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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夜色而來》作者:樓海

晉江VIP2016-10-10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75814 總書評數:951 當前被收藏數:1500 文章積分:30,669,000

文案

原名《寄生》

司音從未想過會有再遇韓征的這一天,

六年裏,司音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

卻只愛過一個叫韓征的人。

若我會見到你

事隔經年

我如何和你招呼

以眼淚,以沈默

內容標簽:都市情緣 豪門世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司音,韓征 ┃ 配角: ┃ 其它:

Chapter 01

司音走近臨時搭建的攝影棚往裏看的時候,這才總算明白周圍女同事間騷動許久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

燈光所在,一個身材頎長勻稱、比例堪比男模的外國人坐在高腳凳上閑適地抱著兩手,隨著攝影師的指揮,很是配合地擺出沈思或者笑臉。

他一雙眼睛蔚藍如大海,頭發是燦爛的金色,再加上鄰國最年輕部長的光環,司音輕笑,哪怕是見慣俊男靚女,眼高過頂的圈內人,還是擋不住驚嘆的節奏。

——一切,女人的天性使然。

入到這一行,司音算是歪打正著。

她喜歡觀察,精於觀察,能發現外人眼中平淡無奇背後的一點趣味,也仿佛天生能夠捕捉人最美麗的一面。無論風景還是肖像,司音都能拍得別有味道。

彼時微博剛剛興起,在閨蜜春曉的攛掇之下,司音趕了一趟時髦,開了一個昵稱是“靜候佳音”的號,每天上傳幾張自己滿意的圖片。

起初一片寂靜,後來飛來小鳥一兩只,等她頻繁收到轉發點讚提醒,再去看頁首的粉絲數時,自己也嚇了一跳。

從零到萬到十萬,直至現在的百萬量級,素人陡然變網紅,司音就這麽歪打正著地進了攝影圈。

不過盡管司音玩攝影多年,能夠進到主流圈子卻也只是這一兩年的事情而已。她自學成才,從來不是學院派,講究出身的圈內人表面尚算和氣,背後總嘲諷她是野路子。

是以國內一線期刊向她投來橄欖枝的時候,批評聲此起彼伏,而司音後來盡管順利成為雜志社的特約攝影,還是被最大程度的邊緣化。

周圍飄起煙味。

氣味刺激鼻腔,順著神經迅速抵達大腦,司音覺得口淡,下意識地猛抽了兩口。

近在咫尺的地方,忽地響起打火石摩擦的聲音,一連幾下都沒冒火,身邊那人使勁甩了甩打火機,又扣手打了兩下。

仍舊沒著。

司音將煙含嘴裏叼著,掏出方才用過的一盒火柴,向著身邊人站立的地方一扔,含糊說:“拿去用。”

那人穩穩接到,抓著火柴朝司音一揮,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謝了。”

司音微微一怔。

不是為別的,只是那音色低沈醇厚,像一瓶窖藏多年的陳酒,簡直好聽得不成樣子。

大抵動人的聲音都差不多,許多年前,她也曾被一個男人類似的聲音吸引,不過更加清越更為年輕。

一別經年,歲月洗禮,他現在的聲音或許一如當初,或許也如這人一樣低沈了些,也沙啞些。

男人正抽出一根火柴在旁砂紙上擦了擦,一股青煙扭著身子竄上來,沒著,扔了重點一根,還是如此。

男人低聲道:“真邪門了。”

司音扭身過來,將火柴重拿回來,抖著打開的盒子看了眼,繼而拇指按在火柴棍上一用力,木頭桿子齊齊斷開。

她將火柴盒扔了,說:“可能剛剛不小心沾水受潮了,你拿我煙點吧。”她兩手夾煙遞過來,湊到他面前。

男人一根手指扣在她手腕上,調整位置。

棚外沒亮燈,視線受限,男人又低著頭撮煙,除了高大的身材和閃著發膠的頭頂,按理說不應該判斷得如果武斷。

司音還是猛地倒吸口涼氣,楞在當場。

她並非刻意地看到他一只手,五指纖細修長,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邊緣光潔弧線圓潤,指緣連一點倒刺都沒有。

是了,哪怕滄海桑田,人事變遷,他還是習慣於將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體面又精致。

香煙一端終於亮了亮,猩紅一點在吸吮的時候分外鮮艷。

男人這時候松開她,擡起一張英朗俊俏的臉,看著她,菲薄的唇牽動,淡淡的笑。

“你抖什麽?”

