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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交手,曲瀲勝。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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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不好的印象,所以一直沒問。卻沒想到,他小時候的經歷遠比她所想象的要可怕,被母親虐待,在外頭還要受到致命傷害。

她微微低頭,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拿著帕子默默地給紀凜擦著額頭沁出來的汗。明明天氣這麽冷,汗卻一直流,可想而知他有多疼。可卻一直忍著,沒有開口叫過一聲。

“三郎,你胡說什麽呢?”淑宜大長公主聲音有些不悅。

紀三老爺也意識到自己這話不太好,不會嚇到這個嬌弱的侄媳婦了吧?這侄子的口胃真是大男人,竟然喜歡這種外表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姑娘家,確實挺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覺得自己明白了侄子的喜好的紀三老爺對他娘道:“娘,我說的是實話,我以前和暄和在外頭歷練時……哎,反正這傷真的很輕,沒事的。何況,不是有景王麽?”說起景王時,他的神色有些怪異,忍不住拿眼神去窺他娘親。

淑宜大長公主當作沒看到。

曲瀲默默地看在眼裏,覺得這位三叔估計也是知道景王真實身份的人。

敲門聲響起,紀二老爺走了進來,他滿頭大汗地道:“娘,大嫂暈過去了。”

“怎麽?”淑宜大長公主冷冰冰地問道,神色凜然,通氣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紀二老爺顯然也有些受不住,聲音放低了許多,吶吶地道:“大嫂一直在說著什麽妖孽的話……情緒很激烈,不得已,大哥只好先將她弄暈了。”

淑宜大長公主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明顯知道那兒子打的是什麽心思,她冷冷地道:“你去告訴老大,就算暈了,也將人給我弄過來!”

看到母親冷冽嚴肅的神色,紀二老爺知道母親這次是真的動了氣,當下只好轉身離開。

這次紀二老爺回來得倒是快,鎮國公懷裏抱著昏迷的妻子過來,見到室內的情形,他的瞳孔縮了下,然後將已經昏迷的妻子放到了一張椅子上,用手輕輕地撫過她因為昏迷而顯得安靜的臉龐,然後走到淑宜大長公主面前,直挺挺地跪下去。

“娘……”

“老二,你出去。”淑宜大長公主突然開口。

紀二老爺有些遲疑,見三弟朝他使眼色,方才退出去。

淑宜大長公主轉頭看向曲瀲,張口就要說什麽時,突然聽到外頭響起了下人稟報的聲音,景王過來了。

景王並不走正門,而是直接翻墻進來的,根本沒有驚動任何人,直到來到寒山雅居,才讓人去通傳。

剛出宮門,他正準備帶著妻子回王府,沒想到會見到姐夫去世後留給姐姐的人手,覺得事情有些非同尋常,然後就聽說了紀凜受傷之事。當下在妻子的幫忙下,他趁著夜色脫身離開,親自走一趟鎮國公府,倒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鎮國公府的地位特殊,經不起其他特殊的事情,他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行事分外小心,可不敢給唯一在世的姐姐惹上什麽麻煩,刺激到老人家就不好了。

烏嬤嬤趕緊去開門。

景王身上披著一件玄色貂毛鬥蓬,已經長長了不少的頭發用一個鑲紅寶石的金冠束在腦後,身上穿著做工精致的親王華服,清俊華貴的眉目,施施然地站在那裏,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驕奢華麗的貴族。

“發生什麽事情了?聽說暄和受傷了?”景王走進來,看到屋子裏的情況時,明顯怔了下,目光落在室內中那個一身風塵的男人身上,“紀三郎?”

紀三老爺看到這張臉,神色也僵硬也幾分,困難地道:“舅……”

“咳,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景王打斷了這侄孫的話。

紀三老爺這些年來闖蕩的地方多了,心理素質還算不錯的,聽他的話,便知道這位舅舅不希望真實身份透露出去。不過,這人不僅當過假和尚,現在不當和尚了,竟然跑去娶了外甥兒媳婦的姐姐,真的大丈夫麽?

