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喜新厭舊不如洗心革面(四)

關燈
? 一陣稍顯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瞿落揚眉,收起了剛才那副無奈的表情,她半倚在榻上,低眉斂目,薄唇緊抿,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孔。

景懷仁踏進房內時看到的正是這副景象。

榻上的美人雙目含淚,眉頭緊蹙,看起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心裏一顫,也顧不得剛剛小廝的報告了。小瑕這樣柔弱單純,怎麽可能會欺負一個和自己無怨無仇的下人呢?定是那下賤的小蹄子看小瑕無依無靠,又甚得自己的寵愛,便心生不平,故意使壞了吧。

此時的景懷仁卻忘了,他口中“下賤的小蹄子”正是前些日子還與自己耳鬢廝磨的軟玉溫香。

他連忙疾步上前,坐在女子的榻邊,牽起那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聲道:“怎麽了?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瞿落擡起那淚眼汪汪的眸,瞥了一眼滿臉心疼的男子,微微搖了搖頭,小聲說:“奴家並不曾受什麽委屈。”卻是一句話未說完,便有清淚從眼角滾滾而落。

任誰看了,都是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景懷仁心都要化了,他忙伸出手去,動作溫柔地拭了拭女子臉上的淚滴:“小瑕,我知道你善良大度,可是你這樣隱忍不說,著實讓我心疼啊。是不是下人侍奉的不周到?”男子站起身,往屋內環顧一周,發現平日在小瑕屋內伺候的幾個侍女都不見了蹤影,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怒喝道:“黛兒呢?這個死丫頭跑哪兒去了?!”

即刻有丫鬟從門外急匆匆地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回老爺的話,小瑕姑娘剛剛覺得茶涼,黛兒姐姐就去重新端茶了。”

“端茶?”景懷仁狐疑地挑了挑眉,又回身看了眼瞿落,道:“僅僅是端茶就能惹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不待地上的丫鬟回話,瞿落就連忙嚶嚶哭泣了兩聲,啜泣著道:“公子可要為奴家做主啊……”說著,她像是無依無靠的落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一般,小心翼翼卻又牢牢地抓住了景懷仁的衣袖。

景懷仁心一緊,重又坐回榻邊,把瞿落擁進懷裏,用手輕撫懷中女子那烏黑柔軟的發,試圖安撫女子的情緒:“小瑕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輕饒怠慢你的人的,我要讓這些賤婢知道,誰才是這個家的主子!”

伏在景懷仁肩上的瞿落看得分明,跪在地上的丫鬟,在聽到男主人這句話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那擡頭望向男人的一雙明眸裏,也充塞著滿滿當當的不甘和難以置信。

就像是曾經唾手可得的幸福眼睜睜地被人打碎一般,打碎它的人居然還是往昔制造它的人。

瞿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就是要讓她們明白,她們曾經信賴愛慕的男子,是多麽的不堪!

她輕輕推開景懷仁緊緊圈著她的手臂,欠身用絲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滴,聲音輕柔卻足以使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公子對奴家的心意奴家明白,只是,奴家不忍黛兒就此受到嚴懲,如果……公子一定要賞罰分明的話,那就把黛兒攆出府去如何?然後再給一定的銀兩作為補償,也好叫她出去自謀生路。”

景懷仁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你的主意不錯,就這麽辦吧。”黛兒雖然是他曾經很喜歡的丫頭,眉清目秀,溫柔體貼,可是與小瑕比起來,就像是頑石與美玉的區別,他心內盡管有些許不忍,然而此時此刻,卻一心為博取小瑕的歡心。

“嘩啦——”一道清脆刺耳的聲響從門口傳來,屋內的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望去。

站在那裏的是黛兒,她手中剛剛端著的茶盤茶碗全都摔在了地上,砸了個粉碎。

她“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落魄失神地喃喃道:“為什麽……為什麽要趕我走……”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發瘋一般地跑過來跪到景懷仁的腿邊,緊緊地抓住了男子的褲腳,聲嘶力竭:“老爺求求你,不要趕我走,不要!”

卻只得到了景懷仁冷漠的一瞥和毫不留情的舉動。

景懷仁伸手一搡,可憐的黛兒就這麽被推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匍匐在地的女子嘴角微動,聲音細若蚊蠅,可是瞿落還是聽到了。

她在喚:“三郎。”

那是景懷仁的小名。

對不起,瞿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不忍心再看黛兒的表情。

她知道,不管是黛兒也好,還是眼前跪在地上的丫鬟也好,都曾經把一個女人最渴求的美夢寄托在景懷仁身上,而她現在所做的就是把這幻境般的美好徹底地打破,然後將冷冰冰的現實呈現出來。

