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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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紅霞幾人因為都被野豬撞了行動不便, 大冬天也就沒有自己出面找秦清曼的麻煩，她們沒出面，但她們娘家人出面了。
此時拍響秦清曼家門的就是朱紅霞與另外兩個妯娌的娘家人。
一個個身強力壯, 看起來非常孔武有力。
更重要一點是神情激動，滿臉的怒火。
“姐, 二嬸她們太過分了！”楚楚也擠在窗戶縫隙看清院門外的情況, 認出人, 小孩臉色立刻氣得通紅，兩只手也攥成了小拳頭。
“沒事, 咱們不怕他們。”
秦清曼一點都不害怕地伸手揉了揉楚楚的腦袋。
別看小孩的發質不好，還偏黃, 但軟軟的摸起來非常舒服, 有點後世擼貓的爽感。
秦清曼不害怕, 楚楚還是擔心不已。
原本他想著上門鬧事的可能是幾個叔叔家的人，叔叔家的人是親戚, 帶著血緣關系, 就算再鬧騰起碼也還顧著點面子情, 沒想到來的是幾個嬸娘的娘家人。
嬸娘這些娘家人可沒一人是他們靠山屯的，不是同屯人，那面子情可就沒有了。
帶著擔憂, 楚楚的小手緊緊抓住了秦清曼的衣服下擺, 阻止道：“姐，咱不開門, 咱不去見他們，他們總不能沖進咱們家, 真敢沖進咱們家, 咱們就去找公安來收拾他們。”
小孩難得機智了一把, 想到了借用外力。
秦清曼被楚楚的話語逗笑，看了一眼身旁的衛淩，然後才說道：“楚楚，你放心，有你衛大哥在，再多的人都進不了咱們家院門。”
被需要的衛淩微微挺了挺胸脯。
楚楚的眼神也瞬間亮了好幾分，轉頭，“衛大哥。”信任的目光停留在衛淩的臉上。
“有我在，沒人進得了門。”
衛淩這點自信還是有的，別看來的人多，但都是些普通人，普通人在他面前可以說是一點武力值都沒有，人數再多都當不了事。
得了衛淩的保證，楚楚小朋友終於放心了。
甚至還積極地拉著衛淩回東屋換衣服，他嫌棄衛淩穿他爹的衣服不夠威武，讓衛淩去換上自己的衣服，那可是軍裝，軍裝在老百姓面前擁有著絕對的威懾力。
看懂楚楚的心思，被拉著走的衛淩看向秦清曼。
秦清曼原本就打算借用衛淩的身份，與其見人就介紹衛淩，還不如那套衣服更醒目，畢竟這年月不是誰都能穿軍裝的。
因為穿上軍裝代表著軍人的身份。
就在衛淩回屋換衣服時，秦清曼也沒閑著。
她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
棉大衣，皮靴，手套，圍巾，耳套，能禦寒的都武裝在身上，因為她知道一會肯定有場持久戰，應付那麽多人不可能三言兩語就結束，不把自己包裹嚴實，到時候受凍的可就是自己。
武裝成這樣還不算完，秦清曼又灌了三個暖手的小皮囊，到時候揣在袖籠裏取暖，什麽樣的持久戰都能打下去。
幾分鐘後，全副武裝的三人打開了門。
原本秦家院門口熱熱鬧鬧都是人聲，但他們三人一露面，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大家都看著秦清曼三人，視線最後停留在了衛淩的身上。
他們在看衛淩這個人，也在看衛淩身上的衣服。
軍裝，還配得有槍，這是真正的軍人。
面對軍人，圍攏在秦家院門前的人群頓時氣短起來，一個個底氣也沒那麽足了，就連之前嗓門最大的朱紅霞她哥顫了顫嘴唇閉嘴不言。
這讓被吵鬧聲吸引著從家裏出來看熱鬧的靠山屯村民狠狠鄙夷了一番。
他們還以為雙方見面就能吵得天翻地覆，沒想到都是欺軟怕硬的軟蛋。
“二叔，你領著這麽多親戚上我家是什麽意思？”這幾天天氣好，沒下雪，秦清曼走在自家院子裏氣定神閑，就連身形都是筆挺的。
這跟秦磊他們這些上門鬧事的精氣神完全不一樣。
天寒地凍，秦磊他們這幫人雖然聚焦在秦清曼家院門前，但冷讓他們都下意識勾腰縮肩，氣勢不振。
兩廂一對比，秦清曼這邊三人的氣勢居然穩壓找麻煩的一幫人。
帶人上門鬧事的秦磊原本就畏懼衛淩的軍人身份，此時聽到秦清曼的話，瑟縮了一下，看向秦清曼一行人的目光更加不自信。
秦清曼三人走來的步伐不快不慢，但直到三人停下步伐打開院門都沒有人敢第一個開口找麻煩，甚至大家的視線都停留在秦磊的臉上。
原本就不太想出頭的秦磊緊張得臉上的肌肉狠狠抖了抖。
面對秦清曼與衛淩的視線，他覺得壓力好大。
至於個頭矮小的楚楚，小孩的目光他自動忽略。
“二叔，各位親家叔伯，如果你們是為了昨天山上遇到野豬的事上門賠禮道歉，那正好，我們屯的鄉親也在，大家都給做個見證，我只對你們提幾個簡單的要求。”秦清曼先一步發制人。
朱紅霞推她的那一把她可沒忘記。
“等等！”秦清曼的話不僅讓秦磊楞住了，就連朱紅霞的親大哥也楞住了。
朱老大震驚地看著秦清曼，不確定道：“我們賠禮道歉？”
“對啊，朱大叔不是代二嬸來給我道歉的嗎？”秦清曼臉上閃過一絲疑惑與不解。
看著神色不似作假的秦清曼，朱老大覺得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於是笑了，“清曼丫頭，你幾個嬸娘因為你被野豬撞傷，你不賠醫藥費就算了，還好意思讓我們賠禮道歉，道的哪門子歉，我看你是發癔癥吧。”
“對，清曼丫頭，你莫不是發癔癥，野豬明明是你引來傷了人，還讓受傷的人給你賠禮道歉，臉怎麽這麽大，窮瘋了嗎？”三嬸李美娜的娘家大嫂劉蓉也跟著奚落秦清曼。
甚至眼神裏都是鄙夷。
“你引野豬撞了人，必須賠禮道歉，不然這事沒完。”
秦四嬸姚春英的娘家二哥見其他幾家代表都發了言，想著己方人多勢眾，秦清曼就算有軍人也得按照規矩辦事，於是心一橫，幹脆也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對，不僅要賠禮道歉，還要賠醫藥費，我們家的人不能白受傷。”
“賠醫藥費，不賠咱們就去公安局報案，這事沒完。”
“就是，再怎麽說我們家的人嫁進你們秦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給你們秦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你們老秦家的人怎麽能這麽糟蹋人，今天不給我們這些娘家人一個交代，我們跟你老秦家沒完。”
“沒完，絕對沒完！”
……