抖什麽?

外人聽起來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入她耳中出來便是戲謔又惡劣。

回神的一剎,司音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顫抖,夾著煙的一只手幾乎抓不住那細白的長煙——

幸好,也只是幾乎而已。

控制住身體裏那迅速打轉的陀螺後,司音又恢覆了一貫的鎮定自若,目光裏盡可能不帶波瀾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韓征早已直起腰,緩緩吐出一口煙,表情陰晴不定。

哪怕她個頭相比以前又躥高了幾公分,還是被人高馬大的這一位輕松超越,他幾乎要低頭,才能讓視線筆直落在她臉上。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先開口。

空氣凝滯。

氣氛尷尬。

時間像抹布裏的水,用力一擰,落下幾滴。

幸好社裏新認的師傅這時在喊司音。

司音連忙揮了揮手,說:“在這兒呢。”

她向面前的人略點一點頭,他亦眨了下眼,她隨即匆匆而去。

轉身而過的一個瞬間,她略帶自嘲的在想,六年後的第一個照面,彼此招呼的模式是點頭和眨眼。

***

師傅姓後,走過無數的山川大海,也見證過不少足以載入史冊的大場面,是國內有名的攝影大家。

老後年逾花甲,對新事物充滿好奇。他是“靜候佳音”最忠實的粉絲,為她的一切創作點讚,並跟著無數看不見的網友攛掇她多發幾張自拍。

司音能進社裏,他功不可沒,而在她受到冷遇的時候,又是他站出來力挺,更是問她願不願意跟著他做徒弟:“你渡給我一點靈氣,我教會你一點匠氣,咱們倆中和中和嘛。”

跨過一叢電線,司音將煙留在一旁的沙盤裏,很迅速地嚼了一顆口香糖。

老後拉她到身邊,說:“過來,看看大師的原片,根本不用後期,發給編輯就能刊印。”

司音湊近過去,盯向相機畫面,說:“好啊。”

老後翻頁,絮絮自誇道:“大師很完美主義的,輕易不給人看原片,要不是今天有我,你才沒機會享受到這種福利。”

旁邊屢屢被恭維的“大師”冷汗涔涔,說:“老後,你這話怎麽聽得我背後發毛。”

“實事求是,實事求是,不然社裏也不會把這麽艱巨的任務交到你手裏。”

司音看著畫面,卻怎麽也剎不住腦內翩飛的思緒。

頭頂上方燈光已亮,身邊有人影擦過,寬厚的背脊,勁窄的腰,筆挺的正裝西服,他穿得很是精神。

老後說:“覺得這張怎麽樣?”

司音定睛一看,已是一片黑色,照片翻到最底,沒有預覽。她不好意思地擡頭一笑,老後搖頭:“想什麽呢?”

被抓現形。

迎面年輕部長款款而來,身後帶著他的團隊,韓征亦站在一旁。

哪怕他極力弱化自己的存在,然而無論是外貌還是氣場,竟然全然不輸,一時間襯得方才還被津津樂道的精英無比蒼白。

他吐字清晰,語速平緩,正將這位部長的謝意轉達給在場的工作人員,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氣定神閑。

立刻有人在司音身後私語,小聲詢問他的來歷。

另一個人回答,道:“他你都不認識?這是高翻韓征,人長得帥吧?”

“帥帥帥……”

拍攝結束,老後領著司音將這一行人一直送到門外,黑色的外賓用車已排隊等待,大家各自上車。

其中唯獨韓征多站了一會,向老後禮貌頷首後,又落落大方地來與他握手,說:“今天辛苦你了,後攝影。”

老後笑道:“哪兒的話,應該的。”

韓征隨即很自然地向一邊的女士伸出手,說:“你也辛苦了,司音。”

老後大吃一驚,說:“你們倆認識?”

韓征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說:“何止是認識,她可以算得上是……”

有人屏住呼吸。

“我的妹妹……”

老後欣喜異常,說:“看來感情深厚。”

司音說:“韓翻客氣了。”

她冷著臉,老後面前不好發作,只能不情不願地伸手出去,幾乎剛剛觸到他幹燥溫熱的手心便要抽出來。

韓征已經收緊扼住,她手指冰涼,還跟當年一樣,硬邦邦的只裹著一層皮。

他說:“好久不見,司音。”

司音心尖不受控制的一顫:“好久不見……韓征”

真的是好久不見,哪怕這名字在午夜夢回反覆出現過千萬回,真正念出聲來的時候,司音還是覺得僵硬又生澀。

腦海裏一個聲音盤旋,怎麽陌生至此?