何其殘忍。

可是,她必須要這樣做,她的計劃離最終目標的實現還差的很遠。

景府現在處於一種風聲鶴唳的混亂狀態之中,除了老爺夫人、跟隨景府多年的老管家和那位新近入府的姑娘外,其他人幾乎都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先不說那個往昔甚得老爺寵愛的俏丫鬟黛兒轉眼間就被逐出了府,最近就連老爺身邊伺候的丫頭都先後以微不足道的理由一同被趕出了景府,還有那個幾年來一直鞍前馬後為景懷仁奔波勞碌的車夫景軔都被調離了景府,不得不去了景家經營的綢緞莊工作。

而這一切,都直接或間接地與那個叫做小瑕的女子有關。

“夫人,您可要為老奴討回一個公道啊。”趁著綢緞莊沒生意的間隙偷跑回來的車夫景軔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那張飽經了風霜的臉上已是老淚縱橫。他不能忍受這麽多年為景府的付出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尤其是竟還因為一個女子的搬弄是非!

對於那個女子,他自然是恨得牙癢,可是老爺的做法卻更讓他心寒。他不明白,難道他多年來的勞碌,老爺竟都忘了嗎?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連忙欠身道:“景叔,您快起來說話,您所說的我都明白了。”

“是呀景叔,夫人這幾天也很為這件事憂心呢,您要是這麽一直長跪不起,豈不是在逼夫人麽?”女子身後站著的丫鬟上前一步道。

“老奴不敢!”景軔說著,忙站起身來,垂首立在了一旁。

陳氏瞥了一眼滿面淚痕的老車夫和一旁滿臉憤憤不平的丫鬟青絮,心裏的憂慮更甚。

她知道眼前的景軔和青絮所怨的,所不滿的,所控訴的,都指向了一個人,而她自己又何曾不怨?正是那個憑空出現的女子,奪走了夫君本就很少在她這兒停留的註意。

可在怨恨過後,卻也明白,自己的那個相公本就是一個薄情之人,那位女子的出現,只是讓自己更加徹徹底底地了解了這個事實而已。

她怨不得別人,要怨只能怨自己當初嫁錯了人,誤把浪子當良人。

只是內心的某一隅卻仍然留著一抹愚蠢的希冀。當年那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在新婚之夜挑起自己頭頂那塊紅蓋頭時,暖如春陽的微笑,直到今日,都仍然是自己賴以依存的慰藉。

若有一天,夫君能夠幡然醒悟,自己才是最愛他的那個人,該有多好。

為了這個愚蠢的希冀,她曾經卑微到塵土裏。

可現實卻是殘忍的,一點一點地撕破了她最後的幻想。

午夜夢回,她總是被窗外秋風敲打落葉的聲音驚醒,然後看著身側空空如也的床鋪,輾轉反側,卻再也無法入睡。

那個曾經深愛她的,她曾經深愛的男子,終究是回不來了。

“夫人,您不能再這樣忍氣吞聲下去了!”

身旁青絮尖細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她,陳氏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她撫了撫手腕上的紅色瑪瑙珠串——那是她去觀音廟裏求來的,寄托了她希望家庭和睦的美好願望的珠串——喃喃道:“是不能這樣下去了……”

對夫君的愛她已然不可能再去奢求,而對那些無辜遭遇不幸的家仆們,她卻實在是無法做到不聞不問。

秋日的風越來越冷清,墻院裏已經簌簌落滿了一層淡金色的銀杏葉,靜靜地躺在風過之後藍得邈遠的晴空下。

瞿落裹緊了一些肩上的披帛,手捧著一壺熱茶暖著,她看了一眼窗外枝頭上嘰嘰喳喳的,本不應該在這個季節出現的燕子,抿唇一笑。

“餵,你不覺得這幾日你的做法太過火了嗎?”瞅著屋內無人,系統阿渣從半空中漸漸浮現出它那圓滾滾毛茸茸的身子:“你就不怕景府的下人團結起來反抗你?”

“他們不會的。”瞿落搖了搖頭,淡淡道:“他們心裏比誰都清楚,是景懷仁而不是我,讓他們落到了今天的境地,因此,該怨恨的,應該是景懷仁不是麽?”

“可總有一些人會把你當做出氣筒的,那個時候你的處境就會很危險……”

“你是在擔心我麽?”瞿落打斷了系統的話,訝然地挑了挑眉。

然後她看到系統君的臉,啊不,是整個身子,紅了——雖然只有一瞬……

瞿落不禁啞然失笑,沒想到,她居然從一堆機器制造出來的代碼身上,得到了失落已久的關懷。

“本系統只是在擔心你完不成任務而已!”系統君恢覆常態後,連忙反駁道。

瞿落卻是微側了側頭,嘴角也是不自覺地揚起:“放心,我自有對策。”

她當然考慮過這個結果,為了避免這種失控的局面,她已經做了大量的準備,只是還欠缺一個關鍵的環節,而就在剛才,那只被她施了法的叫聲動聽的燕子使者,已經告訴她了,那個欠缺的環節,馬上就會主動找上門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