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蘇小小還是被蘇西哲趕去了學校。

一個學生，總不能三天兩頭請假不去上課，耽擱了正業。

自從被蘇小小倒了一腦袋真心話後，蘇西哲現在是精神百倍，看什麽都順眼，想什麽都想得特別開，儼然一個得道升仙的模樣，特別超凡脫俗。

蘇小小回到學校後，依然跟往常一樣上課吃飯睡覺，卻沒有再碰過游戲。她的生活一下子規律得索然無味起來。

聽吳曉維說計算機系的大才子又要轉學了，蘇小小才恍然想起，林遠是不是要走了？

她又恢覆成了之前的沒心沒肺，卻又有些不同，她開始變得熱愛學習，跟著薛夢一起混跡學校圖書館，甚至開始著手準備考研。

人一旦忙碌起來就可以忘記很多事情，但是想念卻很懂的審時度勢的鉆空子，才不到三天，她就開始思念起林遠來。

林遠已經不來學校了，學校這陣子正張燈結彩的準備校慶。沒有生命的東西如果被人記得並惦念，那麽它也會生動起來，比如這所飽經風霜的學校。

校慶是一個大日子，學校動員了所有學生，出節目想點子，爭取在校慶那天展現出它別樣的風采。

蘇小小作為一個閑散人員，被吳曉維拉著與薛夢三人組了個合唱隊，然而一合計，三人居然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只能轉戰大集體，不要臉的充當東郭先生。反而是吳曉維的男朋友李磊，那個看起來就像個傻大個的男孩子居然彈的一手好吉他，有一個單獨的自彈自唱節目。

吳曉維去陪男朋友練歌的時候，硬是拉上了蘇小小，蘇小小半推半就，最後沒忍住，跟著去了。

李磊的吉他跟歌喉蘇小小並不懂有多高深，但她還是跟著吳曉維一起鼓掌歡呼，到末了要離開的時候，才小心翼翼的問，“林遠……他還回來麽？額，他手續都辦完了麽？”

李磊原來一直覺得學校論壇裏說的那麽煞有其事就是真有其事，而且他看得出林遠喜歡蘇小小。

李磊說，“他東西還沒拿走，不過他東西不多，也可能是不要了吧。手續之前就在辦，辦沒辦好就不清楚了。”

吳曉維聽到他們的談話，揶揄道，“小小，喜歡上人家啦？我之前就說你們有一腿你還不承認……”說了一會猛然想起來現在說這些有多不合適，林遠已經離校了，以後大概很難再有交集。

吳曉維只能強行轉移話題，“哎呀餓死了……上次夢夢說三食堂12窗口換人了，他們家的飯變好吃了，我們去看看？”

蘇小小說，“我跟夢夢一起去過了，只能說在一堆地溝油中獨樹一幟，因為他們家不放油。”

吳曉維：“……”

蘇小小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件事，脫口對李磊說，“長得很下飯？”

李磊聽到她念自己的游戲ID嚇了一跳，楞頭楞腦道，“你怎麽知道？”

蘇小小一聽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笑著說，“我是小小泡泡糖。”

李磊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結結巴巴的說，“會……會長？”

蘇小小點頭。

吳曉維不明就裏問，“你們這是對什麽暗號？搞得跟地下傳銷組織似的。”

李磊趕緊跟他女朋友說，“原來你說蘇小小玩游戲是真的啊，我還以為你隨便說說的。”

吳曉維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拉起蘇小小，驕傲道，“我們小小可厲害了，我每次都看到她把別人打的滿地找牙，不像你這個菜鳥！”

李磊也覺得在蘇小小面前自己果斷是個弱雞，撓了撓腦袋不反駁，卻說，“對啊，確實厲害。而且我從來沒想過小小泡泡糖會是個女生，還是蘇小小……她游戲裏還是我室友的師父……”說到這，這個粗神經才算回過神來，有點不可思議的說，“原來……原來你們很早就認識？”

吳曉維：“誰？”

李磊說，“林遠跟蘇小小。”

吳曉維說：“啊？”

蘇小小看他們一唱一和，未免吳曉維興師問罪，只能自首，“我們算是青梅竹馬吧，後來搬家後就沒有聯系了，沒想到在游戲裏遇到了。”

