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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他來自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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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的第一個早晨我過得格外頹廢,八爪魚一樣扒著那床毯子睡得昏天黑地,直至日上三竿才渾渾噩噩地爬起來,短袖套了一半哈欠還沒打完,就聽到枕邊duang地一聲,回頭的瞬間我那雙惺忪睡眼一下子陷進了少年漆黑如墨的瞳仁裏,盯了很久直至淚眼模糊,才堪堪離開。

緊接著一句遲來的尖叫。

我飛快套上那條梅幹菜般皺得頗具行為藝術感的短袖,推開他,跳下床,踹開橫在地上的背包,沖進浴室,撐著洗手臺喘氣喘到下一秒就要虛脫,才擰開龍頭往臉上拍了一捧冷水。

梳洗一番後再度走回房間,剛才還以神奇姿勢栽倒在我床頭的家夥已經憑借其良好的運動神經調整好了狀態,此刻正在方圓兩米之內到處尋找熟悉的物品,所到之處雞犬不寧有如狂風過境。當那雙揮舞著殺人網球拍的罪惡之手正肆無忌憚地伸向我的日記時,我撲了過去。

然後我身上散發出的黑色氣場戰勝了這位網球手堅韌的運動神經。

把日記本抱在懷裏,我沖他齜牙:「少女的東西是不能亂碰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對不起,我忘了你其實以不解風情不通外語著稱。

然而丫下一秒就推翻了我的第二個結論。

「這是哪裏?」

狗血氣息洶湧而來,我有點想笑。

「先不說這個,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嗎?」

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望向我的目光裏充滿了對待二傻子的憐惜。

我笑了,一句話將所有的鄙視與不爽通通還給了他:

「恭喜你,切原赤也……」

「你穿越了。」

讓切原赤也接受現實,或是解釋穿越這一現象,於我而言都並非難事。真正的問題在於他回不去,任憑我搜腸刮肚地尋找當年從小說裏get的知識,從最原始地撞墻到高階技能哈利路亞Chance,只有用不上沒有想不到。風塵仆仆的他在我的折騰下儼然失去了焦慮、懷疑和憤怒的興致,幹脆呈大字形癱倒在前些天新換的被單上,半死不活,怎麽叫也不理人。

我盯著切原赤也臟兮兮的隊服袖口,清清嗓子,剛想說你丫快躺地上去這床晚上我還得睡覺,他卻已經緩過勁兒來,下巴抵著枕頭,仰起臉來滿目怨念地看著我。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如孩童般純粹,天真懵懂,黑白分明地寫著你他媽這是在逗我?

我沈默了一下,兀自把到口的嫌棄消化幹凈。這才朝他搖搖頭,說,不是的。

然後盤腿坐在床頭,手背朝上平放在腳踝處,身體前傾,努力裝出一副普度眾生我佛慈悲的半仙姿態,正正經經地問道,你還記得穿越前你在幹什麽嗎?

他說記得啊,最後一節課下課,他參加部活,剛推門進去就從我床邊的海報裏掉了出來。然後,就回不去了。

最後的總結性發言噎得我半天沒能緩過氣兒來。

憑借在下混跡同人圈多年的經驗,如果這是一篇文,那麽以作者的尿性,回家於他而言絕非閉上眼睛重新往海報上一撞那樣容易。

然而我也知道,短則一周,長則數月,這個人終究還是要走的。梅雨季節連綿的悶熱潮濕,在獵獵驕陽的催逼下,茍延殘喘,即使空闊的大地沒有一絲人煙和風聲,水分子最後也會乖乖回歸能量守恒定律。

來去無蹤,無人知曉,最後只剩我站在這張光潔如新的海報前,咀嚼將欲褪色的記憶。

我,蘇許,中國浙江一個普通的小鎮姑娘,在十六歲的第一個清晨,收到了來自老天爺的一份厚禮。

然而命運的眼睛,一開始就望見了結局。

我勸切原赤也不要再試驗了,他這是穿越自帶的效應,一時半會兒沒法回去。就暫且安心住在這裏,反正我父母常年不在,他看上去……似乎也沒什麽攻擊性。

聽到這裏他不滿地瞪著我。

「有的有的,」我舉手投降,「可惜我家沒有網球拍,方圓十裏也沒有球場。你那些殺人網球技能的施展是有條件限制的。」

和切原赤也簡單討論了一番食宿問題,又這超自然的劇情丟給他慢慢消化後,我頂著一頭雞窩狀的長發直奔書桌。

一腳踹在接線板上,綠燈驟亮,彎腰開機,頁面剛慢條斯理地亮起來就按耐不住打開搜索引擎的沖動,在網址欄輸入某寶地址,一聲回車,鍵盤被敲得劈裏啪啦直響,看得邊上那位很是震驚。

