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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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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 蕭淮原本打算在朝華宮批折子, 便有宮人來報, 說鐘將軍以至禦書房, 有西北軍務稟奏。

正倚在軟榻上的謝昭昭挑眉,鐘景祺趕在這個時候商議軍務,莫不是得了謝執的吩咐?她羌裝著打了個哈欠, “軍務要緊,皇上還是莫要讓鐘將軍久等,臣妾覺著有些乏,剛好再睡一會兒。”

蕭淮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只輕嗯了一聲,便往禦書房去了。他前腳剛走, 謝昭昭就一咕嚕從軟塌上爬起來, 招呼著碧荷把事先準備好的小太監取來。

“娘娘,奴婢心裏覺著還是懸,要不……”碧荷有些猶豫, 往日出宮是得了皇上允許, 有夜二暗中保護,如今這是私自出宮,萬一被告發了, 可是大罪。

“沒事沒事,你家大少爺精得像只狐貍,他說妥當,就一定不會出事。”謝昭昭急急忙忙換著衣服, 便聽宮人說,禮部就派人來了,說是年節將至,祭祀大典的一應儀仗還需貴妃娘娘過目。

禮部派來的人進了朝華宮,片刻之後,卻是帶著兩個小太監一起出來。一路上,謝昭昭連頭都不敢擡,直直往西華門而去。

西華門外,禮部的馬車還等著,謝昭昭貓著腰鉆進馬車,一擡眼,就看到了端坐在裏面的謝執。

謝執還穿著靛藍色的官袍,乍見鉆進來的小太監還有些蹙眉,待看清來人眉眼,只無奈的搖搖頭。

昨日,朝華宮派人來找他,說是謝凝身子不適,眼下風口浪尖,不放心宮中太醫,想讓他尋個得靠得住的醫師。這兩日宮中的傳言他自然也有所耳聞,正想尋個時機當面問問,可朝華宮的這番說辭,落入他耳中,謝執便知道,事情恐怕不簡單。他放心不下妹妹,不但派了心腹來,自己也跟來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謝執想不通,妹妹若是對身孕之事不放心,大可找袁嘉瑞診脈,怎的非要冒險出宮。

謝昭昭攥著衣角,每每對上謝執,她都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眼下被這麽一問,不自覺的就有點緊張,“也……沒怎麽回事……就是覺得,宮裏的太醫……靠不住。”

“胡說。”

謝昭昭心中一跳,謝執看似溫潤實則半點容不得他人糊弄自己,還好她原本就有求於謝執,且不是尋醫師這一件。

馬車一路從西華門向禮部駛去,謝昭昭便這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謝執聽。從太醫院失竊,到平氏暴斃,再到自己大鬧慎刑司和最近宮裏的傳言……謝昭昭說的口幹舌燥,末了,還十分委屈的看向謝執,“哥哥,你說我這日子……是不是過得忒慘了。”

對謝執,她總忍不住親近。

謝執不置可否,只將其中的利害關系點明,“你可曾想過,你這般故意放出流言,又大鬧慎刑司,於自己名聲有損?而且,那人若真是從明太妃壽宴時便有意設計你,可見城府之深非尋常人可比,你這一通胡鬧,對方不上鉤怎麽辦?”

果然是個狐貍啊。謝昭昭心想,名聲什麽的,她並不是很在乎,反正賢妃素來也沒什麽好名聲。至於謝執後面所擔心的,卻正中她下懷。

謝昭昭看向謝執,嘿嘿一笑,“這不是敵我力量懸殊,我就趕緊來搬救兵了麽。”

謝執:……

見謝執並沒有不悅,謝昭昭幹脆大著膽子蹭到他身邊,挽住謝執的手臂,“既然哥哥說此人城府極深,並非可以輕易撼動之輩。那不妨咱們就給他再添一把柴,讓火燒的更旺些?”

從小到大,謝執似乎都拿這個妹妹沒辦法。

他只氣定神閑的往後靠了靠,有些任命道:“那你想怎麽辦?”

謝昭昭瞥了眼馬車裏的另外一人,見謝執並沒有表態,才將這次出宮的目的和盤托出。

——

而此時,翠微宮中,麗妃捏起一顆鮮紅的石榴籽,正在聽宮人向她稟告朝華宮的一舉一動。

“照你這麽說,皇上前腳剛走,貴妃娘娘後腳就出了宮?”她挑著眼角,嫣紅的唇角勾著一抹笑,完全沒有了往日那副好姐妹的模樣,“既然姐姐這麽心急,咱們不妨幫幫她。”

“娘娘的意思是……”

麗妃直起身子,將捏起的石榴籽丟了回去,“走,帶著這石榴去一趟禦書房,聽說皇上還在同鐘將軍議事。”

麗妃勾著笑,私自出宮事小,可若是聯合鐘謝二家騙了皇帝,這便是欺君的大罪。皇上不是偏袒謝貴妃嗎?若蓄意蒙騙他的不是謝凝,而是鐘謝兩家……皇上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

