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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赴京師妖狐耍把式探馬宅雙俠遭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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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一日,三人離島登岸。妖狐與雙俠不似往日打扮,均換了尋常布衣,武行短打,汗巾勒著,褲腳紮著,周身的精幹之氣,咋一看倒像是走街串巷賣大力補的。潘盼心頭犯起了嘀咕:穿成這樣去做大買賣?忒寒酸了點罷?不過也難說,人不可貌相,單瞅那蔣平,獐頭鼠目的死相,做起生意來還不是風生水起得沒邊……

到了渡口,早有丁家莊的伴當在此相候,見著雙俠一行,忙迎上前道:“二爺,您吩咐的物件都置辦妥當了。”

“昂――昂”,兩嗓子中氣十足的叫喚,聽似歡快無比。潘盼循聲望去,伴當身後歇著一輛大車,為首兩驢正旁若無人地交頸廝磨呢。再看那車上,前轅後轍堆得是滿滿當當,一簍子行李臥具,一簍子鍋碗瓢盆,餘下的都是些刀槍劍戟,錘棍鉤叉,十八種兵器是樣樣俱全了。

智化健步躍上車轅,輕拍兩記驢屁股蛋兒,笑道:“好驢!好驢!”

潘盼見之傻眼: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難不成要做的大買賣便是跑江湖賣藝!腦海裏“唰”的一下湧出無數經典雜耍鏡頭:口吐火球、喉頂尖槍、掌劈青磚,外加胸口碎大石……倏地身後有人推她,“楞著做甚麽?還不快上車!”是丁兆蕙的聲音。

得得得,有車坐總比兩條腿趕路強。她斜倚個鋪蓋卷兒蜷在車尾假寐。

丁兆蕙坐一破藤箱上,沖她道:“你這耐性不是一般的強。”

“唔,還行。”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含混答道。

“說罷,妖狐貍許了多少銀子把你騙上路的?”丁兆蕙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氣。

“別介,談錢傷感情。”潘盼咧嘴,皮笑肉不笑,“智爺的事兒就是咱的事兒,小的兩肋插刀,在所不惜。”言罷心裏追悔莫及:早知如此,該收了出場費再說……

“啪啪”,雙俠鼓掌,回首向趕車的智化高聲道:“智兄盡可放心了,小潘剛說,依你們的情誼,他幫你到底了,銀子的事,不值一提。”

“那敢情好。”智化笑得大聲,“咱就知道小潘最是個仗義的。”

仗義個p!她氣鼓鼓瞪著二人,直慪得答不上話來。

顛簸一路,由松江至鎮江,再上江寧,經銅陵渡船入河南地界,又趕了兩日,終於到了東京。城門口的守衛例行盤查了幾句,便跳上車四下裏翻看起來,智化識勢,悄悄兒塞了幾塊碎銀到那官人手裏,那人旋即眉開眼笑,搭著智化肩膀指引:京城地大人多,爾等去同門裏擺場子,保管有得賺,須記得呆個十天半月便可去別處了,賴久了可是要吃官司。智化唯唯諾諾應了,三人牽驢拉車,往半山走,尋了間破廟落腳。

廟宇不大,三間殿房,院墻坍了大半,主殿的門窗早被人卸得七七八八,日頭一照,倒是前後通透,倆彩繪神像頓石座上,想是風吹雨打慣了,面目混沌得很,壓根兒看不出是哪路神仙。潘盼望著滿屋子的蛛網浮灰抽氣兒:這哪裏是神廟麽?分明是盤絲洞……

“小潘,把席簍子拿進去。”智化一邊搬家夥,一邊吩咐。

“你們真……真打算住這兒了?!”潘盼驚悚,騎在灰驢上不願落地。

“比真金還真。”丁兆蕙揶揄道。

“您看這廟小,三人兩驢容不下啊。”倏覺著這麽混下去,錢途渺茫,她趕緊尋法子脫身,“這麽著罷智爺,咱不和你們擠了,小的牽一驢回三班院住得了,您有事兒,直接上開封府尋我便是。”言罷,吆著毛驢便要回走。

“成,你走罷。”丁兆蕙頭也不擡應聲。

“哎,等等!”智化一把推開丁兆蕙,攔在驢前陪笑,“小潘,這不正要去同門裏擺場子麽,你且留下幫襯幾日,事成之後,智某定有重謝。”

潘盼碧眼珠子轉了轉,神色警惕道:“舞刀弄槍的咱可不會,最多收收錢甚麽的。”

“行,依你便是。”智化沖她伸手,潘盼頗為自然搭住,順勢滑下驢背,身後陡然傳來一陣巨咳,將她唬得幾欲跌倒。智化眼疾手快,趕緊張開雙臂去扶,卻不料有更快的,丁兆蕙早已拎住她後襟,將她甩到一側,怒容滿面喝斥:“不打算走就別磨嘰,還不收拾東西去!”

