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到，不待那上師吩咐，左右兩側的冰鏡門徒便開始查看起來。大約有二三十人的樣子，所以這個過程很快。不久之後就有一位門徒來到林雲身邊，只看掌心一眼就點了點頭。詢問了林雲的名字和出處之後，要他拿出選生木牌，在手冊上記上幾筆，然後依次走向下一位。林雲本還在奇怪，為什麽都不用核實選生身份就開始了考核，原來，到了這一步，才會登記姓名。兩三百人比一萬多人確實要方便許多。

“上師，上師！您再好好看看，我這掌心明明有顏色啊！您看那這兒，這兒有顏色啊！您看看！您再仔細看看！”

是非分明極簡單的事，收尾時卻發生了變故。那聲音離著林雲有些遠，但因為他站著，大概能看到是怎麽回事。

原來有一位站著的選生，冰鏡門徒查看時發現他掌心不過是有些青紫，並沒有靈氣氣旋，自然是不能讓他過關。那選生乍一聽說，百般不依，竟是當場耍賴起來，要那冰鏡門徒再次查看。

本是死寂一樣的沈悶，這一爭論就顯得喧鬧無比，引得無數選生註目。

“我祖上出過修行者，父親說過，我少年時有一游方道人，說我根骨極好，是上好的修行材料，上師，我求求您，您再好好看看。”

那冰鏡門徒解釋了兩遍，看那選生依然不依不饒，便不再理會，徑自往前去查看下一位。那選生也是大膽，當著上萬人的面，就在那兒聲嘶力竭的呼喊，一見那冰鏡門徒要走，竟要出手把他攔住。

就在此時，那萬人面前的上師再次出手了！和剛開始分水時一樣，他只是輕輕一拂袖，那鬧事的選生就定在了那裏，兀自張著嘴，像即將渴死的魚，青筋直跳，卻發不出半點聲響！在眾人再一次驚詫那上師手段的時候，已經有冰鏡弟子上前將他帶走。

風波來的快，去的也快，大部分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了結。那上師收了袖子，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依然背著手，脊梁挺得筆直。喧囂太短，不過幾個呼吸又恢覆了平靜。一場小小的風波並不能改變什麽，三百人依舊是三百人，陰霾也依舊是陰霾。

那些冰鏡門徒並沒有關註這場變故，甚至中間沒有一絲停留，只是專心查看那些站著的選生。不多時，冰鏡弟子將所有過關選生的名字記錄交由上師。那上師翻看之後，略一點頭便又開口道：

“天道盈缺，非人力可為。此茶乃是我冰鏡谷自植，經數代繁衍，常人飲用可強身健體，也有些延年益壽的功效，算是我冰鏡派酬謝各位遠來奔波，就此散去吧。”

有些心性堅強的還能遙遙向那上師行禮，可大部分的選生早已心灰意冷。正式宣布結果的一刻，許多人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哭聲四起，無形中沖淡了剩下的那三百人的喜悅。

不知是誰，先邁動了腳步，向著來時的路走去。有人動，剩下的選生便跟著站起，如行屍走肉一般。無數人從林雲身邊經過，羨慕、嫉妒、仇恨、默然、傷心，無數張臉，無數種表情。

林雲此刻感覺自己是無比幸運的，雖然這不過是第一步。他身處萬人之中巋然不動，無形中仿佛又經歷了一次洗禮。離場一樣是井然有序，但與進場時完全不同，之前是充滿希望，此刻卻是黯淡無光。離開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快，不過小半柱香的時間便已散盡，只留下場間依然挺立的少男少女。那上師吩咐一聲，喚眾人到他近前集合。林雲、奈家兄妹都在其中。

此時場中剩下的人已經少了很多，有些空曠的感覺。

“青山，為何我看世家子弟好像要多得多？”趁著集合的空當，林雲問身邊的青山。世家與平民很好分辨，從衣著上就能判斷，雖說不十分準，但也相差不多。

“其實是一樣的，看起來普通百姓來得多留下的少，實際上世家只是來了極少的一些人。像冰鏡派的這種分辨修行天賦的靈茶，雖然珍貴，但許多世家還是有的，或者也有一些其他的手段可以探查，所以大家族送來的子弟一般都能過這一關。比如我奈家，我的上一輩，宗家分家加上旁支零零總總的叔伯，總有數百人，無一人有這樣的天賦。到這一輩有我與若琳二人，已是百年來極好的運氣。”

此時大家已經集合，林雲青山也自然收了聲。

“三百一十二人，你們通過了第一關，那麽，恭喜你們得上天眷顧，今生可以修行。即便是入不了我冰鏡門庭，也可以投其他修行門派，各安機緣。”

“你們飲下的叫做啟明茶，我剛剛說的功效不過是其中之一。這茶對一般人功效非凡，但對於你們來說，遠不止於此，想來你們也察覺到了不同之處。這茶只在第一次用時方有奇效，此時差不多快到藥效過腑的時候。你們自行坐下，盡快入靜。”

眾人心知這是冰鏡派的恩賜，機不可失，連忙散去，似乎生怕受了別人影響，每個人與他人都隔了不短的距離。

“盤膝而坐，舌頂上顎，眼觀鼻，鼻觀心，清明神思，不用克制身體，任由靈茶洗滌經脈。”

溫然見眾人按他說的盤膝坐下，微微一笑。這一屆有三百一十二人通過這第一關，與往屆相比已是算多了。天下人只知靈茶辨天賦，卻不知這第一關，還沒有結束，經數代先賢改良過的啟明茶，豈會是那麽簡單……

通過的選生都明白這個機會難得，依著溫然的做法盡量放松心神。

“修行是一條登山徑，越行越遠、越行越窄，行到高處，總有迷霧繚繞，稍不留心，便是粉身碎骨……”溫然的聲音適時響起，此時所有留下的選生都已經閉眼入靜，沒有人看到他的身前祭起了一支長棍，整個人散發著神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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