韓征已經松手,視線輕掠過她,對一邊老後道:“剛剛部長的秘書讓我轉達給你們,將照片處理好之後,多發一份去他們的郵箱。”

老後連連點頭:“沒問題,那麻煩韓翻你把郵箱地址寫給我,弄好之後我立刻讓人發過去。”

韓征說:“可以。”

他翻包找出紙筆,很快寫好,遞還過去,又分別送出一張名片。

他這才上車。

老後揮手道別,此時欣喜不減,對司音道:“社裏只和這位部長定了拍照,一直想跟他約個專訪卻沒有牽線搭橋的人,你跟那位翻譯相熟,要是方便的話可否請他幫一幫忙?”

司音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蹙著眉心道:“其實我跟他也沒有那麽熟悉。”

老後幾分失落,說:“你為難的話,那就算了。”

Chapter 02

韓征剛一上車就被副駕駛位置上的沈玨纏住。

年輕同志還不夠成熟,有點小事就激動萬分地大喊:“韓翻,原來你認識那個大美女啊!”

韓征手機正響,安東給他打來電話,通知他拒絕參加今晚的活動,並且義正言辭地說:“別總想著泡吧,也要想想夢想和未來。”

韓征一陣嗤笑:“平時聽到去喝酒,你小子第一個來勁,今天這是怎麽了,口不對心,你媽是不是在旁邊?”

安東著急:“去你的!許你要求進步,就不許我浪`子回頭?”

插科打諢,韓征心裏卻跟面明鏡似的,問:“你今天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人要招待吧?”

一句話倒像是戳中安東心事,他立刻嚎起來,說:“沒有,沒有,什麽人能背著你招待啊,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呢,老太太最近盯我盯得緊!”

韓征笑:“我不過隨便這麽一說,你反應這麽大幹嘛,真有什麽情況?”

安東一噎:“哪有情況,我這不是怕你多想吃醋,影響咱倆之間的感情嘛!”

韓征:“滾。”

掛過電話,韓征這才擡頭看過去,問:“你剛剛說什麽?”

沈玨拉長了安全帶,恨不得把整個人都轉過來,說:“我剛剛是問你啊,你根本就是認識那個的美女的對不對!”

韓征說:“你怎麽看出我認識她。”

沈玨說:“聽到你喊她名字了唄,司音……”

沈玨手舞足蹈,一張臉上閃爍著八卦的光輝,刻意放大韓征的語氣,極其誇張然生動地喊那兩個字。

“四目相對,那你來我往的電流喲,刺得我在車裏都疼。人家領導笑得合不攏嘴,遇上你這麽尊大佛,不知道心裏打什麽壞主意呢。”

“所以!”沈玨兩眼放光:“你一定是認識她的對不對,對不對?”

韓征很是坦白:“我沒說不認識她。”

沈玨大呼上當:“不帶這樣啊,韓翻,你這是赤`裸裸的作弊,我有權單方面終止剛剛的打賭。”

韓征氣定神閑地睨了她一眼:“你敢。”

那對黑眼睛裏立馬嗖嗖射出兩支冷箭,沈玨嚇得往後一縮,又好好坐回到位置上,低聲咕噥:“賴皮。”

沈玨是翻譯室裏新來的實習生,因為能力出眾,參加過培訓後,就被分到韓征身邊,打下手的同時跟著他繼續鍛煉。

雖是性別女,個性大大咧咧的沈玨卻更像是個粗線條的爺們,不事兒媽,不拘小節,安靜下來抱本字典可以啃大半天,可一旦瘋起來,就是韓征都攏不住。

繁重的會議結束,大夥眾星捧月地簇擁著那位部長前去拍照時,被拘束了一整天的沈玨就像開了籠的泰迪,滿屋子打滾地自己去找樂子。

韓征樂觀地想,這樣也好,起碼這會兒做事不會被打擾了。

好景不長,忽地有人在他肩頭狠狠一拍,大驚小怪道:“韓翻,快看,那兒有個大美女,大夥都盯著看半天了!”