吳曉維一把抓住蘇小小，激動的直接爆粗口，“臥槽！這情節怎麽這麽言情！”

蘇小小抽回自己的手，剛想刻薄的批判她的沒見識，眼角餘光似乎撇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轉頭看去，不遠處那個高挑的男生不是林遠又是何人。

李磊跟吳曉維順著蘇小小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林遠。李磊立刻熱情的跟林遠招手，“林遠。”

林遠本來就看著他們這邊，這時候很合情合理的向他們走過來，蘇小小卻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如果關於蘇西哲，蘇小小有的是一種依賴，那麽對於林遠，那卻是一種想念，絲絲入扣，纏繞不休。

蘇小小僵硬的站在那裏，她完全沒準備好如何面對林遠，似乎怎樣都是徒勞，因為他又要走了。

這一走，還有以後嗎？

剛聽到林遠轉校的消息時，即使表現的再不在乎，她卻是生氣的，後來那些生氣隨著一天天的思念變得單薄，就像曾經如出一轍，在發現他再也不會出現之後，已經來不及生氣，剩下的只有思念跟不舍。

經年累月的思念釀成了一杯酒，一碰就會欲罷不能，所以碰不得。然而她畢竟沒有受的住誘惑，淺酌一小口，暖了胃卻還是傷了心。

蘇小小最終嘆了口氣，她對林遠說，“你要走了麽？”

林遠說，“恩。”

蘇小小說，“去哪？”

林遠說，“回軍校。”

蘇小小說：“還回來嗎？”

林遠說，“不知道。”

不知什麽時候，吳曉維跟李磊已經離開了，只剩他們兩個站在拐角，中間隔著一段距離，站得筆直。

蘇小小說，“再見。”

林遠沒說話。

蘇小小轉身要走，腿擡了擡發現舍不得也不甘心，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隨意一點，快速而小聲的問了一聲，“你喜歡我嗎？或者還喜歡我嗎？”

問完本以為會尷尬，卻發現她那麽想知道答案，兩只腳像深生根，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原來，這種思念就是喜歡。

如果不喜歡，又怎麽會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動感情不要見面不要過多糾纏。因為一旦有了機會，喜歡就會跟病毒一樣侵入她的四肢百骸，直至無可救藥。

林遠看著她，沒有回答，好半天才莫名其妙的說，“我沒有資格。”

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要追她說想她要見她，現在跟她說沒有資格喜歡她？蘇小小有一瞬間想簡單粗暴的揍他一頓，問問他資格是什麽玩意，但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她彎起嘴角，笑得絲毫不在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林遠，原來你只是個懦夫。”

她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還來得及，她想，反正這麽多年過來了，可以給你立遺照了。

讓資格見鬼去吧。

蘇小小還沒走出三步，林遠突然大步向前，一聲不響的拉住了她的手臂。

蘇小小只停頓了一瞬，紮個馬步，腰背一扭，直接一個背摔把林遠給摁到了地上，接著她膝蓋一曲，頂上他胸口，兇神惡煞道，“為什麽又來招惹我？好玩麽？要走就走幹脆點，以後別讓我見到你。”

有幾個同學看到情況圍過來，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蘇小小幹脆破罐子破摔，一腳踩在林遠肚子上，“那什麽破機器人我已經扔了，你幾歲啊，還把那玩意兒當個寶似的，簡直笑死人了。”

一般這種當街打架群眾多數圍觀為主並不敢參與勸阻，再一看鬥毆主角還是學校風雲人物，看熱鬧的心早已大於了那點世界要和平的慣性思維。

同學們在旁邊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前，蘇小小又狠狠踹了林遠一腳踩才算滿意。她嘴角勾起一個無盡嘲諷的笑意，居高臨下的看著林遠，說，“我不想再看到你。”她說完這句，當機立斷轉過身，神情倨傲的看著圍觀群眾，一張臉美得愈發驚心動魄，她緩緩吐了一個字，“滾。”

自有膽小的同學不敢再圍觀，或者不敢再這麽近的圍觀，人群稀稀落落向旁邊散去，蘇小小背對著林遠，想，“就這麽結束吧。”

