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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不是禍水,心機男才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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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落著實有些懷疑,自己那天所見的勾踐是否出於自己的臆想?

那個所謂對西施“有情”的勾踐。

已經十多天了,除了那天剛到越王宮的晚上,匆匆地見了勾踐一面之後,這些日子再沒見過那位君王。

甚至也沒有別人來過問。

如果不是隔三差五地還會有宮女送進來一些說是大王賞賜的珠寶玉石之類的東西,她都不得不懷疑,她和阿渣兩人是不是要被遺忘在了這深深宮苑的一角。

甚至是這浩瀚歷史煙雲中的一角。

只有走在這陰沈森冷的宮殿中,看著身穿淡粉色宮裝的宮女們提著宮燈,在青石方階上走過的身影,或是看著無故找來向自己挑釁的眉眼含妒的美艷宮妃們,才會生出一絲些微的真實感。

她感覺得到,在這個沈悶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宮殿中,那位君王淩厲的雙眸,一直在暗暗盯著她,或許一有空隙,那冷峻的眼神就會化作一把劍或者是一塊寒冰,把西施,這個過於美麗的女子,一傷到底。

這樣的預感終於在某一天得到了初步的證實。

那是個暖風徐徐的早晨,縷縷陽光從殿外透進來,竟使得這素來陰沈的大殿蒙上了曾明晃晃的色彩。

瞿落放下手中的檀木梳時,看到的便是鏡子裏映出的,一身黑袍的勾踐,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樣子。

她心下一驚,忙從梳妝臺前站了起來,轉身低頭行禮。

勾踐卻是順勢扶起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來美人梳妝,竟是這般圖景,寡人竟有幸目睹。”

這本應是一句柔情蜜意的話,勾踐嘴邊的笑容也剛剛好,然而不知為何,瞿落卻是硬生生地打了個冷戰。

她微擡起頭,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男人。男人的臉瘦削而蒼白,刀刻般的眉宇間帶著深深的倦容,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仿佛藏著寒冰,與嘴角那抹溫柔的笑意是如此的不相稱!

“怎麽,寡人臉上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夷光竟看得這般久。”勾踐似乎察覺到了瞿落的異樣,嗓音沈了下來。

瞿落趕忙低下頭來,答道:“不,只是……”她心下來不及思索,只好胡亂答道:“夷光見大王臉上似有倦色,不知大王是不是沒休息好?”

對方卻是半晌沒有回應。

直到瞿落忍不住又要擡頭打量一番時,才聽得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夷光,你果然心思玲瓏。”

接下來卻是不肯再多說什麽了。只隨便問了問瞿落近來的飲食起居而已。

目光落在瞿落那一頭黑發上,又是笑:“今日寡人無事,夷光,就讓寡人來為你梳妝一番,可好?”

瞿落一楞,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剛剛綰好的發髻,視線看向勾踐那雙竟然有些殷勤期盼的眼眸,心神一晃,輕輕答道:“好。”

於是兩人竟真的像一對平民夫妻一般,坐在微暖的陽光下,勾踐微傾著身,一手輕撫瞿落那如雲的青絲,一手拿著梳子,從發頂一直梳到發梢,動作極盡輕柔。

只可惜勾踐的手因為曾經做吳王的馬奴長達十年,而長滿了粗繭,是以總是不小心掛住瞿落過於柔順的發,惹得她不時地蹙起眉頭。

而每當此時,勾踐竟像孩童般驚慌起來,動作笨拙卻又更加輕柔了幾分。

瞿落不由得發怔。

鏡子裏勾踐的神情她看得分明,那種小心翼翼的神態不可能是裝出來的,若不是兩人現在身處的是越王宮中富麗堂皇的宮殿,身後還站著一眾宮女侍衛,她真的要以為,兩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夫妻,只是勾踐和夷光,並無身負國仇家恨的越王與美色惑敵的西施。

然而現實又是那般無情。那時不時地從她面前拂過的象征著王權與地位的黑色衣袍、那縱然有陽光照耀依然冷意難消的宮殿、那在一旁恭恭謹謹地侍奉著茶水的宮女,都在兩人之間無聲地劃下一條鴻溝,隔開了夷光與勾踐的距離,硬生生地隔成了西施與越王。

勾踐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已經快要逾越過那條鴻溝了,在一個侍女走過來為二人換上新的茶水時,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起身後退了幾步,坐在了榻上,搖頭笑道:“寡人終是不及夷光的一雙巧手,綰的發髻竟不甚齊整。”

瞿落不在意地笑笑:“大王的手是用來指點江山的,於此等小事上不擅長乃是應當。”她對著鏡中瞧了瞧,勾踐為她綰的發髻雖然不很精致,卻也端莊簡潔,只是鬢邊有幾縷碎發沒被收攏上去,掉了下來。

