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章

關燈
有道是民不與官鬥,刺史大人有令,身為平民百姓的秦羅敷心裏再不願也得聽令上前,畢竟眼前這色官史尚未露出他好色失禮的真目面,她若抗命師出無名。所以她聽令的往前走了幾步,停在禮法的安全距離外,內心極度不爽,表面卻知禮的再度朝那該死的色刺史作揖。「民女見過刺史大人。」

「姑娘是當地人嗎?」色刺史問道。

「是。」

「不知這裏是屬於簡州的哪個地界?」

「回大人,這裏是康縣的秀清鎮。」

「秀清鎮嗎?的確是山清水秀、地靈人傑的好地方,難怪能養出像姑娘這般美麗水靈的人兒。」色刺史笑咪咪的看著她點頭道。

秦羅敷面不改色的垂目而立,全當沒聽見。這種讚美式的調戲依然構不成她以下犯上的理由,她得再忍忍,等待更好的時機。

她的毫無反應令張刺史有些出乎意料,一般女子聽見別人稱讚她的美貌時,不都會忍不住露出些許欣喜或自傲的神情嗎?沒料到一個生活在鄉下的姑娘會有如此沈穩的反應,真是難得,讓他愈看愈喜歡、愈滿意。

「你叫什麽名字?」

「民女秦羅敷。」

「今年幾歲了?」

「十八歲。」

張刺史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本官今日巡按地方來到這秀清鎮,需要一位熟悉當地的居民為本官領路做介紹,本官見你談吐不凡,可擔此重任,你上馬車來吧。」

秦羅敷倏然擡起頭來,簡直難以置信這色老頭會用這麽一個冠冕堂皇卻愚蠢的理由來當借口邀她上馬車。她實在不懂,這麽一個愚蠢又色欲熏心的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刺史的?有這麽愚蠢的上官,這也難怪之前這秀清鎮會家家戶戶窮得三餐不繼,必須賣兒又賣女了。

秦羅敷強忍不屑,柔聲的開門問:「大人這是在與民女開玩笑嗎?」

「本官在正事上從不與人開玩笑。」張刺史一臉道貌岸然狀。

「大人當真不是在跟民女開玩笑?」秦羅敷再次重覆的問道,聲音微沈,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但愚蠹的色刺史卻不知不覺,依舊端著那副道貌岸然的面貌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朝她頷首點頭。

「自然當真。」他說。

「小桑,咱們走。」秦羅敷二話不說的沈了臉,轉頭,招呼身旁的丫鬟一聲,轉身就走。

張刺史呆了一呆,隨即回神,惱怒的朝屬下斥道:「還不將她給我攔下來!」

「是。」張良迅速應道,一個箭步就擋住了秦羅敷主仆倆的去路,「姑娘請留步。」

「大人這是何意?」秦羅敷面目含怒的轉身面向張刺史,沈聲問。

「這話該由本大人來說,秦姑娘這是何意,突然翻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可知此舉是在藐視本官,不尊重本大人?」張刺史瞇眼恫嚇道。

「大人汙辱民女,不自重在先,讓民女如何尊重大人?」秦羅敷絲毫無懼的反嗆回去。

「本官何時汙辱你了?」

「大人自有婦,羅敷已有夫。大人邀民女同乘馬車合乎禮儀否?即便羅敷未有夫,男女授受不親,大人讀聖賢書所學何事,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您剛才所言對民女而言難道不是汙辱嗎?」秦羅敷冷聲答道。

張刺史被她質問得啞口無言,只覺得惱怒還有一陣失望。

這麽美的姑娘竟然成親已成他人婦了,真是太可惜了。以她的美麗容貌,要進名門貴胄之家做房小妾、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壓根就是輕而易舉之事,待在這個窮鄉僻壤,為目不識丁的粗俗漢子養兒育女,根本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他暗嘆一聲,將不該分心的思緒拉回,集中處理眼前這令他感到惱怒以及有些心虛與後悔的事上。

「本官剛剛已經說了,今日本官巡按至此,需要一位當地人為本官帶路,這是正事,你這個無知民婦休得在此胡言亂語。」他開口斥責道。「念你無知又是初犯,本官不與你計較,但再無下次,聽見了嗎?」