一人勢弱，多人勢大，為了利益，這些親戚終於鬧騰起來了。
甚至一聲高過一聲，就像是聲高有理一樣。
秦清曼的嘴張了幾下，但發出的聲音都被這些鬧騰聲壓了下去。
靠山屯此時留在屯裏的都是老弱病小，還有些婦女，面對氣勢洶洶的一群娘家人，在沒搞清楚情況的前提下他們也不好接話，只能看著秦清曼這個當事人處理。
面對一浪高過一浪的聲響，衛淩的眼神越來越冷。
就在他打算出手時，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雖然戴著手套，但衛淩還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抓住自己手的那只手屬於誰。
面對秦清曼的阻止，衛淩不再沖動，因為他見過秦清曼發火的樣子，也知道秦清曼心思縝密，不是個容易被欺負的人。
想明白這一點，他安下心來，同時也明白秦清曼為什麽阻止自己。
他軍人的身份雖然是一種威懾，但同時也是束縛，面對老百姓，他不能做出格的事。
秦清曼這是在保護他。
確實，秦清曼借用衛淩的身份只是為了震懾，不是真的讓衛淩出面，面對一群普通人，她有的是辦法處理，殺雞何用牛刀，此時這些人有多猖狂，到時候就會有多難堪。
心有成算的秦清曼靜靜地看著這些沒什麽血緣關系的親戚跳腳。
秦家院門口，一方群情激動，一方平靜淡然，形成鮮明的對比。
“賠醫藥費，賠醫藥費。”
朱老大他們這邊的訴求終於匯聚到了一起，形成了浪潮。
激動的人群越走越近，嘴裏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秦清曼的臉上。
眼看鬧事眾人的情緒到了頂點，秦清曼才開口：“閉嘴！”
聲音非常大，也非常的清晰。
現場突然就為之一靜。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秦清曼是這樣的態度，也沒想到站出來解決問題的是秦清曼，朱老大他們一直以為出面的會是衛淩。
為了應付衛淩的身份，他們在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也都想好了怎麽應付，但結果事與願違，最終迎戰他們的是秦清曼這個弱女子。
隔壁屋子裏，朱紅霞幾人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屋外的動靜。
當聽到屋外壓制秦清曼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時，不管是朱紅霞還是秦香，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最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因為隨著秦清曼的一道呵斥，剛剛還熱鬧無比的聲音居然就那麽消失了。
躺在炕上不能動的朱紅霞急得抓心撓肺的難受，她們非常好奇外面發生了什麽，但因為不能動彈，不僅看不到熱鬧，也聽不清外面的情況。
急了，炕上養傷的所有人都急了。
“珍珠，你們去門口看看情況。”
這次指使秦珍珠的不是朱紅霞，而是秦珍珠的親娘李美娜。
“快，珍珠，你快帶慧慧出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真是急死個人了。”姚春英也躺不住了，要不是遵醫囑不能亂動，她是真想掙紮著爬起來看看外面的進展。
秦珍珠被親娘指揮，當然不可能不行動，趕緊領著堂妹秦慧慧出了門。
門外，上門鬧事的一群人被秦清曼怒喝一聲居然嚇得都閉了嘴。
其實嚇住他們的不是秦清曼，而是秦清曼身邊的衛淩。
衛淩就算不開口也能處處彰顯存在感。
因為他軍人的身份讓人害怕。
秦清曼見震住了所有人，不容朱老大他們再開口，而是直接冷笑道：“說野豬是我引來的，這可真是給我臉上貼金，要是我能引來野豬，那我家早就天天吃上肉，而不是我們姐弟倆餓得面黃肌瘦。”
知根知底的靠山屯鄉親們都是見證人，都知道秦清曼家幾個月前過得怎麽樣。
要不是秦清曼這丫頭請大隊書記做主讓幾個叔叔家還了糧，姐弟倆哪裏可能有現在的起色，說不定不是凍死，就是餓死。
所以在聽了秦清曼的話後，靠山屯的鄉親們都哄笑起來。
這是對秦磊與朱老大等人的嘲笑。
被嘲笑，也知道自家妹子是個什麽秉性的朱老大等人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就在他們打算分辯分辯時，秦清曼的話接著又響了起來，這次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山上遇險可是大庭廣眾下，野豬怎麽來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二嬸故意引著野豬往我身後跑，不僅如此，她為了自己能順利逃命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向隨後追來的野豬。”
所有人都因為秦清曼的這句話驚住了。
衛淩更是下意識握緊了秦清曼的手。
他全身都因為秦清曼這幾句微微顫抖起來，昨天他去得晚，並沒有看到秦清曼之前遭遇的危險，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秦清曼訴說當初遇到野豬時的情形。
如果當初秦清曼的二嬸真的推秦清曼去擋野豬，那這事的性質就變了。
是謀殺。
妥妥的謀殺！
衛淩看向朱老大等人的目光更冰冷，帶著刺。
聽明白前因後果的楚楚也抓緊了秦清曼的衣服下擺，甚至努力擡頭看秦清曼，想看看秦清曼的神色。
可他個太矮了，站在秦清曼身邊是無法看清秦清曼表情的。
親人們心疼與擔心秦清曼，上門鬧事的所有人則打了退堂鼓，就連秦磊也猶疑不定起來。
雖然他跟朱紅霞是兩口子，但他昨天沒有上山，不知道山上的真實情況，所有的事都是自家媳婦與李美娜幾人告訴他的。
他今天敢領著人上門鬧事就以為己方沒問題。
如果朱紅霞真的推了秦清曼，這……
秦磊不敢想了。
現場更安靜，所有人的眼神都在閃爍。
