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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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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從未生過病的人生起病來,反倒格外地來勢洶洶,十分駭人。劉頤這次病如山倒,躺在床|上昏昏沈沈了兩三日,請了太醫來,說是思慮過多、又兼外感風邪,還有什麽身體虛弱,許多的話,又開了藥方來,要按著食補的方法給劉頤養病。

青杳如今還是太極宮的宮女,無法時時侍候著,只好交代新選上來的八名大宮女用心侍候,又叮囑公主如今是風寒,不許皇子隨便靠近。劉頡一直鬧著要姐姐,卻沒人敢讓他接近,幾日以來茶不思飯不想,居然也鬧瘦了幾分。待到劉頤終於起得來床,從昏沈中清醒過來時,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

被宮人侍候著坐起來,抿了幾口熱粥,劉頤才隱約記起自己病了,又想起阿弟來,還有阿父、巧嘴、劉徐氏……便問道:“我阿弟呢?”

“皇子在外面玩耍呢。”一名眼生的宮女上來,笑盈盈地道,“公主與皇子感情真好,奴婢從未見過這樣要好的姐弟呢。公主昏迷這幾日,皇子日日都在外面吵著要進來,所幸被奴婢們給攔住了,畢竟這過了病氣,可不是什麽好說的。皇子人小卻十分聰明,見著進不來,便每日在外面背書,希望能讓公主聽到。這可不,念了幾日,公主便醒了呢!”

這宮人倒是很會說話,聽得劉頤也舒泰了幾分。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春華。”宮人面上不禁帶了喜色,盈盈拜道。

劉頤點一點頭,吩咐道:“春華,你來把窗戶打開,把我阿弟叫過來,我要隔窗見一見他。”

這倒是沒有不妥,總不能阻著人家姐弟見面不得。宮人們便把窗戶打開了,春華親自跑出去叫了劉頡,把他引到了窗戶前。劉頤視力頗佳,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倒也看得清楚。阿弟身上穿的仍舊精心,小|臉卻削瘦了幾分,手裏捧著一卷竹簡,可愛可憐。

劉頤啞著嗓子道:“聽說你日日都在背書?”

劉頡長到這麽大,還是頭一次離了阿姐,聞言頓時紅了眼圈,要哭不哭的樣子:“阿姐可算是醒了……”他想站得近一點,手都扒上了窗沿,春華卻唯恐他染了病氣,把他往後抱了抱。

劉頡憤怒地踢了她一腳:“走開!別碰我!”他轉頭對劉頤告狀:“阿姐,就是這些壞人不讓我見你!”

“你又不是被阿姐拴在褲腰帶上的,為何一定要見阿姐?”劉頤頓時板起了臉,冷冷道,“再這麽胡鬧,阿姐就不理你了。”

劉頡頓時老實下來。劉頤又道:“聽說你日日都在背書,都背了些什麽?”

劉頡小|臉亮了起來,扳著手指數:“《雅》裏背了幾首詩,《論語》背了一半了,阿姐要聽麽?”

劉頤點點頭,劉頡便興高采烈地背了起來。背完之後,他又炫耀道:“這是田大人教我的,他說我可比他家孫兒聰明多了,那些字兒只要我看上一遍,便能認得!”

劉頤不以為意:“這也算是什麽聰明?阿姐一個不識字的,聽你背過,也知道如何背了。”當下便學著劉頡方才語氣神態,搖頭晃腦地把聽到的東西背了一遍。

劉頡憤憤道:“阿姐年紀比我大,一定記得牢靠些,阿姐欺負人!”

劉頤瞪了他一眼:“這才幾日沒見,就會說阿姐欺負人了?阿姐何時欺負過你?都聽過一遍了還記不得,那才是笨蛋呢!”當下轉頭問宮女,“你們可都會背了?”

宮女們面面相覷,推出一人來回答:“稟告公主,奴婢們資質駑鈍,尚且……聽不太明白。”

劉頤頓時啞然。算上劉頡背的那一遍,這些宮人可算是聽見第二遍了,怎麽還聽不會呢?

於是她篤定道:“定是你們沒認真聽。”

劉頡卻道:“阿姐說謊!她們就算認了真,也是聽不明白的。田大人說了,像我這樣聰明的,可是萬中無一。阿姐比我聰明,便是萬萬中也無一人的……”

劉頤聽得有些頭疼,便擺了擺手,讓他自己玩去。劉頡怏怏不樂地走了,劉頤又命春華去請青杳過來。

少頃,不但青杳來了,就連劉盼也來了。方一進來,劉盼便徑直走到劉頤床前,也不避諱什麽病氣,拉著女兒的手道:“阿頤如今可是受了罪了!可還要強否?”

之前仰仗女兒在朝臣面前定住局面,劉盼心裏其實是有些不快的。然而如今看到女兒病得這樣怏怏的樣子,又覺得心疼起來,之前的不快又拋之腦後。劉頤搖搖頭,笑道:“阿父怎麽還親自來了?也不怕過了病氣。便是阿頡,我都不敢讓他進來了呢!”

劉盼道:“不妨,阿父身體比你康健得多。”

劉頤想起一事來,問道:“之前大臣們商討著的,出兵平叛的事情,可有結果了?”

青杳眉頭微微一蹙,對著劉頤搖了搖頭。劉盼卻沒看見青杳的模樣,臉上現出了得色,笑道:“你如今病成這樣,還關心起朝政來了?——不妨,如今倒是輕快了許多。出征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選了幾位將軍,調撥了二十萬大軍,你阿父坐在皇城中安枕無憂,只要指揮調度就成了。”

劉頤驚異道:“阿父來指揮打仗?”

