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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柳家莊失盜返魂香後花園驚見鎖麟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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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騰騰的燴面、金黃油亮的煎果子、香噴噴的火燒和豆腐幹,南俠見樣來了雙份,浩浩蕩蕩四大碟占去大半張桌子。潘盼伏在桌角,炊餅鹹菜就豆漿,相形之下,寒磣許多。她恨恨地大嚼著,心內暗道:吃吧,吃吧,撐不死你!

展昭笑得春風和煦,伸手遞過一只火燒,語氣親切道:“來來來,這頓我請,就當我對小潘賠個不是。”

潘盼本想冷笑一聲,很有骨氣地拒絕這嗟來之食的,可聞見肉香,臨時又改了主意:不吃白不吃!便宜這家夥做甚?非但不客氣接了,還略帶敵意地瞪了他一眼。

展昭仿若渾然無事一般,笑問:“我離去之後,小潘可還聽著些動靜?”

“屁個動靜!為他們那點茍且之事,差點把咱小命搭上!”潘盼粗魯應答。

“如何這般想法?我既將你送上去,必能保你周全。”展昭皺一皺眉道。

“你說得倒輕巧!”潘盼聽了激動,跳起來乍呼呼大嚷,“你曉得你這是什麽行為?”

展昭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靜待下文。

她撓頭,這是什麽行為呢?該怎麽個形容法?叩了叩桌子,有了……“你這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行為!”她脫口而出。

展昭咧嘴:“這般嚴重?”

“那是。”潘盼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賭氣應道。

“好好,下回記得了,一定不把你一人落下。”

沒聽錯吧?你還想有下次!潘盼面部肌肉抽搐,抖呵道:“你……你啥意思?”

“我是想,要掙這百兩銀子,得好好籌劃一番。”

“算了,咱沒你那能耐。你朋友家的銀子,咱有命掙還沒命花呢!”潘盼打起退堂鼓,銀子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

展昭心道:看來這小仵作昨夜被嚇得不輕,不然如何對銀子都提不起精神來了?也罷,還是速將昨夜之事向大人他們稟報,再作打算……

話說這潘盼化悲憤為食欲,一氣吃了倆炊餅、倆火燒、仨煎果子,外加兩大碗豆漿。食量之大,吃相之勇猛令身旁的南俠也自嘆弗如……某人邊嚼還邊想:看我不吃窮你……二人吃飽喝足,各自上路,不必再提。

展昭甫一回轉,便見著包公與公孫策已在廊下相候,心頭登時湧上暖意,快步上前道:“大人、先生,在等展昭消息?”

二人見他平安歸來,皆是面露喜色。包公頷首:“展護衛一夜辛苦。”

“是啊。”公孫策捋須微笑,覆又問道,“為何只見展護衛一人?那潘盼卻不曾歸來?”

“他怕繞路,出了三元街,便徑直上衙門去了。”展昭笑答。

“這小夥子倒有趣得緊。”公孫策做個手勢,示意包、展二人進屋說話。

“展護衛夜探張宅,可有發現異乎尋常之處?”包公正色道。

展昭點頭,神情肅穆:“大人所言不差,張仁之妻楊氏確系不守婦道、水性楊花之刁婦,與中牟縣的潑皮賴子七早有暗昧。”說著,將夜晚所見詳細述來。

公孫策嘆道:“那張羲果然言辭非虛,當日在開封他曾提過他嫂嫂楊氏有心搭訕於他,被他堅拒,可礙於手足情分,又要顧及家族臉面,未有捅破。如此看來,這二人與張仁死因似有脫不開的幹系了。”

包公接道:“楊氏與賴子七暗昧已久,或撞破□□,或圖財害命,著實有不小的行兇動機。”

展昭突又開口言道:“大人,卑職還有一要事詳亶。”

“展護衛請講。”包公神情益發專註。

展昭朗聲敘來:“昨夜卑職攜同潘盼探進張宅,在屋頂詳察之時,撞見一夜行之人。”

包公面色一沈,一旁的公孫策驚道:“來者何人?”

“卑職一路追蹤,還與他交上了手,方才知道此人竟是中牟縣衙現任仵作――柳家莊的柳青。”

包公略作沈吟道:“柳青,他一江湖中人,非但與官家扯上了幹系,此番又與商家糾纏不清……展護衛,可知他夜探張宅所為何事?”

“他與卑職細說,實上他夜入張宅乃是跟蹤賴子七所至。柳青是江湖上人稱‘金頭太歲’甘豹甘老爺的三徒,習得一手下藥制藥的本領。若說蒙汗藥酒,放眼江湖,無人能出其右。他有一秘方,喚作‘雞鳴五鼓斷魂香’,人若聞見此煙,香透腦髓,散於四肢,登時體軟如綿,不能動轉,需到五鼓雞鳴之時方能漸漸蘇醒。”

“大人,學生精研藥理多年,竟不知天下還有此等物事,真是奇哉!”公孫不禁感慨萬端。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包公頷首,覆又追問,“這藥香與賴子七又有何關?”

