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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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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島修治出生在津輕地區一個地方豪族家庭。

三歲之前,他的生活和普通的地方豪族少爺沒有什麽不同。

成群結隊仆從,很少見到的父母,一群客套而保持分寸的兄弟姐妹。

如果就這麽成長下去,也許也不失為某種程度上的普通而正常的人生。

假如他沒有在三歲生日那天被發現有異能力的話。

作為津輕地區的傳統地方豪族,津島家族是地方保守勢力的堅定支持者。

異能者用那種強力而不講理的方式結束戰爭,戰後,異能力者逐漸在方方面面凸顯出存在感,要求話語權。

——以為自己擁有了異能力就成神了嗎?把普通人當什麽呢?

——普通人在異能者面前難道就活該做豬狗嗎?就一定要被統治嗎?一群武夫懂什麽啊?肯定會把經濟文化都搞得一團糟的。

——說什麽異能力者有保護和教化普通人的職責,這是何等的傲慢?

——不過是抓到好的手牌而已。

這些都是經常者津島家族往來的同盟家族們口中經常說的話。

修治一開始並不懂這些話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記下來了而已。從幼年開始,他就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聰慧。

多年後,當他回憶起那天下午,父親發現自己有消除他人的異能力的能力時候那狂喜的表情,都忍不住發自內心地作嘔。

什麽呀,原來是妒忌嗎?還以為真的堅定地相信普通人的力量呢。結果發現自己也抓到手牌後,就忍不住得意了起來呢。

那只異能力召喚的小小青鳥消失者了他稚嫩的手掌上,從此他的日常也消失了。

修治開始被父親帶著出入各種特殊的場合和實驗室。有時候會受傷,有時候會被綁在各種奇怪的儀器上抽血或者電擊。

年幼的孩子實在是太害怕那種疼痛了。對於他來說,那些實驗室裏光怪陸離難以理解的景象,實在是令人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他還是強忍著恐懼向父親撒嬌,有時候會拼盡全力地討好,但沒有一次得到父親的惻隱之心。

父親只是沈默地摸了摸他的頭,說著輕飄飄的漂亮話:“阿治,勇敢一點。”

“阿治,你是在為一項偉大的事業做貢獻。”

“阿治,這是大義。大義是不能被背叛的。”

修治曾經一度在痛苦中願意相信父親的大義,相信這種疼痛是有意義的。

但是那實在是太疼了。疼得他無法麻痹自己。

他只能痛苦地保持著清醒,冷眼旁觀者那些魑魅魍魎的大人,將自己醜陋的欲.望,掩蓋在大義這層皮下面。

如果說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有那麽一點亮色的話,那就是每周末和母親相處的日子。

母親出身華族,她一生是個矜持高傲的人,恪守禮節,從不外露情緒。

即使太宰因為實驗而身體虛弱骨瘦如柴,她也強迫他不得放棄學業,並在每個周日親自考核。

這大概是她屬於華族的驕傲,她不允許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個不學無術不知禮節的俗人。

修治一開始,幾乎是絕望地討好著母親。一個孩子,在無法自己獨立生存而對安全感如饑似渴地時候,他的第一個索求對象,一定會是母親。

何況這個母親,看上去並沒有放棄他,似乎還在對他的未來,有那麽一絲期待的樣子。

修治的聰慧頭腦,讓他即使耍點小聰明,也能輕松完成學業,但他害怕引起母親一絲一毫的不喜,以至於總是花十二分的力氣來完成課業。

大概是他索取愛意的渴望太過於赤.裸和外露了,有一次他在得了滿分想要向母親索取一個擁抱時,母親不悅地皺了眉頭,輕斥了一聲:“矜持。”

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因為來自於母親,對修治來說仿佛遭受了迎頭痛擊。

他的眼中迅速蓄滿了淚水,但註意到母親愈發不悅的表情,他努力忍住了淚意。

從那以後,他變得更加小心謹慎,努力地觀察著母親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和小動作,她的厭惡和喜好,點到為止的撒嬌,恰到好處的調笑,最後總算得到了母親一個勉強稱得上讚賞的微笑。

那種被肯定的狂喜和對自己宛如小醜一般的拙劣表演的惡心感沈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九歲那年,照顧他的女傭一遍幫他梳著頭發,一邊嘆息著說道:“小少爺今後會成為一個懂得討女子歡心的人呢。”

他幾乎覺得自己受到了最惡毒的詛咒。他只是在為生存進行著表演而已,難道在女人們看來,這種輕浮的表現和因為害怕被斥責,就完全不敢付出多的感情的怯懦,更能討她們歡心嗎?

