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繁和艾普羅就見方子青的事情糾纏了一陣, 最後兩人各退一步, 采取了一種折中的方法。趙繁被允許和方子青通話, 但通話要被監控。

艾普羅想看趙繁到底打算耍什麽花樣，同時，他也很關心他的孩子能否順利出生, 出於這兩種考量，他很快就安排了通話。

通話是用智能終端進行的。他們弄來了一個搖臂一樣的東西吊著智能終端，然後走得幹幹凈凈。可是趙繁知道, 這場對話將會時刻受到監控。

智能終端傳來聲音的時候，趙繁覺得那聲音特別陌生，他幾乎認不出那是方子青，但是仔細一想, 記憶中的方子青是什麽聲音, 他早已不記得了。自從被關在這裏之後，他的很多記憶似乎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我也很想聯系你。你知道的。”方子青在不知道什麽地方這樣說道。

趙繁本想問一下他的近況，但是想了一下，又問不出口，因為他覺得對方肯定很慘, 還是不要讓別人回憶起這種痛苦比較好，他直接切入了主題：“還記得你說的回歸現實的方法嗎？你是怎麽知道的？真實可靠嗎？”

“絕對真實可靠，因為……這是未來的你親口告訴我的。”

這個展開太過驚人, 趙繁是怎麽也沒想到，這種橋段還會發生在他身上。然後方子青又告訴他，他也開了金手指, 他的金手指是……重生和穿越。這件事總結一下，就是周寧死後，重生成了方子青，方子青在一次受重傷後，又穿越到了未來，成為了趙繁的新仆人。那時候趙繁犯了大事，就被艾普羅藏匿了起來，說是藏匿，其實和監|禁沒有差別。就在成為仆人的這段時間內，他通過趙繁的口窺得了這個世界的真相：這個世界是由系統控制的，堅不可摧，除非系統的依附者死去。而系統的依附者是誰？當然是主角。因為在這種小說中，沒有了主角，就沒有了繼續進行的意義，原來亂入這個世界的人就可以回去了。但系統並不想讓這個世界消失，所以不會讓主角死，這樣一來，就根本回不去。當時趙繁已經無數次找死不成了，於是每天都在犯癔癥，所以他才會告訴穿越後的方子青這些，而他說這些的目的，是希望方子青給他想個能夠找死成功的辦法。

方子青起初猶豫，但後來還是決定想想辦法。畢竟這事不只是為了趙繁，還為了他自己。找死的方法很容易想到，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些，並且在趙繁身上嘗試了幾種，結果都因為種種意外不能成功。這讓他不得愈發堅定地相信趙繁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後來艾普羅發現了他的行為，就把他處死了，所以他又回來了，只好繼續造反。後面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很清楚了。

“可惜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我都是在第一次遇到你之後才知道的了，不然，假如在當時跟你說明，或者直接動手，我們或許能有更多機會。”最後方子青這樣說道。

趙繁沒有答話，但他可以肯定，假如是當時知道了這種情況，他是絕對不會立刻就去找死的。

到了現在，他覺得他們已經說了很久的話了，奇怪的是，原本說他們的對話要被監控，現在他們分明不是在說關於生孩子的事，而且已經談了很多涉及反動思想（世界觀和帝國的普遍認知不一樣，這就是一種反動）的事情，對話卻仍然在繼續順利進行。

“所以，你後來把我抓到太空防禦基地，就是為了殺我吧？”

“是的，為了這事，我們不惜和帝國高層交涉，結果還是功虧一簣。你的主角光環也未免太大了點。”

“……”這話就解釋了為什麽來抓他的那群人看起來都是些高大的Alpha，因為根本就是帝國派出的Alpha嘛！“也就是說，當時是你們和帝國達成了協議，然後一起把我給賣了？”

“可以這樣說。對於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當時並沒有別的辦法。而且我不跟你解釋，也是怕被你的主角光環影響。畢竟，你要知道，很多反派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他們太過話嘮和有拖延癥。”

“……”趙繁是沒想到方子青到了現在還能說出如此輕松的話來，他終於忍不住問，“那你現在……？”

他的話終於沒有徹底問完，但方子青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麽了，他說：“我是沒有什麽指望了，等著下一次重生吧。如果還有的話。別的……一切就看你的了。”

對話到了這個程度，該問的也都問了，也就該結束了。通話被切斷了之後，艾普羅進來了，他站在趙繁床邊，只看著趙繁，眼神深邃，卻不說話。

趙繁一開始很不習慣他的這種眼神，但是這些日子中，他不得不經常性地面對這種眼神，到了現在，他早已習慣了，他就只當沒有看見。

過了一會兒，艾普羅終於開口了：“剛才你和他說的很多話，都是些什麽意思？”

要是跟艾普羅說，這是關於體質和生孩子的專業術語，似乎也太過離譜了。趙繁就幹脆不說。他根本就沒打算跟艾普羅解釋什麽。

艾普羅看到他這種表現，也是很生氣。雖然他早就猜到這場對話絕對不會是僅僅關於生孩子和體質的，但他卻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如此的明目張膽，公然在監控下交流起了反動思想（盡管很多部分聽不懂）。他很想好好地管教一下他的Omega，但畢竟他的Omega還懷著孕，有些不便。他只得盡量壓下怒氣，免得一不小心就血舞大地起來。

“等我生完，你打算把我怎麽樣？”正在他努力平覆情緒的時候，趙繁突然問道。

艾普羅沈默了一下，才說：“到時候再說。”實際上他說了假話，他早已想好了。他雖然把趙繁的事情給壓了下來，但最好的做法還是繼續讓趙繁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而這裏其實是他府內的一處隱秘的樓房，所以等生完了，趙繁當然還是得繼續待在這裏的。但他現在不說，因為他怕影響趙繁的情緒，雖然趙繁的情緒基本上沒有多少變化，一直都很壞。

隔了一下，趙繁又開口了：“等到時候，也就是繼續被關在這裏吧，要說有什麽地方比現在好的話，大概有可能不必再被鎖在床上？”

他完全猜對了，艾普羅不由神色一變：“你……”

趙繁看見他的反應，就覺得已經不必再說了，他只想到了一句話。

“人生到此，可以一死。”

然而，心中沒有一點波瀾。

只有絕望而已。

無盡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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