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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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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感覺有冰涼的指尖貼上自己因為醉酒而微微發燙的臉頰。

他勉強睜開有些發沈的眼瞼,醉眼朦朧地看著眼前的人,軟軟地撒嬌道:“你怎麽才來?”

大倉好脾氣地道歉:“抱歉,這段時間有點忙。”

“你總是說很忙……這就是你一定要我去考試的原因?”太宰有些言不由衷地抱怨著:“如果你好好拜托我去幫你的話,倒也可以勉為其難去考考。”

大倉再次誠懇地道歉:“這件事是我忽視了你的想法,對不起。”

大倉這鄭重的樣子反而讓太宰不自在起來,他把臉貼在冰涼的桌面上,嘆了一口氣:“是我的錯,我不該任性。我會去考的。”

大倉不由笑了起來:“太宰,你二十幾歲了,又不是十幾歲。我可能離開得有些久了,沒有留意到你已經長大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考試這件事就當我沒提過吧。”

太宰一陣兒莫名的心慌,他猛地直起身來,抓住大倉的手:“你又要離開了嗎?”

大倉用空出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像在安撫一只應激的小貓:“放心,不會的。”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孩子的場景。隔了這麽多年,他依然會向她投來那種仿徨無助的眼神。那眼神時不時在她眼前浮現,讓她總是難以放手。

大概因為幼年的經歷,孩子會把她的要求和認可當作一種被愛的證明,這在某種程度上激發了大倉的控制欲,讓她總是忍不住為他安排一切。

但時隔多年再次見面,他下意識的反抗終於讓大倉意識到,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在黑暗中仿徨的孩子。在她不在的日子裏,他為守護這個脆弱的世界殫精竭慮,已然成長為一個可靠的大人了。

大倉明白,這是到了該放開手的時刻了,但她又希望讓太宰理解,這種分離是平和的,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發生的社會現象,而不是一種拋棄和傷害。

“太宰,你要知道……”大倉仔細斟酌著話語:“當孩子長大,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父母不再幹涉他的人生,這並不意味著她不再愛他,有時候適當放手也是一種愛的表現。”

太宰低著頭,把大倉的手抓在手裏把玩,不肯擡頭看她:“燁子你應該還記得,你只比我大九歲是吧?”

“心理年齡可能不止。”大倉小聲嘀咕了一句。

太宰無視了她這句辯白,繼續說道:“家人之愛會比情人之愛更加穩定堅固,你說是嗎?燁子?”

“呃,大部分情況下,應該是。”

太宰終於擡起頭來,燈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瞳孔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靜靜燃燒:“所以你會永遠愛我對嗎?”

大倉回望著他的眼睛,鄭重承諾道:“是的,我將永遠愛你。”

太宰笑了起來。那笑容極其溫柔,又似乎隱隱有淚光閃爍。

“我也將永遠愛您,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永不止息。”^

——

大倉這天一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就看到兩只貓貓在打架。

白的那只給黑的那只一記掃堂腿,黑貓貓躲過了。

然後黑貓貓使出無敵貓貓拳,白貓貓直接跳起來,來了個“猛虎下山”,把黑貓貓撲倒在了地上。

黑貓貓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白貓貓的頭毛,白貓貓反手也抓住了黑貓貓的頭毛。

然後兩只貓貓就這麽抓著對方,在辦公室厚實的地毯上滾來滾去。

大倉看得津津有味。從這兩個家夥上次在她辦公室打架放光炮,差點毀了一棟辦公樓後,大倉就親自上陣,教導了兩位,“貓貓打架”應該把力度控制在什麽範圍,才不會因為惹怒飼主而被斷了貓糧。

大倉繞過地上還在打滾到兩只,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後,擰開鋼筆蓋兒,開始批閱文件。

沒過一會兒,沒有吸引到飼主註意力的兩只貓貓似乎也覺得這樣挺沒趣的,嫌棄地對視一眼,放開了對方,不約而同地蹭到自己的飼主身邊開始喵喵喵地告狀。

大倉一邊批改文件,一邊聽完兩只貓貓你一言我一語的控訴,總算整理出了一些有效信息。

“所以悟你因為太宰考試沒過嘲笑他了?”

“誒?!”對自己體重完全沒有b數的長條大白貓把自己掛在大倉身上,發出了超委屈的聲音:“我只是把自己的教師資格證給他看了,告訴他可以免費幫他補習,免得別人嘲笑燁子,說你養的孩子連公務員都考~不~上~呢!”

