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選組察覺出事情不對的時候，綾梓已經失蹤一天了。

距她離開也不過半天時間，山南緊急召集了隊會。

“什麽？變若水全部被打碎了？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做的！”平助聽了山南講述了他房間中發生的慘事之後，蹭地跳了起來。

“可是，會是誰？”齋藤握著下巴沈思。

“芹澤桑那派的人都不在了，除了綱道桑和雪村千鶴之外，應該沒人知道這種東西的存在了。”山南其實覺得這些人都不太可能，只是，他們似乎是唯一的懷疑對象。

“這些人都不太可能……”土方和山南想法是一樣的。

“有沒有可能是他們之前把這些情報洩露給別人了？”近藤提出新的可能性。

“雖然有可能性，但是能夠在整個新選組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進來，還破壞了山南桑房間裏的東西，怎麽想都覺得不會有人這麽厲害，或者說咱們的守衛這樣也太薄弱了。”土方實在想不明白。以往這種事情，都會有人在旁邊提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意見的，他想了一想，怎麽今天這麽安靜？“綾梓沒在嗎？左之，她去哪裏了？”

“不知道啊，從昨晚上開始就沒見到她了。”

其他人今天也都沒見到她。但這時候誰也沒有把她和這件事聯系起來。“我想要和她確認一下雪村千鶴是不是確定死亡。沒辦法，不管她了。山南桑，咱們去你房間看看現場吧。”

一行人來到山南桑的房間。放置變若水的小桌子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從外表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異常。只有打開桌子上放著的盒子，才看到裏面滿是碎片和已經幹涸地差不多的變若水痕跡，像極了滴落的血液。

“屋子裏沒有被打亂的痕跡，說明來者是直沖著變若水的。這也就意味著，他知道這東西的位置。”土方分析。

“可是只有我自己和做幫手的綾梓知道這東西放在這裏。”

“大家，快過來看！”平助叫到。

眾人的視線集中到他所在的角落，他的腳邊有個不起眼的小盒子被打翻了。

土方剛想責備他在山南桑的房間裏太不小心了，把別人的東西都碰壞了。但山南接著提出了疑問：“這是哪裏來的盒子？”

“難不成是犯人留下的！”

“你們來看嘛，這裏面是不是變若水？”平助的話把所有人夠弄糊塗了。

土方走過來蹲下身子看其中玄機。果然，那裏還有最後一管紅色的液體，他把東西拿出來給山南確認，同時也發現了底下押著的一張字條，上面只有三個字：池田屋。他總覺得這字跡有些熟悉。

“這確實是變若水。可是……為什麽會只剩下一瓶呢？難道對方沒有全部毀掉嗎？”

“毫無疑問，這不是山南桑你屋子裏原來有的盒子吧？疑問不止這一個，還有這個紙條。”土方把紙條給大家輪番傳看。

雖然沒人明白上面的信息是幹什麽的，但是山南看過紙條之後都有些異常。“怎麽？有什麽頭緒嗎？”

“這是綾梓的字跡。她每天幫我做賬務，我很熟悉她的筆跡……”山南更糊塗了。土方這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覺得筆跡很眼熟。

“這麽說的話……”左之突然發話。他一直覺得那個盒子有些眼熟，但不能確定，直到山南提出了她的名字，他才想起來，在她的房間裏看到過這個東西。當時，他正把她房間的被子鋪在地下，只是掃了一眼看到了櫃中放著的盒子。雖然猶豫，但是他還是決定說出來，隱瞞也許更不好，而且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有多嚴重。“這個小盒子，應該也是綾梓的。”

搞神秘確實很像她的作風，但是把變若水都打破也太不合常理了，簡直就像是“雪村千鶴”事件再度上演一樣。

“該她出面解釋的時候，她卻不在。”新八抱怨道。

“哈，那還真沒準是綾梓幹的。仔細想想，她以前不就最討厭變若水了嗎？除她之外，還有誰能在屯所內來去自如，如此悄無聲息完成這種事情？”沖田冷不丁說出了大家最擔心的事情。

