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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尋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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媯柳這日同黛玉說了半宿的話,直到黛玉打了哈欠上了困頭,才伺候她躺下。自在房門外鋪氈上盤腿一坐,修習青冥。

到了白日裏,瞅了個空子又跑稻香村去了。李紈見她來了,正好留了來說些閑話,便把素雲幾個都支開。碧月道:“我看奶奶不如問林姑娘要了這丫頭來也罷,有了她,都不用我們了。”李紈笑罵:“小蹄子,這就拈起酸來!讓你在一邊聽著,你又嫌胡話太多。”碧月也不過玩笑,做個鬼臉同素雲去了。如今常嬤嬤一心都在前頭的田地上,院子裏的事就都交到她倆手裏,事情自然也多了。

媯柳在李紈跟前自來是有座位的,李紈知她身份,自也不拿茶果讓她,只問道:“府裏剛得消停,你就巴巴地來了,可是有事?”

媯柳點點頭道:“昨兒我們姑娘晚上不得眠,同我說了半宿話。我就想起一事來。奶奶,我在這裏靈力回覆得極慢,稍有些動作,都是靠奶奶這裏得的茶同果子才得覆原。這回想著,寶二爺這樣的都被人算計了。我們姑娘天仙樣人物不是更該遭人忌了?奶奶這裏有沒有旁的回覆靈力的藥丸給我些吧。”

李紈瞪她一眼:“聽不懂你這妮子的話!什麽靈力,什麽藥丸。”

媯柳奇道:“奶奶連滋養元神的丹丸都有,還能沒有補靈丹這樣的小丸子?”

李紈一搖頭:“沒有。”媯柳正要嘆氣,李紈卻暗戳戳遞過一個納寶囊去,極快地道:“這個可能用?若是不能,我也沒法子了。”

媯柳接過來,神識一掃,訝異道:“奶奶哪裏尋來的?我也到處看了,這裏挺大個地方,卻一塊靈石也沒找見過!”

李紈撇撇嘴:“這種東西一早讓人搜刮盡了,還等你來?”

媯柳又笑:“奶奶好大方,這都夠在浮塵集市裏頂一個鋪子的了。”

李紈見她提這個,知道她本身是大千閣裏臨風閣、千境居這樣地方的侍奉傀儡,對其中各樣典故自然爛熟於心的,便順著問道:“總聽你提那集市,可有什麽有趣處?”

媯柳笑道:“說起這個,幾天幾夜都說不完。不知道奶奶想聽些什麽?”李紈度其神態,見她雙眸含水笑語嫣嫣,怎麽也不能相信就是個傀儡。幾乎想伸手去戳一戳她的面頰。胡亂搖頭道:“你還沒說這些石子兒可合你用?”

媯柳道:“怎麽不合,最便當沒有了。只是尋常時候能用丹藥時總是用丹藥的多,靈石這般拋費了可惜了的。”

李紈又問:“怎麽這石子兒還有品級之分?”

媯柳道:“自然有的。這靈石分上中下三品,每品中又有再分。這劃定的根據,就是這其中靈力的多少,並靈力吸取時的快慢。奶奶這裏都是中品靈石,尋常哪裏肯拿來做這個使?”

李紈又問:“上中下三品,那極品靈石又是何意?”

媯柳道:“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了,所蘊靈力直逼靈晶,大千閣世代集珍會上也不過見過兩三塊。”

李紈不禁想起自己初入珠界時懊惱該如何收拾的滿地亂石來。又問了些丹藥的事。李紈雖得珠界認主,萬事存念,可是那“補靈丹,可補少許靈力”同“覆靈丹,可稍補靈力”、“通脈湧靈丸,可補些許靈力”……到底差在何處,卻是一頭霧水的。聽了媯柳所言,大約是如同“祛風散”、“風寒丹”、“傷風清熱湯”之屬,應一病卻有萬藥的意思。

媯柳陪著李紈說了一堆事兒,才又道:“奶奶,你再幫我尋尋看,這裏可有得用的鼎?便是沒有靈木的、青玉的、秘銀的,哪怕有個石頭的也成啊。若有時,千萬告訴我,你們這裏的金銀之物,我有的是法子弄到,憑它要多少錢我都買了。”

李紈因笑道:“鼎?那榮禧堂正房條案上不就有一只,你有本事只管問鳳丫頭買去!”

媯柳搖頭道:“那叫個什麽東西?!徒具其形罷了。連個像樣的刻陣都沒有。”

李紈便問她:“你好好的尋這些東西做什麽?”

媯柳道:“旁的不說,我好給我們姑娘煉些東西啊。”

李紈問她:“你方才還說這世上少有蘊靈之物,難以煉器,怎麽這會子又能夠了?”

