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玉到歌臺時看到一副姐妹情深的畫面，衣洛正翹著蘭花指幫離歌梳頭，一邊責備她，“可惜了這一頭好看的紫色的頭發，被你糟踐成這個樣子，你就不能多花些心思打扮自己？哎，你呀，想盡法子的折騰自己，也沒個消停，你說你這全身上下裏裏外外都煉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又有什麽用，不如找個能多陪你說說話的……”

離歌轉著手上的鐲子，“你不正和我說著話麽。”

衣洛：“罷了罷了，念叨多了你也不聽，還是個傷心。”仔細的在離歌眉心描了花鈿，轉頭看見離玉，“喲，小妮子回來了，這一身的土氣，站那兒別過來了，我這剛洗幹凈的衣服。”

離歌笑著招手讓離玉到身邊來，擡眼對衣洛說，“索性有的是時間，你要是取了那元神出來睡過去了，就天天在我這的水池子裏泡著也行。”

衣洛身子往後滿意的看了看離歌，“我看你那一點點的善心，都撲在你這妹妹身上了，什麽都護著她。”問了離玉一句，“我就說這人吶都要打扮，你看你阿姐看上去是不是精神多了？”

離玉：“我阿姐一直是最漂亮的。”頓了頓補了一句，“衣洛姐姐你也是最漂亮的。”

奇洛：“哎喲，這小嘴兒會說的。倒是比小時候胖乎乎的機靈多了。”

離玉：“……”

一個時辰內離玉被衣洛從頭到腳的數落了兩遍，是以覺得過得十分漫長。

衣洛：“要我說你一個小姑娘，每天在凡世瞎混什麽，濁氣重煙火氣也重的，待得久了整個人都要不好，墨玉也真是個耐得住性子的，難得一把年紀還願意哪兒哪兒都陪著你。”

又說，“墨玉以前可不這樣，他願意正眼瞧的人可不多，看上去對誰都彬彬有禮的吧，和誠儒那個溫和的性子可不一樣，墨玉要是不喜歡的人，三丈之內也別靠近了他。你看看他，除了你們幾個朋友，這幾萬年身邊也沒見哪個女子靠近過。我說老天君也是奇怪，你們幾個天劫參戰的人都立了大功，唯獨墨玉沒封神君，他當時在空桑山那一戰不是打的很漂亮嗎？”

離歌含笑看了一眼離玉，“興許天君覺得墨玉的本事還能立更大的功勞，就留了一手，我看他封了神君娶玉兒還差不多。”

衣洛：“哎喲，我看現下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就挺般配了，你就知足吧。”說完又認真的教訓了一番離玉該怎麽穿衣打扮。

離玉說了司炎交待的東西，問離歌借她的安魂燈一用，銀狐取來那盞燈，衣洛拿著看了看，“什麽都是玉蘭花，弄得我現在看見玉蘭花就想起你來。”

離歌輕笑：“能讓你時時想著不是很好麽。”

說話間墨玉遲遲才來，手裏拎了個青瓷瓶子和一段千年崖柏的樹根。

離玉：“時候差不多了就請衣洛姐姐你找個舒服的地方躺著，我把那元神取出來，哦對了，姐姐你提一口真氣護著自己，我怕到時候你的元神不穩出什麽差錯。”

衣洛從袖子裏取出一枚鏡子整理了一下，躺在銀狐鋪好的軟榻上，“大不了睡個幾年罷了，姐姐我這點修為還是有的，倒是你，小心點別弄亂我的頭發。”說完端莊的躺好，運足真氣入了定。

離玉看衣洛氣息平穩均勻了，將安魂燈擺在他身旁，又想了一遍該備的東西都全了。祭起了白玉簦。

“時光停，記憶斷，銅鈴空。紅塵囂囂，何為初衷，白玉瓷心。婆娑世界，因果，因果，因果。”

傘訣念罷，衣洛的眼角竟留下一滴淚來，白玉珠的白光緩緩進入衣洛心口，解開那一片牢牢包裹著的魂魄，將一個金光閃閃的元神托出。熟悉的氣澤撲面而來，離玉低語，“師父，果然是你麽。”

幾萬年間作為白玉的記憶慢慢湧現，眼前這個溫和而強大的元神，正是前世自己的師父，鍛造白玉，制成白玉簦的人，遠白洛。

因為十萬年的修煉凝聚，遠白洛的精魂已經脫了人形，離玉將傘上的一根紅線結成一張網，細細包住這個元神，雙手捧著結成晶石，思緒飛舞，晶石內強大的力量湧動，離玉一個氣息不穩，噴出一口血來，跪倒在地上。

好在衣洛的元神沒有什麽劇烈的反應，離玉擦了嘴角的血，扶著胸口結好遠白洛的魂將晶石握在手裏，又念傘決調理了衣洛的氣息，綁了紅線在他手上，才放下心來收了白玉簦。收了傘免不了又一陣血氣翻騰，吐了兩口血順了順氣，離玉跪坐在地上擡頭對站在一旁的離歌和墨玉一笑，“我就說他沒死吧。”

離歌走上前拍著她的背，“你沒事？再要將魂魄放進人偶裏可要小心著點。”