「羅敷謝大人不計小人之過。」秦羅敷揖身道,語氣中帶著不明顯的嘲諷。一頓後,實在壓抑不住心頭那口惡氣的她,忍不住又開口道:「不過民女當真要感謝大人,謝謝大人如此瞧得起民女,讓民女知道原來只要能得到大人的青睞,即便像民女這般無知民婦,也是能為大人、為咱們大慶國做正事、做大事的。大人您說對不對?」這已是赤裸裸的嘲諷。

張刺史臉色青紅交織,羞怒難當的狠瞪她一眼,自個兒動手將掀起的馬車簾幕狠狠地扯落下來,隱於簾幕之後,眼不見為凈。

「走!」怒不可遏的聲音從簾幕後傳出來。

「是,大人。」車夫立即應聲答道。

在張良跳上馬車就座後,駕的一聲,馬車再度上路前行,將依舊站在原地的秦羅敷主仆倆甩下,愈行愈遠,終至在秦羅敷的眼前完全消失不見。

「呼——」

突然之間,秦羅敷狠狠地吐了一口大氣,有些誇張的舉動和呼氣聲終於將被嚇得呆滯在一旁的小桑給勾回神來。

「小姐,」小桑看向她哽咽叫道,「怎麽辦,這下子該怎麽辦啊,嗚嗚嗚……」禁不住內心裏的恐懼、擔憂與害怕,她再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你這是怎麽了?欸,別哭別哭,那老家夥不是已經被本小姐給嚇跑了嗎?沒事了,沒事了。」秦羅敷有些被突然爆發的丫頭哭聲嚇到,手忙腳亂的急忙安撫哭泣的她。

小桑用力的搖頭,將淚水灑得到處都是。抓住秦羅敷的手,哭著道:「不是,奴婢不是……嗚嗚,怎麽辦,小姐……嗚嗚……怎麽辦……」

「欸,到底什麽怎麽辦啊?先別哭了,快點把眼淚擦一擦,好好說話,不然你說什麽我都聽不懂。」秦羅敷蹙眉道。

小桑吸了吸鼻子,又伸手將臉上和眼眶中的淚水抹去,花了些時間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之後,這才用著沙啞哽咽的嗓音重新開□說話。

「小姐,剛剛那位大人是不是做了很大的官?」小桑抹著殘存在臉頰上的淚水問。

「這要看在哪裏做官,若是在咱們這種鄉下地方算大,在京城的話只能算是個芝麻般大小的官。」秦羅敷答道,不解的問小桑,「你問這個做什麽?」

「那他和咱們鎮長大人——不,和縣令大人比呢?誰比較大?」小桑不答又問。

「當然是縣令大人——」秦羅敷在小桑驀然升起希望的目光下將後半段話說完,「要聽剛剛那家夥的。」一頓後,又簡單說明兩者間的差距。「縣令管的是州轄下的一縣地方,而刺史管的則是州轄下的所有縣地方。簡單來說刺史就是縣令的頂頭上司。」

聞言,小桑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淚水又迅速在眼眶中堆積起來,「小姐……嗚嗚……怎麽辦?」

「欸欸欸,你怎麽又哭了?到底什麽事怎麽辦啊?你不把話說清楚,小姐我要怎麽幫你解決問題?」秦羅敷有一種快被這丫頭搞瘋的感覺。

「小姐,不是奴婢的問題,是您的問題。」小桑抽噎著說。

「我哪有什麽問題?」秦羅敷只覺得莫名其妙。

「剛剛那位大人比縣令大人還要大,縣令大人都要聽他的話,小姐您卻對那位大人撒謊,說您已有夫婿了。您撒謊騙那位大人的事若是被知道了,小姐您該怎麽辦?會不會被官兵抓去坐牢啊?嗚嗚……怎麽辦?」

秦羅敷終於明白這丫頭在哭什麽了,原來是在替她擔心啊。不過不經事的小丫頭就是單純天真,只註意到表面的事,沒註意到其它更令人擔憂頭痛的事。

說謊又如何,成親與否是她個人的私事,刺史有什麽理由問罪於她?倘若真問罪,她只需要說一句因十八仍待字閨中覺得丟臉,故而為面子撒謊,誰還會不近人情的硬扣頂撒謊不敬的帽子加罪於她這樣一個小女子?