韓征忙著做筆記,肩頭一聳,隔開沈玨,道:“別鬧。”

沈玨軟磨硬泡:“真的特別美,韓翻,你別假清高,就看一眼嘛!”

他說著去摘韓征眼鏡,韓征不堪其擾,說:“夠了,別沒大沒小的。”

韓征擰著眉,視線仍舊隨沈玨手指的方向直視而去。

那是一個高挑纖瘦的女人,打扮簡單但時髦,掛脖上衣,煙槍褲,尖頭皮鞋——

光線暗,其實看不太真切,只是瘦高的輪廓,影影綽綽。

韓征卻猛然站起來,打翻了擱在腿上的小桌板。

他一手控制,紙筆仍舊摔了一地。

耳邊只有一個聲音,

是她。

畫面裏,那女人抽出根煙點上。

韓征心中又是一顫。

她居然,

還會抽煙了。

沈玨大為感慨:“韓翻,你這反應是不是大了點?”

韓征一言不發,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

沈玨抱著兩手,輕輕撞了下他胳膊:“光看有什麽用,敢不敢上去搭訕啊?”

韓征擰眉,說:“有什麽不敢的。”

沈玨可不相信這平日裏的草食男,一下子就改了性,說:“喲,別吹牛!咱倆打個賭,你要是敢過去搭訕,我就請今天夜宵,生猛海鮮燒烤全羊……不然,就你請我,怎麽樣?”

韓征已經一步跨出去,繞到了那女人的身後。

沈玨此刻很是肉疼,想韓翻這個人來陰的。鬥不過他,還是認慫吧,可憐巴巴地轉頭去看他:“韓翻,我實習期工資還沒發呢。”

韓征白了她一眼,說:“你今晚有沒有空?”

沈玨幾欲落淚:“韓翻,你就這麽怕我賴賬嗎?”

韓征說:“擇日不如撞日嘛,晚上還有點私事,煩請幫個忙。”

***

“什麽忙?”春曉將行李拖到床邊,撐腰看向一邊站著的司音。

司音直勾勾地盯著白色床單上飛速掠過直至消失於無形的一道身影,說:“算了。”

春曉一臉無奈:“下次遇到小強,麻煩直接撥給前臺。”

司音聳一聳肩:“前臺沒有你好用。”

春曉哈哈大笑,開箱翻出衣服,說:“你今天好像有點魂不守舍,遇到什麽事了?”

司音說:“沒啊,一切正常。”

春曉哼聲:“你可騙不到我,從上飛機那會就開始不對。”

司音一笑了之。

***

六年在外,頭一次踏上返程的飛機,司音當然做不到無動於衷。

飛機還在上客階段,司音便提前經歷一場失重。

一顆心懸懸於半空久滯不下,呼吸都開始不順。

空姐看出她的不適,過來詢問情況,很體貼地問是不是要先喝些什麽。

一邊春曉說:“到底是頭等艙,服務就是體貼入微。麻煩給她一杯香檳,把人灌暈就萬事大吉了。”

司音白過一眼,說:“就你話多,給我半杯牛奶吧,要熱的。”

空姐一臉古怪笑容地起身,說:“請稍等,女士。”

飛機盤旋至A城上空的時候,這股難受到達頂峰,她渾身出汗,背脊冰涼。

春曉握住她發顫的一只手,問:“要緊嗎?”

司音緊緊咬住下唇,搖了搖頭。

直到飛機順利落地,她吹著空調格柵裏噗噗而出的冷風,腳踏實地,方才將一顆心安定下來。

魂魄歸位的時候,她若有似無的想,不是自己的錯誤,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來折磨自己。

韓征的話又響起在耳邊,他說:“司音,你要是離開,那咱們倆就完了。”

司音一揮手,抓破記憶裏的殘像,春曉又跟過來,抽走她含在嘴裏的一根煙。

她指了指墻上的牌子,“No Smoking”。

或許真是近鄉情怯的情緒影響到自己,因為跟他頭頂同一片天,腳踩同一塊地,所以身體本能地出現排斥。

可造化弄人,就是那麽巧,匆匆趕回來的頭一天,他們便在一個幾乎不可能碰見的境遇下,碰見了。

看著春曉將東西整理好後,司音抱著腦袋仰面躺到柔軟的床榻上,直楞楞地看著一片天花板,說:“春曉。”

春曉撇嘴:“在呢。”

司音閉上眼:“今天我遇見一個人。”

春曉坐到她身邊:“我認識嗎?”

