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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中毒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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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弘身邊密不透風,建章宮亦似有銅墻鐵壁,華陽大長公主多年來,固然有往宮中廣鋪暗人,但許多都被拔除,剩下的,也近不了禦前,近不了藥膳重地,只能做傳遞消息之用,想對元弘、對溫蘅下手,非得是身邊親近之人,才有把握。

原想著,能“名正言順”最好,將希望寄托在容華公主身上,但華陽大長公主三番兩次派人與容華公主秘密接觸,容華公主卻總是猶豫不決,遲遲不動手,最近一次,甚還托人帶話問她,可還有別的法子,嫁給明郎表哥?

對這不爭氣的傻公主,華陽大長公主只能一邊繼續派人勸說,爭取令她早日動手,一邊另作謀劃,她探知陸崢家的小丫頭,在宮中常往溫蘅身邊跑,於是授意陸惠妃利用那小女孩行事,但她消息傳進去了,卻像傳進了冰窖裏,之前言聽計從、且辦事迅速的陸惠妃,此次雖秘密傳話出來說,定遵從大長公主之命,將事情辦好,但卻也如容華公主一般,遲遲沒有動手動靜。

華陽大長公主等看宮內遲遲未掀風浪,又估算著大軍行程將到渝州雁津關,時間上許會來不及,只得準備打算放棄“名正言順”。

雖然“名正言順”乃是上策,阻力小,名聲佳,但用血與鐵澆鑄的王座,一錘定音,或會更加堅固。

大梁周邊諸國,屬北蠻最是兵強馬盛、野心勃勃,而北蠻內部並不齊心,權勢傾軋,明爭暗鬥,多年來,她一直與北蠻左賢王暗有聯系,陸家父子一戰成名的陰岐山之戰,領兵的北蠻將領為左賢王政敵,左賢王自不希望他打個勝仗、軍功更甚,遂向她透露了部分軍情,陸家父子也是憑此立下“奇功”,打出了以少勝多、堪可彪炳史書的漂亮勝仗。

此次邊漠異動,自也是她與左賢王暗聯的手筆,利用邊漠生亂,令鎮守邊疆的陸遠道上書請援,讓明郎與陸崢率兵出京,在行至中途渝州雁津關時,出其不意地,從內拿下這易守難攻的兵家必爭險地,以此扼住通往京師的咽喉要道,再以積年海量金銀,振奮兵士之心,發動兵變,亦雷霆之勢轉殺回朝,誅殺無道之君。

不僅燕州邊漠異動,周邊她也各有部署,屆時各地援軍,有的因邊亂無法援救京師,有的則被攔在雁津關下,等他們艱難破關赴京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盡管到時候定有元弘的忠將不服,可元弘已死,大梁朝何人權勢勝她,且明郎是以誅殺無道昏君的名義弒君,元弘這等不仁不義的卑鄙小人,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德行是如何無道不堪,定也多少能理解明郎此舉,她的明郎,品性昭昭,重情重義,世人皆知,幹凈無暇,從無一絲錯誤,誅殺無道昏君後,也並未擅權自立,而是遵循禮法,扶太子登基,悠悠眾口,也盡可堵上。

和邊國聯手謀事,自要施些好處,左賢王那裏,事成之後,割予他幾座邊城,與偌大大梁朝相比,自是極為合算的,而眼下要緊的是,估算時間,就算等上些時日,能等到“名正言順”,到時候派人日夜不停地快馬加鞭通知明郎也已來不及,只能徹底放棄這一可能了,她與淑音,也該秘密離開京城了。

自明郎領兵離京後,她就一直借口身體染恙,閉門不出,這些時日下來,她的“病”,越來越重,纏綿病榻,不能下地,該是時候讓淑音離宮回府探望,而後母女二人,在親信護衛下,秘密離京,暫藏身至早安排好的安全之地,等與明郎匯合,省得淪為元弘手中的人質。

華陽大長公主已打算提前身退,但就在她預備派人至長春宮,將她“愈發嚴重的病情”告知淑音,以“騙”得淑音離宮回府探望時,宮中忽地傳來消息,聖上與薛貴妃突然病倒,臥榻不起。

華陽大長公主自幼在宮中長大,也是知道這些說辭伎倆的,懷疑容華或是陸惠妃動了手,元弘與溫蘅俱已中毒,只是太後娘娘,怕眼下邊漠進犯,此事傳出會人心大亂、江山飄搖,故而強行壓下,只對外說是受寒高熱。

……若真是如此,元弘與溫蘅現下,究竟是死是活?