因此,說謊根本就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未成親未訂親的事一旦被揭穿,那個色刺史老頭還會放過她,不向她伸出他的色狼魔爪嗎?這才是令她感到憂心忡忡與頭痛的問題啊。

不過這事跟這單純天真的丫頭說也沒用,她還是回家後找爹娘一起集思廣益想辦法吧,只願三個臭皮匠真能勝過一個諸葛亮。

「放心吧,這件事就只有咱們倆知道,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她開口安撫小桑道。

「可是剛剛那大人,還有大人身邊的人不會說嗎?」小桑抽噎著,依舊擔心不已。

「刺史大人日理萬機,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哪有閑功夫記咱們這種平民百姓的小事。」她說。

「真的嗎?」

「小姐我騙過你嗎?」

小桑立刻搖頭。

「放心吧,沒事,只要你不和別人提起這件事,就不會有事。」她安撫的柔聲道。

「奴婢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包括爹爹也不說。奴婢向小姐發誓,請小姐相信奴婢。」小桑立即信誓旦旦的發誓道。

「好,我相信你。」秦羅敷點頭道。「走吧,咱們回家。」

「嗯,回家。」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家家戶戶都掌起了燈,夜籠罩大地。

秦羅敷在晚膳過後,帶著小桑在庭院裏散步消食,走著走著就走到了爹娘的住處,來到爹娘的廂房門外。

「娘,您休息了嗎?」她出聲問道。

「敷兒嗎?進來吧。」房裏傳來秦母楊氏的聲音。

「小桑,我有話和老爺夫人說,你守在這兒,別讓任何人靠近。」秦羅敷轉頭吩咐小桑。

「小姐放心,奴婢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靠近這裏的。」小桑用力的點頭道,知道小姐一定是要和老爺夫人說遇見那位刺史大人的事,她當然不會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秦羅敷對她點點頭,放心的推開爹娘的房門,走進廂房內。

廂房中,秦父秦文忠穿著一身新衣裳站在房裏,在看見她之後,立即張開雙手在原地轉了一圈,露出一臉得意的表情對她擺顯道:「敷兒你看,好不好看?這可是你娘親手幫爹縫制的衣裳,只有爹有,你們姊弟三人都沒有喔。」

「有人像你這樣說話的嗎?」楊氏忍不住伸手在秦文忠的手臂上打一記,轉頭對她說:「敷兒,別聽你爹說,娘也幫你和你弟弟們做了衣裳,只是還沒縫好而已,再給娘幾天的時間就行了。」

秦羅敷笑著對爹娘搖了搖頭,「娘,咱們家現在不缺錢,要穿新衣裳到街上成衣鋪買,又或是請繡娘做就行了,您別太辛苦,仔細傷了眼睛。」

「不辛苦,娘也是在家閑來無事,才會想替你們做件衣裳打發打發時間。娘會小心仔細不讓眼睛傷著、累著的。」楊氏微笑著對女兒說。

「聽娘這麽說女兒就放心了。」

「你這丫頭這麽晚了還跑來找爹娘,是有什麽話要跟爹娘說嗎?」秦文忠坐下來問女兒。「你也坐,坐下來再說。」

秦羅敷點點頭,坐下之後才看著爹娘,以一臉嚴肅中帶著些沈重的表情,緩聲開口問:「爹娘可知今日刺史大人來了咱們秀清鎮?」

「聽說了,可惜爹兩天前就去了隔壁的柳縣辦事,錯失了這回拜見刺史大人的機會,爹到現在都還在懊惱呢。」秦文忠點頭道,滿臉可惜與懊悔的神情。

「爹,女兒今天見到那位刺史大人了。」秦羅敷說。

「這是真的嗎,敷兒?」秦文忠瞬間滿臉驚喜與激動。「怎麽會呢?聽說刺史大人在咱們秀清鎮待的時間不長,只見了鎮長和幾位輩分高的耆老,敷兒你怎會有機會拜見大人,是誰——」

「爹,女兒可能闖禍了。」秦羅敷緩聲打斷了父親的喜不自勝。

「什、什麽?」秦文忠一陣呆愕,目不轉睛的看著女兒,問:「敷兒你說什麽?闖禍了?你闖了什麽禍?」

「女兒恐怕已經得罪刺史大人了。」

「什麽?!」秦文忠雙眼圓睜的愕然驚叫道。

「敷兒你說什麽,你怎麽會得罪刺史大人的,你別和爹娘開玩笑。」楊氏滿臉驚慌的拉著女兒的手,擔憂的凝視著女兒說。

「對不起,爹,對不起,娘。一切都是女兒的錯。」秦羅敷垂眼道。

「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麽得罪大人的?」秦文忠命令女兒,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對女兒擺出如此嚴詞厲色的神情。