景王大步走進來,先給紀凜把脈,又查看了下他身上的傷,神色凜然,聲音卻仍是慣有的溫和悠然,“差一點就傷及心脈了,幸好處理得及時,才沒有釀成致命傷。我先給他開個方子,藥先喝著,明天晚上再過來瞧瞧。”

聽到正宗的大夫的話,在場的人心都提了起來。

紀三老爺對上曲瀲控訴的目光,有些訕訕的,沒辦法,他真的不是大夫,可不像這位舅舅,是個天生的奇葩人物,不管什麽東西,只要掃上一眼,就能學個七七八八。以這人的恐怖學習能力,他沒有因此而走上極端,做出什麽改朝換代的事情,也算得上宮裏那位皇上的幸運了。

接著,景王又拿出了一包銀針,將披在紀凜身上的毯子掀開,在傷口周圍的穴道插了幾枚銀針。

其他人都安靜地看著,沒有打擾他。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景王將銀針收回來,又道:“我去寫方子,最好先喝藥,省得今晚燒起來。”

烏嬤嬤忙過去取筆墨紙硯,紀三老爺幫忙磨墨。

鎮國公依然跪在那裏。

曲瀲一只手被紀凜緊緊地握著,沒法子起身,只好坐在那裏看著,一點也沒有什麽心虛局促感。其他人也頗為體諒,知她心憂紀凜,並沒有說什麽。

寫好方子,便讓人去抓藥了。幸好鎮國公府裏也有自己的藥庫,府裏也養了大夫和藥僮,不用大過年的到外頭藥堂去抓藥。

處理好這一切後,景王便來了心思,問道:“說吧,今兒是怎麽了?”然後他又嘖嘖地道:“看暄和身上的傷,便知傷他的人一定很恨他,才會紮得這麽深。”當然,也有受害者不想避開的原因。

景王是個醫者,眼光毒辣,如何看不出來。

鎮國公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紀三老爺也皺起眉頭。

曲瀲抿緊嘴,微微垂下頭。

半晌,沒人說話,景王也覺得有些無趣,他知道今晚應該是發生什麽事情了,看這情況便知應該是紀家的家事,就算是身為舅爺爺,怕是也不樂意讓他知道的。當下他站起身來,說道:“算了,我明天晚上再過來,今晚你們仔細一點,如果再有什麽事情,就讓人去王府找我。”

說著,他重新披上鬥蓬,系上鬥蓬的扣子,朝淑宜大長公主點頭,便出去了。

紀三老爺走到窗口看著,見他在黑暗中消失的身影,果然也是翻墻。

曲瀲看在眼裏,心裏想著,這一家子的男人其實都喜歡翻墻,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不過確實方便許多。

景王離開了,室內又恢覆了安靜。

鎮國公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裏。

“這次你怎麽說?”淑宜大長公主冷冷地道,“她是真的要殺了暄和!”

鎮國公跪了好一會兒了,他的神色疲憊,聲音沙啞,“娘,端寧她病了……”

“是啊,她病了,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忍著她。”淑宜大長公主說道,“不管她怎麽折騰,我都不會和她計較,每次只是禁足,在你的求情下很快就將她放出來了。後來,她的精神一次比一次壞,也是你縱出來的。”

“娘……”鎮國公哀求地看著母親,啞聲道:“娘,當年的事情,端寧想起來了!”

“什麽?”

“端寧生下來的孩子雖然受了一番罪,但是孩子卻不該死的。那時候,靜寧就在端寧隔壁廂房,她比端寧更早生下孩子。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讓人去告訴端寧,她想要見端寧最後一面。端寧雖然因為這事情被打得一個措手不及,但也對她心軟了,答應見她。然後靜寧讓陳氏抱了孩子一起過去,那時,靜寧說想和端寧說話,讓端寧陪她最後一程,她就要死了,端寧以為她還是那個柔弱可愛的妹妹,就將屋子裏伺候的下人都遣出去,只留了她們姐妹倆人說話,可是沒想到靜寧她……她當著端寧的面將孩子掐死了,自己也撞墻自盡,端寧受不住這個刺激,昏迷了半個月才醒,事後才將這件事情忘記了……現在,她想起來了……”

說到這裏,鎮國公閉上眼睛,眼角有些濕潤。

室內的人都怔住,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結果。

“怎麽可能?”淑宜大長公主一時間無法接受,在她心裏那樣安靜善良的靜寧,怎麽可能會做這麽決絕的事情?

或許,越是柔弱的女子,當狠起來時越是決絕?