媯柳搖頭:“煉器自然是不成的,好歹能做些精巧些的首飾用具。如今那些勉勉強強嵌上的鑲著的,實在粗糙,還說什麽名家手筆,我看都是騙人來的。若有那東西,我也好給我們姑娘多做些東西玩。”

李紈搖頭:“要尋修界的東西來給你家姑娘做玩意,我也不曉得怎麽說你好了。得了,若真有信,我便使人說與你去。”

媯柳自也不曾報多大希望,只盼著李紈順便替她留意罷了。

草田莊上,賈蘭正往餘先生家走。這幾日他聽了許多話,越發想要學本事。只是李紈那裏咬得緊,挖不出東西來,他便想到了那日墨師伯所言。“那人出手卻是要命的”,這樣大本事,若能學了豈不大好?只是卻不知道到底是哪個。

他也有法子。從龍衣境裏把一塊牌子取了出來,這牌子樣式形制同當日祝先生與他的那塊幾乎一模一樣,只角上的“祝”字換成了“墨”字。這通璧閣的身份牌兒也不是輕易得的東西,尋常弟子們是沒的,只有入室弟子方能得著一塊照著師尊身份牌兒仿制的標了門中次序的弟子牌。那也不是容易的,用的材料也是通璧閣獨有的海底青。

賈蘭特殊,當日祝鶴年因師門急召,便將自己的身份牌留給了他。後來無恙歸來,也沒有再要回去。墨延松想要搶這個徒兒,便把自己的身份牌也給了他,左右他也沒有別的徒弟了,不礙什麽。

賈蘭想著那日情景,思忖著便把墨延松的牌子拿了出來往腰上掛了,這才往餘先生家那條路上去。

這日晴好,莊上的課堂都是早上開課,下晌便歇了,餘先生家也有農活要做。這會子恰好有閑,正同街坊幾個在路邊喝茶說話。賈蘭身份這些人也並不知曉,見一小少爺走過,也並未留意。

賈蘭正愁如何讓人看到他身上的牌子呢,近邊上走出來一小孩兒,賈蘭一看便樂了,“小七,你一個人?你哥哥們呢?”

小七穿了一身鐵灰色衣褲,聽有人喊他便擡頭看,一見之下笑開了,奶聲奶氣道:“蘭兒哥哥!”這娃尋常只聽人喚賈蘭作“蘭哥兒”,他便學了這麽個叫法。

賈蘭正要把小七抱起來,就見蘇大夫從小七身後慢慢踱步出來,問道:“小七,誰來了?”

小七搬著賈蘭的脖頸道:“師公,是蘭兒哥哥。”蘇大夫哪裏知道什麽藍哥哥紅哥哥的,正待說話,一眼瞥見賈蘭腰間的牌子,眼睛一瞇,看看賈蘭道:“哦,既是小七認識的,便請到咱們院子裏去坐會子吧。”小七連連點頭,對賈蘭道:“蘭兒哥哥,進來坐。”賈蘭自然巴不得的,便抱著小七跟著蘇大夫進了小院。只見裏頭席子、竹匾、蒲籃晾滿了藥材,風裏頭都帶著股子藥材的清香味。

進了門,蘇大夫把他領到一個小院裏,當著日陽兒放著木桌竹椅。蘇大夫伸手接過小七自己抱著,又讓賈蘭坐下,才慢聲道:“你是……那黑心小子的徒兒?”

賈蘭一驚,正不知該如何行事,蘇大夫已伸手取過他腰間的牌子,對著光細看了看,笑道:“沒錯,正是墨延松這小兒的牌兒。怎麽,他死了,倒把這牌兒給了你?可惜,算算日子,那時候你才多大,他能教你些什麽!”

賈蘭趕緊搖頭:“師……墨師伯好著呢,前兩日還來莊上喝酒來著。”

蘇大夫一楞,問他:“當真?”

賈蘭點點頭。蘇大夫伸出手來掐算一回,搖搖頭,又算一會,又搖頭,又問:“你管他叫師伯?如何他的牌兒在你身上?那小子自來黑心黑肝黑肚腸的,無利不起早,哪裏會這麽白便宜你?既如此說,你師父又是哪個?”

賈蘭摸摸臉:“我初時是拜在祝先生門下的。後來跟著先生到了書院裏,這回墨師伯來了,非要我做他徒弟,我先生也拗不過他,就把他的牌兒也一總兒給我了。”

蘇大夫訝異道:“那個短命鬼兒也活著呢?”說了抱著小七站了起來,在小院裏來回踱步。

半晌,忽對賈蘭道:“嗯,對了,忘了同你說了,我同你師公是師兄弟。”

賈蘭心說我早知道了,卻趕緊跪下磕頭,嘴裏道:“徒孫見過師叔公!”

蘇大夫一笑:“嘿嘿,你怎曉得我是師叔公,不是師伯公?”

賈蘭道:“師叔公頭發都沒白呢,怎麽會是師伯公。”

蘇大夫哈哈大笑,揮揮手讓他起來,從袖子裏扔出一個小瓷瓶兒道:“好了,這是師叔公給你的見面禮。”

賈蘭趕緊接過謝了,卻聽蘇大夫又道:“你師父同師伯如今可在那書院裏?”

