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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迎客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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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無名洞的時候,外面大雪更盛,似是覆上了整個天地。

雖等在洞外但身上沒有沾染上半點雪花痕跡的言安和鐘月山迎了過來,見她抱歉地輕輕搖頭,皆是失望。

無名洞的暗螢草在一剎那間傾盡熄滅,鐘月山神色暗沈,仿若看到了最後的希望也被磨滅。

她如實道:“曲蒙仙長說,並非她因為心懷怨懟而不願救鐘叔,而是鐘叔在提醒她,不可出手相救。”

眸光不著痕跡地一緊,言安的餘光瞧了無名洞一眼,沒有說話。

鐘月山一怔之後,脫口問道:“曲蒙仙長這是什麽意思?”

她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她心情不好,不願多說。但我看她心意已決,鐘叔的傷,最好另尋他法。”

“我也聽說過,曲蒙仙長向來果斷決絕,若她一旦下定決心,便絕不會改變主意。”頓了一頓,鐘月山試探著問道,“那,她是否答應去看看義父?”

她無能為力地道:“我問過了,但是她罵我多管閑事,然後把我轟出來了。其實,若不是我懂得沈默是金,在裏面也待不了這麽長時間。”

鐘月山很是內疚:“多謝你肯幫忙。”

“只可惜有心無力。”她無奈道,“我先去木辛谷,明日便去九音閣看望鐘叔。”

辭別鐘月山後,言安執意要送她去木辛谷,她推辭不過,心想若是要他在風雪夜丟下自己一個人也不太好意思,便與他結伴而行。

兩人一路沈默,直到言安開口打破了沈寂:“你好像一直沒有提起七燁,可是怨恨他沒有將真實身份告知於你?”

“沒有啊。”她毫不遲疑地道,“他騙了我,可我並不恨他,反而,他剛走我便開始想他。”

言安的腳下頓了一瞬,幾片雪花悄無聲息地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輕輕擡手,隨意地將衣裳上的雪花拂落,聲音依然溫潤如玉:“為什麽?”

她想了想,道:“因為他雖然騙了我,可我卻沒有因此受到任何傷害,連肉都沒少吃一頓。所以,我在心裏衡量了很久,最後決定原諒他,因為他瞞騙著我出現,總好過我們從來都不曾相遇。”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身後的腳印深深淺淺,堅定而清晰。

言安心下一動,一瞬之後,擡手,只片刻間,已然將她周圍的雪花掃拂到了一旁。

雖然洛朝一向都有早睡的習慣,但他們趕到時,木辛谷還是燈火通明。

告辭了言安,她敲門而入。

洛朝衣冠整齊,大半夜的還在飲茶,一看便是在等她。

“你許久沒有大駕光臨寒舍了。”洛朝先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久得我都記不清你是叫許北漠還是叫許久了。”

她沒理他,脫下大氅,準備抖一抖上面的雪花,這才發現上面沒有沾染上一片雪花。

她驚訝了好半晌,確認了自己並未帶傘,才意識到是言安在她身邊默默幫忙。

洛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驚訝道:“七燁已經走了,竟然還有人願意送你過來?”

“你喝的到底是茶還是酒?”將大氅小心收好,她斜了他一眼,撈過他給自己倒好的一杯熱茶來暖手,“今天是受刺激了嗎,怎麽說話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難不成晚膳吃了醋溜丸子醋溜豆芽醋溜山藥醋溜大白菜……”

“行了,知道你是個幫廚的。”洛朝感嘆道,“我只是感概萬千,連我不要的未婚妻都有人惦記,可見這世上有些人的眼光真的獨具一格與眾不同。”

“是我先有了孩子才和你解除了婚約,是我不要你了好不好?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去掌門那裏告你誹謗。”她不再聽他貧嘴,直截了當地問道,“他怎麽樣了?”

洛朝假裝糊塗:“他?”

她瞪著他道:“是啊,他!”

“哦,他呀。”不再逗她,洛朝扶著額道,“不太好,被關在了清合谷。”

她驚訝:“清合谷?”

洛朝有些頭痛地道:“對啊,原本是打算將他囚禁在千仞牢的,但九叔實在太能纏,直接闖到了元天殿去要人,說是教子無方他願先領罰。幾位仙長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他將七燁先行關押在清合谷,由他親自看管。”

她這才意識到,阿燁走後,於她而言不過是少了個小弟,而於九叔而言卻是丟了將來的兒子,後者的沖擊力顯然是更大的。

不過,有九叔看著,他應該不會受委屈。

她思忖片刻,提出了自己最擔心的一個問題:“那,他可承認自己與邱路的死和鐘叔受傷有關?”