“靜寧……她恨我,也恨端寧,她要報覆,所以才會她才會獨自從莊子裏跑出來……,端寧那時候什麽都不知道,她對靜寧還是有幾分姐妹情的,所以沒想到靜寧會這麽恨,會拿孩子來報覆她……”他的聲音幹啞得厲害。

“端寧想起這事,她承受不住,所以才會對暄和……”

一時間,室內安靜得可怕。

“不對!”紀三老爺突然說道:“這和我查到的事情不一樣。”

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機械地看向他,就見紀三老爺站在炕邊,他看了眼紀凜沈睡的面容,說道:“靜寧姐姐當年殺死的是她自己的孩子,暄和才是大嫂的親生兒子,這才是靜寧姐姐的報覆。”

說著,他嘆了口氣,這樣的報覆,果然狠毒。?

☆、第 176 章

? 紀三老爺的話一出,滿室皆驚,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不可能?!”鎮國公失聲驚叫,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一般,渾身都僵硬了。他死死地瞪著弟弟,雙目泛著血絲,聲音宛若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三弟,你莫要胡說,暄和怎麽可能……”

“大哥,我沒胡說。”紀三老爺看他的眼神有些憐憫。

曾經,因為大嫂對侄子的虐待,所以大哥沒辦法之下,只能將侄子交給他,讓他將暄和帶走,教他一身武藝,讓他有自保的功夫。

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不太明白兄長的心思,直到從母親那兒聽說當年的事情,他才明白,大哥一直以為暄和是在那樣的情況來的,並且因為他的存在,扼殺了妻子所出的孩子,所以他對這兒子心裏充滿了覆雜的情緒,無法接受,但是這孩子卻又是他的親生骨肉。

因為是親生骨肉,所以沒辦法拋棄。但是他的存在,又是他們痛苦的來源,所以痛恨,進而漠視。久而久之,這種覆雜矛盾的情緒日覆一日地沈澱著,直到積成無法抹滅的傷痕,成為心中的一種傷痛。

可現在,他的兄弟卻告訴他,他曾一度漠視的孩子,竟然是妻子所生;曾一度無法正視的孩子,才是他期待的那個孩子;曾一度漠然任由他跌跌撞撞地長大、漠視他受傷的孩子,竟然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鎮國公雙目赤紅,無法接受這種事情。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這些年來的事情豈不是個笑話?

“大哥,我沒有騙你。”紀三老爺的聲音很穩,“這些年,我查了很多事情,一點一點地著手,抽絲剝繭,終於查出一些事情。大哥,當年你可還記得你和同僚去醉仙樓喝醉酒時,中途曾離開去凈房更衣,是不是曾經走錯了廂房?你就是那時候著了道,後來才會渾渾噩噩地往大嫂養胎的莊子去。”

鎮國公如遭電擊,怔怔地看著他。

“當時跟著你的小廝長壽其實已經被人替換了,你喝醉酒認不得人,是那個替換了長壽的人有心將你帶去莊子裏,那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他將你帶到莊子裏的花園裏,將你丟在那裏。而恰好這時,靜寧姐姐被人慫恿著去花園賞夜景,因為是在咱們鎮國公府的花園裏,靜寧姐姐只帶了奶娘和幾個丫鬟跟著,正好遇到在花園裏的你,奶娘被人弄暈了,那幾個丫鬟也消失不見。那件事情之後,當時莊子裏的丫鬟消失了幾個。”

鎮國公癱軟在地。

聽到這裏,淑宜大長公主心裏嘆了一聲,那次的事情,果然是特地針對著他們鎮國公府來的。

“靜寧姐姐是個養在深閨裏的單純姑娘,她心思單純,被嚇壞了,所以當時根本看不出什麽不對勁,知情的奶娘陳氏也是個愚蠢的,因為自己的失察,不敢說什麽。因為兩人都沒出聲,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情,才會使得設計的人將痕跡抹去了。靜寧姐姐卻對這一切都不知情,以為是你和大嫂將她害成這樣的,她滿心仇恨,所以想要報覆你們。”紀三老爺嘆了口氣。