看著神色冷淡的秦清曼，再面對衛淩淩厲的目光，上門討公道的朱老大等人慌了起來，他們之前指責秦清曼的話都是根據朱紅霞等人提供，沒有什麽根據，但秦清曼此時的話語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大到很多人知道可能要出事。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眼看火燒到自己妹妹身上，朱老大趕緊出言反駁。
“我胡說？”
秦清曼冷冷地看著滿臉橫肉的朱老大，一點怕的心思都沒有，“我跟二嬸她們原本就不同道，野豬追趕的是她們，如果說慌不擇路逃命沒想那麽多跑在同一條道上我沒話說，但為了自己逃跑就把我推出去擋野豬，這可是殺人，是謀殺，我跟二嬸絕對沒完。”
“同一條路上逃命可能是無意中的碰撞，清曼丫頭，你別把人說那麽壞，紅霞可是你二嬸，親二嬸。”
朱老大趕緊打感情牌。
如果事情真如秦清曼說的這樣，那今天他們這些上門討要公道的不僅討不到什麽好，還有可能惹得一身腥。
無論如何都不能坐實朱紅霞有過殺人的舉動。
秦清曼都被欺負到門上，怎麽可能善罷甘休，看著朱老大眼裏的懇求，進一步說道：“昨天沒有下雪，山上的痕跡都在，我們可以報公安讓公安去現場勘察，肯定能查出二嬸有沒有推我。”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這怎麽可能，誰知道你們昨天晚上有沒有上山造假。”
劉蓉胡攪蠻纏地反駁著秦清曼。
“對啊，都過去一晚上了，誰知道你們半夜有沒有上山，畢竟有些人有槍，又不怕野獸。”
有人意有所指。
這是打算把衛淩拉下水。
水渾了，有些人就可以推脫責任，也可以渾水摸魚。
“你們是不是太小看公安了？”秦清曼看著打算把衛淩拉下水的人笑得很溫和。
但語氣卻一點都不溫和，“公安能根據殘留的痕跡推斷出痕跡留下的時間線，可沒你們想的那麽簡單，你們不信我的話沒關系，這樣，我們一起報公安，讓公安來查，引野豬傷人這樣的鍋我可不背，也背不起，今天你們不給我一個交代，這事沒完。”
秦清曼說完這話看了看越聚越多的人群，都是他們靠山屯的。
看到人群裏鼻青臉腫的劉三棍子，秦清曼想起這家夥曾經欺負過楚楚，微微挑了挑眉頭，招呼道：“劉軍，麻煩你去請一下治保主任還有婦女主任，請他們來給我主持公道，今天一定要把事搞清楚。”
“好嘞。”
大名劉軍的劉三棍子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秦清曼是在叫喚自己，立刻露出狗腿的笑容屁顛屁顛地跑了，速度還有點快，就是跑起來一瘸一拐。
衛淩看著劉三棍子的背影眼裏閃過冷厲。
他認出劉三棍子了。
秦清曼與劉三棍子的一問一答就像提前商量好一樣，秦磊阻止的手只來得及舉起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眼睜睜看著事態不受控制的劉蓉：……
上門鬧事的其他人：……
好像有點騎虎難下。
就在秦家門前僵持住時，秦珍珠也把最新消息帶回了屋裏。
聽完秦珍珠的轉述，秦香與李美娜幾人都震驚地看向朱紅霞，她們當初是分開逃命的，並不知道朱紅霞是怎麽被野豬撞的，如果當初朱紅霞為了逃命真的推了秦清曼，那今天她們讓娘家人摻和鬧事就是腦子進水了。
這事只要公安插手，她們當初算計秦清曼的所有小伎倆都有可能瞞不住。
帶著心慌，李美娜最先質問起朱紅霞，“二嫂，你真推清曼那丫頭了？”
其他人也都看著朱紅霞。
朱紅霞：……這話她怎麽接口。
看到朱紅霞沒有回答，還眼神閃爍，李美娜等人頓時知道朱紅霞推秦清曼這事跑不了。
受傷相對輕的姚春英躺不住了，招呼自家閨女秦慧慧把自己攙扶起來，這事必須要想個完全的辦法，不然她們這幾人都得去吃牢飯。
哭喪著臉，秦香也恨不得捶死瞎參與的自己。
她原本就是秦家人，跟秦清曼天生就有著血緣關系，要是不摻和，說不定秦清曼還能看在血緣關系上放自己一馬，但她之前為了占便宜，讓閨女姜冬梅去請了姜家人出面參與上門鬧事。
姜家男人大部分都跟著大隊書記上了山，但幾個半大小子還是有的。
此時那幾個半大小子就跟在秦磊他們的身後搖旗吶喊。
這事要是牽連到幾個嫂子家，她那幾個嫂子能活剝了她的皮。
這樣一想，秦香也躺不住了。
還是趁早向秦清曼低頭。
自從秦清曼幾個月前利用大隊書記壓制著她們還了借用的部分糧食與物資，她算看出來了，這清曼丫頭變了，變得心狠，也變得無情，更變得不怕事。
這樣的孤女才是最不好對付的。
“秦香，你幹嗎？”見秦香在姜冬梅的攙扶下坐在炕沿上穿鞋，李美娜與姚春英同時問道。
“幹嗎？”秦香冷笑一聲，說道：“當然是去向清曼賠禮道歉，我們三都被我們的二嫂當槍使了，今天這事真要鬧騰開，我們都沒什麽好果子吃，趁沒吃果子前，我還是先去給清曼低頭。”
她還算有點眼力勁，看出秦清曼的目的。
一聽秦香要去給秦清曼低頭道歉，姚春英與李美娜神情掙紮起來。
長輩給晚輩道歉，這可是奇恥大辱。
秦香可管不了這麽多，招呼閨女給自己拿棉衣把自己包裹起來，同時也吩咐閨女去給自己找跟棍子當拐杖。
“秦香，你來真的？”
李美娜的內心五味雜陳，她有點做不到向秦清曼低頭，但又不甘心什麽挽救措施都不做，唯一的辦法就是留下秦香，要倒黴大家一起倒黴。
秦香一眼就看出李美娜的打算。
搖了搖頭，沒打算勸。
俗話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娘家的時她少摻和，還是顧好夫家那頭，畢竟她現在的生活重點是姜家。
眼看秦香的腳已經落地，李美娜與姚春英是真坐不住了。
她們雖然也算計秦清曼，但只是小打小鬧的算計，可沒危及到人命，真沒必要一定要綁定在朱紅霞的身上，不然朱紅霞去坐牢她們還想去陪同咋的。
“小香，你等等，我跟你一起。”
李美娜神色變換了幾秒，最終還是讓秦珍珠攙扶自己起來。
原本就在中間搖擺的姚春英一看李美娜也選擇認輸，她躺不住了，趕緊招呼自家閨女秦慧慧來攙扶自己，她總覺得跟隨大眾才是正理。
朱紅霞原本是冷眼看著秦香心生外向的。
但當李美娜與姚春英都跟隨時，她慌了，非常慌亂那種。
“你們可要想好了，當初你們可都跟在後面做了不少事，清曼那死丫頭可不一定會原諒你們。”威脅的話語張口就出，朱紅霞也是沒辦法了。
三雙正在小心翼翼下地的腳停在了半空。
秦香幾人看向朱紅霞的目光非常冷。
“二嫂，我們是跟在你身後想占點清曼的便宜，但那只是占便宜，沒想過要害命，再怎麽著我們都不是主謀，坐牢槍斃你一定排在我們前面。”秦香也不是吃素的。
