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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4你是枝頭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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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禮和阿牛被仆從帶到了一間廂房,廂房裏鋪著整潔幹凈的被褥,貼著雪白的窗戶紙,四下裏散發出一股花瓣枯幹後特有淡香味。

“這是你倆的換洗衣物,後邊兒就有一個耳罩房,裏面放著木桶,你們要洗澡可去那處。明兒個卯時上工,莫要起得遲了!”仆從把四套深藍色的家丁服隨意扔在床上,態度十分不耐。

之前阿牛還覺得這人狗仗人勢,欠揍得很,現在卻唯唯應諾,滿臉賠笑。

“是是是,我們保管準時上工。謝謝您給我們帶路,勞煩您了。”阿牛親親熱熱地把人送出門,回來之後坐在床上,呆呆地想了一會兒,忽然就用力搓起了自己的臉。

葉禮脫掉外衫,光著膀子在屋裏四處轉圈,慢慢打量。

熱汗沾滿了虬結的肌肉,又順著寬闊脊背滑入收窄的勁腰,矯健的體型顯出異乎尋常的兇悍之氣。葉禮雖是皇子,自小卻苦學武藝,上了戰場便是一尊殺神。

這也是他敢於只身闖入虎狼窩一般的災區的原因。

打量完整個房間,他回過頭來看向阿牛,不由楞了一楞。

“你臉怎麽這麽紅?”

“葉哥,我這是臊的!”阿牛狠狠刮了刮自己的臉皮,又難堪又愧疚地說道:“我只要一想起那孩子抱著咱們大腿哭的樣子,我他娘的就臊得慌!”

葉禮:“……”

再黝黑的皮膚也遮不住一張忽然臊紅的臉。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從心底裏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猛然間,葉禮又想起了秦青離開時最後看自己的那個眼神,帶著譏諷,嘲弄,以及“你也不過如此”的輕鄙。

初見時火熱又崇拜的眼神,以後怕是再也不會出現了吧?

葉禮徹徹底底坐不住了,立刻穿上衣服沈聲說道:“我去見秦青,讓他把小凳子找回來。”

“葉哥你去吧。”阿牛站起來幫葉禮拉開房門,心裏著實松了一口氣。這麽丟臉的事不用他去幹,真他娘的太好了!

葉禮等候在書房外,裏面傳來秦青與一個女子的說話聲。

女子名叫陶然,去歲在路邊賣身葬父,被秦德懷看中買了回來當小妾,因為容貌美麗,性情溫良,於是尤為得寵,剛來沒多久便接管了侯府的中饋。

秦青的母親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秦德懷一直也沒續弦。

然而陶然再得寵,在秦青面前也得退一射之地。秦青只說了一句“我要管家”,秦德懷就命陶然立刻把賬本交出來。

在此之前,秦青已檢查過地窖,裏面存放的都是蔬菜,並無銀兩。

“世子爺冰雪一般的人兒,沾染這些俗務作甚?”陶然嬌滴滴的聲音從窗戶縫裏傳出來。

葉禮站得很遠,卻因武力高強,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冰雪一般的人……

葉禮擡頭望天,想象著冬日到來大雪紛飛的場景,眼眸不由放空。雪花純白柔軟,飄然而下,想要用掌心捧住,卻只是微微一觸就化了。

冰雪一樣的人,怕是也無法存在得太長久吧?

葉禮狠狠皺眉,繼而摒棄了所有雜念。

但只是一個晃神,秦青幾近透明的臉龐被車廂內的暗影徹底吞沒的畫面又浮現於眼前。冰雪與湖面的月影,都是易碎的東西,人會不會也是如此?

葉禮向前走了幾步,站得更遠了一些。他不願意聽見這些總是能讓自己莫名其妙胡思亂想的對話。

但過於高超的武力叫他根本無法逃避源源不斷傳來的聲音。那是秦青的聲音,很輕,很緩,帶著幾分懶懶的困倦。

“我是俗人,自然要管俗務,這些日子辛苦姨娘了,還請姨娘解釋一下這幾筆開支。”

“這些錢是供奉給清虛觀的香油錢。”

“每個月一百兩?”