那時候他也才十歲左右,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很受寵愛,十分調皮搗蛋,哪裏都去得,也因為如此,他一時好奇,偷偷跟著母親去了靜寧郡主養胎的莊子,才知道靜寧郡主的事情。只可惜那時候他是偷偷跟去的,母親說的話又模模糊糊的,並不知道靜寧肚子裏的孩子是兄長的,只以為她發生了不好的事情,才會被淮安郡王府的太妃送到這兒來。

直到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他才慢慢地開始調查。

“當年靜寧姐姐生下孩子後,情況確實已經不好了,可是她卻還有力氣撐著去見大嫂,是因為她吃了一種藥,能讓她暫時站起來。靜寧姐姐也是利用這個空檔,去見了大嫂,接下來的事情,大嫂應該都告訴你了。不過大嫂不知道的是,當時有人從窗子潛進屋子裏,趁著大嫂不註意時,將兩個孩子身上的繈褓換了,大嫂不知情,以為靜寧姐姐掐死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其實那孩子是靜寧姐姐的。”

“靜寧姐姐曾經打過胎,雖然藥效不強,可是對她和孩子的損害都很大,而且她還從莊子跑出去,對身體的損害很大,生下孩子時,那孩子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所以她就將計就計,騙了你們所有的人。這也是她對你們的報覆……”

一時間,室內靜悄悄的,只有紀三老爺平淡的敘述。

淑宜大長公主終於明白當初為什麽查來查去卻查不出什麽,恐怕早就有人安排好了。後來想要細查時,丈夫那邊又出了事情,讓她分心,沒能仔細探查。

曲瀲呼吸也有些重,她下意識地握緊了紀凜的手,卻沒想到那手也回握住她。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卻見炕上原本昏迷的人此時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黑黢黢的,深不見底,襯得那張臉如雪般慘白,臉上的神色十分平靜,無悲無喜。

曲瀲心裏十分難過。

他應該也很痛苦吧?一直受到來自親生父母的傷害,後來以為自己是奸生子時,才釋然一些。卻沒想到,到頭來,原來他並非奸生子,可卻受到這種不公平的對待。

其實在這件事情中,她覺得最無辜的是紀凜才對!他才一出生,就要受到那麽多磨難,沒有一天是快樂的。

“到底是誰要如此害我!”鎮國公突然暴怒起來,他雙眼布滿了血絲,狀若瘋狂,“當年我喝得醉薰薰的,連路都不認得,是長壽將我帶去莊子的,發生什麽事情我根本不記得了,後來過了幾天,長壽失蹤,我一直找不到他,我以為他成了逃奴……”

他與妻子自幼相識,兩相情悅,夫妻感情極深,對妻妹更沒有非份之想。那件事情,他根本沒有任何的記憶,所以也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後來母親要將他押去給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以死謝罪時,他也是莫名其妙。

直到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妻妹說懷了他的孩子,然後妻子肚子裏的孩子死了,妻子失去了記憶。

端寧失去記憶,甚至忘記了妻妹的事情,只以為妻妹像外面說的那樣感染了風寒去世了。

於是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可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和端寧就已經回不去曾經了。而他也因為根本沒有記憶,兼之那些事情過於痛苦,所以一直當作不存在,如此逃避著。

“大哥……”

紀三老爺正要開口,一道尖叫聲響起。

“不可能!”

那聲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生疼,卻讓人聽得悚然一驚。

他們轉頭看過去,卻見原本昏迷的鎮國公夫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她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扭曲,扶著黑河漆太師椅的手青筋畢露。她死死地瞪著紀三老爺,一字一句地道:“你、騙、我!那個妖孽怎麽可能是我的孩子!不可能……”

“大嫂!”

“啊啊啊啊——他不是!孩子死了——他不是——啊啊啊啊!”

她抱著腦袋跌坐在地上,尖叫出聲,整個人都崩潰了。

“端寧!”

鎮國公忙從地上爬起來,踉蹌地朝著妻子奔去,擁住她顫抖的身子。

“端寧!端寧!端寧!你冷靜點!你冷靜下來!”鎮國公緊緊地擁著她,喊著她的名字。

“不要!他不是我的孩子!”

“他怎麽可能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死了!她當著我的面親手掐死的!她說她恨我!”

“可是她恨我什麽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啊啊啊!”