馬車在禮部門口停下,謝昭昭和碧荷跟著謝執的心腹下了車,一路熟門熟路的摸到了官署的東裏。謝執說醫師已經到了,讓她放心診脈,其他事情他自會辦妥。

謝執做事,她自然是十分放心的。一件事情落定,謝昭昭現在只惦記著自己的肚子。然而,門一推開,看到矮幾旁正在煮茶之人,謝昭昭恨不得時光倒流,自己根本沒出這趟宮。

袁嘉瑞依舊是一貫的素凈白衣,腳邊放著藥箱,正垂著眼,在仔細煮茶。見到來人,他一點都不意外,理了理衣袍,躬身一禮。

身在宮外,他知道為謝凝遮掩身份。

謝昭昭卻頭大如鬥。如果到頭來還是找袁家瑞,那她折騰這麽一大圈做什麽?直接躺在朝華宮裏宣太醫不就好了?可如今騎虎難下,為了不讓彼此難堪,謝昭昭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

“還請娘娘移步裏間,方便微臣診脈。”

溫厚的男聲響起,謝昭昭卻大剌剌的在矮幾邊坐下,袖子一擼,“不必麻煩了,就在這兒診吧,診完了我還得趕緊回去。”

她可不能讓自己和袁家瑞有機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纖細的皓腕落入眼中,袁嘉瑞有些微怔,但也馬上斂了心思,從藥箱中取出一方素凈的白娟,搭在謝昭昭的手腕上,才按上脈門,心無旁騖的診脈。

片刻,見袁嘉瑞一直皺著眉頭不說話,謝昭昭心中打鼓,“袁……先生,我是不是……”

袁嘉瑞擡眼,對上謝昭昭謹慎又探究的眼神,心中五味陳雜。

“不必擔心,許是這些日子天涼,脾胃不和,待我開個方子,著人煎了照例服下,過幾日便會好轉。”他眉眼低垂,一邊收起搭在女子手腕上的白色絹帕,一邊仔細叮囑著。

“當真?只是脾胃不和?”天知道她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有多開心,心中的大石落地,簡直喜不自勝。可驀地捕捉到袁嘉瑞微微蹙著的眉頭,謝昭昭才覺出不妥,覆又低頭道,“真的……只是脾胃不和嗎?”

“嗯。”袁嘉瑞溫聲道:“不必擔憂,只是脾胃不和。”

得了他這句話,謝昭昭也終於放下心來。她在心中常常舒了一口氣,放下袖子,大大方方道:“多謝袁先生。”

“你我之間,不必客氣。”宮裏的那些傳言,袁嘉瑞自然也是聽過一些的,今日看她這副模樣,卻又有些摸不準她的心意了。她,不想懷上皇嗣?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袁嘉瑞又不禁在心中苦笑,哪有宮妃不願懷上皇嗣的,是他又糊塗了。她一貫是個有主意的,想來也不想讓旁人見到自己空歡喜一場。可是……

思及此,袁嘉瑞忍不住開口,“娘娘……”

他突然的欲言又止,讓謝昭昭原本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怎麽了?可是還有什麽?”

袁嘉瑞微微蹙眉,心中千回百轉。他方才在診脈,才覺出謝凝脈象虛浮。體虛至此,想要子嗣,談何容易。

“袁先生有話,不妨直說。”謝昭昭自然也看出了袁嘉瑞的疑慮,事關身家性命,她半點不敢馬虎,只希望袁嘉瑞不要有所隱瞞。

看著面前女子定定的目光,袁嘉瑞微頓。半晌才又開口道:“娘娘身子虛,想要子嗣……並不容易。”

“你說什麽?”袁嘉瑞這沒頭沒腦的幾句話,聽得謝昭昭驀地一楞,她下意識的直直開口詢問。

袁嘉瑞抿了抿唇角,他就知道,自己不敢告訴她。後宮之中,最是看重子嗣,若是沒有子嗣,這爭來這一切,遲早都是過眼雲煙。

“娘娘也不必太過擔憂,臣再在方子裏加兩味藥,想來慢慢調養,也是可以的。”

他這話謝昭昭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她這會兒一門心思都在琢磨別的事。難怪自她穿來就沒有來過大姨媽,難怪謝凝如此得寵,卻始終沒有孩子,原來是體虛,不易受孕。

見她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麽,袁嘉瑞心中輕嘆,勸道:“事已至此,也急不得,一切……隨緣便好。”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勸謝凝,還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聞言,謝昭昭回神,點頭應道:“有勞袁先生了。”

因為今日還有別的事,她不敢耽擱,確診自己沒有身孕後,便乘著馬車,悄悄從後門去了。

小半個時辰後,兩個穿著小太監衣服的宮人上了謝昭昭來時的那輛馬車,一路往西華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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