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睜開眼睛的時候，餘戀第一眼看到的，是風將素色的窗簾吹開，初升的太陽帶著溫暖而柔和的光芒，灑在正熟睡著的程珞的睡臉上，仍帶著些許稚氣的臉似乎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小小的肉肉的鼻子跟著呼吸起起伏伏，緊閉的雙眼被垂下的劉海遮住，露出細長的眼角。

這讓餘戀想起了安晨的桃花眼，眼角的弧度似乎和程珞有些相像。

伸手撥開程珞的劉海，突然心血來潮想要惡作劇的餘戀摒住了呼吸，輕輕捏住了程珞的鼻子，看著程珞因呼吸不暢而蹙起眉，好像快要醒來的樣子，餘戀忍不住想笑。

仍有一半思緒沈浸在夢境之中的程珞用迷蒙的雙眼瞪了下餘戀，看上去好像討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樣。

摸摸她的腦袋，餘戀抱被坐起，轉頭看向窗外，高大的香樟葉片油亮亮的，隨風顫動著。

“天亮了。”

餘戀輕聲說道。

日光，一點一點地，將黑暗驅散。

一起擠在衛生間內洗漱，兩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時光，坐在一張桌子上等待著餘母美味的早飯。

“感覺，好像很久沒有在一起吃早餐了。”支著下巴撐著桌面，餘戀不禁感慨。老氣橫秋的口氣讓端著早飯走進客廳的餘母怪嗔道：“年紀輕輕的說話和小老太太似的，小心嫁不出去。”

一句話正好戳中了餘戀的痛處，她板起臉，佯裝不快：“那我就賴著你們一輩子！“

俏皮的話讓程珞也咧嘴笑了。

結束早飯，兩人相伴一起去學校，上一次一起走過的路如今已被繁密的法國梧桐遮蓋，蟬鳴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也許是很久沒有一同走進教室，同班的學生們看到兩人牽著手笑著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都驚訝的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連送筆記的牧澤看到兩人一同去廁所的背影也不禁苦笑：女人心，海底針，真的很難琢磨啊。不過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牧澤就笑不出來了。

“為什麽你和我們在一起？”排隊等待的人群之中，牧澤雙手抱胸，有些不滿的望著排在程珞後面的餘戀。

當事人餘戀聳聳肩，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怕你欺負小珞。”

這算哪門子理由啊！牧澤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正突突的跳動著，理智告訴他，千萬不能跟眼前的女人吵架，否則吃虧的絕對是自己。

程珞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

這一回以餘戀的獲勝收尾。

就在牧澤惴惴不安著餘戀放學時會不會粘著程珞時，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現解了圍。

當放學的鈴聲響起的時候太陽才剛有西沈的趨勢，越靠近暑假白晝便越發的漫長，被染色的天際的雲火燒般的紅，如潮水般湧出教學樓的學生成群結隊。頂滯的熱鬧之後教學樓迎來了寂靜，夕陽將它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長，與周邊的香樟樹的影子重合。

習慣晚走的程珞背著書包去樓上找牧澤，為了順應她的習慣，牧澤選擇在學校便將繁重的作業全部做完，然後再陪程珞一起離開學校。

“你什麽時候才寫完啊？”百無聊賴的餘戀趴在桌上抱怨道，“現在已經很晚了耶。”

牧澤手中畫輔助線的鉛筆筆尖“啪”得一聲斷了，額角的青筋也隱隱冒了出來。

趕緊扯扯餘戀的衣袖，程珞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將卷子一骨腦的全塞進課桌裏，牧澤隨便抓了點東西塞進書包裏，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走吧。”牧澤的臉色有些難看，牽著程珞的手把餘戀甩在了後面。剛踏出教學樓的餘戀就被人叫住了。

“蟲子？”看清來人後餘戀似乎很是開心，“你怎麽來了？”

站在校門口的蟲子一改以往的模樣：原本火紅的頭發染回了黑色，誇張的破洞褲也換成了普通的水洗牛仔褲，配上簡單的襯衫使蟲子看上去和牧澤差不多年紀。

“小戀，我想和你說幾句話。”蟲子的神色有些奇怪。

“我先送小珞回家。”看出了蟲子的尷尬，牧澤拉著程珞趕緊跑開，得來了蟲子感激的笑容。

空氣有些悶，橘紅色的夕陽因為雲彩的關系而變得有些朦朧，就像酒醉一般。

深深吸氣，蟲子的娃娃臉也漲的通紅，最終下定決心般攥緊了手。

“小戀，我喜歡你。”