衣洛睡的深沈，離玉在歌臺休息了半日便催著墨玉去了司炎府上。

司炎特地搭了個棚擋著窯口，在進窯的地方備好了調瓷泥的池子，墨玉將瓷土倒進池子裏，離玉拿出小香送的荷包將玉粉倒進瓷土中，笑著說，“玉粉能這樣用我看不錯。”說完摸出把匕首來沒多想就割開自己的右腕，墨玉扶著她，語氣有些心疼，“你支持的住嗎？”

離玉點頭，“取一點血怕什麽的。”但隨著鮮紅的血不斷從手腕中流出，離玉漸漸感覺天旋地轉，墨玉取了帕子包住她的手腕，“好了。”包好她的手腕之後，墨玉割了自己的手腕繼續放血，司炎在一旁運氣攪著瓷土，為難的說，“現下有差不多二分之一的血了，仙君的血陽氣太重，不能再放了啊……”

墨玉扶著離玉，“那也只能這樣了。”

說話間銀狐匆忙走了進來，“墨玉君停手吧，你們怎麽一刻也不耽誤啊。說著從手裏的白瓷瓶子裏倒出滾滾的鮮血，赤中帶著紫金，“姑姑知道做人偶要用生血調和瓷土，放心不下小主就取了自己的血命我送來的。”

倒完夠調瓷泥的將剩下的血摻了茶水餵給離玉，“小主你剛動了氣息，又連著放血，身子受不了的。”離玉悶頭喝了，半晌才緩過來，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阿姐知道了免不了要為我操心。”

調和好的瓷泥微微泛著粉光，看司炎已經粗粗捏了個人形出來，離玉抽出那幅遠白洛的畫像，手裏變了把剪刀出來將人形完完整整的剪了下來，“看我多有先見之明，挑了最高大俊朗的一幅來。”將畫像往泥人上一蓋，紮眼就變成了立體的遠白洛。

司炎：“離玉上仙，該放魂進去了。”

離玉點頭，小心的取出遠白洛的晶石，將泥人的心口剖開將晶石放了進去，用手指使術穿著紅線縫好了口子，又取了紅線綁在泥人的手腕上，“司炎星君，可以入火燒了。”

司炎將泥胎推進窯口，封了門之後引了九味天火註入窯中，離玉將安魂燈擺在窯口上，才雙腿一軟倒在墨玉身上。

離玉睡著在墨玉懷裏，司炎看著窯裏的火，突然開口對墨玉說：“墨玉君可知，炎炙的氣息消失了。”

墨玉看了眼離玉：“聽司命說了，他那麽強大的氣息一夕之間竟然不見了，還有北海的黑蛟也是，我有些擔心，是不是和那把魔劍有關。”

司炎：“滅世劍已經有十萬年沒出世，況且要驅動那把劍，對靈力要求也是極高的，除了幾位天尊，按說三界之中如今沒有這樣的人才對。”

墨玉搖頭，也有些想不通：“我在查……”

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還在窯中在墨玉懷裏，司炎打坐在窯口控制著窯裏頭沖撞的天火。

離玉問，“墨玉君，過了多久了？”

墨玉：“五個時辰。”

接下來的七七四十九天，離玉都守在窯裏，火焰沖撞了十日後漸漸融合，又過了十日後窯裏傳來電閃雷鳴的聲音，響了十日後窯中開始透出銀光，銀光漸漸變化到最後的九日逐漸轉為金光。

離玉雖嘴上說不擔心不擔心，其實無比的焦慮，在司炎身邊打個轉，又去看看熬著崖柏的火，又著急又無事可做，終於到第四十九日，離玉取了半碗血調好早早備著。司炎收了天火，待窯中溫度恢覆平常後將燒成的瓷人從窯口緩緩拉了出來。

一片金光中，端端正正躺著與畫像中一模一樣的遠白洛，白衣黑衫，雖閉著眼睛臉上卻似乎掛著溫和的笑，司炎點了點頭，離玉端著藥碗恍如隔世的一步一步走近遠白洛，叫了聲“師父。”

離玉手有些顫抖的摸了摸遠白洛的臉，溫熱如常人無異，司炎在一旁也摸了摸遠白洛的手腳，“這用精血調的瓷泥真是不一樣！”

離玉拖著遠白洛的頭輕輕把摻了藥的血灌進他嘴裏，司炎一邊把著遠白洛的脈搏，激動的說，“有心跳，離玉小主，成了！成了！”

一碗血灌下去，遠白洛輕輕咳了兩聲，緩緩睜開了眼睛，歪過頭看著離玉，扯出一個笑容，“白玉。怎麽哭了。”

久違的熟悉感湧上離玉心頭，萬般莫名的情緒在離玉心中翻湧，啞著嗓子，“師父。”

相對無言，隔了好一會兒墨玉走上前，說了聲，“遠先生，得罪了。”說完舉起手裏的青瓷瓶子，滔滔天河水兜頭澆下，將遠白洛沖了個透心涼。一瓶子水倒完從窯裏到外面已經成了一條小溪。

離玉遞了一方手帕，“那個，師父，司炎說是燒完你要好好洗一洗雜氣，有沒有，覺得，神清氣爽啊。哈哈，哈哈。”

遠白洛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有……”

☆、白玉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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