華陽大長公主剛要派人去探問,陸惠妃那邊的人,即已遞來了消息,消息道她雖然得手,但中間出了意外,聖上與薛貴妃中毒劑量極淺,尚在茍延殘喘。

……也只能茍延殘喘了,這蝕心毒,可不是棘毒之流,縱是入體量少,未能即刻要了人的性命,但一入人體,便蝕骨鉆心,無法拔除,藥石無靈,只能等死……

……即刻要了他們的性命,倒是便宜了這對賤人,讓他們飽受蝕骨鉆心之痛而死,疼上整整幾日幾夜,再痛苦死去,倒也不錯……

生性多疑的華陽大長公主,也並未盡信陸惠妃的片面之詞,另派人打探消息,得知宮內正暗查中毒一事,整個太醫院氣氛凝肅無比,鄭太醫一夜之間,像又老了十歲,太醫院所取用藥物,也並非治療風寒之用,而都與解毒有關,太後娘娘與容華公主守在建章宮中半步不出,甚有暗人看到禦前總管趙東林,在殿前悄抹眼淚,種種跡象,都表明陸惠妃所言不虛。

華陽大長公主聞之大悅,立派人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地傳訊與明郎,如此明郎也不必在雁津關動手,這邊京城,元弘駕崩,新帝登基,她執掌大權,那邊邊漠,明郎率兵“擊退”入侵蠻族,立下赫赫軍功,博得人心聲名,她私下再另以金銀酬謝左賢王就是,等她成為大梁朝的真正主人,左賢王這只猛虎自然也養不得了,到時候她另有計較。

武安侯府,裝病不出的華陽大長公主,可謂是神清氣爽,多年郁氣,一朝散盡,只等著元弘與溫蘅,在受盡疼痛折磨後,斷氣升天,而建章宮中,華陽大長公主預想中應在躺在榻上、飽受蝕心鉆骨之痛折磨的當朝天子,正忙碌地站在膳桌前,涮刷切得薄如蟬翼的山雉、山兔等野味,一一夾給母後和溫蘅。

炭旺湯沸,咕嘟嘟地滾著細泡,燒煮地香氣愈發鮮美濃郁,各式肉脯參筋蝦蟹,圍繞著火鍋爐子,琳瑯滿目地擺滿一桌,本該令人看著就食指大動,但容華公主卻默默地咬著烏箸,一言不發地靜看著皇兄一直只給母後和溫蘅涮肉夾菜,心中著實忐忑得很。

太後註意到身邊的女兒木楞楞的,以為她被嚇得還沒回過神來,對皇帝道:“弘兒,也給你妹妹涮幾片,你妹妹以為你和阿蘅真出事了,可著急得不得了,當時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說著又責備了皇帝幾句,“你也是,這事既提前和母後通過氣了,怎也不和你妹妹說一聲,真把她給嚇壞了。”

皇帝笑看了容華公主一眼,給她夾了一筷蟹子肉道:“別怕,你皇兄是真龍天子,福大命大,誰也害不了的。”

容華公主有些不敢直視皇兄含笑的目光,總覺得有點陰惻惻的,借吃蟹子肉低下頭去,心裏頭忐忑不安暗自琢磨。

昨日她原本好好地呆在飛鸞殿裏,建章宮的掌事姑姑雲瓊,忽來親自報說陛下與貴妃中毒出事了,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趕緊往建章宮趕,等到了建章宮,看宮殿內外站滿太醫,人人冰著臉,氣氛冷肅,更是驚惶,急往裏去,卻見皇兄正逗孩子,溫蘅也好好地坐在一旁,母後也在那裏,幾個人一片溫馨景象,整個人都看懵了。