「你你你……你在幹嘛?!」

操控著光標停在購買鍵上,我回過頭,大大方方地把屏幕展示給他看:

「我試試能不能把你親愛的部長也打包召喚過來呀。」

頁面中央是在下垂涎已久的幸村精市等身毛毯。

他果然完全沒有樹立起自家部長即將慘遭黑手的危機意識,反而格外認真地沖我點點我:「那你快買吧,也許部長來了我就知道怎麽回去了。」

我忽然為他身後的立海大三巨頭感到深深的惋惜。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反穿文女主們總能毫不見外地收留一個來自異次元家夥並與其展開一場曠古絕今的奇戀,啊不,奇遇,並且對此嗤之以鼻——然而,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我的堅持、不解和自矜自持,終於還是輸給了殘酷的現實。

餐桌對面的家夥正吃得很開心,左手兩根油條右手半個饅頭,正前方一杯熱氣騰騰的豆漿,獨具路邊攤特色的國漫形象封口,兩只羊的腦門兒和下巴各被機器粗暴地截斷,露出一瞥彎彎的嘴巴,兩抹彎彎的眼眸,只可惜錯了位。

我攤開掌心,手中的硬幣還泛著潮濕的溫度。難怪剛才下樓買早飯時那位豆花小哥會用一種奇妙的眼神打量我,仿佛在下家裏養了一只黑洞。

他的吃相讓我想起班上那群看見了打飯窗口就如看見了衣食父母的男生。

一樣的年紀,一樣的荷爾蒙,一樣的躁動不安十七八歲狗都嫌,他坐在桌前狼吞虎咽,仿佛在此前的無數個日子裏已經將這一幕排演過多少遍,以至於爛熟於心,刻進骨子裏。

然而我知道不是的。

第一次認識切原赤也的時候,我小學六年級。

距離廣電總局禁播日漫那檔子被憤青們翻來覆去抖不幹凈的破事兒還有幾年,點播電視的少兒頻道裏還有幾部動漫可看,從柯南到夏目友人帳,從宮崎駿系列到哆啦A夢,無所事事的寒假裏,一次無所事事的搜索,靠在沙發上,輕輕摁下遙控器,然後這臺TCL液晶顯示屏,就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The Prince of Tennis!我的希望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生命!我的靈魂!

蘿莉時期的我也一度每晚守在電視機前拋頭顱灑熱血地和我媽爭搶電視遙控器,國語版,臺灣腔的配音,巨大的藍色楷體字幕,一場比賽沒有兩集播不完,粗糙的畫質和制作組原創的劇情,照樣能被忽悠地津津有味兒視其為初戀,被憤怒的鬧鐘趕回房間睡覺之前,還要打開電腦劇透一下比賽的結局。

和許許多多站位不堅定的少女一樣,青學是我的出發點,也曾少女心撲通撲通地在課桌上寫下越前不二手冢的名字,篤信主角不死光環無敵,雙手合十地祈禱著他們一定要問鼎全國即使這部漫畫早就完結了。

只是後來,在經歷了兩場決賽和各種ova同人文同人圖的熏陶之後,我虔誠禱告的內容就變成了壯哉我立海大。越前不二手冢等人的名字邊,用小刀重重地刻下了「切原赤也」這幾個字。

我推推我同桌,你快看,這個人是我真·初戀。

我同桌指著我說,你毀壞公物。

然而我就被班主任叫進了辦公室。

再後來,我小學畢業,抽屜清空,桌子也留給了下一屆的學弟學妹。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看到這一串兒腦殘粉氣質明顯的字眼後,會抿嘴笑一笑。

蘿莉時期是短暫的,很快我就迎來了中二病的高峰,被迫面對黑暗的社會和血淋淋的現實,並清醒地意識到我的初戀男神和墻頭們都不會出現在我面前,更遑論舉杯相邀爬上房頂,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談理想,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卻不知我愛你,是你和你愛的那個人之間,隔著一層8mm厚的顯示屏。

時間不管不顧地向前,所以現在,在我早已走出蘿莉中二和少女時期以後的現在,在我用筆把一二三次元的本命們全都女票了一遍的現在,在我看著此時此刻坐在桌前風卷殘雲般解決了面前的早餐,連抹嘴巴的姿勢都極具動感的少年現在,我才開始明白。

原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你初戀終於出現在你的面前了,可他不僅不知你愛他,還和你所不愛的任何一個家夥沒什麽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新開,更新規律。相信我的坑品√

暑期同人第三彈,不過16號我就返校了……

所以快用評論淹沒我啊【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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