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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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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林軒就這麽緩緩踱步於深夜的渝州城內,不知道要往哪裏去,也不知道能夠去哪裏。她知道蕭允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可她卻不想再去探究他跟著她的原因,不想再去詢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客棧,更不想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她竭力地想要與這些是是非非劃清界限,但又似乎總是不可避免地會被其束縛。那一刻,她又後悔了,後悔從劍廬出來,就像三年前一樣。

雨,不合時宜地緩緩飄落,三月底的蒙蒙細雨,雖然不大,卻讓人有種冷徹心扉的感覺。陸林軒用手把身上寬大的衣物收緊,想要驅逐些寒意,但隨即而來的,是一件尚有餘溫的外袍。陸林軒並沒覺得有多驚訝,只是淡淡地朝與自己並肩的蕭允說了句:“謝謝。”

蕭允並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陪同在陸林軒的身旁。如果此時有人從一旁路過,必定會覺得這個場景很奇怪吧,就像三年前在雲升閣那樣?

“你不問我為何會遭通文館的人追殺嗎?”陸林軒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必。”

“你也不問我要去哪裏嗎?”

“無妨。”

陸林軒一時沒了話語,她側眼看了看高出自己一大截的蕭允,那副旁若無人,氣定神閑的樣子,倒真看不出他有一絲的好奇。罷了,他不說話不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嗎?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在蒙蒙細雨中走著,直到陸林軒兩眼一黑,向地上倒去。

蕭允大步上前,穩穩地扶住了陸林軒,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嚇人。蕭允嘆了一口氣,打橫抱起陸林軒,一邊向客棧走去,一邊低頭打量著。他不知道她早已被浸濕的面龐是雨水還是淚水,只是覺得這一瞬間,他竟然會有一種安心的錯覺,可笑。

李存孝一回到通文館便向李嗣源稟報了在客棧發生的事情,不出他所料,李嗣源自然也是一副少有的驚訝神色。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李存孝一出書房,便被早已等候在外的張子凡給截住了,笑著說道:“這麽晚了,不知道侄兒找九叔還有什麽事?”在通文館內,他向來都稱呼張子凡為侄兒,也不知道是在刻意套近乎還是在提醒張子凡自己好歹是他的叔叔。

張子凡躬身行了一禮,笑著說道:“九叔難道就沒有什麽話想要跟侄兒說嗎?”

見李存孝依舊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張子凡幹脆直接問道:“九叔為什麽要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痛下殺手呢?”

“這……”李存孝頓了頓,隨即討好般地說道:“這是聖主的意思,九叔我也只是遵照聖主的意思罷了。”料定張子凡不會去質問李嗣源,於是李存孝打起了馬虎眼。

張子凡本就沒期望過能在李存孝身上問出個所以然,也料定了他一定會將此推脫給李嗣源,但內心卻依然渴望著能夠得到一絲一毫關於這位陸姑娘的消息。因為無論是和她的第一次相遇,還是之後義父的所作所為,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這位陸姑娘只是一個陌生人。況且,他隱隱覺得這個人一定與自己忘記的那些事有關,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他都必定要弄清楚這之間的關聯。

“既然九叔不知道,那麽凡兒也不好再強人所難,告辭。”

一告別李存孝,張子凡便喚來了自己身邊的親信。如果這幾年裏他沒有暗地裏培養這些親信的話,那麽今晚所發生的事他可能就得一直被蒙在鼓裏了。其實他很早就知道義父在自己身邊安插了眼線,只是自己一直都沒有在意過,既無二心,何來的擔心?可是自從三年前他從床榻上醒來,便一直覺得周圍人在對自己隱瞞什麽事情,為此,他開始私下培養自己的心腹,暗地裏調查三年前所發生的事情,雖然有了些眉目,但始終缺少了一些關鍵的事情。如今,這位陸姑娘的出現無疑給他帶來了新的方向,因此,保護陸姑娘的安全便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少主。”

“帶人去保護陸姑娘的安全,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來通知我。”

“是。”

“等等。”張子凡叫住正欲離開的門徒,略有些嚴肅地說道:“萬一聖主問起……”

“屬下什麽都不知道。”

聽見門徒的回答,張子凡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陸林軒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晌午了,頭昏昏沈沈的,一時記不起自己為什麽會躺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裏。恰在這時,伴隨著開門聲,墨英歡愉地聲音一起向陸林軒襲來:“陸姐姐,你醒了!”

陸林軒支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勉強笑了笑,說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墨英來到床邊,一雙大眼睛毫不避諱地在陸林軒身上看來看去,惹得陸林軒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地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服。

“陸姐姐,你不記得了嗎?昨晚你發燒了,是主上把你帶回來的。”

“蕭大哥?”

墨英點了點頭,隨即朝門外跑去,同時說道:“陸姐姐你一直都沒吃東西吧,我去吩咐廚房做些好吃的,你快些換好衣服下來吧。”

還沒等陸林軒回答,墨英就已經沒了蹤影,本來還想休息一下的陸林軒也只好從床上起來,待她洗漱完畢來到樓下時,墨英早已等候在了放滿各種飯菜的桌前,一看到陸林軒他便開心地揮手叫道:“陸姐姐,這裏!”

陸林軒徑直朝墨英走去,她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蕭允的身影,於是問道:“怎麽不見蕭大哥呢?”

墨英手裏拿著筷子,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主上昨晚守了你一夜,才回房休息。”

他,守了她一夜嗎?