拾掇了半晌,三人覆又趕著驢車往城裏走,到了同門裏一瞅,擺攤設點的果然不少。賣吃食的、捏面人的、算命測字、修鞋補衣……諸如此類,三教九流,是應有盡有。找了塊開闊地兒,擺開兵器架,將長短兵刃挨件兒掛好,又豎上一面紅底滾藍邊的三角小旗,上書一個大大的“武”字。智化與丁兆蕙兩個裝模作樣的耍起套路來,咋一看去,還真像那麽回事兒。

“餵,你們這活兒是耍得不錯,可要來錢得會吆喝才行。”鄰近一賣狗皮膏藥的看了半會,熱心指點道。

“嗯嗯,這位大兄弟說得是。”智化聽了連連點頭,返身從席簍裏尋出一面破銅鑼,遞給潘盼道,“小潘,咱們出力,你動動嘴皮子總成罷?”

娘咧,真是丟人現眼哇……潘盼扭怩著接過,拿起錘柄“咣咣”敲了數下,見路人紛紛圍攏上前,忙抖擻精神,抱拳行了個禮,連敲帶說道:“來咧,看一看,瞧一瞧哈!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哈!各位大叔大伯大娘大嬸大哥大姐們,咱弟兄仨初到京城寶地,耍幾招花活與大夥瞧瞧,您若是瞧著好了,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您若瞧得不好,沒事兒呀,您想瞧甚麽,咱們便耍甚麽……”

眾人聽了直樂,有人插嘴道:“行了,行了,別貧了。有啥真功夫,盡管耍來瞅瞅。”

就是……演啥麽?事先也不通個氣兒……潘盼突遭搶白,大腦當機數秒,忽而瞥見智化手裏拎把大錘,隨即嗑嗑巴巴道:“請……請看,胸……胸口碎大石。”

圍觀的見有好戲可瞧,一時間炸開了鍋,有的催快些,有的說石頭得找件大個兒的方顯本事。先前那賣狗皮膏藥的也來了精神,指著座下一塊大石道:“甭找了!甭找了!咱這就有塊合適的。”潘盼放眼一瞅,捂著小心肝兒暗叫怕怕:乖乖隆滴咚!老大一粗條兒,少說也有百十來斤!你個賣濫藥的,別是來黑咱的吧?

妖狐不以為意,撈了撈袖子,又在衣袂處打了個結,兩臂一伸,紮個馬步,大喝一聲“起”,將個青石高舉過頭,還單手托著繞場一周,惹來巴掌叫好聲一片,早有猴急的趕著往圈子裏扔錢了。

“叮叮當當”銀錢落地的響頭傳到耳裏,某人頓感心神振奮,將個銅鑼反轉,屁顛顛兒蹲地上拾錢。倏地眼前一亮,丁兆蕙腳邊有錠五錢大小的銀錁子!急忙趕過去撿。

“放手!”她攥著銀子一角小聲說。

“你還有別的愛好沒有?就對這個上心。”丁兆蕙捏著另一角戲謔道。

“說哪去了……”潘盼訕笑,手底下又加了把勁兒,“我這不是怕你躺地上硌著,趕來清場子的麽。”

丁兆蕙俊眉一挑,低聲質問:“胸口碎大石,你馬戲看多了是罷?存心和我不對付來著。”

“沒沒沒,小的哪敢呢。”見智化繞到身前,她趕緊端起銅鑼躲到毛驢後頭。

又是一陣山呼海嘯,雙俠微笑抱拳,繼而微笑躺倒。潘盼悄眼去瞧,那長條青石正穩穩當當擱在臭小子胸門口吶,兩端還各自長出一截。再看妖狐貍,左手拎把丈許長的大錘,右胳臂懸空晃著,腦袋還不停轉悠,擺出副活絡筋骨的架勢。潘盼見了心底得瑟,暗暗替丁兆蕙捏一把汗,雖說臭小子討厭得緊,可若一錘子下去,弄個七傷八癆,鮮血狂噴之類的,咱也於心不忍吖……見智化舉錘,她益發緊張,索性用銅鑼遮了臉面,不敢再看。

“砰”一聲巨響,青石從中斷開,智化甚為得意地揮舞大錘,人群卻不似預料之中激動,還沒等潘盼敲鑼討錢,便“歐歐”喊著哄散了。這看熱鬧的有時便是這樣一種心理,不瞧好,專瞧逗趣,正如搓麻看斜頭的,若有人不慎成了把“詐胡”,足以津津樂道兩三日不休。