她隨手在屜中找出一朵簪花,攏了攏碎發,別了上去。

卻不知勾踐正幽幽地看著她的一系列動作。

“可是,寡人倒是希望,能夠經常為夷光你,梳妝打扮。”他的聲音低沈:“就像今天這樣。”

瞿落手中的動作一頓,她回過頭來,目光恰與勾踐碰撞,她並未躲避,直直地看過去,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看不透這位君王深潭一般的雙眸。

她微斂雙眸,聲音低低地道:“大王政務如此繁忙,又如何能顧及這等小事呢?”她頓了頓,繼續道:“況且,大王有所不知,這等事情,本是尋常百姓中夫妻之間的行為……”

“夷光。”勾踐的聲音驀然變大,打斷了瞿落的話,他的眸子亮了亮,卻又暗淡下來:“如果我天天來為你梳妝,你可願意?”

瞿落心裏一驚。

她沒想到勾踐竟會問出這樣一句話。“天天為你梳妝”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暗示,勾踐想和自己成為夫妻?

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如果西施成了越王的王後,又怎麽會去吳國當夫差的美人兒?越國的臉面還往哪兒擱?

可勾踐如果真有這樣的想法,憑借他手中的王權,任他說什麽,西施都不能反抗,又何須問這麽一嘴?

這麽思來想去,心裏竟成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索性裝成一副驚慌怯懦的樣子,張著嘴卻楞是不言語。

勾踐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半晌,才道:“寡人剛才只是無心的一句話,並無深意,夷光你思索的時間未免太長了些。”他的語氣變得生冷僵硬,竟與剛才的情形完全不同。

瞿落忙想要開口解釋什麽,卻又聽得勾踐道:“寡人有些累了,先行回去,改日再來看你。”

瞿落忙起身恭送,便見勾踐頭也不回地走了,腳步十分的匆忙,像是在躲著什麽一般。

她對著勾踐匆忙的背影沈思了好久,突然對這次的任務有些迷茫起來。

哪知勾踐日後竟來得更加頻繁了些。

甚至那日的不快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他的臉上竟時常帶著溫和的笑意,與之前那個陰郁的勾踐截然不同。

每日來時,送來的珠寶玉石更是紛繁繚亂,讓她目不暇接,勾踐還令她戴上那些過於華美的頭飾,穿上同樣華貴的衣裙,在他面前翩然而舞。

一時,她又覺得自己像個得寵的妃子似的。

可變故就在這詭異的“柔情”中頓生。

那日,勾踐如同一陣風般從外面跨進來,橫眉冷豎,臉上的蒼白之色更甚,那雙幾日來都仿佛浸潤了陽光一般的眼眸,又像是凍結了幾層冰一般,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都禁不住瑟縮起來。

瞿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吱聲。

勾踐兀自坐在榻上沈默了許久,然後看著瞿落,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竟是冷冷笑道:“看來範大夫確實是所言不虛。”

他起身,猛地伸手扣住瞿落纖瘦的下巴,另一只手緊緊扳住她的肩膀:“我竟不知,原來這麽些年未見,夷光姑娘早已練就了一番魅惑人的本領,是以才出落得如此令人心動。”

他的目光陰毒,有如粹著毒汁一般,手上力道奇大,瞿落只感到自己的下巴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周身也快要凍結在勾踐的目光之中。

她絲毫不懷疑,勾踐的那只手是想扣住她的脖頸的!

可下一刻,勾踐又立即松了手,仿佛像是耗費了所有力氣一般,頹喪地坐回了床榻。

瞿落冷不防地被勾踐一推,差點摔倒在地,幸而及時扶住了身後的桌椅,便弓著腰撫著心口砰砰亂跳的心臟。

勾踐見此,臉上的倉皇之色一閃而過,語氣也變得無比的頹喪:“夷光姑娘,寡人剛剛……情緒有些激動……”

他說著,又掙紮著坐起——仿佛是一個落水的人從猛浪中掙紮起來一般——走到瞿落身旁,用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背脊,似是在安撫。

有一種詭異的不和諧感。

瞿落回頭,盯著勾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那裏面恍然藏著另一個靈魂——另一個叫囂著跋扈著掙紮著的靈魂。

她覺得自己快要被勾踐弄瘋了——夾在時而陰沈時而溫柔的勾踐之間。

她真想把那些什麽虐渣計劃遠遠地丟在一邊,然後好盡快逃離這個男人的視線之外,去吳國也好,去苧蘿村也好,總好過受著這個男人目光的淩遲。

她不止一次地這樣祈禱過,卻從來沒有實現。

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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