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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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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林蔭道走,爬上一個小坡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綠油油的開闊莊稼地,耕地的南面有座小山頭,山上栽滿了許多桑樹與果樹,每到采收季時,見滿山果樹上果實累累,總是分外喜人。

這裏是隸屬於簡州轄下的康縣秀清鎮,鎮子雖不大,卻是康縣中近幾年來出了名的富裕小鎮。

十幾年前,秀清鎮仍是個窮鄉僻壤,城鎮沒有現今的一半大,附近的幾個村莊更是戶戶窮得揭不開鍋,常有村民餓死或是賣兒賣女的事情發生,每每令人聞之鼻酸,不過這情況卻在十幾年前,秦家買下城南外那座小山頭及周邊的二十幾畝荒地開荒之後逐漸有了改變。

說起秀清鎮的秦家,在康縣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秦家原和秀清鎮其它住戶一樣,都是家徒四壁、窮得幾乎要揭不開鍋的窮苦人家,但卻在十幾年前生了一個不凡的女兒而有了改變。

說起那位秦家女,當年見過那剛出生的小女嬰的人個個都口若懸河的說著她的不凡,說什麽帶著金光下凡,說什麽一生出來就會開口說話,說什麽那雙眼睛亮若星辰,一看就是個不平凡的,肯定是天仙下凡。

總之,各種玄乎。

但是,在秀清鎮中卻沒有人敢質疑,因為秦家的確是在生了那個不凡的女兒之後開始翻身的,才短短的十餘年便成為今日秀清鎮中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家,而那秦家女的確是聰慧不已,常有出人意表的想法,而這些想法總是能為秦家帶來財富,令人嘖嘖稱奇。

別的不說,就拿十幾年前秦家突然將城南外那座山頭及周遭荒地買下來那件事來說,當時無人不笑秦家傻,好不容易賺了錢不買良田,去買一座沒用的、連野雞野兔都沒兩只的小山頭要幹麽?更別提那些種不出谷糧的荒地了。

那時真的家家戶戶都拿這事當笑料,一些眼紅秦家在那幾年賺了些錢的村民鎮民們更是極盡嘲諷之能事,不僅背地裏說,當面嘲笑秦家人撞邪瘋了的更是時有可見,大言不慚的說什麽錢太多可以給他們,他們還會說聲謝謝,又或者等秦家人揭不開鍋快餓死時,會賞口飯給他們吃或幫忙收屍之類的,過分得令人發指。

不過很快的這些人就明白了什麽叫做後悔莫及,因為秦家為了開墾荒地開始招工了,不僅工錢給得高,中餐管飽,而且每十天就有一天有一道肉菜可食。

肉啊,那可是矜貴物,除了逢年過節,他們這些窮苦人家哪有機會聞香吃上一小塊肉末?而今只要去秦家那片荒地幫工,不僅有銀錢可賺,每天午餐管飽,每十天還能吃上一回肉,這麽好的事去哪兒找啊?

因此,為了這份臨時工,村民鎮民們幾乎都快要搶破頭了,而那些曾經嘲諷秦家、在背後說秦家壞話的人,理所當然在眾人指證歷歷下被排除在外,不被錄用,讓那些人完全是敢怒不敢言,悔恨不已。

而那些在眾人眼中不值錢的荒地被開墾出來之後,秦家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全種上了桑樹與果樹,開始養蠶取絲與釀酒,在短短的十年內靠絲線坊與果酒翻身致富,成了康縣家喻戶曉的秀清鎮秦家。

秦家二老沒福氣,早在秦家女出生之前就相繼病死了,不過雖沒福氣眼光倒好,替秦家老大娶了個賢慧的媳婦兒,不僅能吃苦耐勞,還有寬大良善的心胸,一手將當時年僅四歲就失怙失恃的小叔拉拔長大,還供其讀書,將他培養成才。

秦文孝十七歲就考上秀才,成了康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年秀才,秦家的門坎也因此差點沒被媒婆們給踏破,直到傳出秦家二爺早已隨恩師去了京城書院苦讀備考,暫不考慮婚事的說法,這才息了那些一心想有個秀才女婿的父母心。

