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麽主動的提要求，土方謹慎問了起來：“我記得你有時候會因為私事經常要出門吧，把所有做飯的工作交給你的話，不會影響到大家正常時間吃飯吧？”他沒有明確說明，是因為她還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她在島原做藝伎和老師的事情。最近大家飯菜的食材明顯比以前豐富很多，土方還特意去找人問過，都是綾梓提供的錢，還跟他們說是新選組裏的錢。因為讓她協助山南桑管理賬戶，所以她就明目張膽用自己賺的錢補貼組裏的經費。

“沒事，最近私事沒那麽多了。”她也順水推舟。“對了，有件事還得麻煩副長給我派人解決一下……”

“什麽？難得你會需要我們幫忙啊……”以往就算有什麽事情，她也是自顧自地命令他們做了。已經習慣她強勢的樣子，突然變成了會做飯的好女人形象，同時還向他們提出需要幫助的請求。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嘿嘿，這個嘛，有點……這幾天在廚房發現了一些地方有些小蟲子……那個，誰能抽空去除一下蟲不？”她眼球到處轉著看，想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綾梓，你該不會是……”沖田做出一副馬上就要笑出來的樣子。

“怕蟲子吧！？”平助替他結束了後半句話，非常誇張的語氣，好像是有多麽難以置信的事情。

“是又怎麽了……”她嘟起了嘴。

屋子裏爆出了笑聲，就連近藤桑和山南桑都是面帶著和藹的笑容，一副她到底也只是個孩子的表情。除了原田沒有人知道她的這個弱點，如今卻不得不說出口。這讓她很是沒臉見人，但是為了她的目的，又不得說。

“無法無天的夏目綾梓，終於讓我們知道你的死穴啦！哈哈……”甚至沒有仔細分辨笑聲中是誰說了這句話，綾梓故作生氣：“餵，不願意幫忙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對付那些東西的！不就是一些怪異的小生物嘛，有什麽可怕的……我……我很容易就能對付它們的……”

土方目光柔和，安撫般說道：“別擔心，這個問題我會安排好的。你為了我們的夥食付出這麽多心血，我們做這點也是應該的。這樣，等明天巡查結束之後，大家一起給廚房做個大掃除。綾梓你看怎麽樣？”

“正合我意！好了，吃飯吧！今天的話你們誰要是出去亂說，我就讓誰看不到明天的太陽……”雖然她的威脅沒什麽實質性的恐怖感，但是已經習慣她的“淫威”，大家也都慣著她亂來了。

當然的，在屯所廚房大掃除的時候，綾梓並沒有出現。大家還笑談著她竟然怕到這種程度，沒人想到她在沒人知道的時候，做了一件無可挽回的事情。就算阻擋不了洪流，至少能激起點水花，這是她的想法。

晚上她做的事情就敗露了。許久未見的發火的土方副長把所有幹部集合起來，質問有誰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綾梓並無意隱瞞，所以她在眾人沈重的安靜中走到中間坐下，平靜坦白：“是我幹的。”

土方咬牙切齒：“你……雪村千鶴到底去哪裏了！”那鋒利的眼神連她都覺得有點害怕起來，似乎要把她撕裂一樣。

“我把她殺了，屍體扔出去了。”她開始了表演，這次一定要好好表現，哪怕用盡自己所學的演技都不為過。

“什麽？夏目，為什麽要這麽做？並不至於殺了雪村千鶴吧！之前不是達成一致說監視她就好嗎。”近藤那麽和藹的人都有些急躁了。

她很理解他們的心情，他們肯定無法認可她的做法。就算是她平時任性，也沒做過如此過分的事情。這次不僅是違抗了組裏的命令，更是殺害了平民百姓。

“我一直就反對留她活口，副長和總司他們也知道，我第一天見到她就想殺了她的，只可惜技術不過關，留了她一條命。不能讓見到羅剎的人有可能把這個秘密說出去的機會，這不是咱們新選組的不成文的規矩麽。為什麽她就要放一條生路？是因為她是女孩子，還是因為她是雪村綱道的女兒？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更不能接受了。”

“既然局長和副長已經決定留她一命了，你這樣做就是違抗命令。而且有了她，也許就能更早找到綱道桑不是嗎？變若水的研究還需要他。”山南扶了扶眼鏡。

“違抗命令的話，是需要我以死謝罪嗎？那麽我也義無反顧。”她仔細地體會著說出這話的時刻的情緒。瞬間就理解了為什麽沖田會做一些看起來很過分和特性獨立的事情了。只要是自己認為對組裏有利的事情，堅持自己的做法就好。如果不是現在的氣氛很不好，她一定會和沖田道歉的，為以前阻止他道歉。下一件她要阻止的事，就是山南桑繼續研究變若水。她不會讓任何人變成羅剎的。前提是那時候她能順利逃過這次的劫難。

“夏目！”這是土方久違用這個稱呼叫她。看來真是把他氣壞了。沒想到，諷刺的是最想要為他分憂的她，如今卻成了給他找麻煩的好手。她內心苦笑著，表情卻裝作毫不在意，萬萬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軟弱。“齋藤，把她帶回房間。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她再出門！”

