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閱情緒不高，但她得掩藏住自己的低落與難過，不過吃飯的時候，吃了沒多少就撂下筷子說自己飽了。

她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看起來與平常無異：“對了，路上的時候，我又看見娃娃機了，一會兒我們去夾娃娃嗎？”她扯了張紙巾在手裏無聊地撕扯，“你之前都沒告訴我怎麽才能夾那麽成功。”

江聽寒左手拿著勺子，她舀了一勺湯，還沒喝下去，便笑著回答程閱的問題：“我那真是碰運氣，我以為我最多只能夾三個，沒想到翻倍了。”

“這也……”程閱一臉震驚，接著把已經碎成條的紙巾糅雜成團，接著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這家店的店面不大，一共也就十張小方桌而已，現在大學城這邊的大學基本上都已經放暑假了，但就算是這樣，程閱她們來的時候也等了十多分鐘才有了一個空桌給她們。

現在已經快七點，黑暗也逐漸地籠罩了柳城，江聽寒還沒吃完，程閱手肘抵著桌子掌心托著臉，看著江聽寒因為低頭吃飯而映入她眼簾的發頂。

在江聽寒看不見的地方，程閱眼裏的情緒才敢一一流露，但當江聽寒擡起頭來的時候，程閱又恢覆了“我很開心”的狀態。

過了會兒，她倆結了賬，拿著自己的東西出了這家花甲米線店。

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程閱和江聽寒慢慢在道上走著，再走幾分鐘就會到了公交車站，接著回家。

程閱沒系圍巾，她把圍巾拿在了手裏，滿臉笑意地跟江聽寒聊天。

“我們家之前來了客人，其中有個資、源、整、理、未、知、數小孩，想要你夾的皮卡丘，我不給，後來還鬧大了。”程閱撿著事情說，絕口不提薛子聰的事情。

放了假，江聽寒的馬尾也就放了下來，她此刻頭發披散著，風吹過的時候，幾縷調皮的發絲不禁開始蕩漾了起來。

大道上有車輛在跑著，江聽寒把程閱往自己右手邊拉了一些，自己站在了左邊，她的眉眼在這昏暗的夜裏也閃爍著光芒一樣，她說：“真的很討厭這種小孩，尤其是家長有時候更讓人討厭。”

程閱手腕上似乎還有剛剛江聽寒拉著她的力道，她把手揣進自己的衣服兜裏，朝著天空哈了一口氣，又轉頭看著江聽寒，笑了下：“對了，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下。”

江聽寒吸了下鼻子，說：“你問。”她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程閱舔了下唇，話都要到嘴邊的時候又吞回肚子裏了，她看著江聽寒搖了搖頭：“沒……突然間不知道問什麽了。”

江聽寒神色覆雜，“哦”了一聲。

這麽一路說著，公交車站很快也就到了。

車上的時候，程閱基本上全程都在看著窗外，這座城市在今天讓她徹底有了冰冷的感覺。

兩人下了車，程閱望著江聽寒的背影消失不見，接著自己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

又過了會兒，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了，程閱結了賬挎著自己的包進了大門。

她本來想要直接進自己家所在的那棟樓門的，但在超市外的長椅上坐了會兒，程閱被冷風吹得臉僵，這也讓她不再糾結，轉身推開超市的門，從貨架上拿了五罐啤酒。

路上的時候，她就給她媽媽發消息問薛子聰他們走了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以後，程閱才敢回去，而不是在外繼續逗留，直到薛子聰他們離開。

此刻，她提著五罐啤酒，進了電梯。電梯裏沒有熟人，程閱按了鍵後全程斂著眉眼等待著樓層到達。

到了家門口，程閱掏出鑰匙開了門，客廳的燈光開的明晃晃的，程閱先是把酒放在了玄關處的櫃子上，換了鞋才提著黑色袋子包裝的啤酒進了客廳。

客廳裏她爸媽在各自玩著手機，而正是因為怕見到自己的爸媽，所以程閱還特地讓老板給自己拿了黑色的袋子裝著，這樣的話就看不出來自己拿著的是酒了。

“我回來了。”程閱強笑著說完這句後，也不再多做停留，就回了自己的臥室。

她把東西先是放在了自己的書桌下面的櫃子裏，接著轉身倒在了床上，看著天花板。

不行，現在還不能哭，程閱極力忍著。

門被敲了幾下，程閱聲音略微帶著一絲哭腔，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向房門說：“進來。”

“閱閱。”馮慧依舊是端了杯牛奶進來給她放桌上，“吃飽了嗎？廚房還有沒有動過的排骨湯，要不要喝一點？”

程閱望著自己的媽媽，輕輕搖了搖頭，她說：“吃飽了，我一會兒把牛奶喝了就好。”

馮慧點頭，她離近程閱進了一點，說：“剛剛看你提了個袋子，是不是最近例假又要來了？那就少吃點涼的辣的那些，別到時候痛經了。”