秦二爺的事暫且不提,來說說秦家大爺,也就是現今的秦家家主秦文忠。

秦家二老共生了三名子女,老大秦文忠,老二是個女孩兒名美雪,老三則是相隔十餘年後的老來子文孝,卻也是個遺腹子,尚未出生便失去了父親。

秦父死後,當時年僅十四歲的秦文忠一肩扛起照顧妹妹與懷孕母親的責任,直到弟弟出生,守喪三年期滿後,才在病重母親的要求下舉債成親與嫁妹,一年後秦母過世,他便帶著年幼的弟弟與妻子楊氏過著困苦艱難的生活,直到他的大女兒出生之後,生活才「漸有了改善。

說起秦家小姐那真是個不凡的,才出生三天就為秦家帶來福氣,讓她上山打獵的爹在山上救了個貴人,得了一堆謝禮,不僅可以幫家裏償還部分債務,還讓她娘得以做好月子、養好身體,之後接連在五年內又替她添了兩個健康又可愛的弟弟。

不僅如此,那被救的貴人後來還不知為何看中了秦文忠,接連好幾年,每每要上山打獵時,都舍特地繞到秦家來找秦文忠做陪,而且每回都會留下不少銀兩和部分獵物做為酬謝,當真是羨煞人也。

窮困的秦家也因此才能平安度過那最艱辛困苦的幾年歲月,不然恐怕早已有人餓死或賣身為奴為婢了,更因此才坐實了秦家小姐的不凡。

秦家小姐的閨名喚羅敷,出生三天便為秦家帶來了貴人,六歲便會讀寫,只因經常跟在她叔父身邊陪她叔父讀書,耳濡目染下竟就將她叔父在課堂上夫子所教授的學問學了個七八成,簡直就是個天才。只可惜她是個丫頭而不是個帶把的,要不然以她的聰慧,這康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年秀才就不會叫秦文孝了。

六歲就會讀寫的女娃兒在這窮鄉僻壤之地的確可謂驚為天人,但放在那名門貴胄之家就是稀松平常之事,只要家裏舍得花銀兩請先生坐堂教授,別說六歲了,就是四、五歲會讀寫的娃兒也不少。

因此秦家小姐的聰慧之名並未傳開,只有少數特別關註她的人知道,她的不凡之處不是別的,就是聰慧。

秦羅敷從六歲開始鼓搗養蠶取絲與釀果酒之事,家人都以為她在玩便隨她,怎知來年便被她鼓搗出成果,還賣了不少錢,然後再來年成果更顯著,使得秦文忠夫婦倆終於決定聽從女兒的建言,一頭栽進這兩條生財大道之中,其中買下城南外那座小山頭與附近的荒地來種果樹與桑樹便是聽信女兒的建言,而當時的秦羅敷還未滿八歲。

時光荏苒,轉眼之間十年過去,秦家因生了秦羅敷這個不凡的女兒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從家徒四壁、窮得揭不開鍋,變成秀清鎮的首富,不僅擁有大片土地,還擁有兩間作坊,其中一間為絲線坊,另一間則為果酒坊,兩間作坊的產物在整個簡州都名聞遐邇,也因此從不愁賣變只愁不夠賣。

不過最讓秦文忠夫婦倆發愁的並不是生意上的事,而是他們的寶貝女兒現年都十八歲了,婚姻大事至今卻還無著落。

女兒聰慧不凡有主見是好事,但太過也不好啊,老早就忽悠得他們夫婦倆答應讓她自個兒找夫婿,結果眼見她都要十八歲了,還在那邊悠悠哉哉的,當真是要把他們夫婦倆給愁死急死了。

秦羅敷偷偷腹誹: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太陽緩緩地從東方升起,照耀在秦家朱紅色的大門上,祥和而寧靜。

不一會兒,門內傳來些許動靜,接著「咿呀」一聲,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從門內走出一名美麗的姑娘。

她頭上梳著墮馬髻,耳上掛著明月珠墜子,穿著鵝黃色繡著蔥綠紋的絲綢長裙和紫色短襖上衣,面似芙蓉眉如柳,眼神慧黠膚如雪,在陽光下美得無瑕,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便是秦家小姐秦羅敷。