皇兄看她來了,邊逗孩子邊解釋,話說得簡單含糊,只說華陽大長公主派人毒殺他與溫蘅,他及時知曉,但為某些原因,得假裝中毒,喊她來,是為讓這戲,演得更真一些。

她聽完後,腦袋瓜兒更懵了……姑姑要毒殺溫蘅她知道,姑姑從前就極討厭溫蘅、盼著她死,這段時間,也時不時地派人催她動手,可……可姑姑還要毒殺皇兄?……她知道姑姑和皇兄在前朝是有些不和,可……可竟到這地步了嗎?……

……毒……毒……姑姑給她的那瓶毒,她自那日袖帶回宮後,就一直鎖在暗格裏,從沒拿出來過,只因她心裏頭,實在是亂的很……她是很討厭溫蘅,很想嫁給明郎表哥,她從前也巴不得溫蘅去死,可當溫蘅的命,就真真切切地捏在她手中時,她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她死了……

……姑姑給她這瓶毒後沒多久,明郎表哥曾私下約見過她,同她說了很多很多話,記憶中,明郎表哥從未和她說過那麽多話,說得她的心更亂了……要是溫蘅真死了,母後會很傷心吧,孩子沒有了母親也很可憐,雖然她不知道溫蘅有什麽可特別喜歡的,但皇兄像著魔了一樣,從沒這樣喜歡一個女人,到時候也不知道會難過多久,還有,還有那個可惡的溫羨,要是溫蘅真死了,溫羨是不是這一輩子,都要像惡鬼一樣死死纏著她了……

……每日裏越想越是心煩意亂的她,甚至都沒再次打開過那暗格,看過那貯毒的琉璃瓶一眼……

容華公主正想得心慌慌,又聽皇兄淡聲笑道:“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她就曾想借刀殺人,被朕及時發覺,派人將那貯毒的素色琉璃瓶,給悄悄收走了。”

容華公主登時一口蟹子肉噎在喉嚨裏,憋得臉紅,太後聽了這話,則面上憂色更重,若皇兒沒能一次次地躲過這些暗害,她豈不是真要看見皇兒與阿蘅的屍體,心中憂恨,忍不住斥罵起來。

皇帝瞥看著越發臉紅的妹妹,口中安慰母後道:“有人是太過天真,易被利用,相信吃一塹長一智,會改過自新,不會再為虎作倀了”,微一頓又道,“只是若還不知悔改,那朕也就不再留情了。”

容華公主能感覺到皇兄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低著頭訥訥道:“皇……皇兄說的是。”

太後沒留心女兒的異常,心裏又轉想到另一件事上,只是阿蘅在此,不好開口,一直等到膳罷,看阿蘅往內殿看晗兒去了時,方令皇帝跟走到一邊,輕聲問他道:“等華陽大長公主的事情了結了,皇後那裏,你預備如何呢?”

太後看皇帝遲遲不語,輕嘆一聲,“皇後知道你和阿蘅‘病’得厲害,關心著急得很,想來看望,被木蘭攔勸回去了……唉,皇後和明郎,都是好好的孩子,怎就有那樣一個母親……”

……明郎離京前,他曾許諾明郎,會認可武安侯府祖傳的丹書鐵券,設法留他母親一命……他從前,也曾許諾一世厚待皇後,但旁的方面,可以一切如前,華陽大長公主倒臺後,諸世家定不能忍身為華陽大長公主女兒的皇後,再居後位……皇後縱是強居後位,也難以壓制底下諸世家妃嬪……

皇帝無聲沈默許久,終只輕道:“這事兒子會處理妥當的,母後別擔心。”

原以為元弘與溫蘅,至多四五日,定會斷氣升天,可華陽大長公主悠悠哉哉地等了四五日,又翹首盼等了四五日,再不安地等了四五日,盡管朝野上下,都在瘋傳聖上出事了,可明面上的消息依然是,聖上與薛貴妃因感風寒,高熱不退,臥榻不起,也不知是還在“茍延殘喘”,還是已雙雙殯天建章宮,是太後在壓下死訊,在布“迷魂陣”而已。

一眾探子左右探不出虛實來,華陽大長公主命人暗聯陸惠妃利用陸稚芙一探真假,可竟聯系不上陸惠妃,原先暢通無阻的密聯渠道,突然就像斷了,華陽大長公主心中陡然警醒,徹夜未眠深思了一夜,翌日一早,就聽到了聖上龍體康覆、如前上朝的消息。