賈蘭點頭道:“回師叔公的話,墨師伯如今正在山上,先生這兩日出門去了,不知要今日還是明日回來。”

蘇大夫一笑:“既如此,待他們都回來時,便讓他們都過來一趟。就說是我說的,總沒有讓我親去那狗屁書院裏看師侄的道理。”賈蘭趕緊答應了。

正說著,外頭走過來一小兒道:“先生,剛大管事那裏使人來尋小七呢。”蘇大夫聽了點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送過去。”

走到門口,卻見許嬤嬤從外頭進來,見了小七先道:“我說你這麽點子豆丁懂個什麽,還真的拜師學藝了不成!連點心都誤了?”正要開口同蘇先生告罪,卻見賈蘭在一旁站著,忙把小七放下道:“哥兒怎麽來了!也不知會一聲!”

賈蘭笑道:“正要去尋嬤嬤呢,路上遇著小七了。才跟過來看看的。”說了一指蘇大夫道,“嬤嬤,我才剛知道,這是我師叔公。”

許嬤嬤一驚:“啊喲,這話怎麽說的!也沒聽蘇先生說起過!”

蘇大夫一笑道:“我也是今日才剛知道的。還不知我這徒孫同莊上是……”

許嬤嬤笑道:“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哥兒正是咱們這莊子的少東家。”

蘇大夫亦笑道:“天下竟有這樣巧事。”

許嬤嬤便做主把人都讓到了莊上內院,又吩咐廚房備宴,笑道:“我們哥兒孤根兒一個,也沒個兄弟姐妹扶持,如今有了師門卻是得了依靠,正該賀喜。”

蘇大夫亦不推辭,便帶著小七去了。路上細說,賈蘭才知道蘇大夫不知怎麽的,竟看上小七了,說要認了做徒孫,如今也是日日帶在身邊的。因笑道:“小七這娃子我也喜歡,看著眼神就靈透幹凈,如今論起來,我們也成了師兄弟了,這下更好了!”

蘇大夫聽賈蘭如此說來,不禁擡頭看他一眼,心道或者這便是天賦?看個眼神便知道好歹了,倒也是根苗子,怪不得墨小兒要死皮賴臉同人搶這徒兒了。卻是不得不說這蘇大夫到底先輩老人,對墨延松的厚顏程度終究還是估量不足了些。

且說賈蘭在草田莊上認了有大本事的師叔,樂顛顛回到書院,先尋著了墨延松,把這日的事情從頭說了,又道:“墨師伯,師叔公讓你同先生過去瞧瞧他去呢。”

墨延松聽得慌了神,罵道:“你個皮猴子小崽子!都壞在你身上了!”急急來回踱步,撕了張紙胡亂寫了幾筆壓在硯臺下,就把賈蘭一把薅在手上往外走去,嘴裏道:“既是你嘴欠惹的禍,少不得要帶上你了。這回你也別叫苦,等你先生知道了也未必會饒你。”

說話間就到了山門,但見十幾個人在那裏站著,個個都背著不小的包袱筐篋。墨延松將賈蘭放下,在那裏站定,同邊上拿了書冊登記的人道:“把我們也寫上。”那人一回頭見是墨延松,又看他二人兩手空空,欲待說什麽又不敢說,給邊上人使個眼色。

不一會兒,便見山長從上面下來,看了墨延松道:“你又發什麽瘋?”

墨延松道:“不是說如今事情要緊?正好我同我這小徒兒也沒什麽事,一同去了不好?”

山長一皺眉,實在也猜不透他,甩甩袖子道:“且由你!等你一刻鐘,快去備了輜重來!這一去十天半月,人人只帶了自己的份,你別想眼前輕松,回頭又去勒掯他們!”又轉了身對底下人等道,“這回我說的,你們誰也不許把東西給你師叔!他若要倚老賣老,只讓他尋我來!”扭頭又對墨延松道,“聽著了?就是這樣!你若愛去就去吧。”

他想著墨延松不過來胡鬧的,聽了這話便該當鳴金收兵了。哪想到墨延松二話不說,拖起賈蘭又往他們山上的小院子裏去了,片刻出來,一個背了個藤篋,另一個背了個牛皮包袱。不由一楞,心道稀奇,卻不好違了方才所言,便揮揮手由他們去了。

一行人收拾停當,當夜出發,先往南邊去,之後上山,沿著山脈走向分組行走。賈蘭煉體有成,這點東西自然不在話下。到了進山人少時候,便問他師伯:“師伯,你是怕見師叔公?這般跑來又有何用?到時候他老人家知道你故意躲著,不是更氣?”

墨延松道:“你懂個屁!他素來說我同你先生是短命小兒,這會子見我倆沒死,不曉得要怎麽折騰呢。能逃過一天是一天!他那麽大年歲了,說不準待我回去時他老人家已駕鶴西游了呢?不是萬安?”

賈蘭嘬個牙花子:“師伯,說句實在話,我看師叔公那樣兒,你死了他都未必死呢。到時候咱們回來了,師叔公尋來,可怎麽說?”

墨延松要待發火,又沒個底氣,才道:“到時候自然說是山長非讓咱們連夜進山來的。我們也沒得法子。”

賈蘭道:“師伯,這是嫁禍東吳之計啊。怪道方才山長那麽說話,你都一句不駁呢。”

墨延松道:“大師兄是那麽好當的?自然要物盡其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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