她擡腿往外走去，然而林遠卻不肯放過她。他前一刻還像條鹹魚一樣攤在地上，下一刻已經挺身而起，迅雷不及掩耳的沖過去，一把摟住了蘇小小。

他沒有給蘇小小絲毫反抗的機會，掰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對自己，一用力把她推到了拐角的墻壁上，再禁錮住她妄圖防抗的雙手，更擡起一條腿鎖住了她圖謀不軌的雙腳。

蘇小小驚怒交加，“你……”她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林遠堵住了嘴，用自己的嘴。

林遠痛苦之餘，不知怎麽激發了身體裏屬於林國忠老司令強取豪奪的基因，並自學成才了如何讓一個盛怒的女人閉嘴的本事，生猛的一口啃了下去。

然而他啃得毫無章法，由於用力過猛，還磕上了蘇小小的牙齒，磕破了一塊皮。

圍觀群眾一看事件發展詭異，紛紛倒吸了一口氣表達驚訝，然後不知避嫌的看他們做羞羞的事。

蘇小小嚇傻了，手腳被縛施展不開，唯有一口牙齒可以做武器，然而幾次三番，林遠的嘴就在牙齒跟前，她只要用力一咬，肯定能讓他皮開肉綻。

但是她咬不下去。

林遠吻得沒有半分溫柔，像只野獸一樣不斷的啃咬，而且根本停不下來。蘇小小震驚過後，居然就順從了下來，她睜著眼睛，眼中帶著悲色跟無望。

要來就來，要走就走，還真是隨便啊……

你究竟是怎麽想的，林遠……

林遠這一通亂吻吻得自己上氣不接下氣，最後才終於抵著墻停了下來，他微側著頭，粗重的呼吸噴在蘇小小耳邊，癢得難受。

圍觀的同學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大概是覺得場面太香艷不適合光明正大的觀看，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蘇小小胸口劇烈起伏，手腳已經被放開了卻軟得沒有力氣去反抗，甚至還有些細微的顫抖。她努力平覆了自己雜亂無章的呼吸，才發出一聲冷笑，“這算什麽？吻別？夠與時俱進的。”

畢竟是蘇西哲帶大的，尖酸刻薄只要主人願意都能隨時隨地噴發。

林遠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他呼吸依然很重，心裏有很多情緒，卻找不到出路，困獸一樣。

到最後，他的所有悲苦也只能化成兩個字，“小小……”

蘇小小一楞，卻很快回過神來，“你別告訴我你舍不得我，我一個字都不信。”

林遠痛苦的握緊了拳頭，蘇小小以為他要故技重施，手臂一曲側肘就桶上了他胸腹間的軟肉，一擊得手立刻要逃，林遠眼明手快的抓住她，脫口道，“我爺爺要見你。”

蘇小小這才停止掙紮，大力甩開他的手，退後一點保持安全距離，想都不想就說，“不見。”

林遠擡頭看她，眼睛裏的痛苦仿佛修煉成精，跳出來就要戳蘇小小個千瘡百孔，蘇小小移開視線，“要走走好了，何必回來假惺惺。”

林遠從以前開始就是個悶葫蘆，小時候還能喜怒見於形，經過林國忠老司令的□□，連這點功能都沒有了，技能點全部加在了面癱上。

他說話向來遵從本心直來直往，這時候卻什麽都不敢說，好像就像蘇小小說的，他說什麽都是假的，連自己都開始不信起來。但是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他不能錯過。

“晚上我來接你。”他說完這句，也不管蘇小小如何反應，轉身就走。

蘇小小張了張嘴想喊他，甚至有很多話想問他，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她徒勞的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遠，但是卻發現有個女孩奔著他而去，心情立刻微妙起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揚起下巴，像個女王一樣一絲不茍的退場。

她心裏想，“哼，什麽玩意。”

慕蓉其實在遠處偷看了很久，自從確認了那天半夜被流氓毆打的可憐蟲就是林遠後，她自作多情的以為林遠遇到了什麽困難，還仗義的擔心起他的安危來。

慕蓉小跑著追過去，“林遠學長。”