她號啕大哭,抱著腦袋將自己縮成一團。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煙花爆炸的聲音,遠方漆黑的夜空被各種各樣的煙火點綴得格外絢爛美麗,接連響起的鞭炮聲掩蓋了這方天地的悲慟痛哭,仿佛也將這裏的痛苦掩蓋。

新的一年到來了。

“端寧!端寧!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喝醉,是我負了你,是我……你別這樣!”鎮國公抱著她,一遍一遍地說著,滿臉淚痕。

他滿心悔恨,這些年來以為只要不看不聽,就可以忽視當年的悲痛。可到頭來發現,原來他們最期待的孩子一直好好地活在他們身邊,卻被他們當成不幸的孩子一樣對待。

她突然推開他,跌跌撞撞地沖出了花廳。

“端寧。”

鎮國公追了出去。

花廳的門大開,五彩織錦簾子在冷風中晃蕩不休,冷風貫了進來,驅散了室內的溫暖,帶來了徹骨的寒意。此時室內的人可以透過琉璃窗看到夜空中五彩繽紛的煙火,卻是卻沒一個人欣賞,所有人都只是木木地坐在那兒,渾身發冷。?

☆、第 177 章

? 新年的爆竹聲漸漸地由大變小,過了三刻鐘左右,只能偶爾聽到稀稀拉拉的幾聲,夜空再次恢覆了平靜,只剩下寒夜裏的清冷。

守歲結束後,人們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曲瀲拿帕子給炕上的紀凜擦試著額上沁出來的冷汗,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清醒過來的,此時那雙眼睛半闔著,覆住了眼裏的情緒,讓她看不透他此時心裏的想法。

或許,這樣的真相寧願不要也罷。

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就算手心濕了也不放開。曲瀲雖然被他握得有些疼,不過卻沒有吭一聲,只是如此由著他。

烏嬤嬤正要過去將花廳的門關起來,沒想到正好見到紀二老爺夫妻結伴過來,紀二夫人懷裏還抱著用毯子裹著的孩子。

紀二夫人是個伶俐人,她抱著孩子,朝烏嬤嬤笑道:“嬤嬤,這夜深了,我已經讓孩子們先回去歇息了,小阿尚剛醒來喝了奶,這會兒正鬧著要來找娘呢,我沒法子,只好先將她帶過來了。”

烏嬤嬤朝他們行了一禮,心裏很是滿意紀二夫人的行事,素來是這般妥帖,沒有冒然過來打探什麽,這會兒守歲結束了,本應該讓孩子們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才回去的,不過這種時候,公主確實沒心思理會,孩子們不在更好一些。

紀二夫人見烏嬤嬤朝自己露出笑容,面上也笑了下。

她跟著丈夫,抱著阿尚進來,見到室內只有淑宜大長公主幾人,鎮國公夫妻並不在,想起先前丈夫說的事,她自不會在這種時候冒然地詢問什麽讓婆婆不愉快,當下將阿尚抱到炕前。

看到曲瀲的樣子時,她更同情了,心裏也忍不住嘆口氣,這個年過得真是糟心。

“謝謝二嬸幫我照顧阿尚。”曲瀲將女兒抱到懷裏,見她瞪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瞅著自己,將小手從裹著的毯子裏伸出來討抱,忍不住貼了貼她可愛的小臉。

“阿尚是個可愛的孩子,我喜歡她都來不及呢,讓我照顧多久我都樂意。”紀二夫人笑著說,又看向炕上臉白如紙的紀凜,心裏對他分外憐憫,關切地詢問道:“暄和怎麽樣了?”

先前發生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一直在外飄泊的小叔突然回家,並且將受傷的紀凜架了進來,讓人手足無措。等靜下心來後,紀二夫人便知定是出了什麽事情,再從丈夫那兒聽說是大嫂自己親自將兒子傷成這樣,紀二夫人真是非常震驚。

其實對於鎮國公府一些陳年往事,紀二夫人雖然不是十分知情,卻隱約覺得不太對勁兒,她自不會多事地去查這種事情惹得婆婆不愉快,一直當作不知情,同時也能感覺到大房的問題,卻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般慘烈的模樣。這一刻,她十分慶幸自己的丈夫是個木訥老實的,勝在聽自己的話,守著兩個孩子,他們二房沒有那麽多的糟心事兒。

