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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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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子交代完一雙兒女後又昏迷了過去,臉色蠟黃地冒虛汗,整個人進的氣多,出的氣少。

“不成。”範溪將碗放到一旁,抹了把臉,帶著濃濃鼻音地說道:“二兄,你扶一下娘,我來灌藥。”

範積蘊正有此意,他疾步走過來,扶起他娘,拿勺子舀著已經溫了的湯藥給安娘子灌進去。

安娘子人昏著,灌進去的湯藥大多流了出來。

兄妹倆對視一眼,心下發沈。

範積蘊白玉一般的臉上急出了冷汗,他勉強鎮定下來,“得壓著娘的舌根,溪兒,你快去拿根筷子過來。”

蓮娘忙開口,“我去拿。”

“勞煩。”

筷子拿來了,兄妹兩個人便壓著他們娘親的舌根,一點點往裏面灌。

灌完小半碗,範溪道:“鍋裏還有,我去再去盛了來。”

蓮娘子忙跟了她過去,“我幫你。”

一早上來來回回,鍋裏大半湯藥都灌到安娘子肚裏去,還有小半流出來了,被範溪用舊衣裳吸了個幹幹凈凈。

“來啦來啦,黃大夫來了。”兄妹倆正照顧母親的當頭,外面傳來一聲叫喊,接著顧溪探頭一瞧,便看見她大兄拉著一頭驢進來,驢上騎著一老者。

這老丈須發皆白,臉上滿臉都是皺紋,看起來慈祥異常,他邊下驢邊問:“病人在何處?”

範遠瞻扶著他,匆匆答道:“在裏頭。”

兩人穿過院子,直往客廳裏走來。

“黃大夫!”範積蘊和範溪兩個面色焦急,兩人一左一右,忙帶黃大夫轉到內室,將黃大夫引至自己母親床前,“您快來。”

他被範積蘊兄妹拉得一個踉蹌,範溪忙扶他一把,滿懷歉意與焦急,“對不住。”

黃大夫並未為他們的魯莽而感到不滿,不過搖頭嘆了口氣,等看到床上病人的情景時候,他眉頭一皺。

他忙坐在床前給安娘子把起脈來,等把了一會兒脈,他搖搖頭,那目光看起來十分的凝重,“風寒拖成了肺患。”

範家兄妹三人揪心,範遠瞻上前一步,“黃大夫,那我娘……”

“你娘現在氣血衰竭,幸而今早把命吊了過來,暫有一線生機。 ”黃大夫忙從藥箱裏找出一味丸子,“先讓她用人參丸子吊命,今日喝的什麽藥?”

範溪忙上前去,與兄長們一道將黃大夫給的藥丸給安娘子灌進去,方道:“今早剛喝過薤白煮豬腰子湯。”

黃大夫連連點頭,沈吟道:“你這方子倒不錯,這樣吧,再給你們兩開兩副方子,你們去抓藥來吃。你們娘這個身子想必你們也清楚,究竟能不能好還不好說,你們若是信我,就跟著我的方子抓藥,莫心疼銀錢。”

範遠瞻攥緊拳頭,沈聲道:“多謝黃大夫,我們定不惜銀錢,按您給的方子抓藥。”

黃大夫嘆了口氣,就在板凳上墊著開起方子來,略吹幹墨汁,他把方子給範家兄妹,叮囑道:“你們都是孝順孩子,人皆有命數,萬一你們娘真撐不過來,也莫太過心傷。”

範遠瞻三人給老大夫磕了個頭,“多謝您。”

黃大夫擡手將他們三人扶起來,“醫者父母心,不必言謝,你們趕緊去給她抓藥罷,餵過藥小心照顧。我看她身子已經很虛,現在蓋的棉被太過結實冷硬,不夠保暖,你們趕緊給你們娘換一床,若不然,她一旦冷著發了燒,大羅神仙也難救。”

“我們等下便去給我娘換床新被子。”

“新被子新褥子,衣裳也要換成棉布衣裳,免得不透汗,一直悶著。”

老大夫說完,有些憐憫地看兄妹三人一眼,這家家徒四壁,治病救人最是大花銷,拿那麽多錢進去,還不知道人能否救過來,若救不過來,這錢也就打水漂了。

偏他三人孝順,老大夫也是於心不忍,最終還是給他們三人開了藥。

交代完被褥之事,老大夫又想起來,“你們抓藥記得去縣裏的松仁堂,他家的藥最真,其他藥藥效不一定有那麽好。”

“記下來了,多謝黃大夫。”

黃大夫出診完,兄妹三人恭恭敬敬地給了出診費,然後又要把黃大夫送回去。

黃大夫搖搖頭,“就這幾步路,你們莫送了,回去好好看著你們娘,我明日再過來瞧瞧,以後我每日都過來瞧瞧。”

騎上毛驢出門後,老大夫回頭看了眼,見他們兄妹三人恭敬地站那裏目送,老大夫不禁又嘆口氣,越發可憐他們家孤兒寡母,有當家人撐著還不如沒有。

兄妹等老大夫走後又一通手忙腳亂,他們先把黃大夫帶來的藥熬好給安娘子吃下,然後範遠瞻去鎮上買藥,範積蘊繼續回去學堂讀書,範溪則去買棉被。

她在屋裏數了銅板出來,又拜托隔壁蓮娘幫忙看一會她娘。

範溪出了門,沿小路往外走,直走到她家東邊一戶人家,她去敲了村子裏一戶人家虛掩的門。

“哪個?快進來。”

範溪揚聲喊,“蕊嫂子,是我,溪娘。”

裏面探出一個梳起發髻的年輕圓臉婦人,“溪娘?你怎麽過來了,你娘可好些了?”