“不,不認識。”

“讓你這麽苦惱,又這麽記掛,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重要,當然重要,那該是朋友,兄長,戀人,摯愛……

她願意為他改變自我,放棄一切,也能在他要她離開的時候默默轉身,不再打擾。

六年前的一場變故,讓他們由親密無間變得形同陌路,再往後,彼此活動在沒有交集的兩個世界,就真的分道揚鑣。

司音這時候睜開眼,看到一邊春曉亮晶晶的瞳仁,她搖了搖頭,說:“沒有,普通朋友。”

春曉笑得極有內涵。

司音將她一張臉推開,坐起身來,說:“我得出去一趟,朋友知道我回來,組了個局歡迎我。”

春曉跟著起身,感慨:“你這一天的行程還真是滿滿當當,又是飛機,又是拍攝,晚了,晚了,還要出去逍遙,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你都不帶累的?”

司音穿鞋子,含糊說道:“那也沒辦法,回來時間緊,不見就要錯過了。”

春曉問:“誰挑的頭,是不是那個一直暗戀你的那一位……叫安東?”

司音睨她:“暗戀我的人多了。”

司音抽出根煙叼嘴上,想了一想又掐了,旁邊春曉譏諷她虛偽:“真想讓人看不出來就戒了。”

司音掂了掂手裏的那包煙,說:“是得戒了。”

門鈴正響,春曉說:“肯定是找你的,去開。”

司音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春曉直往被子裏鉆:“你開玩笑的吧,我可要好好睡個美容覺。”

司音連忙拿了手包和房卡,將門打開——門外卻是空無一人。

她正狐疑著要出來,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五顏六色的彩片沖到半空。

安東一臉笑容地跳出來,說:“Surprise!”

司音一臉無奈地摘了落在頭發上的幾片,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一點都不驚喜,是驚嚇。”

安東樂呵呵道:“那也不錯。”

緊接著一張大臉直逼司音面前,安東上下左右看仍嫌不過癮,兩手緊捧司音腮幫子,將她一張臉擠得皺成核桃。

安東甚是寬慰地舒出一口氣,萬分感動地說:“是我們家司音,原裝的,小模樣不僅沒長歪,還越來越好看了!”

司音一手劈在他後頸,用了幾分力氣,這回皺臉的換成安東,人疼得一下跳起來,說:“姑奶奶饒命啊!”

司音白他一眼,道:“該!看你還敢不敢動手動腳了!”

門後又晃出一人,女的,烈焰紅唇,齊肩卷發,穿一字領黑色小禮裙,露出的皮膚白得晃眼。

司音拍拍還在耍寶的安東,問:“你是不是忘了誰了?”

安東連忙將人摟過來,昂著下巴介紹:“女朋友,莫莉。莫莉,叫姐,人長得漂亮吧,氣質獨特吧,拍照還特別好看,一會兒讓她給你來一張。”

莫莉妝容誇張,聲音卻是小小的,說:“姐。”

司音答應,問:“什麽時候喝喜酒?”

安東笑:“快了,快了,少不了你的份子錢。東西都拿了吧,咱們走唄,大夥都差不多到齊了,就等你去開席了。”

司音將門帶上,說:“走。”

Chapter 03

安東跟莫莉來時各自開了一輛車,司音跟安東同坐一輛,莫莉開著她紅色的小跑在前開道。

司音摸著車裏豪華的內飾,說:“這兩年混得真不錯啊。”

安東撓了撓頭,嘿嘿笑道:“能入你法眼不能?”

司音說:“能不能入我的有什麽關系,能入你小女朋友的才行。我坐你車沒問題吧,我看她好像有點不高興?”

