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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傷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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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飛雪下,迎客峰上,唯有犄角旮旯裏的北漠跺著腳在驅寒,洛朝給她選的地方位置偏僻視野又好,就是正處風口,環境有些惡劣,果然凡事都是要付出代價,連看熱鬧也不例外。

突覺半空中有一陣冷風嗖的竄過,攪得她發絲亂飛,一口嗆了涼風,待她撥了蓋住眼睛的頭發擡頭望去,才發現原來是有人一揮衣袖從半空中掠過。

那人一身輕裝,衣袂飛揚,腳下似是踏雪而來,腳步輕盈更勝鐘月山最為擅長的雲舟行。

她咽了口雪,感嘆道,掌門出場,果然與眾不同,連風雪都要遜色幾分。

“赫清,幾年不見,你還是這麽喜歡姍姍來遲。”一個沙啞而沈重的聲音似是裹挾著冬雪的冰冷,雖吐字時雲淡風輕,但聽起來並不經意的客氣笑意都將輕而易舉地將呼嘯寒風的氣勢壓下,“不過,這麽一等,老鬼發現自己的耐性早不如從前,你再晚來半刻,老鬼怕是就要傷了這些晚輩了。”

這番迎辭,自然是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藏在黑袍之中的鬼墨所說。

鬼墨的名聲,在六界中甚至比赫清還廣為人知,因為仙山掌門有好幾個,而魔界黑玄相師卻僅此一枚。當然,名聲自然也不大好。除了魔界一貫的臭名聲如心狠手辣冷血無情毫無人性之外,他還被傳一手遮天功高蓋主目無君主等

抹了一把打在臉上的雪花,北漠透著山石縫隙瞧著白茫茫之外最為顯眼的那一片黑,心想,雖同在風口處,人家卻那麽逍遙自在,逆風者果然遭罪。

“我能遲到如初,你卻再也等不及,鬼兄,你可當真是老了。”赫清朗朗一笑,聲音洪亮似震得對面的雪雲抖了一抖,“難得今日你我一聚,何不過來坐坐?”

“一坐話就多,話多了就容易傷感情。”鬼墨直入主題,毫不拖泥帶水地道,“老鬼此次前來,是為了接我魔界少君回黑玄。”

赫清氣勢不減,笑道:“可是,我並不記得你用了這般陣勢將你黑玄少君送來我西華山。”

鬼墨沈默,緩緩擡起雙手。

那一雙枯瘦的手本平凡無奇,卻突然在一瞬間通透,十指中分別有一股黑色氣焰從手腕處向指尖凝結,即便在飄揚的黑色衣袍下時隱時現,也讓見者皆驚心動魄。

這便是鬼墨的魔骨。

魔骨本有形,依附於體。但修為極高深者,便可將魔骨隱藏,掩其魔性隱其魔根。而修為再深一重者,便可任意將魔骨由有形化無形。

據說,魔界中能將魔骨轉為無形的,便只有黑玄鬼墨。

“這是他的魔骨?”

“他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想強攻不成?”

……

北漠一向孤陋寡聞,並不知道鬼墨此時凝結在十指指尖的那十個黑色氣團便是他的魔骨,但好在很多話恰好順風入耳,倒是解決了心頭的幾番疑惑。

氣氛在剎那間更緊張了幾分。

赫清面不改色,但站在鬼墨身邊的寒臺卻是神色一緊,不由脫口而出:“阿爹……”

她要說的話還未出口,鬼墨已輕輕對著右手食指吹了口氣。

只一瞬間,凝結他右手食指指尖上的黑色氣團似是脫了靶的利劍一般沖破了他指尖的皮膚飛了出去,迅捷如電般撞上了迎客峰外的結界。

還未來得及反應,她便覺半空中似有重錘敲下,登時天地都晃了一晃,連她藏身的山石都被震得挪了幾分,她更是腳下不穩,身子一歪,直接從山石後滾了出來,差點砸到了人群裏。

好在雖然其他人並沒有像她這般狼狽,但也總算是大部分都站立不穩自顧不暇,沒人留意到她,所以她趁人不備,默默地爬起來又藏了回去。

看到大家都異常驚訝的表情,她終於明白鬼墨是想用什麽代價換取阿燁的平安。

鬼墨主動消去自己十分之一的魔骨,還要承受這十分之一法力的反噬,已是損耗了近四分之一的修為。

也就是說,倘若一個人一輩子只能吃四碗飯,那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四碗,現在卻因為別人的錯誤而心甘情願砸了自己的一碗。