秦羅敷手提竹籃走出秦家大門,反身將大門關上後,舉步朝城南方向走去。

此時陽光普照的大街上已是人來人往,攤商們此起彼落的叫賣著早點,急著趕上工的人們行色匆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趕急的、悠閑的,個個都充滿了朝氣與希望,這便是現今的秀清鎮,與十幾年前的慘淡冷清景象有著天壤之別。

秦羅敷很喜歡現今的秀清鎮,喜歡它充滿朝氣與希望的氣氛,也喜歡居民們的純樸,更喜歡大夥為生活而忙碌,為付出而得到回報時所露出的喜悅神情,而這一切——說句不客氣的話,她秦羅敷可謂是厥功至偉,因為沒有她的穿越投胎到這個古代小鎮,只怕這裏的人們依舊得過著饔飧不繼、衣衫襤褸的貧困生活。

穿越投胎?

是啊,她上輩子可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雖然生在小康之家,但父母感情極好,家庭幸福又和樂,怎知她竟會在二十八歲那年在上班途中被車撞,一命嗚呼,再度睜開眼時就成了一個小嬰兒,一個擁有現代成人記憶的秦家長女。

她的新家人很窮很窮很窮,窮得揭不開鍋,她的娘親明明是個剛生下她的產婦,卻面黃肌痩,她爹和據說是她叔叔的小娃子也一樣不遑多讓,痩得跟皮包骨一樣,但是面對她時,臉上的笑顏卻都是一樣的真誠喜悅,不像那些虛偽的說著好話,卻小聲嘀咕著說她是賠錢貨的人。

她雖然才剛出生沒多久,但卻看得仔細也聽得分明,明白了這時代女娃兒就是不值錢,可是即便如此,她窮困的爹娘和娃娃小叔卻依然把她當寶,小心仔細的呵護著她長大。

於是她很快的就有了這一世人生的第一個心願,那便是她要守護這個家,守護疼愛她的爹娘和娃娃叔叔,讓家裏的生活環境變好,不再窮困得三餐不繼,家徒四壁。

當然,先決條件是得先等她長大才行,要不然身為一個小嬰兒的她能做什麽?

小嬰孩的日子過得其實比她想的還快,只因為還在長身子,健全身體各部分器官的關系,所以大多時間都在吃與睡間度過,一直到她滿三足歲之後,她才有辦法全權控制自個兒的身體,不再動不動就被睡神綁架。

不過因為年紀還小的關系,勉強支撐著白日不睡覺的結果,便是晚上都會很早就昏睡過去,而且一覺醒來肯定都太陽曬屁股了。

在她四歲時,家裏的生活情況因貴人的關系已有改善,還有餘錢供小叔上學堂,她也因而受惠,跟著小叔習得許多有關這時代的信息與知識,並且借機合理化了發生在她身上的各種不可思議的聰慧。

不過即使如此,她依然在六歲以後才展露她識字讀寫的能力,並開始她的生財大計。

上輩子的她是在一間絲綢進出口公司上班,專營各種絲綢制品的買賣,自然得對絲綢深入了解。

想當初正式錄用前的職前實習與訓練便是下鄉養蠶取絲,抽絲剝繭到綜紗、織綢一層一層的學習下來,一個月後考試若沒通過就saybye-bye,所以即便過了許多年,她對那一個月的實習與訓練仍舊記憶猶新。

也因此,當她還躺在床上當嬰兒時,首先想到的生財大計便是養蠶取絲這一途,之後才又想到釀果酒。

關於釀酒,這秘技聽說是外婆娘家那邊傳下來的,媽媽照著外婆的做法也傳給了她這個女兒,遺憾的是她學是學了,釀也釀了,卻是永遠都嘗不到自己初釀果酒的滋味,也不知道成功與否,又好不好喝?

