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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不是禍水,心機男才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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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忙拋下那千頭萬緒,開口道:“其實,我也不清楚。”

瞿落的神色一郁,垂下頭來。

果然又是這樣,他對自己的說辭總是這句話……

她想開口說什麽,卻聽得對方的聲音焦急起來:“我是說真的,阿落你要相信我。”

她擡起頭,看到對方驚慌的神色,那雙總是溫柔似水的眼眸此刻就如一潭被風攪亂了的湖水:“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自從我能夠變成人形之後,就總有零星的片段在我腦中閃過,我也很是奇怪……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知道範蠡、西施還有越王勾踐的故事,但是我就是知道,我也不知我為什麽會有名字,但是當範蠡問起我的名字時,像是有誰在告訴我一樣,我的名字就是那個,我就是叫做言墨軒……”

說到最後,那雙眼眸裏的焦急盡褪,剩下的是濃濃的自嘲和無奈,似是察覺到自己話中的語無倫次,那人嗤笑道:“很不能令人信服是麽?我自己都不太能相信……”

瞿落心頭仿佛被什麽東西微微紮了一下,泛著尖尖的刺痛,她連忙道:“不,我信你。”

男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宛如滿天星辰灑落其間。他一下子扯住瞿落的手腕,緊緊地握住:“你真的肯信我?”

瞿落笑:“為什麽不呢?”手腕的地方被握得發疼,然而她沒有掙紮,反而任由對方握住:“如果你這樣反問我,豈不是又不信我了麽?”

“阿落。”男子看著對方笑意盎然的眼睛,想說些什麽,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喃喃地呼喚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正是膠著,忽聽得門外一陣驚呼。

“大、大王來了!”似是有宮女慌忙跪倒在地的聲音。

“你慌什麽,還不趕快通報!”又是一道男子的呵斥聲。

片刻的安靜之後,只聽侍者悠長的聲音傳來:“大王駕到——”

瞿落兩人驚疑不定地交換了一下神色——勾踐為何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然而不等兩人思慮過多,就見寢宮的門被從外面打開了,走進一隊人來。

瞿落二人連忙蹲下身來行李,就聽得一個低沈略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幽幽響起:“寡人聽範大夫說夷光姑娘與令兄關系甚好,看來果然如此。”

明明應該是很低沈悅耳的聲音,然而不知是男人語氣的緣故還是怎的,聽來竟無端令人汗毛倒豎,只覺有冷風刮過脊梁。

瞿落忍不住擡頭看向男人——那是一個高大纖瘦並且異常蒼白的男人,男人此時正緊皺著那雙淩厲猶如鴉翅般的眉,寒星似的眼眸正緊緊地盯著瞿落,裏面竟如深潭一般望不到底。

彼時有明滅的宮燈照在男人的臉上,竟襯得那張瘦削的臉龐如紙一般的慘白,那兩只漆黑幽深的眼睛也愈發顯得詭異,仿佛再看一秒,就會跌入那無底的深淵,再也逃不出來。

瞿落強忍著內心泛起的寒意,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不想勾踐卻笑起來,那是一種極其古怪的笑聲:“夷光姑娘,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什麽意思?

瞿落不敢答話,只能勉強一笑。

勾踐也未說話,他的目光瞥到一旁站著的男子身上,冷哼了一聲。

瞿落一怔,連忙轉過身低聲道:“兄長,你先退下。”

男子卻是紋絲不動,定定地看著勾踐。

瞿落疑惑道:“阿渣?”

沒想到阿渣毫不理會瞿落的呼喚,反而直直地看著勾踐,半晌竟是一笑:“大王這麽晚了,來找舍妹難道是要商議覆國大計麽?”

瞿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可置信地看著阿渣——那個歷來沈穩溫和的阿渣,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而男子此時仍舊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態,絲毫不為勾踐的可怕臉色所動。

勾踐的眼神此刻陰沈的可怕——那是一種被人戳中了內心隱秘的表情,他看著阿渣的目光裏仿佛能擠出毒汁來,然後就用這種目光將阿渣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

瞿落懷疑,若是目光也能殺人的話,阿渣此刻怕是已被勾踐撕成碎片了。

她連忙開口道:“大王莫怪,兄長歷來說話爽直,他見大王白日裏忙於政務,夜間也定是不能得片刻休息,因此才出此言,還請大王見諒!”

勾踐聽得此言,竟是哈哈大笑,笑畢,冷冷地道:“可寡人竟不知令兄有如此敏才,竟能一眼看出寡人白天所忙之事,是為了覆國大計?”

瞿落心下一沈,是了,此時的越國尚處於韜光養晦的時期,縱是勾踐和範蠡也只在私下裏談過滅吳覆仇的事情,此時叫一個外人這般堂而皇之地道出這位多疑君王的心思,他豈能不警覺?

