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前最是黑暗，遠離小林鎮的山林，一群連綿的矮山之間，卻有一道身影。夜色遮住了他的身形，他一路疾馳。

黎明之後，他停了下來。眼前是一個山洞，他一貓腰就鉆了進去。

山洞在這片山林中隨處可見，其中有不少會成為獵人休息的地方。山林有一些不成文的規定。一些獵人經常出沒的地方，他們會在離開棲息地的時候留下一些救命的東西，比如火石、木柴、幹草或者可以長時間儲存的食物。無論是誰在山林遇到了困境，運氣好的話找到這些山洞，都能活下來，少有不按這個規矩做的獵人。眼前的就是這樣一個山洞，或許是因為地勢偏遠的關系，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每有人來過了，地上的炭火已經堆上了厚厚的灰塵。

那人蒙著面巾，身量上看正是那藥倒林雲的人。山洞並不寬闊，但很深，差不多是個之字型，要拐兩道彎才能探到洞底，是個避風的好地方。光線很是昏暗，更不要提這是洞底深處，可謂伸手不見五指。可那人並沒有點火把，行動卻沒有半點遲疑，好像對這個地方很熟悉。他在山洞底部停留，彎下腰來一陣摸索，然後豎起雙指，一抹青色光輝在指尖流淌，與金色的莊嚴大氣相比，這些靈力顯得更加深邃。他在墻壁的幾處位置快速的點了幾下，然後停了下來，席地而坐。

差不多半柱香之後，墻壁有些微微的振動，並不明顯，甚至沒有揚起多少灰塵，也沒有什麽聲響。片刻之後，只見一個半尺見方的洞口出現在了墻壁底部。在這荒山野嶺之間，誰能想到竟還有如此精巧詭異的機關。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機關必然不是逃生所用，不然任誰在生死關頭到了這兒，啟動了還得等半柱香的時間，黃花菜都涼了好幾茬了。

黑衣人迅速鉆進洞中，在石壁上一按，洞口又悄無聲息關了起來，從外面看不出一點痕跡。這是一條斜向下的階梯，有明顯的人工開鑿過的痕跡。走不多遠，一間石室就出現在眼前。整個洞穴看起來都頗為簡陋，也不見有什麽機關陷阱，仿佛入門時是唯一的阻礙。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門口的那個自然是陣法，有嚴格的靈力要求，力量的大小和順序都很有講究，而且那個開啟之後要等待半柱香的設置，對不知詳情的人來說是一個莫大的阻礙。即便是有人知道了開啟之法，用過之後發現沒有動靜，極大的可能是再次嘗試用靈力開啟，若是如此，便不用想能打開這道石門了。

說是石室，其實不過是鑿出了一塊比較大的空地，大致呈圓形。石室頂上不規則的鑲著不少的石頭，細數之下一共有十二顆。其中四顆散發著清幽的光芒，所以，室內反而比外頭要光亮許多。此石正是月明珠，產自東北群山礦脈的深處。即便是在東北群山，這月明珠也不是什麽常見礦產，一支礦脈都未必能有幾顆，但凡出產，必然被人用大價錢買去，此地竟然有四塊。另外的八顆本身並沒有光芒，只是被月明珠照射得有些泛黃，這些是汲水珠，來自西北大漠的沙礫之下。這看起來像是普通石頭的汲水珠，其實是一種生物，它們的生命極為悠長，靠吸收空氣中的水分存活。只能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兩樣東西本來就是極稀罕的玩意兒，一般的富貴人家都未必認得，更別提出現在這麽個破地方。石室的墻壁上有不少的石窟，都只有半尺見方大小，每個石窟邊上都有標記。

到了這裏，那人才撤了面巾，露出好大一只光頭，此人竟是智仗禪師！誰能想到苦寂寺的主持竟會用迷煙藥倒一個少年，還會在如此邊遠山間有這樣的一間密室！

只見禪師神情凝重，臉上也有幾分疲憊。他在這石室中走了一圈，最後從其中一個石窟中抽出了一本書，席地而坐，就著青色光輝，細看起來。

原來這是一間藏書室，卻要設在這偏遠荒山的簡陋山洞之中，以精密陣法掩蓋，還要用月明珠作照明之用，用汲水珠來保持空氣幹燥，保護書籍，真是難以分辨這到底是樸素還是奢侈。

禪師目不轉睛盯著書冊，時不時翻上一頁，偶爾會皺一下眉頭，或者停下來思考一會兒。平日裏嬉笑和藹的禪師，靜坐在青色光輝下，有些莫名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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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當空，又是個好天氣。林雲這一覺睡得很香甜，醒來之後感覺身上都松快了些。按這個進度，大約到了明年春天，身上的傷就能好得差不多了。他不願在屋中坐著，便將門窗都開了，通通炭氣，然後出門走走。往常的這時候禪師已經煮好東西等他來吃，今天卻是沒有見到。想來是入冬之後，狩獵愈發難了。林雲搖搖頭，自己又不是公子哥，怎麽飯來張口了幾日，就有些想當然了，這可不好。

田園雖然荒涼，但一應的生活用品都很齊全，也備了一些食物。他剛打算自己動手，子福便來了。一個小和尚，背著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籃子，一步一步的走來。林雲很喜歡這個孩子，這些日子天天見，也混了個臉熟，禪師不在，便邀他一起用飯。

木屋內，林雲撥了撥火盆中的木炭，讓火燒得更旺一些。可憐見的，這大冷天的，子福還要來給禪師送飯，凍得小臉通紅通紅。林雲就著炭火的餘溫，把饅頭烤了烤，便遞給了他。子福雙手捧著饅頭，一口一口咬著，模樣看起來可愛至極。

“小師傅，你的名字是禪師取的？”

子福放下手中的饅頭，嘴裏的細細嚼了吞咽下去，才緩緩開口道：“恩，我是‘子’字輩的，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象，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我的名字取的便是這個福字。”

林雲一句沒聽懂，可他喜歡這孩子正經說話的模樣。這樣子，可比禪師更像個和尚。午日時光，林雲與子福隨意聊著，懶懶的，靜靜的，心中一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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