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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春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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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開春,許嬤嬤又來同李紈說莊上人手等事,李紈笑道:“我若不在這裏住著,這樣的事你也自己拿了主意了。就因我如今住的近了,真是仨瓜倆棗的都尋我商議,惹急了我還搬那邊荒郊野嶺的園子裏住去。”

許嬤嬤笑道:“不說不笑不熱鬧,你整日這麽一坐,有什麽事?我不來多同你說說,只怕你腦子都銹掉了,到時候見了哥兒,連話都說不利落了才叫糟。”

李紈又問究竟,許嬤嬤才道:“春前就走了一些,有些在城裏立住了腳的,又來這頭拐帶人了,就有心活的想要跟著去。還有一些,卻是我的主意,不想留的。整日什麽活兒都做不來,還總想仗著打府裏出來的這麽點子身份壓旁人一頭。我看是經了這一遭還沒醒透呢!就來尋奶奶說一聲兒,話我自會去說,她們也沒那臉面到奶奶跟前求情來。”

李紈點頭道:“成了,我也盡了力了。各人各命,誰還管誰一輩子不成。”

許嬤嬤聽了話自去料理。那些一心想走的,也只需要報上名來,把現在手裏的生活交接清楚了,該結的工錢結給他們,該收的房租飯錢也一概結清,兩廂別過也算利落。卻是那些許嬤嬤做主要打發的不肯善罷甘休,只說許嬤嬤仗勢欺人,要尋李紈說理去。

許嬤嬤就笑了:“奶奶當日管你們,不過是為了怕你們在牢裏遭了災,身上帶了病痛,一時出來沒個落腳的地方受了難,才伸把手的意思。身契都還給你們了,你們同奶奶有什麽幹系?奶奶知道你們是哪個?!

再後來,都是論本事賺錢,活計不是沒派給你們,可是你們看看,你們都幹成什麽樣兒了?還當自己是頭死鬼呢?如今不是奴才了,不是靠著拍主子馬屁就能過日子的時候了!我這兒是雇主,你們幹不來活兒,我自然可以不雇你們。還求奶奶,這幾家產業就沒奶奶什麽事兒,醒醒吧各位!”

幾人聽了一句反駁不得,又確實沒有求見李紈的由頭,只下不來面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罵了兩句,便各自散了。有在莊子上又混了兩日的,見實在沒什麽漏子可撿,只好離開往城裏尋差事去了。

平兒雖也聽不懂李紈同迎春整日說的那些東西,只她自有自己的法子。她先同媚人見了面,之後便隔三差五帶著巧姐兒去她們南郊的莊子上問事,或者是看莊子上一年的出產,或者是看幾處小作坊的買賣生意。如此日久,巧姐兒整日不是學賬目就是學農事安排,哪裏還記得起王家的事來,人雖累瘦了些,精神頭卻好了許多。

李紈同迎春只讚平兒有法子。

李紈住在了莊子上,對外頭的事卻比從前消息靈通了,總是墻門比從前薄了的緣故。如今滿城的人都望著北邊的戰事。才剛開春,就又有幾處邊鎮被韃子侵擾了,說是上年冬天太冷,凍死了許多牲畜,惹得他們越發一心要到南邊來劫掠。百姓們聽一回這樣的消息便罵一回,只究竟也無甚用處。

幸好春深後北邊內河破冰開航,臨冬前退了出去的炮船們又護著新北軍殺了過來。恰好同幾處韃子兵碰了個對面對,火炮壓制下,憑他們什麽馬也跑不了那麽快,一時韃子傷亡慘重,新北軍捷報頻傳,京中得了消息自是歡騰。

只西北處忠順王北軍轄內仍是韃子橫行,大軍顧此失彼,上了兩回大當,甚至還無奈放棄了兩處重鎮。

皇帝便發話,讓新北軍分出兩路馳援北軍。不料兩路前後差了半月的新北軍,卻都在抵達地方不久後折在了韃子手裏。皇帝聞訊震怒,北軍傳回消息,卻是韃子在東路受阻,便將餘者精兵都壓到了西路來,兼之新北軍屢戰屢勝,有驕兵之態,分毫不聽北軍將領調遣,擅自出戰,又不熟地形風土,才屢遭慘敗。

