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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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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開椅子坐到桌前,雙手撐著下巴好好打量他。切原赤也終於意識到這露骨的目光,於是放下手中的油條,皺眉道:

「……你在幹嘛?」

他的雙頰鼓鼓囊囊,像是肉多汁多的小籠包。

我笑了,整個早上頭一回這麽溫柔,像是三年前的小姑娘穿越時光洪流,輕輕抓住了自己的手。

「我在看你呀。」

他臉朝下砸在了桌子上。三秒鐘後擡起來,支著下巴對上我的視線,堵上一個吃貨的尊嚴,毫無畏懼:「這個叫什麽?難道是你們國家的特產?」

我歪頭看著他,不明白這話什麽意思。

「……」切原赤也沈默了一會兒,才老大不情願地撇撇嘴,「味、味道還不錯。」

是啊,可當你每個早晨都得叼著饅頭包子沖進教室踩著鈴聲入座,幾十年如一日地咀嚼著樓下豆花小哥陰晴不定的手藝,還必須忍受雨雪天氣他的失蹤帶來的饑腸轆轆以後,大概就不會這麽認為了。

我再度失去了心中的動容,擡起頭默然地看著面前這個家夥,我的真·初戀。他與我一般年紀,從另一個世界來,吃著我的早飯用著我的紙巾靠著我家的椅背,卻依然習以為常地朝我歪著腦袋: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三次元』?和我的世界似乎也沒什麽不同嘛——」

區別可大了好嗎?大清早的在這兒上演三流靈異故事,丟到街上會迷路所以只能撿回來!青春美少女如我居然在家裏養了一個沒有戶籍沒有身份的男人!要不是因為你丫是我初戀老子早就報警了!警察叔叔就是他!

然而他只是一臉天真懵懂本該如此地看著我。

……求問,面對這樣一張拉出去換飯吃都不過為的臉,真田平時是怎麽狠心下手的。在線等,挺急的。

切原赤也不愧為立海大的王牌正選,十三分鐘解決一盤比賽的新星,至少他接受現實的速度再一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觀。身為POT人氣角色的他,面對自己來自一部漫畫這樣的真相,也只是怔忡了短短一瞬間。

下一秒他迅速轉過頭來,眨眨眼睛,拍掉我伸到他眼前亂揮的胳膊。

「漫畫只出到U17就沒了?」

「……沒錯。作者正忙著發唱片出寫真呢,我前幾天在日拍上訂了一張,怎麽,你要聽?」

他噎了一下,我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U17可是去年秋天發生的事了,」他沒再看我,目光順著書架上成排的漫畫一路攀援,最後落在新網王第十一冊封面中央鬼叔的頭像上,很久都沒有移開,嗤笑一聲,舌尖輕輕掃過唇角,「現在可是未來。」

這個動作在我的腦海裏以×8的慢速重覆播放,一遍又一遍,伴隨著內心OS的瘋狂刷屏。

……所以這個狷狂邪魅的家夥究竟是哪個劇組的!我絕對沒看走眼!切原赤也你不許黑化啊!

切原掂了掂手中的漫畫,徑直走到書架前,取下了第四十二卷。

他轉頭就見我一臉驚恐:「……怎麽了?」

「沒沒沒沒沒怎麽,」我迅速調整面部表情,小心翼翼地為他的動作打著節拍,「只是覺得你……很淡定,一般人要是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其實是被旁觀□□控的,應該會一是崩潰吧?命運之手翻雲覆雨,原來主動權從來不屬於自己,於是歇斯底裏,刨根問底……」

聲音越來越輕,最後淹沒在嘩嘩嘩的翻書聲中。

結著薄繭的指腹,一下又一下,輕輕摩挲著全國大賽決賽那一幕的分鏡。

牙齒無聲地咬住下唇,我垂下目光,房間裏冷氣打得太足,唇瓣幹裂地起了死皮,稍微用力就泛起一股鹹澀的腥味兒。

一如當年的不甘。

有些東西終歸是忘不掉,比如馬爾克斯把那個看冰塊的遙遠下午寫進奧雷良諾·布恩迪亞上校的回憶,比如,我至今還能清楚地記得,硬地場上那枚碎成兩半的網球,沈默的亞軍獎牌,和七尺男兒嚎啕大哭的畫面。