劉盼意氣風發地道:“正是。卻是拂煦的建議——哦,你當見過拂煦了罷?一個貌醜的老太監。他的提議倒是有點意思,說是怕‘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些大軍若是聽了吳川王的蠱惑,‘倒戈一擊’,情況便不妙了。阿父是見過吳川王的,曉得他的本事,知道這句話很有道理,便力排眾議,決定由我來不遠千裏調度指揮……”

劉頤聽不太明白,只覺得毛骨悚然:“阿父拿什麽來調度千百裏外的大軍?”

“□□時起便馴養了鷹隼信鴿,如今可不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麽?”劉盼理所當然地道。

劉頤駭然:“阿父就這樣決定了?朝臣沒有反對的?那信鴿又怎麽可靠!若是被人截獲了……”

劉盼不快道:“你還在病中,怎麽就那麽多話。我想出來的辦法,自然是萬無一失的。便是有什麽疏漏,也該由那些朝臣代為補上。你阿父畢竟是天子,你是天子之女,眼光怎能如此小巧?應當放寬一點眼界才是。”

劉頤總覺得這件事做得很不對,心裏發急,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劉盼顯然是已經下了決定,要勸也不怎麽好勸……她只好道:“我還有一事要對阿父說。”

青杳意會,便帶著宮人們退了出去。劉盼問道:“什麽事?竟然還要避著人?”

劉頤搖搖頭,低聲道:“阿父可知道,你宮裏那位梅八子,墨梅,原本是在我和阿弟身邊伺候的巧嘴?”

劉盼皺眉道:“就為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木已成舟,再追究也沒什麽用。難不成你還能把她給要回去?”

劉頤苦笑道:“阿父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心裏不安,此事若是被吳川王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樁攻訐。我已經在身邊相中了要給身形樣貌有些相似的宮女,之後便改名巧嘴,遞上去便是。只是宮正司、尚宮局等處,還要阿父知會擺平。此事只是悄悄地做,不要被外人得知。阿頤只想阿父能平安喜樂,阿弟能好好長大,便覺得不枉了此次投生了。”

劉盼聽見這話,心裏又有了幾分憐惜:“說什麽傻話,阿父的女兒,自然是要康康健健、長命百歲的,怎麽如此志短?”聲音放柔,又道,“你康覆後,還要繼續幫襯著阿父呢,定要好好養病。”

劉頤乖巧應了,又道:“我身邊缺一大宮女,瞧著阿父身邊青杳很好,能否把她給我?如今宮中無人打理,也是很亂,阿頤想著要讓她幫一把手,把宮中穩健起來。”

劉盼道:“不是有皇後……”

“阿父又沒有冊封,阿母如何服眾呢?”劉頤笑道,“況且阿母那性子……阿父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不惹禍,我便天天念起無量天尊來了。”

劉盼思及妻子的性子,也是一笑,不再提這話,又說了兩句,便提腳走了。劉頤方才吃下的藥膳也起了作用,渾身暖洋洋的,也困了起來,便任憑宮女們服侍著,又睡下了。

且說劉盼聽見劉頤那句提醒,也覺得劉徐氏為人頗能惹禍,如今卻是要好好提醒她一番,莫要在這當頭弄出什麽事來,再難以收拾,便轉身去了椒房宮。一路走來卻看見宮室冷清,沒有幾個宮人服侍,待到了劉徐氏房中,卻只聽見低低哭泣。

劉盼掀開簾幔,看見劉徐氏正獨自坐在華麗的殿中,身上只著中衣,草草地系一件裙子,臉兒白裏透紅、披頭散發地坐在妝鏡前,心裏不禁升起了幾分異樣。他前去抱住劉徐氏,低聲問:“梓童為何要哭?”

劉徐氏聽不懂梓童的意思,卻知道是在叫自己。她好多日沒有見過劉盼了,又害怕他休了自己,接二連三地做下錯事,如今再見,態度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小意:“郎君說什麽,妾才沒有哭。”

“我瞧著你眼睛裏有些淚痕呢。”劉盼說著,手指在劉徐氏臉上撫著,只覺得妻子如今是前所未有地漂亮,不禁心猿意馬起來。

卻說劉徐氏,前幾日被劉頤劈頭蓋臉地打了一頓,這幾日又是噩夢,又是宮人怠慢,生生瘦了幾分。偏偏劉頤打得很有技巧,除了臉上耳光,身上居然沒有一處青紫。就連那耳光到了如今,也消得毫無痕跡,根本無法告狀。只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被打過以後,她的皮膚反倒似乎光滑了許多,膚色也白裏透紅,氣色不知要比從前好上多少倍,便是告狀說自己如今過得不好,也是不太好告的。

然而她卻也沒打算拿這個告狀,若是劉盼問起來,她又要如何說劉頤打她的原因?劉盼那麽好面子,若是知道她說了些什麽,恐怕劉頤的狀沒有告到,她自己便要被罵上一頓了。於是眼珠一轉,柔柔道:“郎君做了皇帝,就把妾給忘了,豈能讓妾不傷心?莫說是眼裏有淚痕,妾日日都在這裏哭,盼著郎君到來呢……”

她甚至大膽地撩起了中衣,將劉盼的手放在了自己纖瘦的腰|肢上:“不止是妾在想,妾的肚子也在想……妾的肚子空著呢,等著郎君賜給妾一個孩子……”

劉盼眼裏燃起了火焰,嘴裏說著:“我這便許你一個孩子。”隨即便將劉徐氏抱到了床|上,床幔也來不及拉下,便是一陣顛|鸞|倒|鳳。

劉徐氏一邊笑著逢迎,一邊掩下心裏得意。如今不過是沒有孩子罷了,等她有了孩子,可看劉頤還怎麽張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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