回想過往真有如白駒過隙,上輩子的二十八年,加上這輩子的十八年,如沒發生那場車禍,她現在都要四十六歲了,比這世的爹娘的年紀都還要大上十幾歲,真是難以想象。

總而言之,上輩子已是過去的事,現今的她是十八歲的秦羅敷,康縣秀清鎮的秦家小姐,除了偶爾會到鎮上的秦氏絲線坊與秦氏果酒坊視察外,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城南邊的秦氏果圔,親自采桑采果,享受悠閑的農家樂。

然後有件事她一直都想要慎重的說明一下,那便是她雖姓秦,名羅敷,一樣長得閉月羞花、沈魚落雁,美麗絕倫,也一樣擅養蠶種桑,經常采桑采果於城南邊上,但是這一切全都是巧合,與那直古詩《陌上桑》毫無關系。

所以,她真心請求老天就讓這個巧合到此結束吧,因為她一點也不想遇到那個色太守,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直接賞他一巴掌。

她會對那首《陌上桑》的古詩記憶猶新,自然也和上輩子的工作有關系。她記得古詩中的秦羅敷面對太守的調戲以機智聰慧應對,應答羅敷自有夫,什麽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的,把自個兒的夫君形容得出眾不俗,用以打消無恥太守的邪念。但後世人除了欣賞她的機智勇敢外,對於她口中夫婿的存在性又分為兩派,一派說其虛設,一派說其存在。

說真的,她個人覺得不管詩文中羅敷的夫婿是否真有其人,虛設也好,存在也好,那個羅敷都是個可憐的女人,不若前文中形容的美好。

理由一,因為其夫婿若是虛設的,等無恥的色太守回過神來查明虛實,羅敷的下場肯定不得善終。

理由二,若是其夫婿是真的存在,那麽詩中羅敷年紀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餘,卻嫁了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子,而且重點是,哪個高官家裏沒三妻四妾的,年紀輕輕的羅敷肯定不是妾室就是填房,感覺真的就是一樣被糟蹋啊。

因此,她真的一點也不想和古詩中的羅敷扯上半點關系,即便是巧合也請到此為止,請老天保佑,阿彌陀佛。

秦羅敷散步般的走出鎮子,然後順著林蔭道走,在爬過一個小坡,越過一片綠油油的莊稼地之後,終於抵達他們秦家的果園,只見搭建在果園邊上、讓守園人過夜兼放雜物的茅草屋前正聚集了一堆人,令她有些錯愕。

見她出現,負責管理果園的許管事迅速走上前來,有些訝異的恭聲道:「小姐,您怎麽來了?有事吩咐小的,只要讓家裏下人來傳達一聲就行了。」

秦羅敷搖頭,「我沒有什麽要吩咐的,只是隨便走走。」一頓,她看向茅草屋前那群人,疑惑的問:「許叔,怎麽今天這裏聚集了這麽多人?」

「都是前來應聘臨時工的人。」許管事答道。

秦羅敷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又到了果樹的采收季嗎?」

對於家裏果園的植栽,她只懂得桑樹的種植,對於其它果樹完全是一知半解。

因此當初在買荒地決定開辟成果園時,她只負責告訴爹有哪些果樹的果子適合釀灑,建議可以種什麽果樹,至於樹苗從何來,如何種植,以及如何才能讓果樹結實累累的事,她全部都丟給爹娘去煩惱,徹底做個甩手掌櫃,也因此對於果園的許多事務都不甚了解。

「是啊,今年的第一批葡萄已經可以采收了。」許管事笑著點頭道。

「辛苦你了,許叔。」

「不辛苦,這本來就是小的職責。」許管事一臉認真的搖頭。

秦羅敷微微一笑,「許叔,你去忙吧,不用在意我,我去桑樹林那邊采些桑葉和桑果,一會兒就回去。」

許管事點頭,卻不由自主的朝她身後的方向看了看,忍不住開口問:「小姐,怎麽不見小桑那丫頭呢?」

小桑是他女兒,也是小姐的貼身丫鬟,他們父女倆是在七年前因饑荒而流浪到秀清鎮,在差點病死或餓死街頭之前被秦家收留,之後為報救命之恩而自願賣身秦家為奴。雖身為奴才,但秦家卻待他們父女倆有如一家人,因此七年來他沒有一天不為自個兒當初的明智抉擇而慶幸。