她敬重朱紅霞是她二哥的媳婦，可不是敬重朱紅霞這個人。
“對啊，二嫂，對付清曼的主意可都是你出的，我們最多算是知情不報，公安就算定罪，罪名也沒你的大，你可別嚇我們，我們不是嚇大的。”
李美娜看向朱紅霞的目光也不友善起來。
任誰被威脅心情都不會好。
姚春英看了看秦香與李美娜，又看了看躺在炕上完全不能動彈的朱紅霞，下炕站在了小姑子的身旁。
她這是做出了選擇。
眾叛親離的朱紅霞氣得差點心梗，想爬起來，結果因為秦彩雲還被軟禁在自己屋裏，她此時跟妯娌們鬧翻，身邊居然連個能使喚的人都沒有。
“你……你們這是要氣死我！”
朱紅霞用顫抖的手指挨個指了指人。
秦珍珠她們幾個女孩都是小輩，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各自低垂著頭跟在自己娘身邊。
“二嫂，我們可沒想氣死你，真氣死了你我們又沒什麽好處。”秦香看朱紅霞氣得臉通紅，呼吸急促，趕緊伸手給朱紅霞順氣。
同時也勸對方，“二嫂，真不是我們不想跟你站一邊，現在這事已經很明顯，分明是清曼那丫頭不願意善罷甘休，如果我們不低頭，她還真有可能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公安要真來了，查出事實，吃虧的一定是我們。”
她們幹了什麽事自己是最清楚的，幹下的壞事根本就不經查。
這點朱紅霞也是最清楚的。
被秦香順著胸口捋氣，她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一點，“秦香，咱們就真的沒有後路了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朱紅霞其實有點頭皮發麻。
跟秦清曼也不是一兩次打交道，她突然就有種明悟，如果今天跟秦清曼低了頭，她損失的可不僅僅是顏面問題，可能還會損失錢財。
這點秦香她們知道嗎？
朱紅霞看向秦香的眼睛，然後從秦香的眼裏看到了認命與無奈，也就是說秦香知道低頭的後果。
“我認輸！”最終，朱紅霞低頭了。
她抵賴不了推秦清曼的那一把。
秦家，治保主任沒有被劉三棍子請來，來的是婦女主任鄭桂花。
擔心秦清曼誤會自己辦事不力，劉三棍子老遠就大聲解釋道：“治保主任進山了，不在家，不過他留話了，誰敢在秦家門前鬧事，就是跟他過不去，他會管到底。”
聽到劉三棍子的話，朱老大這些上門鬧事的人變了臉。
他們雖然不是靠山屯的人，但他們屯跟靠山屯同屬一個大隊，也就是說治保主任不僅是靠山屯的治保主任，同樣也他們那幾個屯的治保主任。
血色瞬間從朱老大等人的臉上消失。
同時眾人打起了退堂鼓。
“那啥，家裏還有事，我先回了。”朱老大轉身就想走。
姚老二也算機靈，緊跟在朱老大的身後說道：“朱大哥，上次去你家時你不在，今天正好遇到，走，咱哥倆一起，一起。”
說這話的時候手在背後微微動了動，這是招呼自己帶來的人趕緊離開。
劉蓉懵逼。
這仗還沒打起來，一個個就要溜，這也太不爺們了。
爺們都不爺們，她一個老娘們也就別出什麽頭了，趁機她也準備帶著人溜。
“站住！”
衛淩的聲音如同驚雷一樣在眾人的耳中響起，瞬間震住了所有人的腳步，“秦家不是你們想來鬧事就來鬧事，想走就走的地方，冤枉了人就想一走了之，不可能。”
“這……這位同志，你想怎麽樣？”
朱老大看向衛淩的目光帶著敬畏。
衛淩並沒有回答朱老大，而是把視線對準了秦清曼，“你們冒犯的是我的未婚妻，要怎麽解決都看我未婚妻。”他這是當眾宣布自己與秦清曼的關系。
也算是把昨天晚上兩人預定的婚事砸實了。
秦清曼都沒想到衛淩會神來這麽一筆，但被人維護且尊重的感覺非常好，好到她不再計較衛淩耍的那點小心思。
“我們道歉。”
朱老大也看出衛淩對秦清曼的尊重，不想再在大冷天受凍，幹脆利落地低頭認輸。
秦清曼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上門鬧事的一群人，語氣輕飄飄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不僅需要你們賠禮道歉，還需要你們精神賠償。”
一聽賠償兩個字，劉蓉最先忍不住，炸了鍋。
“憑啥向我們要賠償，又不是我們推的你，也不是我們冤枉你，我們今天上門是因為我們家的人受了傷，我們才是被蒙在鼓裏的受害者，要錢，要糧，都沒有！”
這年代物資本就匱乏，要不是想到能占點便宜，劉蓉他們也不會大冷天上秦家們鬧事。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窮。
窮，對於劉蓉他們來說錢跟糧就是命根子。
“對，我們沒錢，也沒糧。”朱老大也趕緊跟在劉蓉的身後嚷嚷，要他磕頭賠罪都行，就是不可能賠錢糧，這年代，哪家不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活，誰有多餘的錢糧。
“清曼丫頭，你換個要求，我們真賠不起錢糧。”
姚老二臉上的褶子都深重了好幾分，看向秦磊的目光也帶上了一份怨。
要不是秦磊家媳婦隱瞞推人的事實，他們此時怎麽可能受這樣的窩囊氣。
被親戚們怨恨上的秦磊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鉆進去。
“沒錢？沒糧？”秦清曼看向朱老大等人。
“真沒有！”上秦家門鬧事的所有人同時點頭，看向秦清曼的目光也帶上了一點祈求。
秦清曼也不是真的想從他們身上敲詐錢糧，這些人真要給，她還不敢收，這事要是被誰告發，跟她牽扯上關系的衛淩肯定吃不了兜著走，但她這樣做也有自己的目的。
眼看時機成熟，她才宣布道：“明年我家的工分……”
現在可是靠公分吃飯的年代，身處農村的秦清曼也是需要幹活的，但她並不想幹，也不會幹。
“我們給你出工！”
朱老大幾人生怕秦清曼反悔，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
他們今天上秦家門鬧事的有二十幾人，大不了明年一人白給秦清曼幹半個月活，也不費什麽事。
“口說無憑。”
秦清曼內心竊喜，表面平靜。
“立字為證！”朱老大他們這一輩的人喜歡聽戲，戲曲聽多了，非常順嘴就接了這麽一句。
“好，那就立字為證。”秦清曼一錘定音。
朱老大等人皆大歡喜。