“我不知道,大夫說要看看情況。”曲瀲的聲音很低,帶著鼻腔。

紀二夫人又寬慰了她幾句,轉身見丈夫正和小叔說話,淑宜大長公主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燈光下,頭上的銀發仿佛都多了一些,整個人透著一種滄桑老邁,顯然今晚的事情對她的刺激也不小。

“娘。”紀二夫人走過去,對她道:“夜深了,您還是回去歇息吧,明日還要進宮朝賀呢。”說著,紀二夫人忍不住看了一眼紀凜,心裏有些憂心明日的朝賀了。

淑宜大長公主回過神來,聽明白了紀二夫人的提醒,她嘆了口氣,對她道:“我病了,你們明日都在府裏侍疾罷。”

紀二夫人暗暗吃了一驚,到底今晚發生什麽事情,竟然要讓她這強勢的婆婆裝病,將所有人都拘在府裏?雖說世子受了傷不好讓外人知道,但是明日進宮朝賀,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應該一起出席已經足夠了,除非她那大嫂……

心裏千回百轉,但紀二夫人面上笑著應了一聲,也不問什麽。

紀二老爺是個實誠的,聽罷緊張得不行,問道:“娘,您的身體真的……”

淑宜大長公主卻懶得理他,吩咐烏嬤嬤道:“今晚暄和就先在這裏湊和一夜,你去……”

“不用,我回暄風院。”沙啞的聲音響起。

眾人看過去,沒想到炕上原本因為受傷昏迷的人已經睜開眼睛了,對上那雙沒有什麽情緒的黑眸,淑宜大長公主心沈得厲害,懷疑他是什麽時候醒的,可是聽到了先前的事情?她的目光往抱著孩子的曲瀲身上掃過去,卻見她只是抵頭抱著孩子。

淑宜大長公主柔聲道:“你現在身體不便,最好不要移動……”

“我回暄風院!”

他的聲音依然清越好聽,甚至平靜得可怕,卻不知怎麽地,讓人沒辦法再反駁,看到他的樣子,眾人只覺得心堵得厲害。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他蒼白的臉,想到他從小到大受到的苦楚,想到這一切的真相竟是如此,頓時眼中淚光閃爍,再也說不出話來。

“娘,我送暄和回去吧。”紀三老爺說道,“只要小心一些,別扯裂傷口就行了。”說著,他便去叫人準備軟轎。

待下人擡了軟轎過來,紀三老爺扶著紀凜,將他架到軟轎上,曲瀲也抱著阿尚跟過去。

“外面路黑,暄和媳婦,讓我抱她吧。”紀三老爺看著這侄媳婦嬌嬌弱弱的樣子,真擔心她摔著了孩子,先前可不是摔了麽,才弄得這般狼狽,“對了,這孩子叫阿尚?”他聽到二嫂是這麽叫的。

曲瀲文雅地謝過他,輕聲細語地道:“單名一個尚字,是爹給取的。”

紀三老爺聽罷,心裏便明白什麽了,見她自己穩穩地抱著孩子,沒有給他的意思,有些訕訕的,扭頭對母親道:“娘,我先送暄和他們回去,稍會再過來同你說話。”

淑宜大長公主盯著軟轎上疼得冷汗涔涔的孫子,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下意識地點著頭。

到了暄風院,紀三老爺便又將紀凜從軟轎扶下來,將他送回了房裏,見他身上白色的中衣沁被血漬染紅,嘆了口氣道:“你這小子,都傷成這樣了,還折騰什麽?就不能乖乖地待在那裏接受別人的好意,非得讓所有人都跟著傷心麽?”

紀凜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三叔這次回來,是因為已經有了答案了麽?”

紀三老爺盯著他,他素來知道這侄兒是個聰慧的,這次受傷的事情,恐怕是他半推半就,以絕母子之情,方便他日後行事,卻不想他今天回來,會得到這麽個真相。只是這個真相,怕是在他心裏,寧願不知道的好。

“暄和,是三叔無能。”他輕聲說,聲音裏有些黯然。

紀凜半躺在床上,看了他一眼,將頭扭轉到床裏頭,冷淡地說:“你已經盡力了,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紀三老爺默然片刻,方轉身對抱著孩子走進來的曲瀲道:“他身上的傷又裂了,你先讓人弄些清水和繃帶過來,我給他再處理一下傷勢。”