“去她房間看看她人在不在，當面問清楚。”土方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他們自然是撲了一場空，打開房門，發現裏面沒有一絲異常，所有東西都安然放置著。只是，原本她的東西就少。原因左之知道，她習慣必要的東西都放在錦囊裏。

“這裏完全沒有女孩子屋子的氣息啊。”沖田環視了一圈屋裏的情形，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她以前給咱們看過的那些奇妙的道具，都不在。”齋藤冷靜地搜索了屋子的角落，她的“奇裝異服”和“化妝包”都不在。這不是什麽好兆頭。

左之當然知道那些東西都在哪裏，但是他卻沒法說。當下，他的想法就是等她回來自然就可以解釋了。畢竟，她才剛剛和自己表白了愛意，兩個人的幸福生活才剛剛要開始，她怎麽可能做出這麽奇怪的事情，然後“畏罪潛逃”呢！

然而，其他人並不知道。這足以引起他們的警覺，“從現在開始，分成兩隊，一隊輪番在這裏守著，等她回來。其他人就出去找她。”

“土方桑，我先去島原找找她吧，也許她在那裏呢。”左之理解土方必須這麽做，但是他會把她帶回來，把事情搞清楚的。

“好，拜托你了！”

然而無論哪裏都沒有她的蹤影。左之去了島原之後才知道南泉的事，這已經足夠他震驚，但是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綾梓昨晚和一個男人一起來過，悼念了南泉之後，就離開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腦子都要炸了。聽其他藝伎說，那個男人是綾梓的常客。這說明，她從昨晚開始就失蹤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了屯所的，腦子已經不運轉了。他異常的樣子明顯到一回到屯所大家就發現了。在家守著的人也沒有等到綾梓回來。夜幕降臨，所有人都意識到：她離開了。

當然，雖然種種跡象表明她並不是簡單的走掉了，但每個人都不願意相信，她會這麽對待大家。晚飯比平時晚了很久，因為大家已經習慣了綾梓每天熱熱鬧鬧給大家準備好美味的飯菜了，今天光是找她就花了很大力氣，也沒人想起來已經沒人照顧他們了。吃飯的氣氛十分凝重，根本就沒人說話。其中，最讓大家擔心的是左之。他甚至根本就沒來吃飯，自從從島原回來之後，他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大家隱隱也能感覺到他為什麽反應最大，只是沒人說破，因為不是很清楚她和左之還有土方之間的關系。

但很快大家就都重振旗鼓起來，這個世界不會給人留下太多沈溺的時間。他們新選組更沒有時間軟弱，他們不能被這麽點背叛打倒。以前他們跨過了那麽多坎坷，如今，又出現了新的“敵人”，那麽，下次見到綾梓：“絕不手軟”。這是土方給所有幹部下的命令。“一定要把她活捉回來，讓她說清楚。”

即便把她定義為敵人，但她的所作所為還是沒人理解。打破了所有的變若水，卻唯獨留下了一瓶。還有那個字條……很快為了忘掉這些煩惱，大家都投入了新的工作中。沒幾天，他們抓住了一群早就盯上的家夥，可算是讓他們把心裏窩著的一股火給發出去了。

“土方桑，古高說什麽了？”左之問剛進來的土方。大家已經聚集在集會所了。

“選在風大的日子，在京城裏放火。在那時趁機把天皇陛下帶到長州。”

“在京城放火？”近藤很不安。

“這只是綁架天皇陛下吧！”平助抱怨道。“打著尊王的旗號，其實根本就沒有尊敬的意思。”

新八也讚同：“在街道上放火，長州的家夥腦袋有問題吧！”