“好一些了。”範溪避過沒多說,問:“蕊嫂子,我想訂一套棉被綿褥。您這可有?”

蕊娘沒想到生意上門,聞言忙點頭,“有,你要幾斤重的棉被?”

她家常年做棉花生意,十裏八村都小有名氣,比起縣城裏的鋪子,她們家的棉被棉布更實惠一些,附近人都願意來她家買,她家東西備得也全。

“八斤的可有?”

“有有有。”蕊娘道:“八斤的棉被一百二十個銅板,綿褥要哪種?”

“五斤的。我還要六尺棉布,藍色的便成。”

蕊娘吃了一驚,“怎生要這麽多被褥布料?”

“黃大夫說我娘身體差,要註意保暖,我想著新棉被最厚實,便來嫂子這裏買一兩床。”

蕊娘略有些遲疑,看了範溪一眼,“我家的可都是要現錢,概不賒賬。”

範溪摸出錢袋,從裏面珍惜地數出兩百三十個銅板,“棉被一百二十銅板,綿褥七十銅板,棉布四十銅板,您看看這裏夠不夠。”

蕊娘見她拿出錢來,面上露出一絲羞赧,她將銅板接過來仔細數了一圈,利索點頭,“夠了,多謝照顧我生意,我去給你拿被褥。”

都是村裏人,蕊娘心裏不好意思,特地撿了厚一些的棉被綿褥出來,又量好布,溫和道:“這麽多東西你拿不了,我一並送過去你家罷。”

“多謝蕊嫂子。”

“不必客氣。”蕊娘抱著棉被跟著她往家裏走,“你們兄妹可真孝順。”

範溪搖搖頭,“為人子女,理應如此。“

蕊娘嘆了口氣,轉而問,“你娘已經病得如此重,你爹可有寫信過來?”

範溪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神情,她爹還不知在哪個地方風流快活,寫個屁信。

他們兄妹也不想寫信過去,她爹那人冷心冷肺,若真寫信告訴她爹,她娘已經病重,說不得那邊還會歡呼雀躍,等著將那小妾扶正。

開朝有規定妾不能為妻,既已當妾的人不能再扶為正妻。

現在已開國一百來年,很多規矩也不像剛開始那麽嚴,若她爹真將小妾扶為正妻,無無人置喙。這事民不舉官不究,若真有人告官,官府也就判罰些銀錢,他爹也無太大損失。

若不是如此,她爹也不敢寵妾滅妻,如此猖狂。

蕊娘跟著範溪來到她家,見家裏冷鍋冷竈,冷冷清清,家徒四壁,內室一病人躺在床上,面色蠟黃,人事不醒,心裏頗不是滋味。

他們趙家村同祖同宗。安娘子病後,全村人都來看,關系好的送只雞,帶條魚,關系不親密的也會帶把菜,抓個雞蛋。

無論關系如何,大家都有點交情,現在再看床上的安娘子,蕊娘惻隱之心頓起,她指了指隔壁,小聲問:“你祖母他們如何說?”

“能如何說?”範溪苦笑了一下,沒再說下去,引人遐思。

蕊娘眼裏同情之色愈濃,她拍了拍範溪的肩膀,也不好多說什麽。

“溪娘,你回來了?我剛餵你娘喝下藥汁,她又睡了。”蓮娘從屋外走過來,手裏拿著條剛洗幹凈的帕子,朝蕊娘打招呼,“蕊娘。”

“蓮娘。”蕊娘忙向她打招呼。

“勞煩蓮嫂子了。”範溪向蓮娘道謝。

蕊娘朝範溪兩個揮揮手,“我家還有事,改日再敘。”

“哎,您忙。”

蓮娘忙擦擦手,“我也回去了。”

範溪感激地送她回隔壁,回屋整理剛買回來的被褥。

她將新棉被套好,又裁布縫衣裳,打算簡單地弄身棉衣出來。

窮人孩子早當家,她現下雖才十歲,但已會裁衣。

她急著給安娘子換上棉衣,也不做什麽覆雜的衣裳,只是簡單的把布裁起來縫成的衣裙即可。

她動作麻利,花了一日功夫,總算把衣裳裁了出來。

傍晚她大兄二兄回來,範遠瞻將安娘子抱起來,範溪和範積蘊合力將新棉被綿褥換上去,兄弟二人出去後,範溪給她換上新衣服。

安娘子病得十分重,即使這樣折騰,她也只是略睜開眼,見兒女在,又安心地昏睡過去。

範溪見她這模樣,不由無聲地嘆口氣,好在伸手去摸她額頭,她已經不燒了。

“溪兒,用飯罷?”

門外,範遠瞻和範積蘊已將範溪做的飯擺好,就等妹妹出來用飯。

範溪忙幫她娘掖好被子,轉身出去,“就來。”

今日飯菜與昨日差不多,一個雜糧飯外加一個水煮冬瓜。雜糧飯裏頭包括番薯芋頭和糙米,水煮冬瓜只放了鹽,連油腥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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