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剛剛鼓起的一點勇氣瞬間煙消雲散。

時間不等人，還有半柱香。

林雲與青山相視一笑，苦笑。

“還好若琳不在。”青山說道。

“還好若琳不在。”林雲說道。

進谷之前，他們曾經想到，或許有生死相博的時候，或許真的會死，但誰也沒有猜到會是這樣漫不經心地直面生死，好像胸口堵著石頭一般難受。

“林雲，若是我死了，請你護送我妹妹回家，告訴我的父親，他的兒子沒有給他丟臉。”兩人沈默了一會兒，青山率先開口，他似乎已經做了決定。若琳不在，這一輩奈家的希望就在他一人肩上，他不得不如此。

“青山，若是我死了，請你將我火化了，送我的骨灰回東南山林小林鎮，交給苦寂寺的禪師。”林雲幾乎沒有怎麽猶豫，要麽活著進冰鏡派尋找線索，不然即是離開了，他也不過是個孤魂野鬼。

“死便死了吧”林雲心想。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一飲而盡。

刺痛！

灼燒！

林雲感覺有一股氣息在經脈之中橫沖直撞，好像有上萬只螞蟻同時在他體內撕咬啃噬，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抽搐，剎那間汗水再次浸透了衣衫。強烈的痛苦侵占了林雲所有的心神，他渾身抽搐，身體縮成了一團，像幹涸湖底掙紮呼吸的魚，無力的張著嘴，連嘶喊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經過這幾年的困難打磨，林雲的性子已經極為堅韌，可依然熬不過這種劇痛。他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這是昏迷的前兆，是他的身體在做出反應。禪師告訴過他，他幾次昏迷，其實都是因為他的身體在保護他，因為他傷得太重，肉體或者精神，都不得不陷入這種狀態來修覆。林雲知道自己不能睡過去，否則在剩下的半柱香內絕對醒不過來。在這裏睡去，冰鏡之行便已終結。

不能睡！

絕對不能睡！

林雲一遍遍的在心中吶喊，用額頭撞擊著桌子。

“咚！咚！咚！”低沈而有力。

意識與身體的抗爭，甚至讓他短暫的忽略了經脈中的疼痛。

痛苦如同荒原猛獸，飛撲而來，卻又如潮水般迅速消失。讓人懷疑剛剛的痛苦是不是只是一場錯覺。濕透的衣衫提醒著林雲，那絕不是錯覺。他使勁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放松身體，擡眼望去，那柱香似乎依然是那麽長，跟他喝下那碗湯劑之前幾乎一樣。

林雲體內的劇痛逐漸緩解，雖然還有些刺痛，但已經不影響行動。困意也如潮水般退卻，只是身體很疲憊。林雲擡起腦袋，向已經空了的碗裏吐了一口血。這是他為了保持清醒，幾次咬破舌尖造成的。

轉頭看去，青山整個人趴在桌面上，渾身顫抖，看起來跟他剛剛的情形一樣，躬著身子，皮膚赤紅，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看來兄弟二人的運氣都不怎麽好。經歷過痛苦的林雲知道，他幫不上什麽忙，只能暗地裏給青山打氣，祈禱他只是經歷些痛苦，而不會就此死去。

伸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林雲靜靜等著。終於，青山身體的顫抖幅度漸漸變小，直到靜止。如牛的喘息聲代表青山絕對活著。等他緩過勁來，轉過頭來，向著林雲勉強一笑讓他安心，只是他此刻臉上煞白，這笑起來真比哭還難看。

“看來，我們的運氣都不怎麽好啊。”青山笑道。

“我的運氣素來就不怎麽樣，這次怕是拖累你了，但好像咱們都不用死了。”林雲還有心說笑。

“活著，真好啊。”

林雲沒有接這話，因為，他已經死過不止一次。

當夢蝶香燃得只剩四分之一的時候，青山已經能夠恢覆正常行動。兩人決定不再逗留，一同向門外走去。至於這間屋子裏，誰死了，誰過了，誰放棄了，他們全然不顧，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陸續有選生倒下，陸續有人撐了過來，也有人喝下了毫無反應，也有人喝下了之後神采奕奕。更多的人，還在與那只瓷碗對視。

香只剩最後的少許，屋外等候的選生，加上剛出門的林雲與青山，不過二十來人。最後時刻的到來，一下子湧出了許多人，大多是不甘心就此放棄，一鼓作氣吃下之後直奔出口。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溫然走了出來，即使有幾人在他身後出來也未阻止。

“集合，跟上我。”

溫然沒有管身後木屋中的那些選生，也沒有解釋什麽，依然是讓眾人跟上。

與來的時候一樣，眾人要小跑才能跟上。但還沒跑出多遠，就聽到了有嘶吼聲傳來。因為最後的一些人選擇得太晚，沒有時間讓身體去適應藥力，所以只是簡單的奔跑，就會讓人奔潰。隊形已經開始混亂，溫然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什麽，勻速走著。

“哎，有兩個相厚的朋友，不能見死不救啊。”青山側過臉對林雲苦笑一聲，漸漸脫離了隊伍。不多時，青山左右各架了一位選生，幾乎是獨自一人扛著兩個人在跑。以青山兩人的經驗來看，小半柱香之後他們就能恢覆，林雲倒也不怎麽擔心。許多世家子弟之前就認識，說不好以後家族生意還要打交道，此時也未到最後決勝的時候，所以能幫的都會幫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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