「早上聽見她咳了幾聲,似乎染了風寒,我讓她待在府裏休息,晚些若不見轉好,就要乖乖地看大夫吃藥。」秦羅敷說。

「那丫頭真是的,自個兒都照顧不好要怎麽照顧好小姐?回頭我定罵罵她。」許管事蹙緊眉頭,嚴厲的說道。

「她還小。」

「都十三歲了,哪裏還小?小姐,您別老是慣著她。」許管事認真道。

「欸.」秦羅敷頓時無話可說,對於擁有上輩子現代記憶的她而言,十三歲就是個國中生,根本還是個孩子,她會說小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她老忘了在這個時代,姑娘們!五及笄後就能成親,快的十六歲就能當母親,所以十三歲的姑娘真的不能再說小了。

「小姐,一會兒您要回去的時候告訴小的一聲,小的派個人送您回去。」許管事說。

「許叔,不必麻煩了,我自個回去就行了。」

「不行,小的不放心。」

「許叔有何不放心?大白天的,這條路我又經常走,不會迷路的。」秦羅敷開玩笑道。

「小姐,您該知道小的在擔心什麽。」許管事一臉嚴肅的說,「以您現在的身分,實在不應該身邊不帶個人就隨意在外頭行走,如果不小心在路上遇到無禮的登徒子,又或者是故意挑事的無賴,您讓老爺夫人如何是好?」

他實在不好明說小姐適婚卻遲遲未婚的事,已讓許多妄想靠小姐嫁妝一夜致富的有心人蠹蠢欲動,以致原本寧靜祥和的秀清鎮對小姐來說早已是危機四伏,就怕嚇到小姐。

至於老爺和夫人對這件事其實也早有感覺,只是自小土生土長在這裏的他們總有一種土親人親的感覺,逃避般的拒絕以惡意去揣測那些相識一輩子的街坊鄰居,甚至是長輩親友們。

總而言之,今天回府後他一定要好好的交代、叮嚀女兒一番,讓她以後定要寸步不離的跟緊小姐,即便是像今天這樣身子不適也不許離了小姐,讓小姐一個人出門。

「許叔,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沒那麽好欺負的。」秦羅敷失笑。

許管事欲言又止的看了她眼後,緩聲搖頭道:「小姐,有很多事您不懂。」

若真有人豁出去不要膾面,卑鄙無恥的對小姐用強的話,到時候身子都失了,還能不嫁嗎?

「欸,許叔,你別露出這麽嚴肅凝重的神情,我要走的時候定會過來告訴你,讓你派個人送我回去總行了吧?」秦羅敷投降的妥協道。

「好。」得到她承諾後,許管事終於松了一口氣,放心的轉身去做事,而秦羅敷則提著竹籃朝果園中的桑樹林走去。

此時正值六月初,初夏的陽光燦爛卻不炙熱,從繁茂的枝葉間透射下來,在地上印滿了斑斑白光。

秦羅敷老馬識途的在果園中穿梭著,本欲采桑,卻先讓那一串串渾圓飽滿、在陽光下顯得垂涎欲滴越發誘人的葡萄給吸引了過去,忍不住先動手采了一串下來,一飽口腹之欲後,這才轉身去采桑,一邊采還一邊自娛的念著那首古詩《陌上桑》「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羅敷善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繋,桂枝為籠鉤。

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細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峭頭。

耕者忘芄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躕。使君遣吏往,問是誰家姝?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年幾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餘。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

羅敷前致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

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青絲繋馬尾,黃金絡馬頭;腰中鹿盧劍,可值千萬餘。

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

為人潔白皙,鬣霞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

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

該死!該死!該死!

秦羅敷拉著貼身丫鬟小桑拚命的往前跑,沒有驚恐,只有忿怒,整個就是怒不可遏。

她好想指天破口大罵,她之前都已經拜托過老天,求祂讓她這個秦羅敷和古詩中那位秦羅敷的巧合到此為止了,結果呢?眼前這到底是什麽該死的情況?