“由於古高被捕一事，他們開始急躁了。今晚應該也會聚會，考慮如何善後。”土方帶著十足的把握推測。

“長州一般都會在哪裏聚會？”近藤問道。

“從目前為止的行動來看，不是四國屋，就是池田屋。”

“好，通知會津藩和所代司。阿歲，召集隊士。”近藤下令。

但現狀並沒有隨著他們提前獲知情報而好轉，能行動的隊士少之又少。山南不僅責怪起自己：“很抱歉，要是我沒受傷的話……”

“不，還要拜托山南你好好守護這裏的安全。”近藤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只是為了安慰他。山南這樣的狀況，留在這裏也保護不了什麽。

接著最大的問題就是兩處地點中，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聚會場所。

“那些人似乎頻繁的使用池田屋，應該不會還在古高被捕之後還和平時使用一樣的地點。這次還是把地點定在四國屋妥當一點吧。”山南如是分析。

“但也不能排除池田屋的可能性……”

因為人手實在有限，而會津藩和所代司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不肯出動，思索再三，近藤還是決定采納山南的建議，帶著大部隊前往四國屋。但就在臨行前，山南的腦中閃過什麽東西。“等等！”

剛才的他其實走神了。想到自己的無力，只能留守，他的心中五味陳雜。以後要是還遇到這種緊缺人手的情況，要怎麽辦才好？如果要是有變若水就好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恢覆原狀了呢……如果不是綾梓把那些珍貴的東西打碎。就是這個想法，讓他突然想起那謎一樣剩下的變若水及那張字條。

“我就說怎麽覺得池田屋這麽熟悉呢……你們還記得綾梓留下的字條嗎？”

被山南這麽一提醒，幾個知情的幹部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山南桑你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留給了我們線索？”齋藤問。

“不知道。但是她應該不會隨便就留了這個東西，而且，竟然如此巧合。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如果把她當做‘敵人’的話，也有可能是陷阱。”土方皺著眉頭。“但也沒法解釋，她怎麽會提前知道我們會在這兩個地點之間選擇。”

“土方桑，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嘛？這是綾梓的陷阱？”左之沒有忍住。就算他內心中還滿是疑惑和背叛的味道，他還是選擇相信綾梓。“如果是她的話，提前預知的事情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他壓低聲音。

確實，之前很多次，綾梓也幹了類似於未蔔先知的事情。雖然她都自稱是運氣好。“我也同意左之桑的意見。”這次竟是沖田。作為綾梓的“宿敵”，他竟然也相信綾梓的警告，這也出乎土方的意料。他何嘗不願意相信她，但是從他的身份角色出發，他不得不懷疑。

“既然這樣，兵分兩路就好了，主力還是去四國屋，多留一些人去池田屋。這樣也不算是冒失。”山南如是建議。

最終，近藤帶著沖田、新八、平助一起去了池田屋，土方等主力部隊則去了四國屋。然而，事實證明，他們應該相信綾梓，人少的池田屋恰恰是叛亂分子的聚會場所。等不到會津藩的援助，他們又不願放棄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便以少犯險。當另一隊接到通知趕來的時候，場面已經一片狼藉了。更讓人心痛的是，他們損失了一名隊員的生命，兩名重傷。而沖田和平助都受了傷。

在池田屋的尊王攘夷的過激派浪人二十數名餘人，新選組斬殺了七人，斬殺了四人。新選組立下大功，因而也名聲大振。這是綾梓在阪本龍馬處得知的消息。她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這樣看來，池田屋事件到底也沒有改變，雖然她給他們留下了字條，但是還抱著一點點希望的她，一方面希望他們能順利通過池田屋事件揚名天下，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其實已經改變了歷史，就算被他們當做是給了虛假情報的人也無所謂。“總司在這次事件之後，恐怕就要……”她這麽想著，望著大屋窗外的景色，嘆氣。

“怎麽？是我招待不周嗎，怎麽還這麽沮喪呢？”