然而此時卻是後悔無益,瞿落心下急得不行,可一時也想不出如何圓場。

不想此時,阿渣溫潤沈穩的聲音再次響起:“大王謬讚了。草民雖不知大王於朝堂之上,所忙碌的政務具體是為何事,可是草民卻知道,大王向來是鴻鵠之志在胸的明君,往昔國破家亡之辱猶如昨日,大王豈肯遺忘?因此,草民鬥膽猜測,大王如今勤懇治國,必是為了覆國大計。”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神情不卑不亢,看著勾踐,就像是在看一個曾經忍受了巨大的恥辱和痛苦,如今仍然沒有從這痛苦的陰影中走出來的,再平常不過的人。

瞿落看著這樣的阿渣,有些發怔。

沒想到,阿渣竟還有這樣的一面。

勾踐聽了這番話,神情似略有動容,良久,他冷笑一聲道:“若不是看在你是夷光兄長的份上,寡人早就讓人押了你下去。”

說罷,他臉上似有倦容,揮了揮衣袖,讓身後跟著的一眾宮女侍衛都退下,然後走到殿中間的榻上坐了下來。

“你們二位也請坐吧。”

“是。”瞿落微頷首,然後拉了一把仍舊站在那裏的阿渣一把,坐在兩側的椅子上。

勾踐冷冷的瞥了一眼滿色不善的阿渣,然後把目光移到了瞿落的身上。

“夷光,這些年你過得好麽?”勾踐竟收起了剛剛那種冷峻的目光,看著瞿落的眼神裏竟還帶了點殷切。

這是什麽發展?怎麽勾踐一副和西施是老相識的口吻?她可不記得史書上有說過勾踐過去和西施是認識的啊……

不過既然話問到這兒了,她也只好硬著頭皮答道:“夷光一切都好。”頓了頓,又實在覺得勾踐的目光過於熱切,左思右想,便又添了一句:“不知大王過得可好?”

嗯,最好勾踐也答好,你好我好大家好,這場奇怪的會面是不是就可以結束了。

勾踐停頓了一下,良久,才用一種飽含著滄桑與隱忍的痛苦的聲音答道:“寡人過的一點都不好。”

“寡人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當年就把你帶回宮中,該有多好。”他那沙啞的聲音拖得綿長,似乎夾雜了一種名為懷念的情愫。

瞿落卻愈加的狐疑。

看樣子,早在很久之前,甚至是範蠡不知情的情況下,勾踐就和西施因為某種際遇而相識了,而且……這次相識,似乎給了勾踐很深刻的印象,甚至讓他對西施產生了某種好感。

可既然如此,勾踐後來又為什麽狠下心把西施送去了吳國呢?

還是說,勾踐此時的樣子,只是為了打動西施,而故意做出來的?

她看向勾踐的目光變得覆雜。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般,倒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了——即使他有著滅吳覆國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勾踐此時卻是全然不知瞿落所想,他熱切的目光又變得擔憂:“寡人看你的臉色甚是蒼白,必是舟車勞頓之故,寡人為你安排的寢宮,你住著可還舒適?”

瞿落忙道:“多謝大王關心,一切都好。”

“這樣……”他喃喃道,過了半晌,似是又想起了什麽:“寡人聽說,範蠡那廝將夷光姑娘帶回來的手段不甚光明,夷光姑娘可有被其所傷?”

瞿落不禁訝然,心裏又有些想發笑,沒想到範蠡那般精明的人卻也逃不過勾踐的監視。瞥到勾踐盯著她的視線,忙正色道:“範大夫雖然使了些伎倆,可多虧了家兄的保護,也並未傷到我。”

勾踐似乎這才註意到對面還坐了個人,他的目光極快速地從剛才開始就不發一言的阿渣身上掠過。

他點了點頭,道:“時間已經不早,寡人明日再來看望你,夷光,好好歇著吧。”

瞿落舒了一口氣,忙站起身頷首道:“是。夷光恭送大王。”

阿渣也站起身來,兩人目送著勾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謹慎地關上了寢宮的門,心有餘悸地坐了回去。

“阿渣,你說這勾踐怎麽那麽像,”說到這兒,她神經兮兮地瞥了眼窗外,確認並無人影時,方壓低了聲音道:“怎麽那麽像精分過度的……”

“精分過度?”阿渣一時不能理解這個詞語的含義,疑惑不明地重覆道。

“嗯嗯。”瞿落忙點頭:“你看他一會兒那麽陰沈恐怖,一會兒又跟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似的,你說他是不是這兒有問題啊?”瞿落說罷,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阿渣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胡說什麽呢。”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然後正色道:“你難道沒看出來麽,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對你——不,是對西施有情才是。”

“可這反差也太大了吧。”瞿落咂舌道。

“那,大概是因為,只有在西施這個一無所知的小女子這裏,他才能放下那些所謂的家仇國恨,撿回一絲人類正常的情感吧。”阿渣的聲音變得悠長,目光卻變得犀利。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允許,這一次,穿成西施的瞿落,成為這位君王的這兩種矛盾情感爆發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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