“是啊,若是我們不給,無為道長就親自來要。他可是江北城的活神仙,每年祈雨儀式全賴他主持,這筆錢不能不給。”

“今年又供奉給龍王爺幾個童男童女?”秦青發出了一聲冷笑。

他的表情定然很是譏嘲,正如譏嘲我那般。想到這裏,葉禮皺了皺眉。

“幾乎每個月都要淹死兩對兒童男童女。我給他加了這麽些銀錢,也是想讓他少害死幾個孩子。”陶然的嗓音裏壓抑著憤怒。

“你給得錢越多,他淹死的孩子就越多,只因他曉得,他可以借你的善心訛詐到更多銀錢。你這般作為是毫無用處的,加錢只能助長他的貪婪。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別管了。”

秦青的語氣還是那麽困乏,卻又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明明年紀那麽小,卻如此老成。

葉禮原本已走遠了一些,此時聽見秦青的聲音,卻又不知不覺走回來,反倒離得更近了。

守在書房門口的兩個家丁戒備地看向他。

“這幾筆銀子是做什麽用了?”秦青又問。

“路上遇見走投無路的婦孺,便買了回來,好歹給他們一口飯吃。”陶然緊張地問:“世子爺,咱們侯府不差這點錢吧?”

“侯府是不差這點錢,但你見一個買一個,卻能救回多少人?你總不能把所有流民都買下。行了,賬本大差不差,沒有什麽問題,你走吧。”

少年困倦的聲音變得沙啞了,大約很是疲憊。

吱嘎一聲,書房的門被人從裏面推開。

葉禮擡眸看去,只見一名十七八歲的美麗少女從書房裏走出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身後跟著幾個賬房先生。

看見葉禮俊美的臉,少女楞了一楞,繼而冷下面色:“就是你搶了小凳子的差事?你知不知道他還有一家老小需要養活?”

葉禮:“……”

葉禮彎下腰默默拱手,不曾為自己分辨一字半句。幹了那樣的蠢事,說再多也只是徒增笑柄罷了。

少女狠狠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進來吧。”秦青略微沙啞的聲音從書房裏傳來。他許是聽見了陶然的質問,猜到了來者是誰。

被陶然那樣美麗的少女當面叱問,葉禮可以面不改色,冷淡待之,然而現下只是隔著緊閉的門窗聽見秦青的一縷聲音,竟叫他不由自主地燒紅了面皮。

他站在門口暗暗運了一口氣,這才壓著滿心臊意推門進去。

書桌後,秦青穿著一件冰藍色的薄紗外袍,懶懶地窩在寬大的太師椅裏,柔順黑亮的長發不曾捆紮,就那麽瀑布般垂落,剛洗了澡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水汽,水汽裏又裹著一股清甜柔膩的香味兒。

難怪陶然要說他是冰雪一般的人。

夏夜的燥熱在看見秦青的一瞬也仿佛變得沁涼了。葉禮強行挪開視線,這才發現書房裏還坐著一個胡須飄飄的中年男人。

“這就是江北城最好的畫師徐清風,你妹妹長什麽樣兒,只管對他描述,他能畫個八九不離十。”秦青一邊介紹一邊撫摸著懷裏胖乎乎的貓兒。

有外人在場,葉禮竟不知該如何說小凳子的事。

他拱了拱手,道一聲謝,然後便開始胡亂編造所謂“妹妹”的長相。等肖像畫完,這位徐畫師走了,他再替小凳子求情也不遲。

偏在此時,陶然竟去而覆返,站在門外憂心忡忡地問:“世子爺,小凳子還跪在外面,您看……”

“告訴他莫要擔心,誰也替不了他。明日辰時照常來上工即可。”