“不是啦……”綾梓已經把能和阪本龍馬說的都說了。比如，她的真名，她來自哪裏，她的目的是什麽。照理來說，阪本龍馬和新選組是站在對立立場的。但就算知道她是為了新選組才跟阪本走的，他也依然接受了。

“綾梓大小姐遠從百年之後而來，我能遇到你就很榮幸了。你帶給我的遠比你索取的東西珍貴多了~而且，我也很看重你把全部都告訴我的這種信任啊！其實，新選組也不能算是我的敵人，都是為了國家，雖然走在不同方向的路上，但殊途同歸吧。”這是他在聽到綾梓和盤托出之後的反應。

所以，他們形成了默契：綾梓為阪本提供力所能及的新知識和信息，阪本的一切資源任綾梓使用。在這樣的合作模式之下，阪本通過遠超時代的先進信息，再加上自己的遠見卓識和頭腦，獲得了越來越多的關註和支持。上層的人們都知道了，阪本龍馬身邊多了一個神秘的女人：遠見卓識，能歌善舞，貌美如花，但是，每個見過她的人，對她面容、聲音、形態和性格的描述都不同。沒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而綾梓則從他那裏認識了很多大人物，用自己的影響力，默默地為新選組除掉了很多潛在的危險。同時，她也用盡自己的技術，讓人不得識出她的真容。

只是，本應很有成就感的她，越久越覺得內心是如此空虛。她開始長時間地坐在窗邊，只是看著遠方，除非有必要的事情，她都很少邁出屋子。這樣下去，越是幫助阪本，就和新選組離得越遠。在他們心中，自己一定已經成了叛徒和敵人。左之，他還好嗎？自己真是個壞女人，滿足了自己的感情之後，就拋棄了他。“你肯定恨死我了……左之……”一想到他，綾梓就總是不能控制好情緒。胸口總覺得像是有什麽要爆發出來一樣，她好想逃離這裏，回到屯所去。可是這種想法和思念卻被她的理智壓制著。到底，遵從本能和遵從理智，哪個是更好的選擇呢？

“咳咳……”

門口有人發出聲音，她回頭，發現阪本正站在那裏，笑嘻嘻地站著。綾梓知道他已經發現過好幾次自己這樣了，但是他什麽都沒問過。從以前的簡單調侃，到現在只是用聲音提醒自己來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示著對她的尊重。

“阪本桑，你來啦。有什麽事嗎？”

“哎？你忘了！不是約好了今天要去長州和薩摩那邊商談嘛！他們好不容易才請動你的啊，據說那邊有一個他們的貴客，也想見見你。”

“貴客啊……不知是何方神聖呢。我一個小女子，他們還真是費心了呢。”

“哎呀！頭一次聽你這麽看輕自己，以往都以本小姐自稱，今天怎麽還成小女子了？”阪本伸手擋住綾梓捶來的拳頭，接著裝作沒事人一樣說著正事：“我稍微打聽了一下。他們的貴客似乎有點來頭，為長州藩幹了不少事。叫什麽來著，我給忘了……”

“算了，想也沒用。既然答應了，就去吧。等我化個妝哈！”

“真是，無論看多少遍，都覺得你這能力實在是有意思。對了，你能不能再穿上上次你改的那種‘超短浴衣’啊？我覺得超好看！”

“出去辦正事怎麽能穿啊！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笨……”

阪本沒有回話，只是撓了撓下巴，做深思狀。綾梓納悶他在想什麽。

“啊啊，沒想什麽。只是覺得你變得不如以前張揚了，現在總是希望低調一點。”

“是嗎……”她也不是沒有註意到自己的變化，只是故意不去思考這個問題。“在你這裏待著，還是保持神秘主義比較好吧。”

“我希望你能開心。”

“你在說什麽沒頭沒腦的話啊！真是的……你出去吧，我換好衣服就下去了。”綾梓把阪本推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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