北漠不由對那個連頭發長短都不讓人看見的黑粽子心生敬意,實在是太大方了。

不過再轉念一想,他砸了自己的碗,好像對旁人也沒什麽好處。

除非大家都很樂意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的自殘之上。

“少君年少,不知輕重,未經許可便擅闖西華山,實在不該。”鬼墨若無其事地收回了雙手,整個人又隱在了黑色袍子中,“身為魔界相師,老鬼輔佐不力,自當向仙界請罪,不知赫清你可還滿意?”

赫清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說話的語氣和方才沒有絲毫差別,讓人聽不出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鬼兄這是何苦,我們只是留下曄其少君能將一些事情解釋清楚而已。”

“少君他在西華山已有數日,有什麽事情不是早該解釋清楚了嗎?”站在寒臺之後的火羅剎一襲火紅衣衫,美艷面容上絲毫不掩嘲諷,“難道你西華山想為自家之事來為難少君不成?”

雖似是平常不過的一句反問,但她的話卻已是耐人尋味。

既然少君已經在西華山那麽久,你們西華山早就應該發現了,有什麽事情也早該解決了,若解決不了那就是你們西華山辦事效率低,幹我們少君何事?但若是你們承認發現少君在西華山是最近的事,那就是你們仙界的水平太低,連我魔界少君在你們仙山興風作浪你們都察覺不到,實在是無能得很。

果然是讓人進退不得,唯有放人。

赫清和善一笑:“我們西華山自家的事自然不用勞煩黑玄掛心,鬼兄請稍等片刻,我已著人去請曄其少君了。”

鬼墨沙啞的聲音裏亦不減淺笑:“不急。”

他不急,北漠急了。

冷風刮著臉,很冷,還好言安借給了她這件大氅,否則更是難挨。

身邊有個聲音適時地在身邊響起:“冷吧?”

她跺著腳,點了點頭,顫著聲音讚同道:“好冷。”

“這是誰的?”有只手伸了過來,揪著她披著的大氅領子,語氣裏盡是不滿意,“這麽難看。”

這個語氣太熟悉,以至於她終於回過神來,驚然地側頭去瞧。

阿燁沒有理會她驚訝的神色,嫌棄地將她正在披著的大氅解開,隨手扔在了石頭上,手縮回來時,已經多了件厚厚的白色大氅。

他小心地將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先將帽子幫她戴上,又要替她系上帶子。

他已經毫不顧忌地在她面前使用法術了。

她心下一揪,腳下不由向後退了一步:“我自己來。”

他收回了手,淺笑看著她:“那你自己來。”

她擡起了手,還沒碰到綢帶,便發現雙手已經凍得不是自己的了,沈默了一瞬後,只好又向來挪了一步:“還是你來吧。”

阿燁很自然地又伸出了手,垂眸看她:“你躲在這裏做什麽?”

她想了想,盯著腳道:“做不了什麽,也許,想問你一句話吧。”

他替她系好了綢帶,淡然地問道:“什麽?”

她擡起頭,極力讓他覺得自己十分嚴肅:“你來西華山,是不是為了青月魔魂?”

他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不是。”

她似是松了口氣,微微低頭,擡起手去捏他系出來的蝴蝶結:“知道了。”

因為她戴的帽子,他看不清她的臉,目光也投向出自他手中的那只近乎完美的蝴蝶結:“你相信我?”

她擡起了頭,隔著飄灑在兩人之間的雪花微微笑道:“若是不信,何必要問?”

他心底一顫,看著她清澈的眸子,只覺得這天地雖冷,暖意卻自在人心。

遠處,赫清突然幹咳一聲,聲音洪亮有力:“阿九,還不請貴客前來,莫要讓客人等太久。”

他沒有轉身,但說的話卻似是對著這個方向,她還沒反應過來誰是掌門口中的阿九,便突然瞥見有個幽幽的身影從一旁的暗處飄了出來。

九叔滿含幽怨的聲音對阿燁道:“小燁,走吧。”

阿燁點了點頭,看著她有些茫然的眸光,不由心下一揪,背在身後的雙手松開,卻終是又緩緩握住,千萬句道別只化為了一句話:“替我照顧好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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