說這話的時候,秦青轉著流光滿溢的眼眸,輕而又輕,嘲而又嘲地瞥了葉禮一眼。他懷裏抱著的那只胖貓竟然也用一樣的眼神輕蔑地瞥過來。

主寵兩個真是一樣的看不起人。

正緩緩講述“妹妹”長相的葉禮忽然卡殼了,已經壓下臊意的面皮此時又火辣辣地燒紅。

原來秦青根本無需葉禮替小凳子說情。無論怎樣,他不會叫人搶了小凳子的生計,這才是真的仁慈,而非葉禮這般的假仁假義。

葉禮低下頭,心緒巨浪一般翻湧。

可笑他曾經數次看不起這位小侯爺,屢屢嫌棄對方癡愚蠢笨,任性胡為,卻原來他自己才是真正可笑的那個。

葉禮定了定神,忍耐著面皮的滾燙,繼續講述妹妹的長相。

徐畫師聽得很認真,細細的羊毫三兩下就勾勒出一張栩栩如生的臉。

“……她的鼻子有些圓,翹翹的——”

葉禮再次卡殼了,只因秦青忽然捧起他的一只大手,翻來覆去地把玩摩挲,細而長的指尖輕輕柔柔地劃過虎口、指腹,以及指關節的老繭,帶來一片酥麻癢意。

葉禮手臂一顫,竟是完全僵住。可是若換一個人如此觸摸他,他怕是會立馬拔刀剁了那人的手。

有那麽一剎那,葉禮以為秦青想對自己行斷袖分桃的齷齪事,然而電光火石之間,他又猛然明白過來,秦青在探究自己的身份!他懷疑了!

果然,秦青輕笑了一聲,篤定道:“這不是一雙勞作的手。想來你從未體會過餓肚子的感覺吧?”

小凳子的事,終究還是暴露了葉禮的無知。他是來體察災情的,但他生而尊貴,雖滿懷愛民之心,又怎麽可能真正與百姓的疾苦感同身受?

所幸他一早就編造好了自己的身份:“我六歲便被父母送到了武當山,聽聞家鄉遭了難,這才匆匆下山尋親,卻在半路弄丟了妹妹。我這雙手的確不曾勞作,一直在習武。”

秦青把玩著這只滿是老繭的大手,一雙流光滿溢碎星閃動的眸子,一寸一寸掃過葉禮的臉。

他還未打消懷疑。他仍在探究。

葉禮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卻漸漸加快。秦青只需要一個輕微的觸碰,竟可以亂了他的心志。

終於,秦青放開了這只粗糙的大手,抱著眼歪嘴斜滿臉傲氣的小胖貓懶懶地靠回椅子裏。

“或許在你看來,跪著給人墊腳是一件極其辱沒尊嚴之事。”

秦青垂著眼眸徐徐說道:“但在小凳子看來,能夠叫他保有一份堂堂正正的差事,用自己的辛勞養活家人,而不至於淪落到在路邊磕頭乞討,與野狗爭食,才是他唯一能夠擁有的尊嚴。”

葉禮握了握拳,心裏萬般羞愧,臊紅的面皮幾乎快要冒煙。

所幸秦青一直垂著眼眸凝望桌面,不曾看他,叫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人要先活著,而後才能擁有尊嚴,你可明白?”秦青嗓音疲憊地問。

葉禮明白,只是他生而尊貴,於是活著的標準比常人高出太多。他一時之間無法代入底層民眾是怎樣一種艱辛的活法,有點想當然了。

他很羞愧,但秦青僅用一句話便讓他爆發出了極端的難受和不甘。

“算了,我跟你說這個作甚,你又聽不懂。”秦青揉了揉太陽穴,滿臉厭倦。

離得近了他才發現,自己曾經最為崇拜的葉禮其實不過如此。

葉禮死死握拳,壓抑著劇烈翻騰的心緒,勉強扯開一抹笑容:“小侯爺說的我大概能聽懂。今兒個是我魯莽了。明日我會向小凳子道歉。”

為什麽要用如此厭煩的語氣與我說話?你說什麽我都能聽懂!我只是不能坦誠地向你表明而已!