「小姐——」被她拉著跑的小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才開口想問就被她匆匆的命令聲給打斷。

「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你什麽話都不要說,聽見了嗎,小桑?」

「小姐,到底是——」

秦羅敷回頭利眼一瞪,再度厲聲打斷她,「閉嘴,此刻起把自己當啞巴,聽見了嗎?」

小桑被嚇了一跳,因為小姐從未對她如此疾言厲色過,但她並不是個笨蛋,知道小姐會突然反常,尤其是看見後頭那輛富貴華美的馬車突然停下來,二話不說拉著她轉身就跑,肯定有理由。所以她這回沒再發問,只是用力的點頭,朝小姐應了一聲,「嗯。」

「姑娘!」

在她們身後突然傳來呼叫的聲響,以及追逐她們而來的腳步聲,令主仆兩人不約而同的心一緊,更加拚命的往前沖刺了。可惜女子的腳程永遠比不上男子,加上穿著裙裝的累贅,只一會兒,後來居上的青壯男子已一個箭步的橫身攔住她們主仆倆的去路。

秦羅敷沈著臉將小桑護在身後,小桑卻避開她的保護,瞬間擋在她面前,反過來保護她。她在怔楞感動之餘還帶著一抹慶幸,慶幸小丫頭沒忘記她剛才的命令,暫當個啞巴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想做什麽?」她疾言厲色的質問攔路人。

「姑娘,我不是壞人。」青壯男開口道。

「壞人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嗎?你若真不是壞人就讓開,讓我們倆過去!」她斥聲道。

「姑娘,我真的不是壞人,是我家大人有話想問姑娘,請姑娘在這裏稍待一會兒。」青壯男說著擡頭看向她們後方,只見大人的馬車已再度上路,正朝他們這方向前來。

秦羅敷不用回頭也可以從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和車輪聲知道那輛該死的馬車正在逐漸接近中。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她今天當真是在劫難逃嗎?

該死!她今天根本就不該出門,應該要聽爹娘的話,好好待在家裏學習做個大家閨秀才對,她若乖乖聽話,也就不會有這一劫了,真是後悔莫及。

可惜後悔無濟於事,現在的她最重要的是要趕緊想好對策啊。

祈禱那輛馬車裏坐的不是無恥的色官吏這事就別想了,因為剛才色官吏停馬車遣侍者時,她已從車簾的縫隙中看見他頭上的烏紗帽,還有那望向她的貪婪目光,不然她又怎會突然轉身拉著小桑就跑。

總之,快點想待會兒要怎麽應對。

可惡,腦袋一片空白。

如果身處在現代就好了,可以直接叫色狼滾蛋,最好再賞他個兩巴掌加一記撩陰腿,讓該死的色狼痛到叫不敢,可惜這裏是階級分明、男尊女卑的古代,她若真這樣做恐怕不僅性命不保,還會連累到秦家所有人。

可惡的賊老天到底想對她怎樣?讓她穿越投胎在窮得快要餓死的古代家庭也就罷了,她能靠自身的努力和本事改善生活,但照著一首她在前世讀過的古詩,安排一個色宮史來惡心她是怎樣?

她不會屈服的,即便是她現在腦袋一片空白,除了《陌上桑》那首古詩中羅敷的應對方式外,什麽更聰明或更可靠的法子也想不出來,事後她肯定也能想法子逆轉勝。她就不信自己兩世為人,會鬥不過一個該死的色官吏、死老頭。

總之,先度過眼前這一關再說。

「籲」聲從後方傳來,馬蹄聲與車輪聲隨之停止,隨後一個催促聲從後方響起。

「楊良,大人讓你請姑娘過來。」

「是。」擋住她們去路的青壯男立即應聲,然後做出請的姿勢道:「姑娘,請。」

小桑一臉著急中帶著些許驚恐的表情轉頭看向小姐,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麽,最終還是聽命繼續裝個啞巴,心急如焚的緊跟在小姐身側,轉身面向那輛富貴華美的馬車。

秦羅敷沒有上前,只是朝馬車輕輕一揖,不卑不亢的開口問:「不知這位大人遣人攔住民女去路有何指教?」

馬車簾幕被掀起,身著官衣、頭戴烏紗帽、年約五十幾許的色老頭官吏頓時現形,腦滿腸肥的模樣果然令人見了惡心想吐。

「姑娘莫怕,本官姓張,乃是簡州刺史,不是什麽壞人。」色老頭色迷迷的盯著她說,然後朝她招手道:「你上前來。」

秦羅敷瞬間只想罵三字經。

簡州刺史?該死的賊老天真是要整死她是不是,竟讓這個色胚死老頭身為簡州刺史,也就是他們秀清鎮長的頂頭上司、康縣縣令的頂頭上司,整個簡州的老大,真是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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