可惜那內河航程有限,到了西北一頭早已行不得船,如此新北軍雖有內工部內兵部監制的炮船利器,卻也只能望‘漠’興嘆。

一時朝上議論紛紛,究竟該如何行事,文武官員各執己見,爭論不休。正這時候,誠王帶了人馬回到了京城。

賈蘭隨行歸來,誠王因新北軍軍糧籌備一事大受聖讚,他又順勢將賈蘭的功勞好好褒揚了一通,賈蘭便也順勢得了個騎都尉。

有解憂照在,他自然知道李紈如今人在何處。到了莊子上,許嬤嬤見他回來了,真好比天上掉了個真佛下來,歡喜的什麽也顧不上了。李紈就在一旁看著許嬤嬤忙前忙後,偷樂不已。

待得人靜,母子兩個說話,李紈嘆道:“上回你倒知道動用瞬歸符,這回的事兒不比上回大?你倒穩如泰山了。”

賈蘭嘿嘿一笑:“那能一樣!上回是大姑姑特來勸誡了我一番的,我雖明知她心裏想的那些是成不了的,只想她在裏頭受了這許多年的罪,也沒有不過去看看的理兒。且還有我兄弟呢,我不去,換了旁的誰去也不成。”

李紈道:“那這回呢?”

賈蘭道:“這回不是有娘在嘛。上回我幹的那些事兒,娘是絕不會出手的。這回嘛,娘總不會袖手旁觀了。只照著我說,管他們作甚!他們也過夠了好日子了,憑良心說來,就他們日常為人,到底是積了什麽福德,就非得在那院子裏安尊富貴才是該當的?天運風水都看不下去了,咱們不正該順應天命的意思!”

李紈點頭:“我總算知道你四姑姑□□是哪兒來的了。”

賈蘭忙道:“娘可說反了,自然是姑姑教導的我,哪有我反去說姑姑的道理。”

李紈又把賈府後來的事大概給他說了一遍,看他渾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便道:“你只當府裏之事與你無關,卻是想太容易了。如今你回來就加封了一級,還不知道要怎麽算計對付你呢。”

賈蘭摩拳擦掌道:“我正盼著哪個王八羔子沖我動手呢,我也好名正言順地活動活動筋骨,才不算‘惹是生非’。”

李紈嘆道:“若是要沖你個人動手,我還管不成。只是官場鬥勢,怎會沒有牽扯。只怕日後為著要對付你,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去。所以,往後你行事更該三思,萬不可只因著自己一時意氣……”

賈蘭道:“娘,我還會不知道這個!所以當日不就讓方糕團子他們回來了嚒。”

李紈道:“從前你只是在書院讀書,不過幾個小廝的事,自然容易,往後還能這麽容易不成?”

母子兩個雖說著話,實在是各說各的,賈蘭哪裏會把這點事放在心上了。

只之後的事卻恰如李紈所料。

因北地戰事不利,又有北軍傳回的消息,朝上百官便為之後該如何布置爭論不休。這日便有人上本保舉賈蘭領兵前往。只道賈蘭本在武蔭之屬,又屢建奇功,在書院時也有兵策成文,其間頗有可觀之處。如今北地戰事不利,除了新北軍驕兵之患外,還有所遣將領不聽北軍調遣之由。賈蘭年少才高,恰可補此不足,其才足可領軍,其年少又不至與北軍舊將頂撞不睦,實乃上佳人選。雲雲。

一時兵部戶部都有人出列,只道此數條皆言之有理,願保舉賈蘭領兵出征。

大學士戴一鳴等極力反對,說賈蘭年少且並不曾領兵作過戰,雖有兵策可知其才,到底不過紙上談兵,難據以為實。且賈家雖屬武蔭,賈蘭之父、之祖父皆是走的科舉之路,以此為據也難服眾。再者北方戰事自去年起越發吃緊,如今東線高歌猛進,正需西路一鼓作氣殲敵於一役之時,讓如此小輩領軍出征,尤其此前新北軍已遭逢兩敗,朝廷此舉,恐傷了士氣,更不利戰局。