秦羅敷苦笑著將今日出門在城南外遇見刺史大人,大人命人攔阻她們主仆去路,起了色心的意圖明顯,她不得不以撒謊方式欺騙大人逃過一劫的事給說了出來。

說完,她起身曲膝跪在早已面無血色的爹與娘面前。

「爹、娘,對不起,一切都是女兒的錯。」她淚眼模糊的哽咽道。「如果女兒早些聽爹娘的話,乖乖待在家裏不到處亂跑的話,也就不會遇到今日這事了。一切都是女兒咎由自取的結果,偏偏女兒還不認命,不願去做人小妾而對大人撒下已有夫婿的謊言,連累爹娘與家族。女兒不孝,對不起,對不起。」

秦文忠無力的搖頭,突然間有種整個人老了十歲的感覺。

楊氏則是淚流滿面的伸手將女兒從地上扶起,哭道:「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然後她緊緊地環抱住女兒,再也遏制不住嗚咽的哭出聲音來。嗚嗚……她可憐的女兒,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為什麽啊?

「對不起,娘。」秦羅敷反手抱住母親,在母親懷中哭泣道:「女兒真的不願為妾,也不求嫁得富貴,只想象爹娘這樣平平凡凡,夫妻同心,吃苦享樂都在一起的相守到白頭就足夠了。女兒不怕吃苦的。」

「娘知道,娘都知道。」

「娘,女兒好害怕,如果那位大人知道女兒對他撒了謊,根本未有婚配的話,他會不會威脅咱們家,強納女兒為妾?」

「不會有那種事!」秦文忠斬釘截鐵的開口道。

母女倆聞言,不約而同擡起頭來,轉而望向他這位一家之主,然後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響。

「爹?」

「老爺?」

「爹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秦文忠看著女兒,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因為他知道,即使是女兒願意為家族犠牲,願意為人妾室,他也不會眼睜睜的讓女兒去嫁給一個足以做女兒祖父的老頭子,即便那個老頭子有錢有勢,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

「爹,民不與官鬥,咱們鬥不過他的。」秦羅敷抹著淚,沙啞的說道。

「那就別鬥,明兒個娘就找媒婆打聽,看有沒有適合的人,咱們快點把你的親事辦一辦,看那個狗官還敢不敢仗勢欺人,強搶民女。」楊氏的腦袋突然靈活了起來,一邊抹去臉上的淚水,一邊忿忿地開口道。

「夫人,說話小心點。」秦文忠沈聲警告。狗官這兩個字可不能亂說,會引禍上身的楊氏撇了撇唇,忿忿不平的反駁,「那個人本來就不是個好官,竟然想強搶民女為妾。若不是咱們敷兒反應快,說不定明兒個就有一擡小轎出現在家門口,把咱們的女兒強行擡走了。」

「我剛說了,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不是你說了不會發生就不會發生,咱們這種平民百姓拿什麽和那些官府衙門裏的大人鬥啊?」護犢心切的楊氏口氣有些沖。「咱們家這幾年是賺了些銀錢沒錯,伹那好色的狗官肯收錢放人嗎?這種事咱們又不是沒聽說過,去年柳縣不是也有一戶人家的閨女被某位大人給盯上,結果那戶人家又托關系又塞錢的,也不知花了多少銀兩、欠了多少人情債想救閨女,最後不是依舊人財兩失。」

秦文忠聞言,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口氣。狗官啊,全都是強搶民女的狗官!