告白在空氣中回蕩，餘戀楞住了。

雖然早就知道蟲子對自己有好感，可是……

“我喜歡的是……”哽在喉間的名字，餘戀說不出口

“我知道。”蟲子打斷餘戀的話，“我沒說讓你立刻表態。”說著蟲子狠狠撓著後腦勺的頭發，“你慢慢想好了，我不急的。”說完便擠了個有些苦澀的笑容，留給餘戀一個背影。

舉起寫著“小戀為什麽不答應？”的便簽本，程珞拉了下蹲在旁邊的牧澤。

他們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了離餘戀不遠的灌木叢後，偷偷觀察兩人的舉動。

“笨，餘戀喜歡的是安晨啊。”曲起手指輕輕敲了下程珞的額頭。

聽了牧澤的話，程珞想起那時餘戀見到自己與安晨站在一起時的表情，頓時明了當時餘戀的心情。

“你們覺得我有希望嗎？”突然冒出的聲音讓程珞猛的撲進了牧澤懷裏，毫無防備的牧澤就這樣摔倒在了地上。

正在發呆的餘戀並沒有發現這兒的動靜。

“你們覺得我有希望嗎？”蟲子焦急的又追問了一遍。

趴在牧澤胸口的程珞羞的臉都紅了，“噌”得一聲動作迅速地爬起了身，夾著幾片葉子的短發造型使她看上去特別的滑稽。

牧澤十分沒形象的笑出了聲。

餘戀也看到了程珞新鮮出爐的造型，盡管極力忍耐，最終也淪為了和牧澤一樣的下場。

欲哭無淚的程珞移向蟲子，用眼神詢問他此刻的感受，蟲子很不給面子的轉過了身，肩膀聳動的厲害。

笑夠之後牧澤也擦著眼角的淚邊幫程珞把她頭發裏的樹葉拿去，餘戀也暫時忽略了蟲子告白的事情，開心的笑著。

或許這就是青春吧，只要笑一笑，什麽沈重都可以化作過眼的雲煙。

上學時一起走過每日都會有些小變化的路，偶爾上課的時候趁著講課老師不註意，投遞下小紙條，就算紙條的內容再無聊也會讓人樂此不疲。日子就在打打鬧鬧間不知不覺的從指縫間溜走。

香樟樹的葉子再次落下的時候，程珞他們迎來了分科。

毫無疑問，厭惡數學和物理的程珞肯定是選擇文科的，可是這麽一來她就不得不和牧澤分開了。

“小珞，就像你討厭數學，我對英語也是完全沒轍的。”握著自己的手的程珞的表情看上去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可是，這並不能改變牧澤想要選擇理科的決定，“所以我不可能選文科的。”

撅著嘴巴的程珞只得放開手，轉頭去看餘戀的表格，發現她填的也是理科。

“你不陪我？”將寫著如此字樣的紙條遞到餘戀面前，程珞眨巴眨巴眼睛，試圖改變餘戀的選擇。

“呃……”餘戀抱歉的笑笑，攤開手，“你知道我最怕記記背背的東西了，所以……”

最終，程珞還是與牧澤分開了。

文理科的教學樓相隔著一幢實驗樓，牧澤和餘戀的教室分別在五樓和三樓。如果程珞要去理科樓去找牧澤，必須穿過實驗樓和一個大花壇，再爬上五樓，利用課餘的十分鐘根本不可能。所以分科之後，程珞與牧澤的見面時間急劇縮短為早上一起走到學校，中午一頓飯，晚上一起回家的短短一個小時。

不斷被拉長的白晝讓程珞昏昏欲睡，老舊的電扇吱嘎作響，雖然不用每天對著大堆的奇怪公式，可是無止境的文言文與英語單詞也讓自詡喜歡文科的程珞有些吃不消。

上眼皮一直在和下眼皮打架，密密麻麻一黑板的板書讓程珞的腦袋嗡嗡作響，活像有一大群的蒼蠅在耳邊飛。

“早知道昨晚就不看小說了。”這麽想著的程珞腦袋一沈，嘭的一聲砸在了課桌上，引得眾人紛紛回頭，其中自然包括任課老師。

“程珞！”一聲怒吼將所有人地瞌睡蟲全趕跑了，捧著課本的任課老師推了推厚重的眼鏡，無表情的臉看上去有些冷。

被嚇醒的程珞立刻站起了身，朝黑板走過，發現黑板上並沒有可以讓她“回答”的題目時臺下早哄笑一片了，站在其中的任課老師臉色也及其難看。

“程珞，把我剛才的話重覆一遍。”

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程珞張了張嘴巴，急的眼淚都要落下了。

“程珞是啞巴。”不知從哪個角落飄出的話讓課堂更加吵鬧，這個班女生占多數，她們盯著程珞竊竊私語著，那種異樣的目光讓程珞很難受，心裏堵堵的。

大概是任課老師明白了程珞的難處，出於同情，他讓程珞回了座位，只說了句“認真聽講”也就不再追究什麽了。

一節四十五分鐘的課，讓程珞覺得異常的漫長。

因為這個事件程珞被孤立了，或許本來就沒有人願意做朋友，所以程珞也不覺得生活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偶爾聽到的傳言還是會讓她心寒，完全不實的謠言竟也有人相信。

程珞不想辯解什麽，反正出面解釋只會讓謠言變得更加離譜而已，而且，緊張的學習生活也讓她無暇去考慮那些事情。

悶熱的盛夏，結束完一場考試的程珞獨自一人去了廁所，路上她憤憤的想著：是誰說喝水可以減輕壓力的。天知道她憋的有多辛苦！

結果就被一群女生攔住了。

程珞認得她們，是樓上文藝特長班的人。

“聽說，你是牧澤的女朋友？”為首的人剛說完程珞便立刻明白了這群人的來意，想沖出去時被不知誰伸出的腳絆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灰色石英石的地磚很涼，也很硬，程珞肯定自己的膝蓋一定腫了。

“快說呀！”為首的那人踢了下程珞，換來了旁邊人一句：“她是啞巴來著。”

雖然是事實，可是真的說到的時候還是很痛的。程珞扶著洗手臺站起來，膝蓋的疼痛讓她有點腿軟。

抿緊的唇讓程珞看上去有些倔強，她點點頭算是回答。

緊接著便是小說中俗的不能再俗的場景：程珞被扇了一巴掌並被警告趕快和牧澤分手。

“一個啞巴，憑什麽和牧澤在一起！”

程珞不禁想笑，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被人威脅的時候。

炙熱的陽光帶著可以曬傷人的溫度，程珞的淚，一顆一顆地滑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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