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土地上，密密麻麻分布著上百個谷地，冰鏡谷是這一大片谷地的通稱。事實上其中只有五片連綿在一起的大塊山谷，才是門派的根基所在，也就是俗稱的冰鏡五谷。除此之外更為遼闊的地方，都算外谷。

林雲三人現在所在正是外谷的一片草地上，一層一層劃分成了類似梯田的模樣，所有人席地而坐，都能看到前方的那個身影。視線所及有不少冰鏡派的弟子在走動，他們都身著青色長袍，領口處繡著一只彎月，顏色不一，很好分辨。

半尺見方的地方，身前一只老木杯盞，這就是選徒第一關的考場。

十年一屆的選徒，每次的考驗都會不同，只有這第一關自古以來就沒有變過。等所有的考生坐定，萬人之前的那人伸出了左掌，只是輕輕一擡，好像拂去身上的浮塵一樣。可一股巨大的水流從他身後飛起，向著遙遠的天空而去。擡頭仰望，當這股水流升的足夠高的時候，它變成了一場雨。所有的雨滴從天而降，然後落入每一位選生身前的木杯中，竟無一滴遺漏。

林雲傻眼了，如同其他的所有選生一樣。他們知道修行是一件多麽厲害的事情，要不然也不會每一屆都有這麽多人來參加選徒大會，但這個……

林雲更是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山林族人幾乎人人都會修行，兕獸訣更是已經在他的部族流傳了幾千年。他族中的長輩，修煉兕獸訣到深處，力量大增，一躍兩三丈的都有，可與山間的猛獸抗衡。可他從來沒有見過修行者能有這樣的手段，一時間驚詫萬分。瞄了一眼身邊的青山，輕聲問道：“修行者都這麽厲害？”

“怎麽可能，”青山也是一臉的驚愕，“據我所知，反正我家老頭沒這本事。這靈力的數量還在其次，若是把這份力量在一招中用出，我奈家幾位長輩也未必不行，可關鍵是這份控制力，化水為雨，全部落入杯中，一滴不剩。這手段……乖乖，難怪族中前赴後繼要派子嗣來參加這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愚蠢測試，冰鏡派隨隨便便一個修行者都厲害如斯，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什麽好。”

“天地初開，”那位冰鏡派的上師的聲音悠悠傳來，仿佛剛剛震懾住這群選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靈氣甫現之時，除一二天賦異稟之人外，無人可修行。直至今日，修行者百裏能得一，已是上天的恩賜。經歷了無數代先賢的探索，其中不乏才華橫溢的天才，才積累下無數的珍貴修行典籍，而門派則是這些珍貴經驗最好的傳承地方。”

不見那人如何呼喊，卻是讓在場的選生都能聽見他的話，好像就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我冰鏡派傳承數千年，修行典籍不知凡幾，而更加珍貴的是那些先輩留下的修行經驗。如今，正是修行地百家爭鳴的盛世，我冰鏡派在內也有各種修行流派，天賦與勤奮，孰輕孰重，各人看法都不盡相同。但有一點，修行講究天資，這個天資與天賦不同，它很簡單，因為它只是將人簡單的劃分為是否可以修行。”

“天資也很不簡單，數千年來不斷有人在探索，試圖發現甚至打破這種無形的門檻，但據我所知，至今仍然沒有公開的可行方法。我冰鏡派這第一關最簡單，但也最為殘酷，因為不是人力可為。我們無法探究出這條天埑存在的原因，也無法斬斷它，但有足夠的方法去查探。你們每人身前的靈茶就是其中的一種。飲下後，一刻時內掌心若有顏色者，代表著你們可以修行，站起來等待我冰鏡弟子查看。”

“第一關，天擇！”

和預想的一樣，這第一關正是靈茶辨天資。林雲自然是從青山那裏得知這一關的內容。他體內已經有些靈力，雖然只是微弱的一絲，少的可憐，但至少證明他的身體能夠吐納靈氣。所以他可以很鎮定的喝完自己的那一杯。

在小林鎮，禪師“挽救”了那對老夫婦的靈株之後，兩位老人送了很多不入品的靈茶來。林雲也時常喝些，覺得此時的口感其實差不多，有些香味有些苦澀。可這靈茶穿喉入胃之後，他就察覺到兩種靈茶絕不相同。一種難以言表的清澈感覺從他的胸口流向四肢百骸，帶動體內一絲微弱的靈力流轉，一瞬間就覺得神思清明，精力回覆。這種感覺就像又喝了一段靈涎草的根須熬的湯劑，只是效果弱了無數倍，即便如此，依然讓人感到無比暢快。林雲可以確定這口靈茶一定不簡單，當他慢慢的將剩下的小半杯喝完時，竟還有些回味無窮的快感。放下木杯，他伸出雙手，掌心處有一點與平常不同的痕跡，一抹深藍色的氣旋，小小的像雲霧一般不真實，但很顯眼，所以他順勢站了起來。

雖然早知道結果，但到此時才真正安心下來。林雲茶喝的很慢，所以已經有人站起。上萬人的谷地，放眼望去，最多只有兩三百人站著。林雲身邊也只有他和奈家兄妹三人。青山他們會來參加這次選徒，自然在家族中已經測試了修行的天資，所以此刻也很平靜。

一刻時很短，但此刻卻顯得無比漫長。

時間快到了，已經沒有少年再站起來。林雲突然覺得在這片草地上方，有一片巨大的烏雲籠罩。不僅僅是頭頂，還有心裏。他身前有一位少女，她盯著自己的掌心看了很久，林雲盯著她看了很久。終於，她放下了雙手，將小小的腦袋埋在雙膝之間，肩膀聳動著，若有若無的抽泣聲傳來，看起來正極力壓抑著自己。離他不遠的地方還有一位少年，身著粗布棉衣，雙手支撐著後仰的身體。他擡著頭望著天空，眼神空洞。他望了許久，有些晶瑩淚水在悄無聲息的流淌。

只是一杯小小的靈茶，修行殘酷，一眼盡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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