一般人可能就因為這樣不要臉的倒打一耙破防了,但太宰他不是一般人,他超乖巧地跪坐在大倉腳邊,唉聲嘆氣地說道:“我小時候命不好,從來沒有去過正規學校,也沒接受過正統教育,當然比不上某些一出生就被捧成神~子~的大少爺啦!生來就是人上人,天生擁有一切,不會知道野犬是怎麽在生活的泥沼中掙紮的。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像我一樣,理解平凡人的世界,理解燁子的理想和事業吧。”

大倉手上的筆頓了頓:“我記得我一直有給你請家庭老師啊?你這次沒過不是因為你一頁書沒看,試圖裸考過關?”說完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承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當然,我也說過,其實你可以不去考的。”

太宰神情一滯,五條悟立馬發出了肆無忌憚地嘲笑聲。

太宰立馬委屈地抱著大倉的小腿開始嚶嚶嚶:“可是我好怕燁子會對我失望嘛~一想到燁子可能會露出失望的眼神,我就心慌得覺都睡不好,所以即使不喜歡,也努力去嘗試了。結果還是讓燁子失望了……”

即使知道他這番話演的成分很大,大倉還是不忍讓他生出不安,於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毛,輕聲安慰道:“我永遠都不會對你失望。”

說完大倉感覺脖子一緊,差點被醋意大發的大白貓勒得斷氣。她正準備說點什麽安撫白貓貓,結果太宰見狀立馬跳起來拱火:“你快放開燁子!你這種從來沒被燁子期待過的家夥,當然不害怕她失望啦!沒期待就是沒愛!請你對自己的定位有點數!”

太宰的話直擊五條悟心裏最隱秘的角落,讓本來就有些酸溜溜的他當場破防。

悟當即放開大倉,朝太宰一腳踢過去。早有預料的太宰輕飄飄地躲過,落在不遠處的窗臺上,朝他做了個鬼臉:“誒嘿,打不著~”說完直接從窗口跳了下去。

忍無可忍的五條悟也從窗口追了出去。之前跟太宰打架放光炮都被他無效化掉了,最終沒打到人還因為破壞了環境被大倉開罰單。

吃一塹長一智的悟知道太宰這家夥不吃法攻,也沒有白費力氣再放出“蒼”和“赫”,拳頭才是男人的終極浪漫——今天他一定要讓這小子知道什麽叫「戰力天花板」。

——

最終太宰是怎麽從盛怒的「戰力天花板」手裏逃生的沒人知道。但鑒於他積累了很多從「戰力天花板」(註:不管哪一個)手裏逃生的經驗,大倉並不是很擔心他的生存問題。

晚上,大倉洗完澡,換上睡衣,拿了一本書倚在床頭準備看會兒了再睡。

然後她就感覺床邊一沈。

大倉把目光稍稍從書頁上挪開,不出所料是被熊孩子踩了尾巴的貓貓跑她這裏來委屈上了。

大白貓貓跪坐在床邊,雙手環著她的腰,腦袋在她肚皮上拱來拱去。

大倉一手拿著書,另一只手順手擼了擼他的頭毛:“怎麽啦?被他跑了?”

“沒有,打到了。”悟把臉埋在床單裏,聲音悶悶地回道。

“那怎麽還不開心?氣沒出夠?”

“不是。”

難得見貓貓這麽消沈,大倉不免有些心疼:“太宰那些胡話你不會真信了吧?”

貓貓哼哼了兩聲,默認了。

大倉嘆了一口氣,開解他道:“有些人是水裏的船,他人的期待是他靠岸的纜繩。有些人是天上的鳥,他人的期待是束縛他羽翼的鎖鏈。怎麽能一概而論呢?”

大倉的話起了作用,五條的心情好點了。大倉說的道理其實一開始他就明白,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又生出了多的妄念,不滿足於兩人的關系僅止於此。

所有人都說,只要有五條悟在,就沒關系。

只有她說,只要有她在,五條悟什麽都不做也沒關系。

當貓有什麽不好呢?貓比人活得輕松多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無拘無束。

在咒術界,這就是最好的祝福。

因為拘束就是束縛,就是心生妄念,就是愛別離、求不得。

愛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詛咒。^

在遇到大倉燁子之前,五條悟一直是這麽想的。

他的領域「無量空處」,出自佛教三界二十八天其中的一重天,又名空無邊處天。*

在二十八重天中,空處天剛好在第二十五層,離成佛還有三重天。

此地真空無物,卻仍有情識所依,或許從一開始,就預示了他高高在上,又不得超脫的命運。

五條悟從大倉懷裏退出來,擡手揭下了自己的眼罩。

六眼開始源源不斷地捕捉周圍環境的信息,並持續反饋給他。

房間裏日光燈的閃爍頻率是每秒100次,窗外100米內有三十只飛蛾。

三十只飛蛾中混入了一只夜晚不常見的蝴蝶,蝴蝶的翅膀振動,有細微的鱗粉灑落在窗臺的繡球花上。

繡球花有93片漸變色花瓣,其中一片的顏色和大倉燁子的眸色剛好雷同。

在六眼的視野下,五條悟從來都對人類美醜的概念很模糊。

但這一刻,他很確切地知道,大倉燁子是美麗的。

所有人都讚嘆六眼的強大絢麗,但他卻想借一雙常人的眼睛,看一看在普通人的眼中,她的美麗又會如何呈現。

他拉過她的手,覆蓋上自己的眼睛,在她的手心合上了眼瞼。

在這寂靜的夜裏,他的聲音輕得仿佛一聲嘆息。他說:

“詛咒我吧,燁子。不要祝福我。”

不要像愛著一個「神」,而是像愛著一個「人」那樣來愛我。

大倉感受著手心睫毛的輕微顫動,輕輕應了一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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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用聖經。

^原臺詞。“

*空無邊處天

梵A^ka^s/anantya^yatana-deva)無□□四天的第一天。也稱無量空處、阿竭禪天、虛空知天、空知天、空處天。(via.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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