曲瀲將阿尚放到炕上,讓碧春看著,忙下去安排了。

等再給紀凜換了傷藥,紀三老爺又交待了曲瀲一些註意事情,便離開了。

離開了暄風院後,他看了眼夜空中零星幾點寒星,心裏有些沈重,擡腳往寒山雅居行去。

淑宜大長公主正坐在安息室裏等他,烏嬤嬤守在一旁,室內只點了一盞羊角宮燈,光線算不得明亮。

“娘。”紀三老爺坐在母親身邊。

“三郎,這次回來了就不要走了,聽娘的話,可好?”淑宜大長公主的聲音少了平時的強勢,此時就像一個盼著游子歸家的老母親,帶著幾分軟和。

紀三老爺沒有開口。

淑宜大長公主的眼角有些濕潤,哽咽地道:“三郎……”

紀三老爺拿著帕子給母親拭淚,今晚已經見她失控過幾次,為人子女,心裏有些愧疚,但是想到自己接下來的做的事情,無法開口保證,只得道:“娘,再過個幾年,一切都定下來,我就回京城,到時候哪兒都不去,每天都陪著您。”

“到時候我都老得不能動了,你也老了。”淑宜大長公主道:“不如趁著現在我還沒老得動不了,你先娶個媳婦,趁早生幾個孩子,娘幫你帶孩子……”

“娘,你知我素來不喜受束縛,將媳婦娶進門來後,我又不在,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守活寡?”

聽到兒子的話,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伸手要打他,見兒子臉上的大胡子,坦然地坐在那兒朝她笑,心中一酸,只得作罷。

她這兒子原來是個世家子弟,可是這些年來在外飄泊,居無定所,原本應該過著最精致奢侈的生活,可生生變成這野人的樣子,想來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娘,您喝茶。”紀三老爺端了旁邊的茶過來。

淑宜大長公主喝了半盞茶,心情已經緩和得差不多,又恢覆鎮定,摸著茶盞上的花紋,這才轉入正題,冷聲問道:“你是什麽時候查出來的?”

“去年夏天時,我去了一趟嘉陵關,在那兒救了一個被狼抓傷的可憐的少女。”說到這裏,他冷笑一聲,“沒想到一時好心,倒是救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聽出他聲音有異,淑宜大長公主忙問道:“是誰?”

“北蠻王庭的紮娜。”

紮娜在大周雅言的意思是“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雙目瞪起,手中的茶杯裏的水都被晃出來濕了她的手,但她只是緊緊地捏著它,眼睛布滿了血絲。她啞聲道:“你爹當年……”

“爹那麽厲害的人物,素來經驗豐富,懂得自保之道,怎麽可能會輕易戰敗在長陽關外,是有人勾結外族,埋伏在長陽關外的惡鬼坡……”紀三老爺雙目赤紅,為人子女,竟然不能為枉死的父親報仇,實在讓他痛恨。

淑宜大長公主嗚咽一聲,眼淚簌簌地落下來。

丈夫的死,永遠是她心裏最深的傷痛。

紀三老爺攬住母親,給她擦眼淚,繼續道:“我當時得知那位北蠻紮娜的身份時,原是想要利用的,沒想到有一隊人馬冒險將她救了出去,殺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可惜我當時沒有準備得太充分,被那群人逃了,不過也因此順藤摸瓜,倒是找出不少蛛絲馬跡,才知道當年大哥大嫂的事情,也是有人為了打擊咱們鎮國公府,將您絆住特地設計的。”

淑宜大長公主哭了會兒,擦擦眼淚,繼續問道:“當年勾結外族的人是誰?”

紀三老爺遲疑了下,說道:“明面上是長陽關的城主。”

“明面上?”淑宜大長公主眼神銳利,“還有呢?”

紀三老爺嘆氣,“娘,事情都過了十幾年了,很多線索都斷了,我還在查,總會查清楚的。也是因為知道了當年大哥的事情是被設計的,我才會趕回來告訴你們這件事情,你們日後定然要小心。”說到這裏,他又嘲諷地笑了下,“不過自爹死後,怕那些人根本不將咱們鎮國公府當一回事了吧,大哥不是個將才人物,暄和年紀又小,只怕再過兩代,鎮國公府也像京中那些三流勳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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