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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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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西哲住了一天重癥監護,終於轉入了普通病房。

蘇小小光著一條受傷的腿,上面青青紫紫塗了不少藥水,有些嚴重的地方,還用紗布遮蓋了以防感染,總之好好的一條大白腿變成了一只粽子腿。

蘇西哲越看那條腿越不順眼,坐在病床上還頤指氣使,“蘇小小,你怎麽就這麽不當心,讓你不要橫沖直撞,你非不聽是吧。別在那走來走去了,腿不好就別亂動,當心瘸了……過來坐下。”

蘇小小大逆不道的無視了他的嘰嘰喳喳,仔細把探病送來的花插好,挑了個蘋果,拿上水果刀,才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準備現場練習削蘋果。

蘇西哲一看到她拿刀就頭皮一跳,“這種技術活是你能做的麽?快把刀放下,別削到手。”

蘇小小終於擡頭賞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又低下頭去跟蘋果較勁了。

她那一眼極為冷淡,眼珠子像沈入水底的黑石頭,泛著一種蒙塵的死氣沈沈。自從蘇西哲醒過來,她就一直是這種狀態,極少說話,總是忙忙碌碌的,很不熟練的照顧著他。

蘇西哲終於意識到無論說什麽都是徒勞,蘇小小他太熟悉了,她的反常他幾乎一眼就能斷定出了什麽問題。他只好放棄了一貫的魂淡畫風,但是實在不適應做一個正常人,只能畫風詭異的說,“別削了,我喜歡吃蘋果皮。”

蘇小小手下沒停,一只好好的蘋果被她挖的千瘡百孔身首異處,眼看只能啃蘋果核,蘇西哲說,“拿個香蕉給我吃吧。”

蘇小小看他一眼,仿佛是確認他話裏的真實度。蘇西哲伸手慢慢把她手裏的刀跟削光了半壁江山的蘋果接過來,放到一邊,又抽了紙巾拿過她的手,仔仔細細的擦掉汁水,才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蘇小小,我還好好的活著呢,別一副哭喪的表情了。”

蘇小感受到他胸口隔著單薄的病號服的心跳,仿佛被電到一樣迅速收回手。蘇西哲一下握緊了她的手,強迫她去感受他的心跳。蘇小小面無表情的擡頭,終於說,“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嚴重?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你不害怕嗎?如果沒有及時搶救你會死的……”

蘇西哲突然用力一把拖過蘇小小抱到了懷裏,蘇小小原本坐在椅子上,被他一拉半個身體騰空,無處著力,幾乎是跌進了他懷裏。

蘇小小嚇了一跳,蘇西哲還掛著點滴,她深怕這麽大動靜碰到他的手,立刻要爬起來,蘇西哲卻摟緊了她,說,“別動。”

蘇小小真就沒動了,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伏在蘇西哲胸口。

蘇西哲說,“吐出那口血的時候,我當時就想,如果我真出了意外,誰來照顧你。”那時候他想了很多卻也不多,因為都只關於一個人,蘇小小。

蘇小小在外人看來從裏到外都是極端不成熟的,他把她養在溫室,未曾經歷過刻骨銘心的風雨,她的一些煩惱實在是太瑣碎了,根本不值一提。這樣一朵溫室的花朵,如果脫離了他這個遮風擋雨的庇護,如何在惡劣的環境裏存活?

他的嬌慣養成了她這種異想天開任性胡為的性格,也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守著她。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不在了,她怎麽辦?她那點小聰明遠不及她棱角遍布的天性來得強大,知世故卻從不委屈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惹是生非,從來不知悔改,拋開不胡攪蠻纏,離二世祖也相去不遠了。

蘇小小趴在他胸口一動不動,仿佛是睡著了。他們就這樣維持著這個扭曲的姿勢很久,蘇小小才說,“那就別出意外。我們家沒有病史,誰也不是短命的人,你比我大八歲,女性平均壽命高於男性,那就算死亡年限相差十年,等我七老八十了,也活夠了。”

蘇西哲前一刻還在思考人生哲學,下一刻幾乎要被她一本正經的口吻逗笑,好不容易壓下那點不靠譜,非常破壞氣氛的說,“蘇小小,你能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格式化掉麽?整天不切實際的瞎想。”