那一瞬間,他對生存這件事,都充滿了厭惡。

說到底人為什麽要活著呢?不過是屬於生物的醜陋本能而已。

那天晚上,他嘗試了人生第一次自戕,醒來之後,以為會得到母親的大聲斥責,而母親只是一個月沒有見他。

從鄉下散心回來後,母親如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將他召喚去考教課業。

沒有得到母親慰問的修治,有種莫名的委屈和叛逆心理,他恭敬地把頭埋在榻榻米上,輕聲說:“抱歉,母親大人,我無法再為您的期待而活了。”

他到底想說什麽呢?或者想得到母親怎樣的回應?

他不由陷入了一種自艾自憐的情緒,要不是因為母親.......

要不是因為母親,他到底會怎麽做呢?

他開始生出一種恐懼,難道是這種對母親的愛的強烈索求,才將自己束縛住了嗎?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叛逆,母親沈默了許久,然後她朝他招了招手。

修治乖順地膝行到她跟前,然後得到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從來沒有見過母親有如此激烈的情緒外露的他,一時間竟完全楞住了。

母親在扇了他一記耳光之後,又恢覆了冷靜而近乎淡漠的態度,她冷冷地說:“不要同情自己,否則你的人生將成為地獄。”

修治深深的埋下了頭。人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幸福的微光。

在母親不動如山的厚重外殼下,露出了一絲近似於愛意的東西。

但是幸福這種東西,總是在得到後就患得患失,然後在惶恐中失去。

一個月後,母親因病去世了。

失去了母親家族那邊的維系,津島家的處境開始變得更加艱難。

修治開始更加頻繁地出入實驗室。

終於有一天,那是一個與往常一般無異的下午,父親竟破天荒地帶他去參加了當地的祭典。

大概有了某種預感,修治對這種遲來的溫情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當天臨睡之前,父親突然來了他的房間,留下了一個獅子舞面具,和一把槍,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第二天,v的人來帶走了他。

修治只帶走了那把槍。

他把槍藏在衣襟裏,有些無聊地猜測著父親的意思,是想讓他自戕來保全家族的名譽呢?還是出於一種虛偽的親情,在將他親手推進地獄的時候,又忍不住給他留下一點防身的東西?

大概前一種的可能性更大吧。畢竟津島修治已經被家族除名,而今剩下的,只是一條在汙泥裏恬不知恥地活著的名為太宰治的野狗而已。

——

從青森到橫濱的距離並不算近,一行人為了保密,中途不斷地更換了交通工具和路線,即使這樣謹慎,也還是有好幾次差點被敵對派系抓住尾巴。

在快要進入橫濱地界的時候,一行人又遭遇了一次試探性地襲擊,不少人負傷,於是不得不選擇在組織一個隱秘的據點休整。

據點被偽裝成了一個西洋小酒館的樣子,三三倆倆的客人聚集著喝酒,大多都是v的地下人員,也有一些單純來喝酒的無關人士。

太宰一行人的進入吸引了一部分人的註意,畢竟帶著女人和孩子進酒館的人並不多。

但並不是沒有就是了。人們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在這個剛剛結束了戰爭的世道,冷漠和不管閑事是一種眾所周知的生存法則。

一行人坐進了角落的一個卡座。大概覺得到了安全的地方,幾個護送的人都有些放松下來,有的甚至點了一杯酒細細品味了起來。

太宰旁邊傳來一個輕柔的女生:“小治你要喝點什麽嗎?”

聽到她的聲音,太宰就生理般不適地皺起了眉頭。大概是以為女性更能讓人卸下心防,所以v組織特意派了這樣一名看上去沒什麽威脅的女性同行,負責照顧還是孩子的太宰。

一路帶著一個拖後腿的女人和小孩當然會付出不小的代價,但組織還是這麽做了,很顯然有向太宰示好的意味在裏面,也就是說,太宰的異能力,在他們心目中有了更重要的位置,讓他們希望能夠修覆以前的不快,徹底收服太宰治。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大概很快就會被這種簡單的心理馴服術收服吧。但很顯然太宰並不是一個普通小孩,看著這個組織派來接近他的和母親有三分相似的女人,他心中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

女人還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太宰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他的靈魂仿佛抽離到了更高的地方,以一種冷漠地態度審視著這一切。

一起下地獄吧。

宛如惡魔般的低語在靈魂深處響起。

在沈入黑暗之前,太宰有過一瞬間的猶豫。

但他很快將之拋諸腦後。

也許在世俗的感性角度,這一刻的太宰,失去了某種珍貴到令人傷感的東西。

那種規則將人圈定,將人馴服,讓人成為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現世安穩的俗人。

但那種虛妄註定不屬於太宰。

所以他只是冷漠地看著,宛如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自己自在地沈入更深的黑暗。

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後,太宰感到了一種難得的心靈上的平靜。

迷離的小酒館,落魄的民謠歌手在臺上彈著吉他唱著歌。

有些傷感的歌聲在空氣中游蕩。

“啊,我已經離家千萬裏。

——離家千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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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同情自己,否則你的人生將是地獄。”這是漫畫中太宰在敦敦知道孤兒院長的真相後給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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