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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風風雨雨離合總關情尋尋覓覓聚散兩依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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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盼呆上一呆,怔道:“不……小心……”

輕描淡寫一句,深深刺痛了丁兆蕙,他欺身上前,厲聲喝問:“你這輩子甚麽時候小心過?今兒不小心眼睛瞎了,明兒不小心是不是連命都沒了?”

何苦來哉?瞎的又不是你們,怎麽一個個整得比咱還激動……畏其聲勢,潘盼瑟縮一記,囁嚅道:“不關你事……”

辛苦一路尋來,卻是熱臉貼到個冷屁股,雙俠大為光火:“你!”“乒”地一聲響,湛盧重重叩於桌面之上。

潘盼又是一抖,把頭埋低下去,抱著孩子不再答腔。只輕輕將尾指塞入烈兒粉拳之內,烈兒攥緊了不放,她慢慢抽起,烈兒撲了再攥。如此反覆數次,孩子被逗弄得咯咯兒笑出了聲。

丁兆蕙知她故意,再想自己為了尋她,連日來,幾乎翻遍開德府每一處犄角旮旯。茶寮邂逅,本還感慨皇天不負苦心人來著,卻驚覺她雙目已盲,寥寥數語,竟是如此生分!不禁氣結道:“你眼神不便,還捎帶個孩子,是誰這般魯莽,敢將你撂在此處?”

細說白五暫離,也是由她而起,若為此樁在雙俠跟前折了面子,豈非不美?潘盼遲疑著仍是不作聲。

覷她油鹽不進的架勢,失落如雙俠惱得怒拍桌子:“你倒是給個話兒!”

潘盼遽然挺直腰桿,嘴巴微張,正待說些甚麽,耳邊遞來個男聲,卻是先前擠兌她的張第二十。

那潑頭想是茶水喝膩歪了,竟煩起雙俠的窮神來,只聽他粗著嗓子道:“哎,那卷毛的聽著,人家小娘子在等她家男人,又不是等你,瞎聒噪個甚麽勁兒哪?”

老虎頭上的虱子也能隨便撓?這孩子,被豬親過還是怎滴……潘盼嘴角一抽,將烈兒抱得更緊。

“嘭!”——“嗷!”

潘盼皺眉,緊念一聲佛……

“咣!”——“啊!”

潘盼忙將烈兒耳朵捂上:善哉,善哉……

丁兆蕙正有氣沒處撒,可憐張第二十被炮灰了一把。

“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說,嗯?”雙俠用劍柄敲著某個肥腦瓜子。

丁兆蕙出手淩厲,三招兩式便將張第二十拍翻在地,那些個趟子手只道遇上強頭,無有敢上前幫忙的。

“這位壯士,手下留情!”帶隊的王第十忙不疊上前打招呼,“我弟兄幾個都是走江湖押鏢的,適才二弟出言不遜,得罪足下。我這當大哥的,先給您陪個不是了。還望尊駕擔待則個。”

張第二十也連聲討饒:“下次不敢了!再不敢了!”

雙俠冷哼一聲收手,劍指戶外道:“天色不早,你們好上路了。”

“就是,就是。”王第十點頭,揮手示意眾人魚貫而出,“啟程了。弟兄們都帶快些個。”再瞅那張第二十,早被揍得跟豬頭一般,正趴在地上喘呵,趕緊喊兩個人將他架起,硬拖著往路上去了。

人一走,茶就涼。

倏而那小夥計抽噎著從爐子後首冒出來了:“怎……怎地都走了?賬……賬還沒付吶……”

雙俠聞見,好生不耐,甩手摸出一錠大銀,直朝茶水爐子擲去,不偏不倚,穩穩當當落那舀勺上頭。“夠了罷?”

銀錠少說也有十兩。茶水這小本買賣,銅子兒往來居多,幾時見過此等陣候?夥計雙手捧著銀子,不住顫抖:“夠是夠了……只是——”

丁兆蕙俊目如電,強勢掃過,只嚇得小二後半截話又吞回肚裏。

“只是甚麽?”

夥計頭一垂,怯生生道:“只是小的沒……沒有錢找。”

雙俠哭笑不得,擺手道:“不用找。你該蹲哪兒還蹲哪去。”

“嗯嗯。”這般好事,打著燈籠也是難尋。小夥計煞為興奮,“客官請便。小的甚麽都聽不見,甚麽都看不見。”

彼時,偌大的支棚僅餘三人。

潘盼抱著孩子正襟危坐。

丁兆蕙一步步踱近,輕聲道:“到底出了甚麽事,可以跟我說了罷?”

“呵呵。”潘盼幹笑數聲,充傻,“我跟你之間,似乎沒有甚麽好說噠?”

本以為這丫頭吃軟不吃硬,孰料這脾性竟直追茅坑裏石頭……丁兆蕙深呼吸,再深呼吸,頓了少會,方問:“許多日子不見,發現我的耐心見長罷?”

還真是……經雙俠一提醒,潘盼只覺頸後涼嗖嗖的,猛然間悟出個瞎眼的好處:就是旁人再用眼刀射你、戳你、淩遲你,都不再具備任何殺傷力……

“唔……”她低眉順目答道,“我那意思是……一切盡在不言中啦……嘿嘿。”

“你!”丁兆蕙情急,扳過潘盼雙肩,強行將她由凳上拎起,“滿大街的緝捕告示卻是為何?與你同行的遼人呢?”