蘇小小根本不聽他屁話,接著說,“我已經跟學校提交了外宿申請,以後我每天坐地鐵回家。正常工作日你加班不可以超過8點,周六日最多半天,飯跟藥按時吃,拍好照微信發我。”

蘇西哲被她驚呆了,看到了謀權篡位的前兆,家長的地位朝不保夕。但他還沒來得及發表感想,蘇小小接下來的一句話才是真正的炸彈。

蘇小小說,“哥,我是撿來的吧。”

蘇西哲驚訝了一瞬,立刻反駁,“電視劇看多了吧。”

蘇小小又說,“你心跳好快。”

蘇西哲胡亂的把她掰扯過來,讓她平視他的眼睛,“誰跟你胡說八道的?”

蘇小小看了他一會,才雲淡風輕的說,“作為兄妹,我們不應該是平等的麽?”

蘇西哲嚇了一跳後總算回過味來,暗地裏狠狠松了口氣,嘴裏依然沒好話,“我不答應你是不是要上房揭瓦了?別一不如意就覺得自己身世淒慘無人疼愛不如孤兒,腦子被門夾了?凈會扁平思考。”

蘇小小終於小幅度笑了一下,“那你答應了?”

蘇西哲覺得頭疼。

蘇小小起身,一瘸一拐的去給他拿香蕉。蘇西哲眼睛又被她光怪陸離的傷腿給鎮住了,“你說你連自己都不會照顧,你要把我照顧出個什麽花樣來?”見蘇小小還是固執己見,只能再換一種風格,“你能不能休息下,這腿留了傷疤多難看……”

蘇小小打斷他,“閉嘴。”

蘇西哲:“……”

蘇小小剝了香蕉皮,湊到他嘴邊,“張嘴。”

蘇西哲乖乖張口,誠惶誠恐的接受姑奶奶的恩賜,覺得他這一病,把家長的威嚴通通病走了,損失慘重。

李浩作為一個粗人,沒有敲門的習慣,他在門口剛露了個頭,被裏面的景象嚇了一跳,立刻做賊心虛的掩上門,腦子也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起來。

他剛不明不白的得知蘇西哲跟蘇小小可能不是親兄妹,再腦子一熱胡亂臆想一番,覺得BOSS那種妹控行為實在是超出常理,跟後宮漫如出一轍,可疑的就差把蘿莉養成寫在臉上。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李浩在門口徘徊良久,終於做了一回文明人,把門拍的山響,被經過的護士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哪來的?醫院裏不準喧嘩,懂不懂道理?”

不懂道理的李浩火燒屁股似的開了門閃進病房,作為一個健壯如山的大老爺們他實在沒有跟制服姐姐切磋的經驗,只能先溜為敬。

李浩搓著手踱到蘇西哲病床前,蘇小小只擡頭看了他一眼,就旁若無人的繼續餵蘇西哲吃香蕉。

蘇西哲有苦難言,百忙之中抽出嘴問李浩,“項目進展如何。”

李浩剛準備匯報,就遭到了蘇小小的眼神攻擊。

但是蘇小小卻沒有說什麽,她扔下香蕉,站起身,不看任何一個人,盯著空氣說,“我去換藥。”

走到門口,才回過頭對李浩說,“我哥需要休息,十分鐘後我回來。”

她這真的是不依不撓的上崗上任要插手蘇西哲的作息了,蘇西哲這個萌點詭異的怪蜀黍居然覺得很受用,當著手下的面絲毫不覺得被妹妹管教是一件丟臉的事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李浩這下是更深刻的體會到,他們老板真的挺不容易的,這種絕癥是無藥可救的,只能自求多福。