“不僅沒有,還險些被他洗清了嫌疑。”洛朝搖頭,神色微肅道,“當然,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沒有人會愚蠢至此,往鍋裏下毒還搶著做幫廚。”

最後一句話果然是阿燁的風格,她似乎看到了他說這句話時囂張又自信的臉。

“若他是個正常人,想要對他們圖謀不軌,會盡量撇清自己與他們的關系,但是,從表面來看,最後一個見過邱路和鐘叔的都是阿燁,這太不合情理。阿燁雖然不太正常,但也只是臉皮稍微厚一些,還不至於做出這麽愚蠢的事,將最明顯的嫌疑都攬在自己身上。”她托著下巴認真分析道,“除非他故意為之,不在乎惹禍上身,但這樣就更加說不通了。”

洛朝如實道:“放心吧,即便從鐘叔的傷勢來看,他的確是被九天流羽所傷,但咱們還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便是殺害邱路和打傷鐘叔之人,即便是我們不肯放人,魔界也不會善罷甘休,不出今夜,西華山定然有群魔光臨。”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頭浮現,她點頭道:“想來也是如此。”

看她似乎心情低落,洛朝突然意味深長地道:“怎麽了,舍不得?”

她很誠實地點了點頭:“好像是有點。“

洛朝略一思索,正色道:“可是,他是魔。”

她明白他的意思,垂頭喪氣地道:“我知道,我只是有點舍不得阿燁,又不是魔界少君。”

他放心地點了點頭:“這一點我應該對你放心。“

她收回了有些失措的心神,提及正事;“師父懷疑鐘叔受傷的事與有人覬覦青月魔魂有關,她設下一計,需要你幫忙。”

洛朝微一蹙眉:“需要我做什麽?”

她答道:“讓所有人知道,鐘叔在昏迷中叫師父的名字,不是讓她來救他,而是提醒她不去救他。”

洛朝有些不明白:“師父的意思是?”

“我也不明白,但看師父的意思,好像鐘叔的確是這個意思。”她有些憂心地問他,“你說,會不會真的如師父所說,有人想打青月魔魂的主意?”

“一直都有人想打青月魔魂的主意,只不過有些人只是想一想,有些人想了之後潛伏許多年,而有些人也許已經開始有所行動。”洛朝亦是讚同道,“既然師父都有所懷疑,那我們就更要小心為上。”

她若有所思地道:“當初,是我將青月魔魂帶出了青月城。我答應過阿爹,會好好守護它。”

可是,現在蠢蠢欲動的人,也許便與五年多前的那次青月城破有關。

師父說得對,亂中必有時機。

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會無端而起。

洛朝是禦劍將她送回禪夫崖的,已近子夜,大雪紛飛中幾乎看不清近在眼前的半空,突然,通天鐘驀地通天徹地地響起,幾乎驚了漫天的雪。

長劍停了一瞬,洛朝利落地調轉了長劍,揚了聲音對身後的她道:“他們來了,要不去看看?”

她楞了一瞬,已然明白他所說的誰。

他是一門掌務,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估計他也沒覺得北漠有什麽拒絕的概率,沒等她搭話便一飛沖天,迎風斬雪地將到了迎客峰。

西華山的山圍防護結界固若金湯,方圓幾十裏人妖魔鬼都靠近不得,除非像阿燁一樣走了後門,或者像玉骨一樣被走了後門的人帶進來,否則若強行闖入,輕則被功力反噬身受重傷,重則死無全屍灰飛煙滅。但不知迎客峰是因為名字所以才溫順,還是因為溫順所以才叫這個名字,總之那裏是唯一能夠在半空中最為靠近西華山的地方,當然,一般而言,來者皆不善,因為善者不必先去迎客峰。

所以,迎客峰雖名為迎客,實則是西華山的敵人約見處,而魔界黑玄便是這裏的常客。

但因為這裏太偏僻,她只是有所耳聞,並未來過,沒想到第一次前來,便當真是長了見識。

江湖上黑玄的來頭果然不是吹的。

迎客峰的對面本是黑不見底的萬丈懸崖,但現在卻似憑空架起了碩大的白色雲朵,雲朵輕盈隨風而旋,竟然是雪花而聚的雪雲。雪雲之上,有六七人長身而立,有女子一襲輕紗飛揚,有男子一身暗色沈寂,看似平淡無奇,但縱然遠望,也讓人心生寒意。

迎客峰上亦有眾仙持劍對峙,最起碼從人數上更有氣勢。

“好大的排場!”撿了個偏僻的角落落下,洛朝意氣風發,沒有一絲兵臨城下的危機感,反而興致昂揚地向她介紹,“看到了嗎,最前面的那個,從頭到腳把自己裹成黑色粽子的,就是魔界的相師鬼墨。他身邊的年輕女子是他的女兒,也是黑玄最年輕的護法。而鬼墨身後的那五個風格迥異的怪物,便是黑玄的五羅剎,金木水火土。我在仙山這麽多年都未曾見過如此陣仗,阿漠啊,你此次可算是大飽眼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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