林遠置若罔聞，只管走自己的。

慕蓉並不被這點小冷漠動搖，自發的快步在他身邊走，一邊道，“學長，你是不是喜歡蘇小小學姐啊？”

沒想到她這麽直接又有眼力，林遠總算看了她一眼，沒印象。

慕蓉一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手舞足蹈道，“我叫慕蓉。”

林遠對她的名字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覺得她嘰嘰喳喳在旁邊吵得他更心煩，冷冰冰的道，“別跟著我。”

慕蓉從小家庭條件就不好，童年開始一直打工到現在，受到的白眼跟冷落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圈，經驗豐富，他這點冰渣凍不死她。

慕蓉說，“學長，我有事想問你。”

林遠要回答你問也太不符合他的個人風格，她的話想當然被無視了。但她卻不氣餒，自發問道，“蘇小小學姐是不是在玩《戰歌》啊？”

林遠依然沒有回應，但是腳步卻慢下來。慕蓉就繼續道，“是叫泉水叮咚麽？上次論壇有人發蘇小小學姐的照片，而且爆了她的游戲ID。”

林遠還是沒說話，慕蓉就接著說，“但是前幾天論壇上又出現一組新的照片，是另一個女生，說這個才是泉水叮咚。林遠學長你有看到麽？你們這麽熟，到底蘇小小學姐是不是泉水叮咚啊？”

慕蓉說，“如果不是的話，肯定是有人故意拿蘇小小學姐的照片放上去，畢竟學姐那麽漂亮……”

林遠終於打斷她，“不是。”

慕蓉才有點驚訝的小聲說，“果然不是啊。”她總算沒有再跟著林遠，林遠也不可能等她。

慕蓉停在原地，臉上的神情一度很覆雜。

終於抓到你的把柄了啊，師姐……

慕蓉她玩《戰歌》，她是個代練。

代練的並不是蘇小小他們那種技術活，而是繁重又瑣碎的日常，有很多人不樂意做，就會找個代勞。拿錢辦事，工作內容只需要在宿舍就能完成，她一度很喜歡這份工作。

她有一個自己的號，叫暮雲，創建了很久了卻很少上線，因為沒必要，後來她成了煙雲幕兮第二個徒弟。

她就是泉水叮咚的師妹，那個處處跟泉水叮咚爭風吃醋的奇葩。

她是這麽形容自己的，奇葩，她自嘲的想，我可不就是個奇葩麽。

她是幫老板代練副本攢裝備遇到的煙雲幕兮，煙雲幕兮是個很有名的團長，她為了工作更方便，就跟煙雲幕兮問，能不能把她算一個固定成員。她有很多號可以用，缺什麽來什麽，絕對很靠得住。

煙雲幕兮說，“好啊。”

她就這樣默默無聞的跟了一次又一次，混了個臉熟，有一次不巧，團裏缺奶，但她沒有接到奶的副本代練單子。其實這種時候她本可以去做別的，但是她還是當自己是固定隊的一份子的，就上了自己很久沒用的號。

期間出了很多她能用的裝備，但是因為這個號她並不玩也就不打算要。對了，他們團出的裝備是拍團制的。

團裏其他奶媽沒需求，煙雲幕兮就都幫她買了下來。因為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一個固定團的小夥伴遠遠比幾個游戲幣重要。

可能被人冷落慣了，她一下子不適應別人對她這麽好，雖然算是一筆意外支出，她還是誠惶誠恐的要還錢，不想平白無故欠人人情。

她去還錢的時候，煙雲幕兮卻告訴她，“我收你做徒弟吧，你幫我一個忙。”

無欲則剛，她那時候在游戲裏無欲無求，逍遙快活來去如風，直到答應了煙雲幕兮的這一個請求，然後一切都變了。

她不再只顧著接老板的日常，她會越來越頻繁的上自己的號，跟著煙雲幕兮東奔西走，站在煙雲幕兮不遠處安靜的看著他。

所謂假戲真做，你對我的好那麽真，我分不清是真是假。在我心裏，它是真實的。

煙雲幕兮說，“游戲裏是不可能有感情的，你幫我演一場戲，叮咚會看懂的，我不想她對我有執念。”

慕蓉說，“好。”

可是我對你的執念，又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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