我沒有你看見的那樣愚笨,也沒有你想象中的無知。我只是還未沈下心來……

握緊的拳頭浮出一條條粗壯的青筋和血管,那是葉禮極力壓抑的煩躁和不甘。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

他很不喜歡秦青此刻對待自己的厭倦態度,更不喜歡對方隱含嘲弄的冷淡目光。

自己在秦青心裏的形象大約已經從無所不能的英雄,變成了一個蠢笨無知的莽夫。

葉禮忍了又忍,壓了又壓,這才叫自己平靜下來。

徐畫師在一旁問道:“你妹妹的嘴巴是什麽樣子?”

葉禮這才回神,用無比幹澀的語氣繼續描述妹妹的嘴巴。

秦青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頭撇向另一側,默默看著插在瓶裏的一束梔子花。梔子花很香,很甜,卻蓋不住他身上特有的怡人淡香。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懷裏的胖貓,無論葉禮與徐畫師說了什麽,都不再扭頭關註二人。

他是真的厭倦了。

葉禮心裏難受得厲害,卻又說不出哪裏難受。分明以前特別討厭這人黏糊糊的視線,然而如今不再被他看在眼裏,反倒焦躁不甘,惶惶然然。

不知過了多久,徐畫師忽然開口:“世子爺,畫像作好了。”

秦青晃了晃神,這才轉過頭,看向桌上的畫。

一名十一二歲的圓臉少女躍然紙上,五官帶著幾分清秀,卻又很不起眼,放在人堆裏幾乎很難找到。

“你妹妹與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秦青拿起肖像對著葉禮比照。

本就是胡說八道的葉禮尷尬地低下頭。

“如今世道很亂,四處都是逃難的災民。我得與你說一句實話,即便是大男人,獨自流落在外都很難存活,更何況是這麽小的姑娘。如果人還活著,我們泰安侯府一定幫你找到,如果找不到,那你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秦青毫不諱言地說道。

葉禮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於是真誠道謝。如果他是真的葉禮,而不是李夙夜,他對秦青大約會非常感激。

秦青既不蠢笨,也不荒淫,與傳言中完全不一樣。

“徐畫師,辛苦您了。”秦青遞出去五兩銀子。

徐畫師千恩萬謝地收下,美滋滋地去了。

秦青拍了拍手,等候在門外的管事便立刻走進來,恭恭敬敬接過畫像,小心翼翼卷成一卷,用打磨光滑的長竹筒收好,匆匆帶去各大商行、鏢行、車隊、船隊以及驛站,找人臨摹,四處張貼。

“你放心,我必然盡力。”秦青對站在書桌旁的葉禮許下承諾,困倦的表情完全淡去,變作了慎重。

他看似嬌弱,實則也頗有幾分俠肝義膽。

若自己不是李夙夜,而是真的葉禮,便不會這般糾結難安了……

葉禮彎腰拱手,感激道謝。

秦青推開門慢慢走入夜色,懷中依然抱著那只胖貓。

“前些日子,我知道我給你惹了不少麻煩。”他緩緩說道。

葉禮連忙開口:“並沒有,小侯爺多心了。”

秦青繼續說道:“給你泡茶,燙了你的手。給你掃地,摔了你的盆。給你餵馬,差點叫你命喪黃泉。你心中對我不喜也是自然。”

葉禮抿緊薄唇,不敢再接話。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辯解,秦青也不會相信。秦青心思細膩,對世情的體察自有一番清晰的洞見,他其實什麽都清楚,只是悶著不說罷了。

葉禮待他何等不耐,他必然也是深有體會的。

一股羞臊的熱氣爬上了葉禮的臉。他竟然有些不敢去回憶自己之前對待秦青的種種冷漠。

秦青停下腳步,站在一叢盛開的茉莉花旁,幽幽嘆息:“我為你找妹妹,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倆之間就算兩清了。我的任性胡鬧,還請你不要介意。你的不耐厭煩,我也不曾放在心上。待侯府將你妹妹找回,你便帶著她離開吧,我會送給你一筆銀兩,叫你在外面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深深地看了葉禮一眼,抱著胖貓隱沒在隱隱綽綽的繁花中。