剛剛趕來的治保主任錢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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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拍響秦清曼家門的就是朱紅霞與另外兩個妯娌的娘家人。
一個個身強力壯, 看起來非常孔武有力。
更重要一點是神情激動，滿臉的怒火。
“姐, 二嬸她們太過分了！”楚楚也擠在窗戶縫隙看清院門外的情況, 認出人, 小孩臉色立刻氣得通紅，兩只手也攥成了小拳頭。
“沒事, 咱們不怕他們。”
秦清曼一點都不害怕地伸手揉了揉楚楚的腦袋。
別看小孩的發質不好，還偏黃, 但軟軟的摸起來非常舒服, 有點後世擼貓的爽感。
秦清曼不害怕, 楚楚還是擔心不已。
原本他想著上門鬧事的可能是幾個叔叔家的人，叔叔家的人是親戚, 帶著血緣關系, 就算再鬧騰起碼也還顧著點面子情, 沒想到來的是幾個嬸娘的娘家人。
嬸娘這些娘家人可沒一人是他們靠山屯的，不是同屯人，那面子情可就沒有了。
帶著擔憂, 楚楚的小手緊緊抓住了秦清曼的衣服下擺, 阻止道：“姐，咱不開門, 咱不去見他們，他們總不能沖進咱們家, 真敢沖進咱們家, 咱們就去找公安來收拾他們。”
小孩難得機智了一把, 想到了借用外力。
秦清曼被楚楚的話語逗笑，看了一眼身旁的衛淩，然後才說道：“楚楚，你放心，有你衛大哥在，再多的人都進不了咱們家院門。”
被需要的衛淩微微挺了挺胸脯。
楚楚的眼神也瞬間亮了好幾分，轉頭，“衛大哥。”信任的目光停留在衛淩的臉上。
“有我在，沒人進得了門。”
衛淩這點自信還是有的，別看來的人多，但都是些普通人，普通人在他面前可以說是一點武力值都沒有，人數再多都當不了事。
得了衛淩的保證，楚楚小朋友終於放心了。
甚至還積極地拉著衛淩回東屋換衣服，他嫌棄衛淩穿他爹的衣服不夠威武，讓衛淩去換上自己的衣服，那可是軍裝，軍裝在老百姓面前擁有著絕對的威懾力。
看懂楚楚的心思，被拉著走的衛淩看向秦清曼。
秦清曼原本就打算借用衛淩的身份，與其見人就介紹衛淩，還不如那套衣服更醒目，畢竟這年月不是誰都能穿軍裝的。
因為穿上軍裝代表著軍人的身份。
就在衛淩回屋換衣服時，秦清曼也沒閑著。
她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
棉大衣，皮靴，手套，圍巾，耳套，能禦寒的都武裝在身上，因為她知道一會肯定有場持久戰，應付那麽多人不可能三言兩語就結束，不把自己包裹嚴實，到時候受凍的可就是自己。
武裝成這樣還不算完，秦清曼又灌了三個暖手的小皮囊，到時候揣在袖籠裏取暖，什麽樣的持久戰都能打下去。
幾分鐘後，全副武裝的三人打開了門。
原本秦家院門口熱熱鬧鬧都是人聲，但他們三人一露面，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大家都看著秦清曼三人，視線最後停留在了衛淩的身上。
他們在看衛淩這個人，也在看衛淩身上的衣服。
軍裝，還配得有槍，這是真正的軍人。
面對軍人，圍攏在秦家院門前的人群頓時氣短起來，一個個底氣也沒那麽足了，就連之前嗓門最大的朱紅霞她哥顫了顫嘴唇閉嘴不言。
這讓被吵鬧聲吸引著從家裏出來看熱鬧的靠山屯村民狠狠鄙夷了一番。
他們還以為雙方見面就能吵得天翻地覆，沒想到都是欺軟怕硬的軟蛋。
“二叔，你領著這麽多親戚上我家是什麽意思？”這幾天天氣好，沒下雪，秦清曼走在自家院子裏氣定神閑，就連身形都是筆挺的。
這跟秦磊他們這些上門鬧事的精氣神完全不一樣。
天寒地凍，秦磊他們這幫人雖然聚焦在秦清曼家院門前，但冷讓他們都下意識勾腰縮肩，氣勢不振。
兩廂一對比，秦清曼這邊三人的氣勢居然穩壓找麻煩的一幫人。
帶人上門鬧事的秦磊原本就畏懼衛淩的軍人身份，此時聽到秦清曼的話，瑟縮了一下，看向秦清曼一行人的目光更加不自信。
秦清曼三人走來的步伐不快不慢，但直到三人停下步伐打開院門都沒有人敢第一個開口找麻煩，甚至大家的視線都停留在秦磊的臉上。
原本就不太想出頭的秦磊緊張得臉上的肌肉狠狠抖了抖。
面對秦清曼與衛淩的視線，他覺得壓力好大。
至於個頭矮小的楚楚，小孩的目光他自動忽略。
“二叔，各位親家叔伯，如果你們是為了昨天山上遇到野豬的事上門賠禮道歉，那正好，我們屯的鄉親也在，大家都給做個見證，我只對你們提幾個簡單的要求。”秦清曼先一步發制人。
朱紅霞推她的那一把她可沒忘記。
“等等！”秦清曼的話不僅讓秦磊楞住了，就連朱紅霞的親大哥也楞住了。
朱老大震驚地看著秦清曼，不確定道：“我們賠禮道歉？”
“對啊，朱大叔不是代二嬸來給我道歉的嗎？”秦清曼臉上閃過一絲疑惑與不解。
看著神色不似作假的秦清曼，朱老大覺得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於是笑了，“清曼丫頭，你幾個嬸娘因為你被野豬撞傷，你不賠醫藥費就算了，還好意思讓我們賠禮道歉，道的哪門子歉，我看你是發癔癥吧。”
“對，清曼丫頭，你莫不是發癔癥，野豬明明是你引來傷了人，還讓受傷的人給你賠禮道歉，臉怎麽這麽大，窮瘋了嗎？”三嬸李美娜的娘家大嫂劉蓉也跟著奚落秦清曼。
甚至眼神裏都是鄙夷。
“你引野豬撞了人，必須賠禮道歉，不然這事沒完。”
秦四嬸姚春英的娘家二哥見其他幾家代表都發了言，想著己方人多勢眾，秦清曼就算有軍人也得按照規矩辦事，於是心一橫，幹脆也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對，不僅要賠禮道歉，還要賠醫藥費，我們家的人不能白受傷。”
“賠醫藥費，不賠咱們就去公安局報案，這事沒完。”
“就是，再怎麽說我們家的人嫁進你們秦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給你們秦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你們老秦家的人怎麽能這麽糟蹋人，今天不給我們這些娘家人一個交代，我們跟你老秦家沒完。”
“沒完，絕對沒完！”
……
一人勢弱，多人勢大，為了利益，這些親戚終於鬧騰起來了。
甚至一聲高過一聲，就像是聲高有理一樣。
秦清曼的嘴張了幾下，但發出的聲音都被這些鬧騰聲壓了下去。
