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沙寒川所說，他們才離開那座假山，安歲歲就折了回來。只是，當她把假山前前後後都找了一遍以後，仍是沒有收獲。

安歲歲不由得氣急敗壞：“瘋了！師父和大師兄真是都瘋了！她不就是比我長得好看點麽？有什麽了不起！咦，不對呀？師父就算了，可是大師兄又看不見，呀！這個丫頭該不會是會什麽妖術吧？”

誠然，這麽編排尹落落的時候，安歲歲似乎已經不記得自己師從何門，自己的師父到底是幹什麽的了。

一刻，在經過許多弟子向沙寒川問好之後，他們終於出了碧娑門的大門。

“姑娘可有特別喜歡的吃食？”沙寒川對她的語氣有所轉變。

不單單因為尹落落對陰魂的感官優勝於他，還有她不同於別人對他那種憐憫似的看法。

尹落落望見門前來來往往的行人，這才覺得自己到了一個有人氣的地方。感覺到舒服許多的同時，也順便搖搖頭，算是回應沙寒川的問話。但緊接著，她忽然想起人家是看不見的，所以立刻想要開口回應他。

只是，她還沒開口，沙寒川就微微一笑道：“看來師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姑娘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挑嘴。”

“……”尹落落驚訝地張大雙眼，楞楞地註視了他一下。

這時候，她真的很想伸出手去在沙寒川眼前晃晃，看看他到底是真瞎假盲。可當他側目微微垂首笑看向她的時候，從他的眸子裏，她感到了一絲絲掩飾過後的憂傷。這種眼神的空洞，該是做不了假的。

“若是姑娘不挑，就隨我走吧。雖然師父有給足銀子，但我可請不起最好的酒樓。姑娘可介意？”

“讓它不叫就行。”

尹落落怔怔地反指著自己的肚子，再次忘記沙寒川是看不見的。指過之後，又覺得自己這樣似乎很不好。

不過，沙寒川仿佛一點都不在意，也感覺得到她的動作似的，唇角更是揚起很大的弧度，輕笑著簡單應聲：“那成。”

沙寒川這話過後，二人一路上便不再交談。

約是走了小半盞茶的工夫，當熙熙攘攘的人流與街道兩旁的亭臺樓閣將她的目光完全吸引去了的時候，她忽然聽見了刺耳的話音。

“呦！這不是那個什麽門的大瞎子麽？怎麽？你這是帶著一雙不好使的肉珠子出來曬太陽來了？”

來不及看向身前，尹落落憑自己的耳力，才知道自己和沙寒川之間已經有十來步遠了。雖然她涉世未深，但也聽得出，此時正在和沙寒川講話的人，對他一點都不友善。

轉眸看過去，只見沙寒川瘦削的身子，根本擋不住對面那個圓潤的可以在地上骨碌的肥頭大耳。

下意識地，尹落落想要走上前去幫忙，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陽光晃了眼睛，她的腳步就停頓了一下。直待她欲瞇著眼向前走，才發覺自己的雙腳被一道不顯形於人前的灰色光環絆住了。

而她擡眸看向光環的源頭，正見到沙寒川單手負在身後，兩指豎起，指尖指著她腳踝處的細弱光環。

由此，尹落落探看向他身前的那肥頭大耳頭頂，雖然陽光很強，她現在的目力也沒有以前那麽好，但她還是依稀可見那處的“生之火”在輕輕搖曳。

“怎麽不說話？該不會又想拿什麽‘門規’出來說事吧？你說你們是不是傻呀！跟著那個老牛鼻子混有什麽前途？還不如趁著年輕，改投我們半月宗。說不定，哪個師兄一高興，給你兩顆丹藥吃吃，你這兩個沒用的窟窿，就能派上點用處了。兄弟們，我說得對不對呀？哈哈哈——”

“對對對，咱們袁師兄說得對。”

“可不？一個眼睛不好的，白天沒事還在街上到處晃悠。難道這朗朗乾坤的，也會有鬼出沒不成？哈哈哈——”

因為沙寒川一直沒出聲，不但那個肥頭大耳肆無忌憚地嘲笑他，就連肥頭大耳身後的那些家夥也開始附和起來。尹落落不知沙寒川此時作何感想，但是她已經有些要忍不住了。

這種莫名地想要上前去修理那幾個人一頓的感覺，有別於她想要修理冒牌貨的那種。相比之下，她覺得現在的感覺更讓自己感到不適。

一時之間，她竟是忘了腳下還被那道光環絆著，擡腳就要向沙寒川那邊大步走去。

只是這一擡腳不要緊，整個人都因為兩腳絆在一起向前栽倒。眨眼之時，一條灰色的手臂墊在了她的額頭下面，要不是這一下，她的鼻子肯定要遭殃。

“沒事吧。”身畔傳來沙寒川的聲音。

“沒事。”尹落落搖了搖頭，此時雙腳的束縛已經解除。

她一手搭在沙寒川的這條手臂上，隨著他起身而起身。

起身的同時，尹落落聽見周圍傳來圍觀者低低的笑聲，因為不止一處，她又不曉得人家笑的緣由，也便沒有在意。

“哎呦！我說沙瞎子。你說說你眼睛不好使，艷福倒是不淺。這是哪裏拐來的小美人？”袁月滿原本就是上街找樂子的，卻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此時，他一雙眼睛盯著尹落落看，都看直了。

“姑娘，咱們回去吧。”單手握住尹落落的衣袖，沙寒川的手勁兒有點兒大。

聽見他的低語，再感受著這力道，尹落落知道，其實沙寒川是很不甘心被一個死胖子欺負的。費力地脫開他的手，見到他神情有些不自在，她反拉住他的衣袖。

本來，她知道自己現在大不如從前，也是想要拉著沙寒川趕緊離開的。

“哎？我還沒讓你們走，你們這是要去哪？”袁月滿不依不饒。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自己腰間的天絲紫綾沒來由的緊了緊。

她回眸看向身後的胖子，唇角揚起意味深長不自知的弧度：“隨便欺負人是要遭受報應的，難道道長沒有教過沙公子這個理？你不想等天理循環之後，再帶我找個地方好好吃點東西麽？”

聞言，沙寒川微微一楞。

隨即，袁月滿臉色就陰沈了下來，對著她說：“都說蛇蠍美人，我原還不信。今日，小美人這是讓我長見識了？”

尹落落驀然搖搖頭，指了指他的身後。

袁月滿隨著她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忽敢這邊肩頭“嗖——”地刮過一陣涼風。

她只感到自己體內血脈一熱，就見到袁月滿那邊肩頭的“生之火”被吹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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