程閱知道了，自己媽媽註意到了自己提了東西，只不過以為裏面裝的是衛生巾。

她啞然，一時間為這個誤會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馮慧出了她臥室，走的時候也把門帶上了，程閱看著合上的門縫，終於那根線繃斷，她把臉埋在了被子上，為了不讓自己父母親聽見聲音而低聲嗚咽著。

這聲音在她安靜的房間裏格外響亮，程閱臉下鋪墊了很多張紙巾，但就算這麽厚，最後也基本上都濕掉了。

她突然被嗆到，猛地咳嗽出聲，緩過來後就起床去把門給鎖了，雖然她爸媽每次進來前都會敲門。

地板涼意漫漫，程閱靠著墻，身體漸漸滑了下來，直至跌在了地上。

她捂著眼，在努力地恢覆著自己的狀態和情緒，過了不知道多久，她一抹臉上的眼淚，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來，桌上有衛生紙，她胡亂地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拉開櫃子，把那五瓶啤酒拿出來擺在了桌上。

她視線有點模糊，還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拿起一罐，拉開了拉環扔在一邊，接著就微微仰頭，往自己嘴裏灌了幾口啤酒。

程閱以前從未喝過酒，她一般都只是聞聞酒味而已。

以前是程世安喜歡喝，在吃飯的時候他總會來上那麽一兩杯白酒，後來則是一些叔叔阿姨喜歡喝，在飯店吃飯的時候也說要滿上。

程閱至始至終都不過是聞了下味道而已，她不會喜歡喝酒，對這個也沒興趣，卻沒想到在今天，她甘願喝酒，只為達到喝醉的效果，讓自己睡個好覺——如果喝醉後睡覺也算好覺的話。

第一次喝酒，程閱感受只有一個：難喝。

但就算是這樣，程閱還是一邊咳著一邊把第二罐第三罐第四罐第五罐打開了。

不多時，她就有點想吐了，這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急忙扯了紙巾捂住嘴巴，因為已經喝的有點暈了，坐的也不穩，直接跪在了一邊。

垃圾桶就在面前，程閱朝著裏面吐著東西，卻只是幹嘔，什麽也吐不出來。

她身子向後，又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但這也不能讓她就此清醒過來。

眼淚又順著眼角流向了兩邊，打濕了頭發，程閱把手擡起來捂著臉，又嗚咽出聲。

為什麽是這樣的呢？她以前知道，江聽寒遲早會跟別人在一起，但為什麽，這個“遲早”來的如此之快，又為什麽，這個人還是薛子聰？

果然大部分人對初戀都有情結的嗎？只要初戀一開口，自己就丟盔卸甲，江聽寒也不例外，是嗎？

程閱哭到最後笑出聲，她此刻頭暈，也覺得腦袋很沈。她掙紮著坐了起來，接著重新倒在了床上。

她合上眼，想要就此睡過去。

但是，天公似乎連她的這麽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讓手機鈴聲在一旁響了起來。

程閱眼睛虛著一條縫，摸著手機看了看來電的人是誰。來電人不是別人，是在幾十分鐘前與她分別的江聽寒，也是她現在想起來就呼吸一窒的江聽寒。

程閱扯了一個笑容出來，旋即按了靜音。

眼不見為凈，耳不聽也為凈。

桌上的空著的啤酒罐還沒收拾，臺燈也還開的明亮，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整間臥室裏只有程閱的平穩的呼吸聲，以及散發著啤酒的味道。

第一次喝酒還喝了這麽多的後果就是，在淩晨三點的時候，程閱便因難受而醒了過來。

她睜眼的時候，還被自己臥室的燈光晃了下眼睛，閉上眼等到適應了光線她才撐著身體坐在了床上。

胃酸在肆虐著，讓程閱現在又想嘔吐，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過了會兒便起身開門去了浴室收拾自己。

刷了牙洗了臉，程閱看著鏡子中的頭發淩亂眼神也一片渾濁的自己，無聲地笑了下。

回了臥室，她把啤酒罐那些都裝進了黑色袋子，也把自己的窗子打開了很多驅著房間的味道。

做完一切，程閱在椅子上坐著，她想了想，從抽屜裏把自己的兩本畫冊拿了出來。

她沈默地翻著，看著自己畫的每一個火柴人和寫的每一個字。最後，她深呼吸了好幾下，接著將它們一頁一頁撕下來，又全部撕碎，扔進了垃圾桶內。

沒必要記錄了，也沒必要回憶了。

程閱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過了會兒側頭看著垃圾桶裏的那些紙屑，她表情既掙紮也痛苦。

最後只是默默地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牙齒咬著自己的手臂，直到痛感襲來才放開。

程閱盯著在燈光下的牙印，擡起另一只手捋了捋自己頭發，隨後彎了彎唇角，只是意味有些淒涼。

她的暗戀的結果已經揭曉。

她不該再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什麽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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