安東說:“哪能啊。”心裏卻也有些打鼓。

方才往車庫走的時候,莫莉偷偷拽過安東手,細聲細氣地問:“原來你要接的果然是她,你們倆是不是真的那麽熟啊。”

安東立馬一聲哼:“這怎麽能說熟呢。”

那是相當熟。

說句不嫌惡心的,他跟司音也算是標標準準的青梅竹馬,他見識過她膽小害怕鬧情緒,也見證過她與韓征革命情誼的全過程。

那時候的感情真是透明又純凈,司音眼裏心裏都是韓征,他則是跟在司音後面賠盡小心的暗戀者,天天紮著小人,暗搓搓地祈禱他們早日鬧掰。

及至後來某日心願終於成真,司音跟韓征分手終場,可沒能等到他表白司音便選擇離開本市,並毫無征兆地跟所有人都斷了聯系。

安東費了不少心思,這才在互聯網上找到蛛絲馬跡,不斷私信“靜候佳音”後,如願要到了她最新的聯系方式。

自那以後,兩人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流,多數情況是安東主動,這次她要回來,也是他狂轟濫炸後得到的第一手情報。

許是安東這段日子太過殷勤,刺到了莫莉的某根神經,在他說要出來給朋友接風洗塵的時候,她特別認真地要求開著他給新買的小車一起出席。

這天出來的時候,安東明顯能看出她打扮得比往常用心。初出茅廬的女孩,年輕漂亮又懂事,稍微敏感虛榮一點,也是為了給自己長臉,能有什麽要緊。

可哪怕這樣,往衣著隨意的司音旁邊一站,還是被比下去了一大截。畫虎畫皮難畫骨,有種東西是從內而外散開的,你想學,學不到。

莫莉大概也能讀懂安東的這份厚此薄彼,往車裏鉆的時候帶著幾分不滿,情緒明顯得連司音都看了出來。

安東安慰司音,也安慰自己,說:“我女朋友可懂事著呢,跟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一點都不一樣。”

心裏罵得是,莫莉這油門踩得可真死,下回再鬧脾氣就給她換毛驢,這不是逼著自己將畢生絕學給一並發揮出來嘛。

安東於是一路左右變道,加塞闖燈,開得自己都驚出一身冷汗。

好容易勝利在望,拐進會所外頭的那條老路了,前面紅得惹眼的小跑忽地一個急剎。

***

“砰!”

一陣金屬碰撞的鈍響。

韓征往前沖了下,推著前面主駕駛的椅背,說:“你最好跟我說這是打雷的聲音。”

沈玨解了安全帶,苦著一張臉舉手投降道:“一點都不好笑,韓翻,你的話真是冷透了!”

韓征往外查看,說:“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後能指望你幹嘛?”

沈玨悲痛:“不關我事啊,韓翻,都是這車突然擠過來,我可是按照規定線路走的。一看就是女司機,連個燈都不打的。”

韓征:“你不是女司機?”

沈玨:“……”

***

沈玨猜得還真不錯,小跑主駕駛門一開,一條踩著高跟的細長大白腿就邁了出來,窈窕走來後敲了敲車窗。

沈玨剛一降下窗,就聽女人怒道:“你到底會不會開車,知不知道我車值多少錢!還敢窩車上當縮頭烏龜呢,你趕緊給姑奶奶下來。”

沈玨一下就懵了,以往說好男不跟女鬥,以為那是男人有涵養,今天才知道遇上這麽個潑辣的,你還真就沒辦法跟她說理。

幸好沈玨也是個有點小暴脾氣的女人,手往車門上一拍,嗆聲過去:“你到底會不會開車!這麽高的跟,你開車呢還是玩雜耍?”

後座的韓征皺眉,道:“別跟她啰嗦,報警報修。”

沈玨答應了一聲,沖外頭大紅唇一吐舌頭,剛要掏手機,旁邊有一輛黑色跑車擠過來,並排停到他們旁邊。

上頭下來一男人,高個長腿,一身腱子肉撐得T恤鼓囊囊的,過來拍著車前臉問:“怎麽回事?”

大紅唇一攏頭發,撒嬌地挽住男人胳膊,說:“安東,這車太不像話了,瞧把我那小跑給撞的。”

安東——果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韓征降了後車窗的玻璃,如願撞上那張欠扁的人臉。他一手搭在窗架上探出頭,語氣懶散道:“這不是安大少爺嘛。”

安東聽得一怔,頭皮都麻起來,往後座看去,不是韓征能是誰。

平時臭屁得能上天的安東,此刻表情尷尬裏帶著緊張,張手擋到他面前,故作鎮定道:“喲,韓翻,真有閑情逸致啊,大晚上出來兜風,市裏最近這麽多會,不用給人翻鳥語了?”