蘇小小請了假在醫院陪蘇西哲療養,中間回過一趟家,李浩給她當了一回司機。他有點不適應沈默寡言的蘇小小,試圖跟她交流,但是無果,蘇小小周身好像築起了結界,百毒不侵。

在蘇西哲住院期間,李浩盡量少出現,沒有重大決策絕不輕易找蘇西哲,幾乎攬下了公司所有攤子,焦頭爛額的收拾起來。

反正公司已經走上正軌,什麽都按部就班,蘇西哲也不太擔心。他以前總是拼命要做的更好,這次一閑下來,像是突然開竅了,覺得成功也不過過眼雲煙,對那些雲煙索然無味起來。

而眼前的才是最真實的,他看著一本正經給他削蘋果的蘇小小,眼神愈發柔和起來。

蘇小小少女經過幾天的實戰演習,削蘋果居然也像模像樣起來,削完了還能完美的切片,然後叉給蘇西哲吃。

只需要動口的蘇西哲非常享受這種待遇,但是這樣不聲不響的蘇小小又讓他覺得心疼,有心沒話找話,但往往要碰釘子。

蘇小小現在非常蹬鼻子上臉,總是命令他閉嘴睡覺。

蘇小小的腿傷得不重,一開始那樣可怕的紅腫也只是表象,畢竟細皮嫩肉,反應的明顯了些,不曾傷筋動骨,過了不久就行動如常了,只是傷處的皮膚還沒來得及更新換代,疤痕依然刺眼。

蘇西哲的病來得急去得慢,何況五臟六腑的毛病只能靠養,輕易好不了。

出院那天,沈清聞親自開車送他們回家,順便告訴蘇小小住宿的事批下來了。

蘇小小沒有往日故作文靜的浮誇,很禮貌的跟他道謝,仿佛一下子整個人都沈澱了下來,弄得沈清聞暗地裏問蘇西哲她這是受了什麽刺激,跟突然頓悟了一樣,可以直接出家了。

蘇西哲也很頭疼,他原本以為蘇小小這是在慪氣,過幾天就好了。可是幾天後,她依然是這種拔苗助長的狀態,根部是虛的,一切的成熟都是假象。

就連蘇音來探病,她也沒多一點以前那種活力四射的喜氣洋洋。仿若強行從身體裏摘除了熊孩子的影子,一夜長大。

蘇小小回到家就開始跟家政學做飯,但是天賦所限,實在不得其法,到最後也只學會了煲湯。

她這種賢妻良母的狀態持續了兩天,蘇西哲看不下去,搖旗造反了。

蘇西哲把她拉到陽臺上,按在吊椅上坐好,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蘇小小,你到底怎麽了?”

蘇小小看著他,疑惑的一臉天真無邪,“怎麽了?”

蘇西哲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蹲下身說,“小小,我已經沒事了,你別害怕。”

蘇小小說:“恩。”

蘇西哲繼續說,“小小,你現在表現出的不是長大,而是抗議,這很幼稚。”

蘇小小油鹽不進,“不管用麽?”

蘇西哲無言以對。

太管用了,他現在簡直是言聽計從,說話都要註意語氣未免嚇著她。

蘇小小突然說,“這樣是不是很卑鄙?”說完已經自我肯定了答案,虛心的垂下了腦袋。

蘇西哲不忍心看她難過多想,舉了白旗,“那以後我每天下班去接你,晚上陪你在家休息,雙休日聽你安排,等你放了寒暑假,我們就去旅游,你想去哪就去哪。”

蘇小小依然垂著頭,“啪嗒”滾了顆眼淚下來。

蘇西哲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哭,立刻手忙腳亂起來。以前蘇小小胡作非為的時候,總是倔著不肯認錯,他又心疼又生氣,還會忍不住打她。雖然只是象征性的抽兩下屁股,但對自尊心強得暴表的蘇小小來說,這簡直就是要她的命,打她一次她反一次,但依然不記打,下次繼續犯。

眼淚這種東西好像離她相去甚遠,哪怕她以前有一點的服軟,蘇西哲都不會忍心責怪她一聲。

蘇小小終於擡起頭,眼眶通紅,情緒起伏劇烈。這麽多天來,她精神一度緊張,但反應到外卻沈靜的嚇人。

蘇西哲伸手攬過她,沒說話,蘇小小卻說,“哥,原來想象跟真的發生是不一樣的。我以前總是害怕你會出事,越是害怕越會想,到後來每次你一忙起來我就本能緊張,心裏特別難受。我不知道要怎麽表達,可能每次表現的都很幼稚,但是只有這樣你才會安慰我承諾我。”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都開始打顫,但還是堅持說下去,“我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想不明白,為什麽在你健健康康的時候我就要瞎想。後來我想,全世界我只有你一個依靠,我還是很自私,我不敢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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