咱們的師生緣分,還真是不淺吶。”

“噢?”沈仲元挑眉,訝異道,“竟有此事?為師接連兩日在西三所替人當值,不曾踏出前殿半步,諸多人可以見證。不知小娘子,於何處見著為師?可有第三人在場?”

小樣……歹怪能裝……元翠綃索性亂扯道:“昨晚學生與夫子在後花園偶遇,一同觀星賞月,從女訓談到琴棋書畫,並無旁人在場。怎麽?難道說夫子都給忘了?”

沈仲元驚嘆道:“為師入府以來,便時常聽人說,後花園有精怪作祟。依為師所見,只怕小娘子遭遇的便是。”

元翠綃突然有一種將懷中的鳥籠子,朝對面擲過去的沖動,想想忍住了,語氣生硬道:“當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夫子快給出個主意罷。”

沈仲元略沈吟道:“不如這麽著,待王爺勞軍歸來,小娘子便向他稟明原委。王爺身邊,能人異士眾多,找一個會捉妖的,上園子裏開壇做法,消鎮邪魅即可。”

元翠綃看著一本正經的某人,心頭湧起深深地挫敗感,弓身抱著籠子,有氣無力道:“不用了。學生信口說笑的,夫子莫要見怪。”

“無妨。”沈仲元大度地揮了揮手,瞅著懷抱鳥籠不撒手的某人道,“這只灰頭鸚鵡,王爺極為珍視。若是知道小娘子也如此上心,定然欣慰得很。”

元翠綃倏地直起身子,冷冷道:“我與它同命相憐,自然格外上心。”言罷,抱著鳥籠,掉頭便走。

沈仲元怔了怔道:“我替你拿就是。”

元翠綃氣呼呼道:“不勞夫子大駕!”

半道撞見夏蟬,元翠綃仍在氣頭上,將鳥籠子往她懷裏一塞,板著臉道:“跑哪兒躲懶去了,半天見不著個人。”

夏蟬禁不住叫屈:“婢子先頭在放置魚食、鳥食,正要去給小娘子和夫子沏茶,一刻也沒閑著啊。”

沈仲元走上前來,從夏蟬手中拎過鳥籠,溫言道:“這個我來拿,你還是去沏茶罷。”

夏蟬面頰微紅,低下頭小聲問:“夫子要喝哪種?”

沈仲元微笑答道:“上回沏的雨花極好,還是雨花罷。”

夏蟬頭垂得更低,聲若蚊吶:“婢子這就去。”說著,一溜小跑便沒影了。

老娘明明在線,這算是被你們拉黑了吖……一直插不上嘴的元翠綃,盯著夏蟬的背影如是想。

“走罷。”沈仲元喚她道,“之前是我言辭欠妥,給小娘子賠罪了。”

元翠綃精神一振,蹬鼻子上臉問:“夫子打算怎麽個賠法?”

沈仲元驟然意識到方才這一句,才真真兒是欠妥,苦笑道:“你看呢。”

“這個麽……”元翠綃得意地瞟了他一眼,快步向書房行去,“我可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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