靠山屯此時留在屯裏的都是老弱病小，還有些婦女，面對氣勢洶洶的一群娘家人，在沒搞清楚情況的前提下他們也不好接話，只能看著秦清曼這個當事人處理。
面對一浪高過一浪的聲響，衛淩的眼神越來越冷。
就在他打算出手時，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雖然戴著手套，但衛淩還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抓住自己手的那只手屬於誰。
面對秦清曼的阻止，衛淩不再沖動，因為他見過秦清曼發火的樣子，也知道秦清曼心思縝密，不是個容易被欺負的人。
想明白這一點，他安下心來，同時也明白秦清曼為什麽阻止自己。
他軍人的身份雖然是一種威懾，但同時也是束縛，面對老百姓，他不能做出格的事。
秦清曼這是在保護他。
確實，秦清曼借用衛淩的身份只是為了震懾，不是真的讓衛淩出面，面對一群普通人，她有的是辦法處理，殺雞何用牛刀，此時這些人有多猖狂，到時候就會有多難堪。
心有成算的秦清曼靜靜地看著這些沒什麽血緣關系的親戚跳腳。
秦家院門口，一方群情激動，一方平靜淡然，形成鮮明的對比。
“賠醫藥費，賠醫藥費。”
朱老大他們這邊的訴求終於匯聚到了一起，形成了浪潮。
激動的人群越走越近，嘴裏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秦清曼的臉上。
眼看鬧事眾人的情緒到了頂點，秦清曼才開口：“閉嘴！”
聲音非常大，也非常的清晰。
現場突然就為之一靜。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秦清曼是這樣的態度，也沒想到站出來解決問題的是秦清曼，朱老大他們一直以為出面的會是衛淩。
為了應付衛淩的身份，他們在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也都想好了怎麽應付，但結果事與願違，最終迎戰他們的是秦清曼這個弱女子。
隔壁屋子裏，朱紅霞幾人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屋外的動靜。
當聽到屋外壓制秦清曼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時，不管是朱紅霞還是秦香，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最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因為隨著秦清曼的一道呵斥，剛剛還熱鬧無比的聲音居然就那麽消失了。
躺在炕上不能動的朱紅霞急得抓心撓肺的難受，她們非常好奇外面發生了什麽，但因為不能動彈，不僅看不到熱鬧，也聽不清外面的情況。
急了，炕上養傷的所有人都急了。
“珍珠，你們去門口看看情況。”
這次指使秦珍珠的不是朱紅霞，而是秦珍珠的親娘李美娜。
“快，珍珠，你快帶慧慧出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真是急死個人了。”姚春英也躺不住了，要不是遵醫囑不能亂動，她是真想掙紮著爬起來看看外面的進展。
秦珍珠被親娘指揮，當然不可能不行動，趕緊領著堂妹秦慧慧出了門。
門外，上門鬧事的一群人被秦清曼怒喝一聲居然嚇得都閉了嘴。
其實嚇住他們的不是秦清曼，而是秦清曼身邊的衛淩。
衛淩就算不開口也能處處彰顯存在感。
因為他軍人的身份讓人害怕。
秦清曼見震住了所有人，不容朱老大他們再開口，而是直接冷笑道：“說野豬是我引來的，這可真是給我臉上貼金，要是我能引來野豬，那我家早就天天吃上肉，而不是我們姐弟倆餓得面黃肌瘦。”
知根知底的靠山屯鄉親們都是見證人，都知道秦清曼家幾個月前過得怎麽樣。
要不是秦清曼這丫頭請大隊書記做主讓幾個叔叔家還了糧，姐弟倆哪裏可能有現在的起色，說不定不是凍死，就是餓死。
所以在聽了秦清曼的話後，靠山屯的鄉親們都哄笑起來。
這是對秦磊與朱老大等人的嘲笑。
被嘲笑，也知道自家妹子是個什麽秉性的朱老大等人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就在他們打算分辯分辯時，秦清曼的話接著又響了起來，這次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山上遇險可是大庭廣眾下，野豬怎麽來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二嬸故意引著野豬往我身後跑，不僅如此，她為了自己能順利逃命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向隨後追來的野豬。”
所有人都因為秦清曼的這句話驚住了。
衛淩更是下意識握緊了秦清曼的手。
他全身都因為秦清曼這幾句微微顫抖起來，昨天他去得晚，並沒有看到秦清曼之前遭遇的危險，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秦清曼訴說當初遇到野豬時的情形。
如果當初秦清曼的二嬸真的推秦清曼去擋野豬，那這事的性質就變了。
是謀殺。
妥妥的謀殺！
衛淩看向朱老大等人的目光更冰冷，帶著刺。
聽明白前因後果的楚楚也抓緊了秦清曼的衣服下擺，甚至努力擡頭看秦清曼，想看看秦清曼的神色。
可他個太矮了，站在秦清曼身邊是無法看清秦清曼表情的。
親人們心疼與擔心秦清曼，上門鬧事的所有人則打了退堂鼓，就連秦磊也猶疑不定起來。
雖然他跟朱紅霞是兩口子，但他昨天沒有上山，不知道山上的真實情況，所有的事都是自家媳婦與李美娜幾人告訴他的。
他今天敢領著人上門鬧事就以為己方沒問題。
如果朱紅霞真的推了秦清曼，這……
秦磊不敢想了。
現場更安靜，所有人的眼神都在閃爍。
看著神色冷淡的秦清曼，再面對衛淩淩厲的目光，上門討公道的朱老大等人慌了起來，他們之前指責秦清曼的話都是根據朱紅霞等人提供，沒有什麽根據，但秦清曼此時的話語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大到很多人知道可能要出事。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眼看火燒到自己妹妹身上，朱老大趕緊出言反駁。