……元弘演這一出大戲,到底有何謀算……

……陸惠妃是事發被禁被殺,還是從一開始,就是在配合元弘……

……是元弘查知了她的密謀,還是陸家倒向了元弘……

……聖上出事的傳言,並不是她派人暗地裏放出,是元弘派人散布的嗎……若真是他派人散布的,他又裝病拖了這十幾日,是為什麽……

……十幾日前,她那時已預備放棄“名正言順”,打算帶著淑音秘密離京,結果就在那時,宮中傳來了好消息,她在探查後信以為真,命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傳消息給明郎,算時間,明郎如今,早已出了雁津關了,再派人快馬通知已來不及了,大軍直奔邊漠,不會回轉了……

……元弘是一早就知她的謀劃嗎……是陸家背叛,還是……明郎?

這些猜想,一個比一個可怕,華陽大長公主想得幾乎寒毛倒豎,她渾身僵冷,而心頭憂怒之火,又灼燒得她整個人都似要炸開,她迫切地想做些什麽翻轉逆局,可到這地步,已是諸事難為。

……是陸家……還是明郎……還是兼之……

……明郎……明郎是她的親生骨肉啊……若真是明郎……為什麽……為什麽啊?!!

華陽大長公主一猜想許是親生兒子騙她、叛她,整個人幾要瘋了,若明郎真在騙她……一直都在騙她……

明郎自與溫蘅和離以後的種種言行,在華陽大長公主腦海中呼嘯而過,她越想越是心驚,不敢做如此猜想,可又止不住地後怕,在室內來回急走許久,命人將那清平街的珠瓔捉來拷問。

珠瓔除能感覺到武安侯對薛貴妃情意不改外,確實對武安侯其他事情,並不十分了解,在華陽大長公主的嚴加逼問下,也只是如實回答:“奴家自被侯爺買下後,一直安於清平街沈宅,侯爺來時,便盡心侍奉,侯爺走後,便在宅內安分度日,並不知侯爺所謀為何,也並未同侯爺一起,蓄意欺瞞公主殿下。”

華陽大長公主疑心這珠瓔,是先前明郎為做傷心縱情之狀來蒙騙她,而故意扯的一張幌子,盡管她心中也有些清楚,縱是真的如此,明郎應也不會將秘事告知一個買來的風月女子,但她此時憂思如狂,卻又處處無力改變,整個人急需一個宣洩點,又想這珠瓔在明郎身邊那麽久,或也多少聽到一些看到一些,只此時裝模作樣不肯說而已,冷聲斥問:“本公主問你,武安侯對溫蘅,究竟是何心思?”

武安侯對她有恩,珠瓔見華陽大長公主如此兇悍相問,雖不知到底發生何事,但還是直覺隱瞞道:“……奴家不知。”

“不知?那就直接拖下去拷打,打到你知道為止!”

華陽站起來身來,居高臨下地冷望著那臉色蒼白的女子道:“除了這事,再好好想想平日裏武安侯在你那裏見過何人、提過何人,可有見過他的一些信件折報,都寫了什麽,若說不出有用的事情來,你這卑賤汙臟的無用之人,今日就得死在這裏。”

華陽大長公主威名在外,原本聽到“拷打”二字、臉色瞬間蒼白的年輕女子,情知自己今日怕真走不出這裏、一世以此為終,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更甚,她回想自己這卑賤一生,處處身不由己,縱是身為頭牌,多少子弟捧著金銀來找她時,也不過是在受人欺淩,唯有在清平街的這些時日,是真正做了自己,可這自在的時日,今日就要到頭了……

心中的蒼涼與不甘,令珠瓔挺直恭順的脊梁,一直恭謹低垂的眸光,也靜靜望向了華陽大長公主,嗓音清泠,“奴家是卑賤,殿下要奴家死,就如碾死一只螞蟻那般簡單,可古語雲‘勿以惡小而為之’,奴家是螞蟻,可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螞蟻往身上爬多了,咬起人來也是疼的。”

華陽大長公主聽這賤人還敢頂嘴,一聲冷笑,正要命人動手,忽聽外頭侍女傳報:“公主殿下,皇後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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