潘盼知曉瞞不過去,嘆息道:“你非要牽扯進來麽?這件事連累太多人了……”

雙俠聽聞此言,掌中一松,放開她道:“好。在你眼裏,我果然是牽連不上的一個。”

潘盼心底也是一沈,覆又坐定:“丁二俠名門貴胄,常人莫敢高攀。”

丁兆蕙吃味,退後幾步站立,抱肘看向她道:“若覺得著難,也不必再說。你等的人到了,我即刻便走。天高地遠,再無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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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盼張了張口,合上,稍頓一會,方才慢吞吞道:“其實我這人耐性也好了很多,尋常點兒的激將沒甚麽效果。”

雙俠被杵得夠嗆,默立許久,重又踱回她身邊,附耳悄聲道:“既是如此,少不得要使些非常法子了。”

玩過頭了……潘盼黑線屏息:“你——想怎樣?”

“也不怎樣。”丁兆蕙伸手將她拉起,朝戶外拖,冷笑兩聲,“帶你回茉花村而已。”

“我才不要去!”潘盼尖叫,甩手掙紮卻被箍得更緊。

“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丁兆蕙環指唿哨,嘯聲一起,馬蹄聲近。

“你,你饒了我罷,真不能跟你走。”潘盼趕緊賠不是道。

“哼。”雙俠將她身形扶正,再問,“先頭還是開封府的衙差,這會兒倒淪為欽犯了。是個甚麽緣故?”

“那……”潘盼哀怨應聲,“跟欽犯在一起久了,自然也被當作是欽犯……”

膽小如斯,竟甘心為其亡命天涯,雙目失明,卻無絲毫悔意。丁兆蕙心頭像似被人狠插一刀,顫聲道:“真是為了他!值得麽?”

潘盼淡淡接口:“懂得便是值得。”

“他現是……離開了?”雙俠強自鎮定道。

潘盼搖頭:“他們一家三口從未離開過我。孩子,我手中抱著;大哥大嫂的骨殖,我肩頭擔著。眼下,我要送他們回遼國去。”

雙俠聞之大驚,須臾悲喜交集:“何人心狠手辣,竟要置他們全家於死地?”

潘盼恨恨吐出兩個字:“龐昱。”

丁兆蕙沈吟,道:“你大哥武功卓絕,龐昱雖說官高爵顯,想要加害於他,也絕非易事。”

“不錯。”潘盼慘笑,“大哥喪命巨闕之下。”

“怎麽會?!”雙俠驚駭莫名。

潘盼面色沈靜,將整樁事來龍去脈細細敘述一遍。

丁兆蕙聽完,扼腕之餘不由肅然起敬。“此去艱難,不若讓我護送你們可好?”他懇切言道。

潘盼遲疑:“還是……不必了。”

雙俠挑眉:“可是信不過我丁兆蕙?”

“沒……”

音調陡高:“瞧不上?”

“不敢……”

“那是為何?”

潘盼心思混沌:與白玉堂已假扮一路夫妻,再加個丁兆蕙,可不整亂套了……

她結結巴巴回道:“我,我找……找好搭檔了。”

“誰?”雙俠不屑加不悅。

話聲未歇,二人之間有身影疾風般襲落。

“叮——鏘!”金鐵交鳴,人影三分。

“原來是丁兄,得罪了。”白玉堂收刀入鞘,自然退到潘盼身旁。

“五弟。”丁兆蕙註目打量他二人,心念電轉,登時全明白了。

白玉堂輕拽潘盼衣袖,某人回神,竟異口同聲:“你沒事罷?”

不待潘盼答話,丁兆蕙搶先一步回道:“五弟大可來得再遲些,頂真是被過路的多捉弄幾句罷了。”

錦毛鼠心思剔透,焉能聽不出雙俠言內譏誚之意,想到將她與孩子留置茶寮,委實過於冒險,遂攥了潘盼細手,關切道:“怪我唐突,可是有人欺負你們?”

“沒,沒丁二俠說的那般嚴重……”潘盼只覺身側目光隱隱,有如芒刺在背,抖抖將手抽離,“白大哥毋要多心……”

左一聲丁二俠,右一聲白大哥,親疏立現。丁兆蕙益發吃味,奚落道:“兩不要命的湊一塊兒,倒也相襯。”

錦毛鼠面上有些掛不住,強捺怒氣道:“丁兄,可是要指點小弟?白玉堂洗耳恭聽!”

丁兆蕙不依不饒追問:“五弟既照應她們一路,那她雙目又因何而盲?可曾救治?”

潘盼眼盲,正觸及白玉堂痛處,無有救治,更令其心傷。呂存之言——冰蟾之毒莫人力可為,猶在耳邊回響,念到此間,竟舉掌成誓道:“潘盼失明之事,全是我大意失察所致。白玉堂今日對天發誓,丁兄也作個見證,潘盼一日瞧不見,我白玉堂便照顧她一日;一輩子瞧不見,便照顧她一輩子。”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這耗子竟講義氣到以身相許了……潘盼大窘。

雙俠也始料不及,冷笑道:“五弟一廂情願,別人可未必答應。”

白玉堂再度握住潘盼細腕,誠摯道:“你若是拒絕,白大哥這輩子都不能心安。”

有人風中淩亂了。

彼時靜謐無聲。良久,潘盼回魂,一把回攥白五袍袖,不住搖晃,“白大哥,你真是好人吶。可我潘盼也不能乘人之危吖……”說著有意無意將頭轉向雙俠那側,接道,“有人挑撥離間不用理會,咱們早些上路要緊……”

白玉堂點頭:“所言極是。”

“慢著!”丁兆蕙湛盧一舉,封住去路。

“丁兄,還有何指教?”白玉堂怒聲道。

雙俠語氣慵懶:“此去遼境,難道你們不要請個通曉契丹文的向導。一路靠打手語,便能尋上千葉山了?”

潘盼心頭一跳:往日裏丁兆蕙確曾提過,他叔父往來宋遼經商,那件琉璃掛便是由大佛寺帶回……莫非這死小子還是個雙語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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