“我胡說？”
秦清曼冷冷地看著滿臉橫肉的朱老大，一點怕的心思都沒有，“我跟二嬸她們原本就不同道，野豬追趕的是她們，如果說慌不擇路逃命沒想那麽多跑在同一條道上我沒話說，但為了自己逃跑就把我推出去擋野豬，這可是殺人，是謀殺，我跟二嬸絕對沒完。”
“同一條路上逃命可能是無意中的碰撞，清曼丫頭，你別把人說那麽壞，紅霞可是你二嬸，親二嬸。”
朱老大趕緊打感情牌。
如果事情真如秦清曼說的這樣，那今天他們這些上門討要公道的不僅討不到什麽好，還有可能惹得一身腥。
無論如何都不能坐實朱紅霞有過殺人的舉動。
秦清曼都被欺負到門上，怎麽可能善罷甘休，看著朱老大眼裏的懇求，進一步說道：“昨天沒有下雪，山上的痕跡都在，我們可以報公安讓公安去現場勘察，肯定能查出二嬸有沒有推我。”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這怎麽可能，誰知道你們昨天晚上有沒有上山造假。”
劉蓉胡攪蠻纏地反駁著秦清曼。
“對啊，都過去一晚上了，誰知道你們半夜有沒有上山，畢竟有些人有槍，又不怕野獸。”
有人意有所指。
這是打算把衛淩拉下水。
水渾了，有些人就可以推脫責任，也可以渾水摸魚。
“你們是不是太小看公安了？”秦清曼看著打算把衛淩拉下水的人笑得很溫和。
但語氣卻一點都不溫和，“公安能根據殘留的痕跡推斷出痕跡留下的時間線，可沒你們想的那麽簡單，你們不信我的話沒關系，這樣，我們一起報公安，讓公安來查，引野豬傷人這樣的鍋我可不背，也背不起，今天你們不給我一個交代，這事沒完。”
秦清曼說完這話看了看越聚越多的人群，都是他們靠山屯的。
看到人群裏鼻青臉腫的劉三棍子，秦清曼想起這家夥曾經欺負過楚楚，微微挑了挑眉頭，招呼道：“劉軍，麻煩你去請一下治保主任還有婦女主任，請他們來給我主持公道，今天一定要把事搞清楚。”
“好嘞。”
大名劉軍的劉三棍子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秦清曼是在叫喚自己，立刻露出狗腿的笑容屁顛屁顛地跑了，速度還有點快，就是跑起來一瘸一拐。
衛淩看著劉三棍子的背影眼裏閃過冷厲。
他認出劉三棍子了。
秦清曼與劉三棍子的一問一答就像提前商量好一樣，秦磊阻止的手只來得及舉起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眼睜睜看著事態不受控制的劉蓉：……
上門鬧事的其他人：……
好像有點騎虎難下。
就在秦家門前僵持住時，秦珍珠也把最新消息帶回了屋裏。
聽完秦珍珠的轉述，秦香與李美娜幾人都震驚地看向朱紅霞，她們當初是分開逃命的，並不知道朱紅霞是怎麽被野豬撞的，如果當初朱紅霞為了逃命真的推了秦清曼，那今天她們讓娘家人摻和鬧事就是腦子進水了。
這事只要公安插手，她們當初算計秦清曼的所有小伎倆都有可能瞞不住。
帶著心慌，李美娜最先質問起朱紅霞，“二嫂，你真推清曼那丫頭了？”
其他人也都看著朱紅霞。
朱紅霞：……這話她怎麽接口。
看到朱紅霞沒有回答，還眼神閃爍，李美娜等人頓時知道朱紅霞推秦清曼這事跑不了。
受傷相對輕的姚春英躺不住了，招呼自家閨女秦慧慧把自己攙扶起來，這事必須要想個完全的辦法，不然她們這幾人都得去吃牢飯。
哭喪著臉，秦香也恨不得捶死瞎參與的自己。
她原本就是秦家人，跟秦清曼天生就有著血緣關系，要是不摻和，說不定秦清曼還能看在血緣關系上放自己一馬，但她之前為了占便宜，讓閨女姜冬梅去請了姜家人出面參與上門鬧事。
姜家男人大部分都跟著大隊書記上了山，但幾個半大小子還是有的。
此時那幾個半大小子就跟在秦磊他們的身後搖旗吶喊。
這事要是牽連到幾個嫂子家，她那幾個嫂子能活剝了她的皮。
這樣一想，秦香也躺不住了。
還是趁早向秦清曼低頭。
自從秦清曼幾個月前利用大隊書記壓制著她們還了借用的部分糧食與物資，她算看出來了，這清曼丫頭變了，變得心狠，也變得無情，更變得不怕事。
這樣的孤女才是最不好對付的。
“秦香，你幹嗎？”見秦香在姜冬梅的攙扶下坐在炕沿上穿鞋，李美娜與姚春英同時問道。
“幹嗎？”秦香冷笑一聲，說道：“當然是去向清曼賠禮道歉，我們三都被我們的二嫂當槍使了，今天這事真要鬧騰開，我們都沒什麽好果子吃，趁沒吃果子前，我還是先去給清曼低頭。”
她還算有點眼力勁，看出秦清曼的目的。
一聽秦香要去給秦清曼低頭道歉，姚春英與李美娜神情掙紮起來。
長輩給晚輩道歉，這可是奇恥大辱。
秦香可管不了這麽多，招呼閨女給自己拿棉衣把自己包裹起來，同時也吩咐閨女去給自己找跟棍子當拐杖。
“秦香，你來真的？”
李美娜的內心五味雜陳，她有點做不到向秦清曼低頭，但又不甘心什麽挽救措施都不做，唯一的辦法就是留下秦香，要倒黴大家一起倒黴。
秦香一眼就看出李美娜的打算。
搖了搖頭，沒打算勸。
俗話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娘家的時她少摻和，還是顧好夫家那頭，畢竟她現在的生活重點是姜家。
眼看秦香的腳已經落地，李美娜與姚春英是真坐不住了。
她們雖然也算計秦清曼，但只是小打小鬧的算計，可沒危及到人命，真沒必要一定要綁定在朱紅霞的身上，不然朱紅霞去坐牢她們還想去陪同咋的。
“小香，你等等，我跟你一起。”
李美娜神色變換了幾秒，最終還是讓秦珍珠攙扶自己起來。
原本就在中間搖擺的姚春英一看李美娜也選擇認輸，她躺不住了，趕緊招呼自家閨女秦慧慧來攙扶自己，她總覺得跟隨大眾才是正理。
朱紅霞原本是冷眼看著秦香心生外向的。
但當李美娜與姚春英都跟隨時，她慌了，非常慌亂那種。
“你們可要想好了，當初你們可都跟在後面做了不少事，清曼那死丫頭可不一定會原諒你們。”威脅的話語張口就出，朱紅霞也是沒辦法了。
三雙正在小心翼翼下地的腳停在了半空。
秦香幾人看向朱紅霞的目光非常冷。
“二嫂，我們是跟在你身後想占點清曼的便宜，但那只是占便宜，沒想過要害命，再怎麽著我們都不是主謀，坐牢槍斃你一定排在我們前面。”秦香也不是吃素的。
她敬重朱紅霞是她二哥的媳婦，可不是敬重朱紅霞這個人。
“對啊，二嫂，對付清曼的主意可都是你出的，我們最多算是知情不報，公安就算定罪，罪名也沒你的大，你可別嚇我們，我們不是嚇大的。”