「爹、娘,對不起,都是女兒的不是。」秦羅敷悲戚的低語。身為女人的她,對於這個男尊女卑、階級分明的社會有種淒楚的無力感。

「不是你的錯,聽說柳縣那戶人家的閨女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只一回陪她娘親到廟裏上香被那狗官撞見就被盯上,這全都是命啊。敷兒,我可憐的女兒怎會也遇到這種禍事,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楊氏說著又忍不住淚如雨下的哭了起來。

「好了,你先別哭,事情還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秦文忠被妻子哭得有些煩躁。

「沒錯,只要咱們趕緊替敷兒找個良人嫁出去就行「。這事宜早不宜遲,明兒一早我就親自去找李媒婆,她若沒人選,張媒婆和楊媒婆雖沒李媒婆那麽實誠,但也能去打聽一下。」楊氏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道。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為了女兒,她得堅強才行。

「要說人選,其實眼前就有一個。」秦文忠說。

「誰?」楊氏立即問。

「孟家商行的少爺孟浩南。」秦文忠說。

「對!沒錯!我怎麽會忘了這麽好的一個人選呢?」楊氏有些激動,喜形於色的叫道。

秦羅敷並不想摧毀爹娘好不容易獲得的希望,卻不得不開口,搖頭道:「爹、娘,孟公子不行。」

「為什麽不行?」楊氏迅速反問,一頓後又語重心長的對女兒說:「敷兒,娘不知道你為何一直對浩南那孩子帶有成見,但那孩子真的是個好孩子,不僅長得好、家世好,對爹和娘也恭敬,最重要的都一直對你很好。以往爹和娘都由著你任性,但是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娘,女兒不是任性才說不行,而是真有不行的理由。」秦羅敷對母親說。

「好,那你說說看不行的理由。」

秦羅敷沒說,卻反而轉頭看向父親,開口問:「爹,您可知道女兒說不行的理由?」

秦文忠目不轉睛的看著女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深嘆了一口氣,道:「因為孟家世居簡州城內,根基都在簡州,與州府之間的關系更是盤根錯節。」

「這和咱們現在說的事有什麽關系?」楊氏不解的問。

「孟家既然與州府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孟家長孫成親定會邀請刺史大人,到時敷兒的身分若是被大人知道,你說事情要怎麽收場?」

「到時生米已成熟飯,他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孟家一定會被遷怒,若真這樣,你說敷兒以後在孟家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那就瞞著,別讓那狗官知道新娘子是敷兒。」

「紙包不住火。同住在簡州城,又多有來往,加上孟浩南又是長孫,是孟家商行未來的繼承人,他的妻子能一直隱於後宅不管事嗎?」秦文忠沒對妻子說的是,孟家之所以一直想要敷兒做孫媳婦,看中的就是敷兒的經商能力,又怎會容許敷兒在嫁到孟家之後,甘於平凡的做個後宅婦人呢?

「既然你都將一切看明白了,為何還要提起浩南那孩子,讓我心生希望又毀我希望?」楊氏生氣的說。

秦羅敷也好奇的看著父親,對於這個疑問她也有些想不透。

秦文忠滿心苦澀的看著妻女,澀然的開口道:「現今簡州除了孟家之外,還有哪個家族可以不懼州府,有能力與之抗衡的?我之所以會提起孟家,是考慮到那一位若是哪天知道自己被戲耍的事,會記恨報覆,到時只有孟家有能力與之對抗與周旋,其它人只怕是敢怒不敢言,只會聽天由命。」

「你的意思是,那狗官連成了親的婦人也可能強搶?」楊氏滿臉難以置信。

秦文忠看向臉色泛白的女兒,只覺得心痛萬分。

他的女兒是那麽的聰明、優秀、美好,自小就與眾不同,讓人說是天仙下凡,事實上也是如此,因為她的降生改變了整個秦家,甚至是整個秀清鎮,就連京城來的貴人都說——等一下,等一下!

「孩子他娘,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他激動的叫道,不由自主的用起夫妻兩人之間的稱呼,滿臉「有救了」的表情。

「孩子他爹,你想起什麽了?」楊氏滿懷希望的問。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她對夫婿的每一個反應可謂了如指掌,而他此刻會有如此反應,肯定是想到什麽可以解救女兒的辦法了。

「你還記不記得京城來的貴人曾經給咱們家一塊玉佩?」秦文忠不答反問。

「當然記得。」楊氏答道。

「那塊玉佩還在嗎?」

「當然還在啦。」

「在哪裏?你快點拿出來讓我瞧瞧。」秦文忠迫不及待的說。

「怎麽突然要看那塊玉佩?」楊氏疑惑的問,但還是乖乖地起身去打開她的百寶箱,從最裏層上了鎖的寶盒中將那塊玉佩拿出來,一邊說著:「這玉佩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雖說是送給咱們秦家的,但其實是要送給敷兒。所以我一直把它當成敷兒的嫁妝收藏著,打算等敷兒出嫁的時候再交給敷兒。」

「這塊玉佩的確是屬於敷兒的。」秦文忠看著手上的玉佩低聲道。

此玉佩碧綠通透呈半月狀,美玉無瑕,晶瑩剔透,上面雕著覆雜細致的紋圖,雖看不真切是什麽,卻依舊難掩它的貴重與不凡。

他表情覆雜的說:「因為這是那位貴人為他的兒子與咱們敷兒訂親的信物。」

「什麽?」楊氏愕然驚叫。

一旁的秦羅敷則是整個人都呆住了。傻眼,她竟然有個未婚夫?這是什麽晴天霹靂啊?!