潘盼見丁兆蕙仍是躺著不動,趕忙拴過去查看,卻見他一雙俊目半睜半闔,伸手一探鼻息,倒還有氣兒。她心懷稍安,回看周圍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卻沒留幾個子兒,登時恚怒又起:要死!這都玩老命了,居然看夠了不把錢說滴……雙俠此刻卻是醒了,見她又急又氣的模樣頗覺好笑,正待起身,只聽得一句“你躺著別動!”隨即被她抹了眼皮,死命摁倒在地,雙俠一個不留神,反中了招,後腦勺生生兒磕一迸裂的碎石之上,竟真暈了過去。潘盼只道他是裝的,扯著他衣襟假哭:“啊啊啊,二哥,為弟知道那石頭忒大了些,早知道你經不住,就該讓小弟來替你的……唔唔,這下怎麽好,看大夫的銀子都沒有咧……”

那晌才散開的人群被她這麽撕心裂肺一嚎,頃刻又聚攏了過來。紛紛搖頭嘆息:“哎呀,真是可惜了,長得怪好的,不會落個殘廢罷?”

“就是,沒事兒瞎逞甚麽能啊。咱上回看個耍把式的,塊頭比他壯一倍,用的石頭最多三十來斤……”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這埋汰歸埋汰,撂錢的卻是不少。見潘盼沖自個兒使眼色,妖狐強忍笑意,將地上的銅子兒盡數撿了,匆匆收拾家夥,又與她合力將丁兆蕙擡上車,快驢加鞭直往城外溜遁。兩人也不管丁兆蕙真暈假暈,坐在車轅上談笑風生。

“小潘,可真有你的。咱們今天可大賺一筆。”智化沖她豎大拇指道。

“哪裏,哪裏……”潘盼搓著巴掌故作謙虛,“多虧了丁二爺配合,裝得跟真的似的。”

倏地發覺後邊一人好久沒出聲了,智化掉頭喚道:“二弟,二弟。”

雙俠不應。智化覆又用吆驢的梢柄戳了戳他額際,仍是不動。

“二弟,你沒事兒罷?”妖狐停下車,疑惑道,“難不成一錘頭真敲壞了?”

“不會啊!我當時明明看他睜開眼的。”潘盼撓頭。

智化湊到丁兆蕙跟前,搭了會脈息,又翻翻眼瞼,看向潘盼聳肩:“也沒傷著哪,就是暈過去了。先拉到廟裏再說,回頭我去城裏抓兩副藥。”

嘖嘖……這身板,還不夠皮實吖……她同情地望望昏睡不醒的雙俠,渾然不覺全是自個兒闖得禍呢。

匆匆趕回破廟,架起柴禾燒水,又鋪了草褥將丁二安頓好,智化囑咐潘盼幾句便出門抓藥了。

歇了半會,暗忖妖狐貍走遠了,某人蠢蠢欲動起來,先是跑到偏殿擺放行李的地方,將丁二的包裹翻了個底朝天。咦,不在麽?難道揣身上了不成……她揣度著又踱回丁二身邊。

潘盼俯下身細瞧:昏迷中的丁兆蕙雙目緊閉,眼睫略長,帶著好看的弧度,時不時隨著勻速的呼吸上下顫動。薄唇微抿,兩瓣朱紅襯著白晳面皮兒,煞是惹人愛憐。尤物啊尤物!她猛吸一口哈喇子,忍不住捏捏丁二臉蛋……小樣!皮膚不錯麽……

“丁二爺?”

“丁兆蕙?”

“臭小子!”她得寸進尺地拍著丁二,見他仍無半點反應,熊膽益發肥壯,挽袖子搓手:不吱聲,咱可“十八摸”了哈!

沿丁兆蕙脖子摸索了一圈,沒見半點物事,她索性將手伸到他懷裏掏鼓,翻了外衣翻中衣,翻了口袋翻袖襟,摸遍上半身,楞是尋不著她日思夜想的轉世靈珠。“奇怪……臭小子把珠子藏哪兒了?”她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把玩著丁兆蕙腰間的汗巾子,腦海裏靈光一現:別是藏在下半身吧?那琉璃珠好歹也算件佛門聖物,嘖嘖,臭小子有怪癖?正心猿意馬著該不該解下來瞧瞧,忽聞一聲輕咳,“餵,你倒是摸夠了沒有?”

“啊!”潘盼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跳起身指著丁二怪叫:“你……你你你,怎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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