房間裏沒有點燈,深夜,屏幕上的白光撞擊著視網膜。在那雙肩膀一下一下聳動的間隙裏,我居然也撲簌地落下淚來。

我終究還是成了千萬人不恥又羨艷的反穿文女主,讓真相爛在心裏,藏進牙關,把種子深埋在死去的記憶。有人怕隔岸觀火傷了對方的心,有人怕那層若有似無的優越讓彼此撕破面皮。

我卻只是擔心,黑白格之間既定的結局,讓他的眼淚和我的哽咽,全都成為一場徒勞。

最終蒸發在盛夏的烈烈驕陽下。

然而切原赤也什麽都沒有說。

他只是啪一聲合上書頁,把這本漫畫輕輕壘在頂層,然後收回目光,意氣風發地看著我。

「那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我活了十六個年頭,生活中一個春夏之交裏發生的故事,作者卻用了十年來完成。」一陣陣冷氣吹得我有些頭暈,於是眼底盛進了他的目光,卻仿佛盛進了大千世界,年少風華,「我的人生,只會走得比連載更快。我以為我是作者筆下故事裏的人物,可是……」

他撓撓頭,很認真地問我,像是在討論一道學術問題,「又怎麽敢否認,他描繪的,也許就是我的,和我們的故事呢?」

上午十點整,切原赤也正興致勃勃地蹲在客廳裏,一雙眼睛緊緊粘著筆記本屏幕上的網球王子TV版動畫。而我,則依舊坐在桌前,臉色始終嚴峻,而每當揚聲器中傳來熱情如火的呼喊時,總是會不自覺地咬起鉛筆。

低頭打量自己的手背,體育中考結束後我們便再也沒有走出教學樓撒野的機會,成天浸潤在悶熱的鬥室之中,膚色都漸漸染上了考卷的雪白。幾乎可以看見裏面正血脈僨張,似乎被記錄在紙上的每個詞語都要經由這一條條血管噴湧而出。

換洗衣物、洗漱用品、枕頭被單……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為我冗長的暑假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當然,更多的是不得不增加一筆開銷的痛苦。

尤其現在,我正面臨著十六歲以來的頭一場重大危機。

——今天到底應該吃什麽?

前不久還經歷了一場分流式淘汰測驗的我,三年以來一直被自願接受著競賽訓練的我,居然找不出有什麽學術問題能夠比這個更棘手更難以解決,尤其是你的室友是一個嘴上喊著「餓死了餓死了」身體上卻從不挑剔的家夥。

於是選購食材、烹調菜式的重任全部壓在了我這個選擇恐懼重癥患者身上。

極富儀式感地打開冰箱冷凍層,打量著裏面一包又一包的速凍食品,我嘆了口氣。

我在小鎮讀初中,父母卻都在省城工作,他們一面打算讓我高中考過去,一面先把我安排在這套老房子裏。前兩年奶奶都在這裏照顧我,幾個月她腿摔折了,父母似乎不放心小城三甲醫院的護理水平,難得在工作日回了趟家,給她辦理了轉院手續。

駝著背的身體坐在一張輪椅上,被兩個西裝革履的大人扶上車。路燈發出劈啪的聲響,我推開窗子往下看,站了很久很久,終於想起來還有一張數學卷子沒有完成。

於是我開始一個人住,父母每周回來看我,錢也按時打到卡上,他們說,別太浪費,但營養要保證。我點頭應下,加之自己陰晴不定的手藝說不定會炸了廚房,於是三餐都在外面解決。

兩個月後這間公寓就要被賣掉,房產證換上別人的名字,沈寂了好久的料理臺,會再次迎來陌生而嶄新的煙火氣息。

速凍食品是買來應急的,我不死心地翻出來看了看,卻只發現五豐和佑康出品的一包包刀切饅頭、蔥油花卷,背後的日期還是一年之前的。

我雙手叉腰站在原地,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切原同學因為吃壞肚子而被送進醫院的後果。我沒有錢,他沒有身份證,所以……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

於是轉身帶上廚房的門,走進客廳,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和摸不著頭腦的他大眼瞪小眼地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我我當時就是愛上了赤也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帥氣(他明明怕真田的鐵拳好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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