莫莉聽得也是心驚肉跳,從安東身邊磨磨蹭蹭擠出來,向車裏的男人點一點頭,弱弱喊:“征哥。”

兄弟女人,韓征不能不給面子,朝莫莉禮貌一笑,說:“客氣了。”

倒把前頭開車的沈玨聽得直拍手,說:“這怎麽好,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韓征:“沈玨。”

沈玨一聳肩:“明白,我閉嘴。”

莫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安東也沒好到哪裏去,韓征還要一個勁戳他脊梁,火上澆油地問:“你不是被老太太請回去吃飯了嗎,來這兒幹嘛?”

安東開動腦筋猛想對策,身後車窗忽然降下,他背脊當即一陣涼,想趕緊趴過去遮著,裏頭的人已經說話,問:“安東,有麻煩嗎?”

一個女聲,聲音又利落又幹脆。

安東一怔,兩眼落到面前這人,心中打顫。

韓征早就猜著,往後一仰,果然自安東腰側看到車裏落座的司音。

司音亦從降下的車窗裏,看到韓征。

她隨即挪開視線,問:“需要幫忙?”

安東招手:“用不著,沒什麽麻煩。”

司音又將窗子升了起來。

安東朝對面韓征眨眨眼,語氣裏帶著點懇求,道:“韓征,既然被你看見我也就不瞞你了,今晚是我給司音接風洗塵,你看要不然你就另找一地去吃唄,晚飯錢跟修車的錢,一會我全給你報了。”

韓征淡淡一看他,對前頭沈玨說:“下去看看車怎麽樣了,沒事就開停車場去。”

沈玨正豎著耳朵聽這波暗潮洶湧,還沒理出大概頭緒,此刻只能答應一聲,依依不舍地開門溜下車子。

安東眉梢直抽抽,只差給他跪下了,說:“韓征你又要耍什麽幺蛾子啊,你跟司音也算是好過一場,雖然最後是她把你給甩了,但你能不能有點紳士風度,她好容易回來一趟,你就一定要給她添堵嗎?”

韓征黑著臉巋然不動,沈玨溜上車來,扭頭對他道:“車沒什麽大事,就是前頭蹭掉了一點漆。”

韓征嗯了一聲,將車玻璃升起來,說:“走吧。”

全程將安東排斥在外,當他是透明的空氣。安東氣得在心裏把韓征揍了一萬次,莫莉扭著小腰撒嬌:“安東,那我的車怎麽辦?”

安東拍著她後背要她回去,說:“先開著,明天就找人給你修。”

莫莉撅起嘴,抱怨:“安東,你那朋友還真是狂。”

安東扭她鼻子,說:“趕明兒幫你好好教訓他一頓。”

進到車裏,司音一張臉陰晴不定,安東連連向她賠不是:“根本不知道他會來,也沒告訴他今天在這兒啊,怎麽那麽巧,吃飯都吃到一起來了。”

司音說:“沒事。”

司音說沒事,安東卻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跟韓征岔開時間進會所,又再三確定他沒來他們包廂,這才帶著司音推門而入。

晚上來的都不是什麽外人,全是小時候同個大院裏一起混過的小夥伴,見到司音都爭著搶著喊嫂子。

莫莉特不服氣地將人都瞪了一圈,大夥這才意識到情況有變,趕忙將她圈在中間喊小嫂子,弄得安東很是崩潰。

中途安東一連看了好幾回司音,生怕來時的那一個插曲教她不開心,司音卻像沒事人一樣,吃菜聊天嚼舌根,其樂融融。

他這才將心放了下來。

一餐飯吃得有驚無險,末了,末了,即將順利曲終人散,安東竊喜沒把這晚搞砸的時候,突然有人推門進來。

空氣陡然下降幾度,方才還有說有笑的一桌人此刻全安靜下來,彼此眼神交流,都在暗中問他怎麽過來了。

韓征一手斜插口袋,勝似閑庭信步地走過來,帶著一臉淡淡笑容地朝懵了的這群人道:“哥幾個請吃飯,都不帶喊上我的?”

話語自然的像是他本該是重要的座上賓,卻因為他人的疏忽缺漏了他的位置。於是責怪,於是不滿,取過一只空酒杯,倒了一杯葡萄酒。

大家都是訕訕,不知道該怎麽來接這一茬,心裏都清楚韓征此刻的來意肯定不是為了向人討一杯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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