陸林軒有些失神,無論是昨晚他從通文館的人手上救下她也好,還是為她守了一夜也罷,明明不過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為何……要對她這麽好?突如其來的關懷讓早已習慣了孤身一人的陸林軒有些惶恐,有些莫名的溫暖和期待無意中從心底蔓延而出,卻又被她強行給按壓了下去。當傷痛過於清晰,這一絲一毫的溫暖又怎麽抵禦得了?她再也不想失去任何東西了,只要不曾擁有,就不會再失去。這是陸林軒在三年前學會的事情,刻骨銘心。

於是她將自己臉上那一絲微妙的變化給掩蓋了下去,沈默地吃起了飯。

“陸姐姐,你是第一次來渝州城嗎?”看見墨英狼吞虎咽的樣子,陸林軒實在是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多夾一口飯菜。

“嗯。”

墨英忽然放下了碗筷,有些激動地說道:“那陸姐姐陪我去逛逛渝州城吧!”

“啊?”陸林軒自然是不太願意的,且不說自己現在隨時都有再次面對通文館追殺的可能,況且,她也已經做好了要回劍廬的準備了。於是當即回絕道:“可是我今日已打算回……”

“嗚,嗚……”

“誒,墨英你……”陸林軒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異常活潑開朗的少年竟然會哭給她看,一時之間也慌了神,“你,你先別哭啊。”

“哇啊啊……”

陸林軒越是安慰,墨英哭得越兇,一時之間,四下裏來往的人都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這怎麽回事兒啊?”

“不知道啊,估計是小孩兒調皮吧。”

“瞎說!我都擱這兒大半天了,看得真真的,這是孩子找娘要糖吃,娘不肯給啊。”

“是嗎?這當娘的可真年輕啊。”

“是啊是啊……”

陸林軒忍不住頭冒黑線,這渝州城裏的人看熱鬧從來都是這麽顛倒黑白的嗎?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我陪你去還不行嗎?別哭了成嗎?”

“成!”墨英立馬破涕為笑,爽快地答到。

這……存心的吧。

陸林軒嘆了一口氣,一臉的無奈。墨英倒是好興致,牽起陸林軒的手就往外走,一路上東瞅瞅,西看看,開心得不得了。

“陸姐姐,你看這個!”

“陸姐姐,快快,看這個!”

“陸姐姐,還有這個……”

“陸姐姐……”

耳邊一直縈繞著墨英清脆的叫喊聲,陸林軒心想,這可比聽師兄嘮叨累多了。一想到李星雲,陸林軒心裏便止不住地生出一股悲痛來,鼻頭一酸,淚水就濕了眼眶。不過,她可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只知道撒嬌耍脾氣的小師妹了,於是她趕緊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收拾好心情後去找墨英。可是,明明剛才還在她身邊的墨英這會兒竟然不知所蹤了!陸林軒心裏頓時緊張起來,說到底墨英不過只是一個孩子,又孤身一人,要是遇到了壞人就麻煩了。

“墨英?墨英,你在哪裏?”

“墨英?”

“哈哈哈哈哈,真是別來無恙啊,小妹妹。”

尖利而熟悉的聲音立馬撥動了陸林軒心底那根久置的空弦,白無常!

“你!”明明早就該死掉的人現在卻是這樣一副完好無損的樣子佇立在自己的面前,陸林軒一時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常宣靈倒依舊是那副心高氣傲的不羈模樣,就像陸林軒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就好像時間在她身上停止了一樣。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同,那可能就是這一身白色勁裝的身旁,少了那抹形影不離的黑色吧。

“白無常!”

回過神來的陸林軒心中只剩下了真真切切的恨意,她一聲怒吼,足尖輕點,飛身直接朝常宣靈襲去,全然不顧自己此刻沒有任何防身的東西。

常宣靈身形靈巧地躲避著陸林軒的攻擊,游刃有餘卻也未曾還擊,只不過口頭上依舊嘲諷道:“小妹妹,你這招招式式毫無半分章法可言,怎麽,沒了師傅和師兄,就偷起懶來了嗎?”

“住口!”如預料之中,常宣靈的一席話順利激起了陸林軒心中的怒火,被硬生生扯開的傷口鮮血直流。“今日,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面對著陸林軒的攻勢,常宣靈也不是沒察覺到她功力的提升,如果自己還是當初的常宣靈的話,今日怕也是難敵陸林軒了。要不是大哥他……一想到這裏,常宣靈忽感氣結淤積,內息瞬間便淩亂起來。看來,是大哥給她的功力還沒能完全被吸收的緣故。再這麽耗下去,怕是只會重蹈覆轍。於是常宣靈一個轉身,躍上了屋頂。

一見常宣靈要走,陸林軒哪裏肯讓,於是立馬追了去。

不遠處,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隱藏於閣樓一角,默默地註視著離開的兩抹倩影,眼神裏充斥著莫名的憂慮。

墨英從他身後出來,站在一旁說道:“主上,這樣就好了嗎?”

蕭允沒有回答,墨英繼續問道:“常宣靈她,信得過嗎?”

“放心吧,常昊靈為了從通文館裏救她犧牲了自己,她斷然不會這麽輕易罷手的。”

“那,陸姐姐她……”

聽聞陸姐姐三個字,蕭允的臉色明顯有些遲疑,不過稍縱即逝,他轉身一邊走一邊對墨英說道:“走吧。”

“是,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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