「孩子他爹,這事是真的嗎?我怎麽從沒聽你說過?你別病急亂投醫,胡亂說話。」楊氏有些惴惴不安,眉頭緊蹙的說道。

「你也不信對不對?」秦文忠看著妻子苦笑道。「這便是為何我從未對你提過此事的原因,因為我也不敢置信,更不敢妄想高攀。這些年來我一直默默地守著這個秘密,心想如果貴人記得這件事,當年說的話是當真的,那麽時間到了自然會有迎親隊伍出現,如果沒出現,我更不需要去提,畢竟咱們家本就配不上人家,門不當戶不對的。」

楊氏只覺得滿心苦澀,他們的女兒是那麽的美好、優秀'不平凡,甚至有不少人說她是謫仙般的人物,配誰都不可能有不配的問題,但卻偏偏投胎在她的肚子,生在他們這個窮苦百姓之家,得被人嫌棄出身低不配,她真覺得很對不起女兒啊。

「既然如此,你現今又將它說出來做什麽?」她有些無力的說道,連轉頭看向女兒此刻是什麽表情的勇氣都沒有。

女兒都十八歲了,對方至今沒出現,這已說明了一切,不是嗎?孩子他爹現在將此事說出來,那是在傷她和女兒的心啊。

「我想帶著這塊玉佩去京城一趟。」秦文忠說。

「孩子他爹,你想做什麽?!」楊氏瞬間瞠大雙眼,驚震的叫道,一顆心被恐懼緊緊地包圍住。

「孩子他娘,你別擔心,我去不是要提婚約的事,而是想請貴人看在過去我曾救過他一命,以及贈玉佩給敷兒的分上,請他們出手救敷兒。事後,我會將這塊玉佩還給貴人,結束咱們家高攀貴人的緣分。」秦文忠語氣平淡卻堅定的說道。

「但這樣的話,小叔怎麽辦?你不是想將這關系留給小叔當靠山嗎?」楊氏猶豫的道。

秦文忠的弟弟秦文孝隨恩師居於京城之中,正為明年的科舉苦讀中,其師曾斷言他明年定能高屮,差別只在於第幾名。因此秦文忠早就打算好,一旦等弟弟中進士之後,要進京親自帶著弟弟去拜見那位貴人,替弟弟找個靠山,開條明路,免得無根基又無靠山的弟弟會讓人欺負去。而今……

「雖然少了貴人當靠山,文孝未來的為官之路會艱辛許多,但是他若在這兒,肯定也會支持我的決定。他對敷兒的疼愛可從不輸咱們倆。」秦文忠勉強扯了個微笑在臉上。

楊氏依舊有些猶豫,秦文孝雖是她的小叔,卻是她一手帶大養大的,而且秦家要從農民百姓的身分翻身還得靠小叔子,如今為了女兒的事,他們真的可以就這樣浪費掉那難能可貴的機會嗎?

「爹,讓女兒和您一起進京吧,也許咱們與貴人的緣分可以不必就此結束。」

一直靜坐在一旁聽爹娘說話的秦羅敷忽然沈聲開口。

「敷兒,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辦法?」秦文忠充滿希望的問。

楊氏亦是滿臉的期待的看著女兒。

「女兒有些想法,但還不是很明確。從這兒到京城要走上一個月的時間,等女兒想清楚一切之後再與爹說,可好?」

「好,好。」秦文忠欣慰的直點頭,還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對秦羅敷說:「你一向有主見,比爹娘聰明,爹娘想不到的事你都想得到,所以爹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讓貴人幫助咱們,卻又不會影響貴人與咱們家的關系。你小叔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接此重任,秦羅敷慎重的點頭承諾道:「女兒定不會讓爹娘和小叔失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