“柳青一直將這藥香小心收藏,前日整理藥材驚見藥香少了一劑。他深知這物事若是流到歹人手裏,必惹大禍,便在莊內細細搜查,後發現是一下人因關撲輸了銀子,起了偷盜之心,暗中夾帶了一劑偷偷轉賣。經追問,便是於月前賣於了賴子七。柳青昨夜正是想尋他問出藥香的去處,不想追蹤一路,竟發現他從角門暗入張宅,還恰巧遇上我等。”

“好個暗昧之人行暗昧之事!”包公拂袖而起,鐵面之上怒色隱現,“展護衛,勞煩你再去柳家莊跑一趟。當務之急,是速速查清張仁死因,方能再作打算。”

“謹遵均命。”展昭提劍抱拳,“還請大人明示。”

*****

天剛大亮,中牟縣衙內外一派冷清,到班的時辰還早,只有零星幾個值夜的皂隸守在院堂,東搖西擺地打著瞌睡。其中有個瘦高的衙役格外顯眼,只見他前庭後院、穿廊過弄……慢慢地踱來踱去,一直不停歇。

潘盼打著哈欠,吸著鼻涕經過眾人身邊,暗自不屑:唉,真是差勁!咱一宿沒合眼也沒像你們這樣……“啊呃”一聲,她伸伸脖子,又打了個大大的飽嗝,轉而雙手撐著腰繼續散步,還小聲嘟噥著:“早知道少吃些好了,這撐得還真怪難受的……”

繞過黑漆屏門,便晃進了二堂,潘盼一會兒擴胸,一會兒振臂,東西跨院打了個轉,迎面遇上到值的張喜。正做著第八套廣播體操第七節的某人一手高舉過頭,一手甩向身後,猛然停滯,在空中定格,眼看張喜一張團臉有烏雲壓頂之勢,她忙抖呵著立正,舉著的手乘隙搖了搖,弱弱地打了個招呼:“張……張班,早啊……”

“行了行了!”張喜沖她擺擺手道,“看看你,到處亂逛,沒個體統。”

潘盼委屈地撅了撅嘴,小聲說:“小的這就去屋裏呆著去。”

“呆什麽呆?趕早去幹活啊!”張喜嗓門漸高,掉頭從身後屏門格柵邊上抽出一把大竹掃帚遞給她,“閑著也是閑著,喏,三堂後園子有陣子沒人打理了,你過去掃掃。”

“噢,好。”她苦著臉接過掃帚,慢吞吞往三堂走。

“等等!”張喜喝住她道。

“班頭還有啥吩咐?”

“三堂東西兩廂花廳院可是夫人、太夫人住的地兒,你可別瞎轉悠,驚憂了官眷。”

“嗯嗯,小的明白。”她一疊聲地應著,心底暗嘆倒黴,早曉得要被拖來掃大街,咱何必那麽積極呢,真不如回家睡上個回籠覺來得愜意……

“快去!快去!”

此前潘盼還從未去過縣衙三堂,那裏相對大堂、二堂而言,更私秘一些,坐落在公署院後面,縣令王青山平日多在此間處理政事,合上兩廂花廳住著官眷,如她這般三班六房的低等吏役不經許可,擅入可是要挨板子的。

園子不大,一畝地的光景,居中兩株高大的銀杏,周邊植著些花草。適逢初冬,草木雕零,晨風中枯枝瑟瑟,益發透出蕭瑟寒涼之意。甬路由條石鋪就,一道通往園中可供歇息的隱亭,一道通往三堂穿廊。

潘盼雙手持帚,漫不經心地刮著石板路,一雙綠眼招子卻是滴溜溜轉著,四下亂看。遠遠瞅見穿廊行來一人,紮兩把雙環髻,湖綠衫裙、蔥黃小襖,邁著小碎步兒,正匆匆忙忙往這邊趕。待到近前,原是個嬌俏的丫環。只見她半低著頭,神色焦急,不時在路中駐足,像是找尋什麽物事。

見翠衣丫環走到身邊,潘盼忙收起掃帚,略往一旁側了側身,讓出路讓她經過。只見她走出兩步,驟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回頭,一雙丹鳳眼朝向潘盼不停打量,也不出聲。

潘盼被她盯著忒感不自在,忍不住開口道:“這位姐姐?”

翠衣丫環輕哦一聲道:“你就是皂班的小潘罷?”

“啊?是。”潘盼暗自驚訝,猛點頭應道,“姐姐如何知曉我的名字?”

丫環一揚柳葉眉,捂著小口輕笑:“前兒聽紅鸞姐姐說,皂班來了個碧眼睛的小仵作,想必就是你了!”