李美娜看向朱紅霞的目光也不友善起來。
任誰被威脅心情都不會好。
姚春英看了看秦香與李美娜，又看了看躺在炕上完全不能動彈的朱紅霞，下炕站在了小姑子的身旁。
她這是做出了選擇。
眾叛親離的朱紅霞氣得差點心梗，想爬起來，結果因為秦彩雲還被軟禁在自己屋裏，她此時跟妯娌們鬧翻，身邊居然連個能使喚的人都沒有。
“你……你們這是要氣死我！”
朱紅霞用顫抖的手指挨個指了指人。
秦珍珠她們幾個女孩都是小輩，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各自低垂著頭跟在自己娘身邊。
“二嫂，我們可沒想氣死你，真氣死了你我們又沒什麽好處。”秦香看朱紅霞氣得臉通紅，呼吸急促，趕緊伸手給朱紅霞順氣。
同時也勸對方，“二嫂，真不是我們不想跟你站一邊，現在這事已經很明顯，分明是清曼那丫頭不願意善罷甘休，如果我們不低頭，她還真有可能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公安要真來了，查出事實，吃虧的一定是我們。”
她們幹了什麽事自己是最清楚的，幹下的壞事根本就不經查。
這點朱紅霞也是最清楚的。
被秦香順著胸口捋氣，她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一點，“秦香，咱們就真的沒有後路了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朱紅霞其實有點頭皮發麻。
跟秦清曼也不是一兩次打交道，她突然就有種明悟，如果今天跟秦清曼低了頭，她損失的可不僅僅是顏面問題，可能還會損失錢財。
這點秦香她們知道嗎？
朱紅霞看向秦香的眼睛，然後從秦香的眼裏看到了認命與無奈，也就是說秦香知道低頭的後果。
“我認輸！”最終，朱紅霞低頭了。
她抵賴不了推秦清曼的那一把。
秦家，治保主任沒有被劉三棍子請來，來的是婦女主任鄭桂花。
擔心秦清曼誤會自己辦事不力，劉三棍子老遠就大聲解釋道：“治保主任進山了，不在家，不過他留話了，誰敢在秦家門前鬧事，就是跟他過不去，他會管到底。”
聽到劉三棍子的話，朱老大這些上門鬧事的人變了臉。
他們雖然不是靠山屯的人，但他們屯跟靠山屯同屬一個大隊，也就是說治保主任不僅是靠山屯的治保主任，同樣也他們那幾個屯的治保主任。
血色瞬間從朱老大等人的臉上消失。
同時眾人打起了退堂鼓。
“那啥，家裏還有事，我先回了。”朱老大轉身就想走。
姚老二也算機靈，緊跟在朱老大的身後說道：“朱大哥，上次去你家時你不在，今天正好遇到，走，咱哥倆一起，一起。”
說這話的時候手在背後微微動了動，這是招呼自己帶來的人趕緊離開。
劉蓉懵逼。
這仗還沒打起來，一個個就要溜，這也太不爺們了。
爺們都不爺們，她一個老娘們也就別出什麽頭了，趁機她也準備帶著人溜。
“站住！”
衛淩的聲音如同驚雷一樣在眾人的耳中響起，瞬間震住了所有人的腳步，“秦家不是你們想來鬧事就來鬧事，想走就走的地方，冤枉了人就想一走了之，不可能。”
“這……這位同志，你想怎麽樣？”
朱老大看向衛淩的目光帶著敬畏。
衛淩並沒有回答朱老大，而是把視線對準了秦清曼，“你們冒犯的是我的未婚妻，要怎麽解決都看我未婚妻。”他這是當眾宣布自己與秦清曼的關系。
也算是把昨天晚上兩人預定的婚事砸實了。
秦清曼都沒想到衛淩會神來這麽一筆，但被人維護且尊重的感覺非常好，好到她不再計較衛淩耍的那點小心思。
“我們道歉。”
朱老大也看出衛淩對秦清曼的尊重，不想再在大冷天受凍，幹脆利落地低頭認輸。
秦清曼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上門鬧事的一群人，語氣輕飄飄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不僅需要你們賠禮道歉，還需要你們精神賠償。”
一聽賠償兩個字，劉蓉最先忍不住，炸了鍋。
“憑啥向我們要賠償，又不是我們推的你，也不是我們冤枉你，我們今天上門是因為我們家的人受了傷，我們才是被蒙在鼓裏的受害者，要錢，要糧，都沒有！”
這年代物資本就匱乏，要不是想到能占點便宜，劉蓉他們也不會大冷天上秦家們鬧事。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窮。
窮，對於劉蓉他們來說錢跟糧就是命根子。
“對，我們沒錢，也沒糧。”朱老大也趕緊跟在劉蓉的身後嚷嚷，要他磕頭賠罪都行，就是不可能賠錢糧，這年代，哪家不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活，誰有多餘的錢糧。
“清曼丫頭，你換個要求，我們真賠不起錢糧。”
姚老二臉上的褶子都深重了好幾分，看向秦磊的目光也帶上了一份怨。
要不是秦磊家媳婦隱瞞推人的事實，他們此時怎麽可能受這樣的窩囊氣。
被親戚們怨恨上的秦磊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鉆進去。
“沒錢？沒糧？”秦清曼看向朱老大等人。
“真沒有！”上秦家門鬧事的所有人同時點頭，看向秦清曼的目光也帶上了一點祈求。
秦清曼也不是真的想從他們身上敲詐錢糧，這些人真要給，她還不敢收，這事要是被誰告發，跟她牽扯上關系的衛淩肯定吃不了兜著走，但她這樣做也有自己的目的。
眼看時機成熟，她才宣布道：“明年我家的工分……”
現在可是靠公分吃飯的年代，身處農村的秦清曼也是需要幹活的，但她並不想幹，也不會幹。
“我們給你出工！”
朱老大幾人生怕秦清曼反悔，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
他們今天上秦家門鬧事的有二十幾人，大不了明年一人白給秦清曼幹半個月活，也不費什麽事。
“口說無憑。”
秦清曼內心竊喜，表面平靜。
“立字為證！”朱老大他們這一輩的人喜歡聽戲，戲曲聽多了，非常順嘴就接了這麽一句。
“好，那就立字為證。”秦清曼一錘定音。
朱老大等人皆大歡喜。
剛剛趕來的治保主任錢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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