一縷熱風吹過,搖得花枝淅索亂晃,逸散出清甜的濃香。

葉禮嗅著這股濃香,遍體縈繞著焚風,卻覺得心裏一陣一陣發涼。

如果他是真的葉禮該多好……

真的葉禮必然不能厭憎如此寬厚體貼的小侯爺。

葉禮一夜無眠,翌日卯時不到便醒了,在院子裏打了很久的拳。

他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被秦青叫去當差,卻一直等到正午才被帶到前門。

秦青已經站在門口了,小凳子笑嘻嘻地蹲坐在臺階上,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麽。昨日的絕望,此刻都變成了完全放松的欣喜。

瞥見葉禮,小凳子的笑容滯了滯,然後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葉大哥。

葉禮走過去,低聲說道:“昨日對不住了。”

“無事無事,小侯爺說了,往後誰也不能替代我,這是我一個人的差事。”小凳子一邊說一邊趴下去,弓起自己瘦骨嶙峋的背。

看著少年背上凸起的一節一節脊骨,秦青忽然下不去腳。

昨日的他與今日的他,終究還是不同了。

“你半跪下來,用膝蓋送我上去。”秦青說道。

小凳子二話不說就爬起來,學著昨日葉禮的動作,曲起一條腿,送上自己的膝蓋。這條細瘦的腿哪裏能夠與葉禮強健有力的腿相比?

秦青站在原地,手心裏捏了一把汗。他怕把小凳子的腿給踩折了。

所幸葉禮就站在近旁,他靈機一動,朝葉禮伸出手。

葉禮想也不想就握住這只纖細白嫩的手,用結實的胳膊撐了一把。

借著這股向上托舉的力,秦青只是點了一下小凳子的膝蓋就輕飄飄地上了馬車。他回頭看了看,見小凳子笑得很開心,心下不由一松,這才彎腰坐進馬車。

那只胖乎乎的貓始終被他抱在懷裏。

“我怎麽覺得葉禮今天變乖了。”996不太確定地說道:“他身上那股桀驁不馴的氣場好像沒了,人有點頹。你對他做了什麽?”

“就像你看見的,不斷擠兌他就行了。他傲,我就比他更傲。”秦青把一塊薄毯蓋在腿上,頗為困倦地低語。

“你靈魂受傷了,快睡吧,甭管李夙夜了。”996拍了拍秦青的胸口。

現在的秦青時時刻刻都很困乏,臉上帶著一種厭倦了塵世的疲憊感。這是一種生理性的消沈,他自己也無法調整。

面對這樣一張厭倦的臉,不舒服的感覺又浮上葉禮的心頭。

二人相對而坐,一路無話。

馬車搖搖晃晃進了劉家村。阿牛伸長腦袋問路旁的村民:“大娘,劉三家怎麽走?”

“前面往北轉兩個彎就到了。他家屋檐下掛滿了皮貨,你們一看就知。”骨瘦如柴,衣不蔽體的老大娘往前指了指。

阿牛道了一聲謝,繼續往前驅趕馬車。

葉禮終於忍不住了,好奇地問道:“小侯爺,你找劉三做什麽?”

“說了你也不懂。”秦青一下一下捋著996的毛。

葉禮:“……”

他真的很想說:我懂!我什麽都懂!我只是裝作不懂!你可以如數把心裏的想法告訴我,我雖然不能與你交流,卻可以認真聆聽。

但他什麽都不能說,只能忍。況且就算他說了,經歷過昨天晚上的事,秦青還會相信他嗎?

葉禮沈沈地吐出一口氣,把臉扭向窗外,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996看著他憋屈的臉,發出了痛快的大笑:“哈哈哈,秦青懟他!一直懟他一直爽!”

劉三與一名年輕男子坐在敞開的窗戶邊談話。

男子穿著淡青色長衫,柔亮黑發用白綢隨意紮成一束,由左肩垂落,俊逸風流的臉映照在艷陽裏,當真是儀表堂堂,芝蘭玉樹。

“占了這座山頭,我們就能打造一座易守難攻的要塞。”男子指尖沾著一點茶水,在桌上簡易地畫了一幅地圖。

“這亂世當由我們來結束,朝廷已經腐朽。”男子直勾勾地望著劉三,說出驚雷一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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