原來如此,潘盼揣度她的身份,莫非就是和紅鸞一道在縣令老婆身旁隨侍的翠鳳?三班差役一提起就哈拉子狂流的兩位美貌丫環……其中之一?嗯,八九不離十……她釋然一笑:“那這位定是夫人身邊的翠鳳姐姐了。”

“嗯。算你機靈。”翠鳳盯著她手裏攥著的竹帚,又問,“誰讓你到三堂這邊來的?”

“是我們班頭,張喜讓來的。掃掃清爽。”潘盼揮揮帚道。

“那你有沒有拾到一只繡囊?”翠鳳著急比劃著,“喏,大概這麽大……暗藍織錦面兒的,繩結上有個珍珠扣。”說完,滿臉期待地看向潘盼。

潘盼搖頭:“沒看見。掃了大半個園子了,沒見著姐姐說的那物。”

翠鳳對她的回答頗有些失望,神情一黯道:“算了,我再去周邊找找。”

送走了大丫環翠鳳,潘盼繼續帚不沾地扒拉路面。半盞茶功夫,便掃蕩到了隱亭,回頭瞅瞅,四下無人,熊膽益發肥壯……當下扔了竹帚,竄進亭子,大腿蹺二腿坐石凳上歇息。她辨著亭邊的花草,梔子、忍冬、月季……品種還真不少,待到春暖花開時,滿園的芬芳是可想而知了。

正慨嘆古時當個縣長實在是好享受,彈性工作制,私家花園私家車,雖說這家轎系列是人力的……她倏地在一叢茜草邊發現只藍底卐字紋的錦囊。心頭一喜,這就是翠鳳方才急著找尋的繡囊吧?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她忙撥開草叢,將錦囊撿起,持在手中,細細端詳。渾然不覺自身又有了異象……

繡工可真好……潘盼咂舌,自慚形穢,長這麽大,只在大二的時候,繡過一個十字繡鑰匙圈,還費了一星期功夫,之後再無建樹。虧好現在的自己是個職業男性,要是穿成翠鳳那樣,裹小腳、繡花、成天侍候人……老天!還真是不用活了……

尋思了半刻,她還是忍住好奇,沒打開錦囊看看裏面裝了些什麽。徑直去了東花廳院,在廊下等翠鳳回轉。

“翠鳳姐姐!”潘盼遠遠見到翠鳳向這邊來,高高擎起手中的繡囊,沖她揮手。

“你這是在哪裏拾到的?”翠鳳乍驚乍喜。

“隱亭邊上啊。”潘盼笑答。

“真的?我在亭邊找了好久呢。小潘,還是你眼神好使。”翠鳳樂滋滋接過,又道,“在這等著啊,我去回了夫人就來。”

潘盼疑惑:這錦囊是王青山老婆的?難怪小丫頭這般著急……嘿嘿,咱拾金不昧,看來還有門兒弄點獎勵啊?物質的,一定要物質的,精神上的咱就敬謝不敏了……

滿腦子糊塗心思瞎轉悠,只聽得門簾一響,出來個俊俏丫環,卻不是翠鳳,潘盼楞了楞道:“姐姐好。”

丫頭略福了福身,道:“婢子是夫人跟前的紅鸞,夫人請你進去一見。”

潘盼心情激動,忙道:“有勞姐姐帶路。”

二人一前一後,快步入了內堂。只見一年約三旬的命婦,靠右首邊端坐,衣著樸素、姿容淡雅,手裏所持正是潘盼剛撿拾到的錦繡麟囊。翠鳳立於她身後,端個烏漆盤子,潘盼眼尖,看出其上是一錠銀子,目測大小在一兩五錢左右……

紅鸞低聲責備:“還傻站著?見了夫人也不知行禮。”

潘盼心底委屈,見這中牟縣第一夫人該行啥禮呢?總不至於叫我跪吧?nn的,咱好心把你丟的寶貝給還來了,還讓咱跪,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好了,紅鸞,別唬著人家。”夫人婉轉出聲,神色可親,聽她又接著道,“小潘,真要多謝你了。此番失落的鎖麟囊是我特地上靈雲寺為小公子求的,裏面有匯明大師親制的平安符。若不是你及時發現送還,再跑一趟事小,可就顯著不夠誠心了,難保折了靈驗。”

“舉手之勞,夫人過獎了,潘盼愧不敢當。”她低頭,以免定力不夠老去瞅翠鳳手裏托那盤兒。露出貪婪的眼神總是不好滴嘛!

“真是個好孩子。”夫人微微點頭,招手示意翠鳳把銀子拿給潘盼,“也算我的一點心意,小潘,你且收著。”

“啊?這……這怎麽行!小潘怎能收夫人的銀子呢?”潘盼虛情假意推辭著,恨不能將小元寶揣入懷中。

“不必客氣,這點銀子就當我答謝小潘的酒席錢。你們皂班的餉銀本就低,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好的,如今這身量,忒單薄了。”夫人打量著潘盼,面露關愛之色。

“噢。”潘盼滿心歡喜接過,暗想多虧張喜那大老粗啊,要不是他讓咱來掃馬路,咱也掙不到這外快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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