雙方各有言辭,你來我往不肯相讓。上頭皇帝越聽面色越沈。見他們猶自爭論不休,才開口道:“賈蘭雖身手過人,眼前卻還不宜當此大任,眾卿家且另選了人來。”

有幾個官員還待再爭,卻被身邊同僚止住了。又商議了半日,最後保舉了扶風總兵仇嚴綬。因新北軍自有將帥,這次保舉的乃是自新北軍中領兵前往馳援北軍的,又因之前新北軍兩敗,怕再從裏頭出人與北軍那頭亦起齟齬,朝上吵了這些日子,才算有了這個折中的法子。

原以為沒賈蘭的事了,哪知道這位總兵一回身就點了賈蘭為參將,還是逃不過。

賈蘭回莊上辭行,許嬤嬤閆嬤嬤幾個都一時喜一時憂,喜的是自家哥兒有出息了,眼看著又是一個國公爺都說不準。憂的是,戰場無情,刀槍無眼,若是傷著了碰著了可怎生是好。倒是李紈一臉沈靜,只說了句:“千萬記得別連累了人。”

賈蘭這時候倒換了面色了,聽他娘如此說來也不反駁,只低頭應了一聲。

待得賈蘭隨著仇總兵等一行人離京北上,迎春過來陪李紈說話。便說起此事來,她道:“從前我在孫家時,只聽說想要在兵部謀一個缺有多難,到了蘭兒身上卻這般容易了?先前府裏的事還歷歷在目,實在讓我難信這是個建功立業的時機。照著我看,只怕是打著斬草除根的意思多些。”

李紈輕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世上要做人,就有個出身,有了出身,就有個父母兄弟,祖宗家族,哪個逃得過去?蘭兒既姓了賈,若是個庸才還罷了,偏偏他之前同九王爺那裏關聯上了,可不是讓人心驚?你說的不錯,斬草除根,自然是這個意思了。

北軍狀況雖不明,只略想可知,那兩路新北軍前後潰敗恐怕裏頭還有自家人的手筆。人吶,認準了一個自己,認準了自己要的功名利祿,旁的什麽都可以拿去換,拿去用。

這回他們先假作保舉蘭兒,本是玩笑樣的事,怎麽可行?之後又拱出個仇總兵來。這位本就是西北王府一系人馬,前兩年換防時候換過來的,如今又送了去,實在是裏應外合一舉兩得之事。蘭兒這回,也是被摟草打兔子,捎帶了。”

迎春細想一回,一臉驚怒道:“真有如此無恥之事,無恥之人!”

李紈輕輕搖頭道:“各人各境。聖上擺明了要對西北王府動手了,如今天下承平,西北一隅卻如個深潭,那裏軍民知道有王爺而不知道有聖上,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且西北王府為了安固自家地位,與韃子的關系也甚可玩味。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以他一家看來,為著防止有朝一日出現這樣情形,養敵自重,豈非情理中事?”

迎春忙道:“那蘭兒這回不是……”

李紈點頭:“讓蘭兒領兵前往,到時候北軍跟韃子裏應外合,新北軍又是一場大敗。新北軍西進之事恐怕就得耽擱下來了。又順勢將我們府裏連根拔起,實在是一做兩便,大善之舉?”

迎春皺了眉道:“嫂子既然知道,怎麽還讓蘭兒去!”

李紈苦笑道:“他要做的事,我哪裏能攔得住。”

迎春道:“蘭兒也知道各中緣由?”

李紈點頭:“只怕知道的比我還清楚還細些。”

迎春不說話了,沈默了一會兒,嘆道:“真跟他四姑姑一個樣兒,原來說藝高人膽大,便是這個樣子的?只是也太讓人操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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