綾梓沒有任何反駁，徑直站起來，走在齋藤前面出了門去，誰都沒有看。

齋藤走在她身後，並沒有把她綁起來，很明顯她在自己往房間走，並不需要外力。“綾梓，昨天在廚房說的話，你都是真心的嘛？”

“昨天我說什麽了麽？不記得了。不過，我說話什麽時候拐彎抹角過了。”她知道齋藤指的是什麽，卻故意裝糊塗。新選組有一個女孩就夠了，嫉妒心引發的流血案件，齋藤會這麽想嗎？無論她怎麽回答，她要不然就是今晚上撒了謊，要不就是昨天亂說的，都改變不了結局。“不過，阿一，謝謝你沒有把當做犯人一樣五花大綁回來。放心吧，我會老老實實呆在房間裏的。”

齋藤似乎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發出輕若喘氣的嘆息。

安置好綾梓後，齋藤回到了聚會所，其他人都還沒有散會。“副長。”

“她怎麽樣？”土方盡力控制著怒火。他以為她比任何人都理解自己，可是最信任的她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他真的無法理解，所以他才會比平時還要生氣。她絕不是這種狠心的人，怎麽會平白無故殺掉一個手無寸鐵的俘虜呢？

“在房間裏。她應該不會亂跑的，所以也沒有綁住她，只是把門鎖了之後我就回來了。沒有問題吧？”

“嗯，辛苦了，齋藤。那麽，大家說說這件事你們都是怎麽看的吧。”土方掃視大家。

“土方桑，是不是再和綾梓好好問一下啊？不可能是她做的吧！”平助心裏急得上火。

“你也聽到她自己承認的。並沒有其他人指認她，她更沒有必要撒謊。這樣想來，晚飯前大家在打掃廚房的那段時間，就是她行動的時間吧。趁著我們大家都不在麽……看來，她說怕蟲子也是騙我們的了？”沖田還是在他喜歡的門邊坐著。他從不認為綾梓和他是一類人，但現在看來，他們的相似之處可能遠比他以為的要多。但是，也讓他意識到了自己以前是多麽荒唐。

“不，她怕蟲子是真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原田終於發聲了。“這件事，還有幾個疑問吧。”

“確實。且不說綾梓是怎麽做到自己把雪村千鶴的屍體那麽短時間內幹凈地處理掉，就現場的血跡來說，血量完全不是殺死一個人出的血量，太少了。”齋藤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夏目雖然一直是堅持反對羅剎，也不是很喜歡綱道桑，但是因為這種原因，就對他的女兒抱有怨恨，我也很難相信。而且，說實話，她其實一直都有幫我進行變若水的研究，有時候她會告訴我很多超出我知識範圍的東西，也許她並不是想要變若水成功，只是如果失敗了，可能會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說這樣的夏目會殺了雪村桑的女兒，實在不像是善良的她會做的事情，而且，以她的聰明程度，想要做一個滴水不漏的計劃應該不難。”

“大家說得都有道理。但是，為什麽她要承認？雪村千鶴又到哪裏去了？”新八不明白。

“我也不相信夏目會做這種事，阿歲，你覺得呢？”近藤看向土方。

土方聽著大家的討論，憤怒之情逐漸平息了下來。確實，事情並不那麽簡單，只是自己因為牽扯到綾梓才會失去了判斷。“沒有證據證明不是她做的之前，就讓她先待在房間裏吧。之後慢慢調查，大家明天開始在巡查的時候留意著點，她說殺了那孩子，可是屍體在哪裏卻是個迷，應該不會太遠。除非，她把雪村千鶴放跑了……但是，她不會不知道這風險，萬一那孩子出去亂說。而且那屋子裏的血跡又是誰的……”

最終也沒有得出什麽結論，就連原田都滿頭問號。土方實在睡不著，決定再去和綾梓談談，這次他要是控制好情緒的話，也許她就能和他全盤托出了。走到她房間門口，是齋藤正在看守，他示意齋藤可以先回去休息了。但是他卻在門口站了好久，是害怕知道她並不會改口嗎？還是因為之前對她太兇了現在不好轉變態度嗎？還只是單純地怕影響她休息呢？他也不知道。但是，就在這時，他意識到屋裏的綾梓並沒有睡著。

他以為是有人低訴的聲音，但仔細聽一聽，他怔住了。綾梓在哭。她好像太過信任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門口會有人監視著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刻，終於肯釋放自己真實的情緒。哭泣的聲音逐漸變大，似乎滿是委屈。土方的心隨著她大的哭聲而絞痛，卻沒有進到屋內的勇氣。他知道，一旦跨過這道門，他就無法回頭：無法忍受喜歡的女人的眼淚，更不能原諒為此將新選組置於第二位的自己。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明明綾梓的性格壞透了：刁蠻任性，自作主張，身份也是謎題重重，還經常不聽從命令隨便行動。但卻又和自己那麽相似：可以為了新選組做出任何事情，不惜奉獻自己的全部。不，綾梓做的要比自己好多了，是她在芹澤指責自己的時候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是她在自己迷茫的時候指明了道路，不僅是他，新選組的每個人都受恩於她。她看得清楚，而且敢於表明自己的態度。土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她要為了新選組做到這個程度。但就是如此從未示弱的她，卻在此刻哭得讓人心疼。自己真是太差勁了！無論是作為副長，還是作為男人。

駐足良久，他最終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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